设定集 - 神窍 - 红烧老地瓜 关于更新―― 老瓜是苦逼上班族,只敢保证rì更保底6K。前30章因新书期想谋点点击,是2K一章。之后都是3K的大章。有各种好事时,努力加更。 各种设定努力融合到情节中。不过为方便书友大大们参阅,下面还是放出一些。 设定集―― 基本设定:元武世界元气充沛,人类生来体内基本都有“灵窍”,靠灵窍得以不断强大。体内有灵窍,则必然在眉心伴生有“窍眼”。窍眼能显示体内灵窍五行属xìng。如果是武窍的话,又会在额头以特殊标记浮现武道实力。 “灵窍”主要又分两种:主武力的“武窍”,主智慧的“慧窍”。 “武窍”:生有“武窍”才能修武,成为武者。“武窍”绝大部分人都有,是大路货;需开启后才能引气入体。 “慧窍”:极少部分人有,是稀有货;需开启后才能觉醒神秘力量。根据慧窍的五行属xìng不同,可分别从事炼药、锻器、玄纹等稀有职业。 武窍和慧窍都有,可成为最稀有和尊贵的“玄术师”。 灵窍天生和某种五行属xìng绑定、蕴含某种五行元力,因此最普通的灵窍也有十种。同时还有隐藏属xìng和特殊灵窍及各种功能和战力的五行异种元力,组合多样、丰富多彩。 其中特别是“五行异元”,是提升战力的关键。 五行属xìng:金木水火土 五行颜sè:金青蓝红褐 …… “武者”境界划分:炼体境,罡气境,凝元境,窍灵境,武圣境,人皇境,武神境……每境六重。 一、“炼体境”:武窍开启前,锤炼肉身力量,阶位越高,力量越大,以200劲起步,每阶间基本上又以500劲为一跳跃升。五重巅峰3000劲左右时,可冲击武窍。 基础锻炼,力量达200劲时,进入炼体一重。 一重炼肉; 二重炼筋; 三重炼皮; 四重炼血; 五重炼骨;巅峰劲力达3000左右时,可尝试冲击武窍; 六重炼腑,巅峰时冲击武窍成功率更高。 二、“罡气境”:武窍开启,可引天地元气入体,进入全新的武道境界,肉身力量起步3000劲。分六重。前三重每重间肉身力量以1000劲跃升,第四重是个小分水岭,踏入后进入又一个全新的武道境界,开始衡量“元力”。 一重“引气入体”; 二重“元气淬脉”; 三重“气锻内腑”; 四重“混元成罡”; 五重“罡气离体”; 六重“束罡成流”。 (如有必要,随情节陆续放出) …… 世间的功法和武技分“天地玄黄”四阶,每阶又分上中下三品。因开启武窍后才能“引气入体”,所以功法是进入“罡气境”后的武者才能使用的。 …… “玄术师”:12级。每两级称号升级。分别是――玄徒,玄士,大师,宗师,大宗师,玄神。 玄术术法:12阶。之后更高的是“神级”玄术。 …… “圣疗师”、“锻器师”、“炼药师”、“玄纹师”等其他职业:12级。每两级称号升级。分别是――学徒,学士,大师,宗师,大宗师,匠神。 …… 武器、盔甲、丹药、:12阶。 1-3阶,世俗级; 4-6阶,珍稀级; 7-9阶,传说级; 10-12阶:天赐级。 …… 魔兽:12阶。 1-3阶,普通级,对应罡气境; 4-6阶,珍稀级,对应凝元境; 7-9阶,传说级,对应窍灵境; 10-12阶:上古级,对应武圣境。 (其他随情节陆续放出) 第001章 懊恼的捕奴队长 - 神窍 - 红烧老地瓜 南蛮王朝,陵南郡,桑山脚下。 放眼望去,半里之外,延着“桑山”山势逐渐平缓一望无垠的平原,凡是适合种植作物的土地,都开垦为大片的油菜花地。 正是油菜花盛开的季节,目之所及,遍地金黄,令人心旷神怡。呼吸间花香扑鼻,也令人陶醉。 不过捕奴队长“豹强”,此时一双豹眼里却没有什么美景,全是愤怒和懊恼。 豹鼻里也闻不到花香,呼吸之间,也全是自己和兄弟身上散发出来的血腥气。 小腿上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不时传来的剧烈疼痛让他恨得呲牙。 豹强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走出蛮域到陵南淘金八年以来,捕奴无数的他,这一次却差点把老命都丢在了桑山上。而追捕的对象,竟然只是从无双河那边逃难过来的两个中州小乞丐。 更令他想不通的是,其中那个搞得自己狼狈不堪、差点丢命的小崽子,居然还是个菜瓜! “菜瓜”,是指天生体内没有任何灵窍的人…… 元武世界元气充沛,人类生来体内基本都有“灵窍”,靠它利用天地元气和五行元力得以不断强大。它是人们的立身存世之本,也是逆天改命的最大仰仗。 “灵窍”主要又分两类:主智慧的“慧窍”,千中有一,非常稀有;主武力的“武窍”,几乎人人都有,臭了大街。 还有极少数的人类,生来体内连最普通的武窍都没有。 没有武窍,意味着永远不能踏入武道,全身气力终其一生也不过几百劲而已。这样的人,被称为“天弃者”,也像一摁就蔫的“菜瓜”。 菜瓜非常罕见,出现几率万中有一。在这个尚武的世界,其悲惨的命运可想而知――随时可能被炒成一盘菜,别人还耻于下口。 但偏偏这次,已达“炼体境”四重巅峰的豹强,却差点反过来被一个菜瓜少年炒成了一盘菜…… 捕奴队长豹强,人如其名,豹脸豹鼻豹眼,一身短打兽皮猎装紧紧裹住健壮的身躯,皮肤上有淡淡的黄黑相见的豹斑纹路,强壮、强悍,是一名南蛮半兽人中的“斑豹人”。 斑豹人种族是南蛮诸族中战力最强的种族之一,灵活、敏捷、攻击凶狠,最擅潜伏、扑击,又极具耐心。一旦盯上猎物,哪怕对手再强大,守上三天三夜也要等到对手最松懈的时候,一扑而出、一击致命,抓捕难以失手。 这名强悍的斑豹人眉心间还有淡淡褐sè光芒浮现,显示他体内生有尚未开启“土属武窍”。此窍能提升山地侦查、感知、移动能力,对“捕奴”行当大为有益。 他自身武道实力又已至“炼体境”四重巅峰,全力一击达两千劲以上!十八岁入行的他,在蛮域辗转为各大贵族家捕奴九年,南蛮王朝攻下陵南后又随淘金cháo来此捕奴八年,积累了无人可及的丰富经验…… 所有这一切,都让豹强成为了同行中的jīng英,以致在捕奴队长间都传着这么一句话,“如果你看到了猎物,先搞清是不是豹强锁定的目标,免得白费力气……” 豹强带着他的捕奴小队,最辉煌的一次战绩,五个人便扫荡了一个几十户的豺狼人小村落,获利之丰令同行们嫉妒得眼红。 这次却居然差点栽在一个菜瓜手里,这简直是对“捕奴大师”称号的极大侮辱! 此消息一旦传出,长期合作的主家订单必将大跌,而他自己,恐怕也没脸在捕奴圈子里再混下去了,这怎不令此刻的豹强极度郁闷和懊恼? “该死的小杂碎,快滚进车里去!” 豹强一瘸一拐地怒骂着,和另一名斑豹人手下豹三,正将两名绑得严严实实的中州少年往奴隶囚车里塞。 那两名中州少年,一高一矮,一壮一弱,看起来都十五、六岁的摸样,衣衫褴褛,满身脏污,因长期营养不良而面黄体虚,全身上下还散发出一股难闻的夹杂着野兽粪味的臭气。 其中一名叫夏侯晨的少年,看起来还相对高壮,肌肉轮廓分明,国字脸棱角硬朗,一头黑sè长发散乱披下,眉心间浮现淡淡金光,显示体内有尚未开启的“金属武窍”。 被豹强大力推至囚车栅门口时,夏侯晨全身攒足力气,眉心间窍眼生出、金光一闪,额头又凸现两颗银星,右足死死蹬在囚车门槛上,挣扎得更加剧烈,嘴里骂骂咧咧,死都不肯进囚车。 “炼体境”在额头凸现银星,两颗银星则是“炼体二重”,直观明了。 “你小子别横!给老子乖乖进去!”豹强使劲推搡,但炼体二重的夏侯晨鼓足全身气力也有六、七百劲,一时之间倒也相持不下。 囚车门小,只容一人进出,夏侯晨堵在门口,心里鬼火直冒的豹三押着另一名少年也只能等在后面。 豹三押着的这名少年名叫肖毅,相较于夏侯晨显得羸弱许多,也矮小一些,过耳的黑sè短发沾满草渣土灰。体质弱不说,眉心间还没有任何颜sè的光芒发出,是个菜瓜。 肖毅这菜瓜少年,看起来却比夏侯晨平静很多,站在那里既不挣扎也不吵闹,紧咬着牙关,悄无声息。 “宁可死,不当奴!” 夏侯晨大声吼叫着,右脚蹬在囚车栅门槛上,身子拼命扭来扭去向后奔挣,由于栅门太小,豹强除了弄死他,还真把这小子给塞不进去。 想起之前的遭遇,现在又见这小子如野马般难以驯服,嘴巴还臭,豹强气得头上直冒青烟。如果不是死了的奴隶毫无价值,直想一叉子捅死两个小杂碎完事! 豹强拼命按捺住想杀人的冲动,此次任务完成实在艰辛,自己和兄弟们也还需换钱吃饭,也只能出言恐吓:“小子,你若是再不听话,我也只好忍痛不要卖奴的钱,先弄死你!” 夏侯晨一听这话,更是像被挖了祖坟般的暴跳如雷,转回头来啐了豹强一脸:“狗rì的小烂猫!你有种现在就弄死小爷!否则终有一天小爷会带着魏武卒来灭了你全家!” 第002章 匪夷所思的追捕 - 神窍 - 红烧老地瓜 无双河对岸的中州魏国,千年来一直是南蛮的死敌,死在魏国人手里的南蛮人可堆成另一座桑山。豹强那被强拉入军的爹十几年前就是死在魏国铁骑踩踏之下,尸骨无存。 一听“魏武卒”三字,豹强抹去满脸唾沫星子,再也忍不下心头火气,眉心间褐sè光芒一闪,额头四颗银星凸现,大手扣在夏侯晨背心绳索猛力一扯,将那烈小子向后扯得踉跄几步。 “小杂碎,我先灭了你!” 不待夏侯晨倒地,豹强右腿已轰然带起一阵罡风侧踢而出,踹在左肋部,噗的一声,将他踹得腾空而起。 好不容易才抓住的奴隶,舍不得踹死,豹强这杀威一腿未下死力,但也用了几百劲以示惩戒。 夏侯晨飞出几丈重重落地闷哼一声,趴在地上痛苦得蜷成一团,嘴角很快溢出鲜血。 一直安静的肖毅见状,猛地挣脱豹三抓扯,飞奔至夏侯晨身旁,焦急地询问:“夏侯晨,你怎么样?”眉宇间流露出如同亲兄弟般的关切。 夏侯晨强忍剧痛,咬牙切齿道:“没多大事,可能肋骨断了一根……我草你姥姥的蛮贼……”又抬起头来想高声怒骂。 身后,之前已被两名少年在桑山上搞得疲惫不堪、鼻青脸肿的豹三也被激出了火气,手持皮鞭,面露凶sè拔腿走来,“小杂碎,抽不死你们,难泄老子心头之恨……” 肖毅抬头对豹三叫道:“爷,您消消火!让我劝他一劝!” 看上去比豹强小上一圈的豹三闻言,停下了脚步。 要避免皮肉之苦,肖毅知道必须尽快压住夏侯晨那不识时务、随时会炸裂开来的臭脾气。 一年来朝夕相处,肖毅最知夏侯晨脾xìng。这看起来邋里邋遢的小乞丐,偏偏是个自命不凡的家伙。喜欢吹牛、满肚子都是火药一点就爆,一旦有人惹他就对着别人吐口水,还要喊“魏武卒”来砍别人全家。那“魏武卒”是中州魏国纵横中原的第一强军,闻名天下,岂是你一个小乞丐喊得动的?这家伙,实在令人头疼…… 不过对付这家伙,肖毅还是积累了一些经验。他俯下身子对着夏侯晨佯装愠怒道:“你这臭脾气已让我们落到此般田地,到现在还不知收敛?” 夏侯晨想起在桑山之上确实是因为自己的暴躁,才令肖毅设计的陷杀捕奴者的完美计划功亏一篑,也让两人最终落到了豹强的手里,脸一红,嗫嚅道:“我……对不起……一想到咱们要被卖作小奴生不如死,我就控制不住自己的愤怒……” 见他已明白当下不是耍横的合适时机,肖毅脸sè变得温和起来,轻言细语道: “没有实力的愤怒,是自寻死路……真要惹恼了他们,他们要弄死我们就像一脚踩死两只蚂蚁。你该记着我们的约定,都要好好的活下去。只有活下去,一切才有可能。现在开始,乖乖听话,好吗?” 肖毅的话语声音虽轻,却蕴含令人心悦诚服的道理,口气更似有安神的魔力。 夏侯晨心中的愤怒,瞬间化为悲愤的眼泪夺眶而出,对着肖毅点了点头:“兄弟,我都听你的……” 一路从中州逃难过来,如果没有肖毅这菜瓜,两人早不知死了多少回。这菜瓜年龄虽比自己还小、但经常说出些自己都说不来的话,夏侯晨爱听,也不会不听。 见夏侯晨低头不再有继续叫板之意,肖毅随即站起,对着两名斑豹人朗声道: “两位豹爷都请消消气!我这兄弟在中州一路乞讨过来被踢坏了脑子,脾气才这么臭的。我保证他不再耍横,也会和我一起乖乖进囚车。现在我们终归是你们的猎物,打坏了,也不值价不是?” 豹三一听,好像是这么个道理,皮鞭举在半空中,回头有些犹豫地看向了自己的老大。 豹强盯着肖毅,脸sè却渐渐开始变得复杂起来。 就是这个表情! 昨天下午在桑山深处,自己第一次看清这名菜瓜少年的脸时,那小脸上就是这样的一幅连一片脏污也遮不住的镇定自若、云淡风轻,有几分傲气和倔强,还有一丝不易觉察的狡黠…… …… 七天前,豹强在离无双河南岸三里、桑山北面的丘陵地带,发现了肖毅和夏侯晨的行迹。 凭经验,豹强很快判定这是两名从中州逃难过来的小乞丐。 和往常那些逃难过来的中州人一样,此时一定均jīng疲力竭,饥饿难耐,应该毫无抓捕难度。豹强甚至在距离两人最近只有半里时,也懒得隐匿自己的行踪,根本不在乎对方是否已发现自己,然后让三名手下回窝休息,就只带了豹三开始追踪。 这个判断和决定,后来让豹强悔青了肠子。 当天本以为像散步一样就能在天黑前追上两名少年,却落了空。豹强仍不以为意,晚上照常上树休息。只要是人,就有气息,一旦被我豹强锁定,就丢不了! 六天前,豹强追随气息,加快了脚程。发现两名少年进入了桑山,心情更加轻松。一旦进入桑山,那就更是我豹强的天下,再强的猎物也再无能逃脱的可能!而这两名少年显然也是吓坏了的雏儿,在桑山里像瞎眼的野猪般乱拱乱串,留下的足迹和气息也太过明显,让追踪这么有乐趣的事都变得索然无味。 于是豹强更是轻松得像进山采蘑菇的小姑娘一样,跟着气息闲庭信步。只是两名虚弱的中州小乞丐而已,到了晚上,自己就一定能在某棵大树下、某个山穴里、某片草丛里,甚至是在走在黑漆漆的山路上,脚尖就会不经意地踢在两个已奄奄一息的猎物身上。 但当夜月上中天,豹强仍然没有发现猎物的身影,开始纳闷。这两名少年衣衫褴褛,难道自己看走了眼,没发觉他们带了足够的干粮?居然还能保持如此充沛的体力?这一夜豹强未休息,带着豹三开始加快速度追踪。 后来豹强才得知,这两天全都是两名小乞丐在肖毅指挥下故意装雏,麻痹自己并为他们争取干掉自己的时间和机会。 五天前,两名少年的气息已进入桑山林木茂盛、多野兽出没的更深处。当豹强追踪至一条小溪时,气息中断! 围绕中断点扩大至半里范围内大致搜寻,竟未发现气息再次生出的地点,两名少年难道已凭空消失? 是人,就绝不可能凭空消失!豹强开始觉得这次追捕终于有点意思了……他果断返回小溪处的气息断点,激发体内“土属武窍”、生出窍眼,四肢趴地用那灵敏度加持了一倍的豹鼻一寸寸的嗅着溪边湿土,终于在一片野兽的气息中扑捉到一丝微弱的人气。 两名少年,定是用野兽的粪便涂抹了全身! 这令豹强对本以为手到擒来的猎物,开始刮目相看。并在之后几天,彻底陷入了这场越来越匪夷所思的追捕…… 第003章 会咬人的菜瓜 - 神窍 - 红烧老地瓜 五天前,豹强已带着豹三在桑山里优哉游哉地追了两名少年两天,一直抱着手到擒来的轻松心态。 直到追到溪流边气息消失,又发现两名少年竟然会隐藏自己的气息,他才开始对两人刮目相看。 但如此折腾一番,又已耽误了大半天的追程。豹强开始拉扯着豹三在丛林山地里尽全力飞奔。 四天前,微弱的气息在山林里分为了两股,豹强和豹三也立即分开,各搜一道。桑山深处野兽频繁出没,一个成年人也不敢独自进山,两个小崽子为什么要分开?难道他们不知道,这样会大大降低自己的生存几率? 豹强开始祈祷自己能赶在凶猛的野兽甚至是魔兽之前,追上猎物。 当夜,已追得非常疲惫的豹强,在一块隐蔽的岩石后小憩了两个时辰。 醒来后,豹强骇得全身冰凉! 自己所携的“捕奴七宝”中未随身佩带、放在仅离身一尺的小弩、猎矛、兽夹,竟被人在不知不觉中拿走。 这名强悍的斑豹人,那一刻瞪着一双豹眼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作为体内生有“土属武窍”的斑豹人,哪怕是在熟睡中,一旦有人近身到十丈之内,也必会感应到由大地传导而来的元力波动而惊醒,为何自己竟未发觉此人?如果此人武道实力不低于自己一阶以上,想要偷袭,自己必已命丧当时! 现在想来,正是因为肖毅是个菜瓜,体内没有武窍和五行元力,所以也根本没有元力波动。 这一天,豹强被这场匪夷所思的追捕搞得有些恍惚。搞不清自己是追捕者,还是猎物…… 三天前,又奋力追赶一天,始终未能追上两名猎物,豹强自己都累得气喘吁吁。但每当想放弃时,就又能隐约望见远处的山林里,偶尔露出一个手脚并用、吃力攀爬的瘦弱身影。那身影朦朦胧胧,虚弱得随时都快倒地不起的摸样,引得不服气的豹强又总是咬牙追赶。 后来得知,这也是肖毅在故布迷烟、诱敌深入。 两天前,两股气息又汇为了一股,豹强也与豹三汇合。两名少年是靠什么方法在陌生又险峻的山林中分开,尔后又能准确地汇合,不得而知。 这时的豹强终于明白,自己之前的判断发生了重大误差。这两名猎物至少其中有一名,在山林中的经验,丝毫不比自己差! 现在比的,也只能是双方的耐心和耐力了。 但豹强已在崎岖险峻、野兽出没的桑山深处,追踪了两个看上去羸弱不堪的中州少年长达四天之久,这已远远超出豹强过去追捕中州成年人、甚至是南蛮成年半兽人的时间。 这一天,豹强开始焦躁不安,耐心也快被消磨殆尽。 稍微平复心情后,他又感觉到强烈的耻辱!特别是自己所携的“捕奴七宝”中居然有三件被其中一个小畜生偷走,这简直让他难以接受!生于斑豹人血液里的不服输,和“捕奴大师”的称号,也不允许他就此放弃,他开始比过去任何一次都更加认真地对待此次追捕,几乎嗅烂了鼻子,跑断了双腿。 已快脱力的豹三被他强自拖扯着前进,累得随时都会倒地。 终于在昨天,两名少年似乎也已筋疲力竭,再没了逃命的力气。气息因双方的距离越拉越近,而越来越强。 昨天下午,豹强历经六天艰辛,也终于发现了肖毅! 当时这菜瓜少年靠在一棵大树下,萎靡不振,双眼紧闭,看上去已奄奄一息。 已被长达六天的追捕搞得烦躁不安甚至愤怒的豹强,也放松了jǐng惕,犯下了差点致命的错误。 当他和豹三带着终于追上猎物的欣喜朝着肖毅狂奔而去,奔到仅离七步之时,身后左侧十步外的密林中弩箭击发! 听见羽箭奔着自己背心斜奔而来的那道破空之音的瞬间,不愧为捕奴大师、丛林之王的豹强,条件反shè般扯着豹三朝前腾空跃起,令羽箭擦着后背飞过。 但落地时,却又触发了草丛里的陷阱! 地面轰然塌陷,豹强脚掌已踏入陷坑边缘一半,忍不住摇晃时,豹三已以飞出之势朝陷阱内跌落。 陷坑之底,兽夹张着血盆大口,一旦掉入,一只脚必废不说,还将失去行动能力,只能任人宰割。 豹强确实很强悍,危急关头本能激发炼体四重巅峰力量沉于腿部,稳住自己身形的同时,又伸出右手大力拉扯住豹三的左手让他不至于落于陷阱之底。 但陷坑四周隐埋的石堆机关仍然被激发,大大小小的石头轰隆隆砸入坑内,将豹三砸了个鼻青脸肿。 好狠的陷阱!如果跌落,还有命活麽? 豹强犹自惊骇,尚未将豹三拉出之时,身后自己那把猎叉又带着呼啸之音刺来! 豹强大惊之下左腿本能向后高踢,嘭的一声踢飞了负责伏击的夏侯晨。但在踢飞来人之前,自己小腿也被猎叉的一根戟枝划开,皮开肉绽,深可见骨。 若不是炼体四重巅峰对刚进炼体二重有压倒xìng的优势,豹强躲得过之前,也定然躲不过这一刺。 痛得呲牙咧嘴的豹强一把拉起了豹三,几个呼吸后才稳住了心神。看向树下的肖毅,眼神里透出了不可思议。 肖毅这个“诱饵”早已睁开了双眼,站得笔挺,脸上露出无限遗憾。 堪称完美的计划和无比jīng确的算计,却因脾气暴躁的夏侯晨在最后关头的沉不住气,而功亏一篑。 面对强大的对手,两名少年已在肖毅的指挥下尽了自己的全部能力,已最大程度的消磨了对方的耐心和体力,也在最合适的地点花了一夜的时间布下了陷阱,又以羸弱不堪的肖毅为饵,使得对方放松了jǐng惕,如果弩箭按原定计划再晚击发一步的距离,一旦两名捕奴者按设计落入陷阱之中,将很难再有生机! 而当豹强终于站在了肖毅面前时,这个自始至终没有能力向他发起直接攻击、却把他搞得狼狈不堪的菜瓜少年,露出了那个令他印象深刻的表情。 就和现在一样。 …… “两位豹爷,现在我们终归是你们的猎物,打坏了,也不值价不是?” 肖毅说完这句话,一张脏污的小脸镇定自若、云淡风轻,有几分傲气和倔强,还有一丝不易觉察的狡黠。 豹强盯着他,内心倍感纠结。 这个不能修武的少年,以如此之小的年龄,却让自己这个“捕奴大师”见识了难以想象的镇定、智慧、临危不乱,已进炼体二重的夏侯晨和他比起来,才更像一个真正的菜瓜。他实在是比狐狸更狡猾,比兔子更灵巧,比豺狼更yīn鸷,比刺猬更难缠,自己的老命,居然也差点交待在他的手里,说出去,谁会相信? 这个体内没有武窍的少年,看起来人蓄无害,一摁就蔫。 “这小崽子就算是个菜瓜,也他妈是个会咬人的菜瓜!”豹强心里,恨恨地骂道。 ―――――――――――――――― (没有出来就开金手指,是想在老套路里尽量有些小改变,让人物更饱满、铺垫更扎实,爽起来的时候更爽。请读者诸君和老瓜一起多些耐心,坚持到十万字,不敢说有多爽,起码不会太差。 新书,求点击、收藏、推荐票!您的轻轻一点,我的巨大动力!) 第004章 褐牛人兄妹 - 神窍 - 红烧老地瓜 “三儿,算了!这小菜瓜说得对,抽坏了皮相,主家怕是更不愿意接货……” 不管肖毅这菜瓜是不是会咬人,终归已成了自己到手的猎物,现在也摆出了一副听话乖巧的摸样,豹强便劝停了豹三手里已举到半空的皮鞭。 脾气暴如烈马的夏侯晨果然也如肖毅所言,只咬着牙,再没有挣扎,被豹三一只手就从地上提拉了起来。 见两名少年终于顺利被塞进了囚车,豹强长舒了一口气。 囚车里之前已关进了一对小褐牛人兄妹,这下桑家下的订单,终于算是完成了。 不过,没想到完成得如此艰难。 豹强一屁股坐在地上,一边处理小腿上的伤口,一边不时抬头瞧瞧囚车中的四名小奴隶。回想起追捕两名中州小乞丐的过程,觉得简直比那对褐牛人兄妹,艰难千百倍! 那对小褐牛人兄妹,是在路边拣来的,毫不费力。 当时这对兄妹在黑丘道边抚着母亲的尸体哭泣,看样子是才翻过黑丘山脉就饿死了娘。豹强摆出一副好心人的摸样,叫兄弟帮着埋葬了母亲,又对饿得嗷嗷哭的两兄妹递了干饼,说跟着他就有吃的,两兄妹就自己乖乖进了囚车。 可肖毅和夏侯晨呢?“实在可恨!”豹强突然觉得嗓子眼干得难受,扯起随身携带的酒囊猛灌了起来。 正咕噜咕噜,就听见了肖毅在囚车里咽口水的声音,豹强放下酒囊露出讥讽之sè,笑道:“小菜瓜,怎么?你也想喝?” 肖毅讪讪一笑,摸样很是可怜:“这么好的事儿,可不敢想……不过豹爷,我俩现在反正也插翅难飞,是否可以把绑松了?您看他们两个都没绑,我这兄弟肋骨又断了一根,绑久了,再绑坏了,怕是更卖不了几个酒钱……”肖毅边说,还边向着自己身上的绳索努努嘴,又摆出了一幅血流不畅臂膀已快坏死的摸样。 “得得得,少聒噪!你这菜瓜虽然可恨,却也知趣,刚才也说话算话,豹爷给你们松了就是……”豹强起身,走向囚车。 隔着栅条,豹强先为夏侯晨解了绳索。为肖毅松绑时,边松边说:“小菜瓜,如果你不是个中州人,凭你的身手和头脑,我还真想收你进我的捕奴队,作个学徒也总好过作小奴。你这山林里的本事,哪学来的?”这话,是真心话。 肖毅苦笑一声:“我生下来就命苦,没爹没娘没家,只能在山林里寻口吃的,那谈得上什么本事?和豹爷您比起来,都是些三脚猫的玩意儿罢了……” 长期的乱世逃亡生涯,为了生存,肖毅早已被迫把自己变成了一条“变sè龙”。该硬的时候,硬的像石头;该软的时候,比棉花还软。即使之前差一点就弄死了豹强,但现在自己处于绝对劣势处境,就绝不会吝惜奉承话。 不过要让他抓其他苦命人来当奴隶,却也不符他的本心。豹强的提议,根本没放在心上。 豹强明明在这菜瓜手里吃了大亏,此时听着这奉承话,心中之气瞬间就消去大半,哈哈一笑:“确实是你小子命苦!虽然你在林子里像头小兽,可偏偏落在了豹爷我的手里。要不是要拿你们换钱,就冲你敢伤我豹强,在桑山上也早弄死你们了……明天,我会把你们交到桑家,你这苦命的菜瓜,又不能作战奴,只能被当作角力大赛的‘祭场童子’使,怕是活过了今天,也活不过今年,你说你,可不是命苦麽?” 肖毅又淡淡一笑,不以为意。 说完,豹强朝豹三挥挥手,“三儿,走,回窝休整一夜,明天到桑家交货!”然后爬上了前面的赶车座。 手中鞭子一挥,一头已被驯化的一阶魔兽“土甲蜥”拉着囚车,吱吱呀呀地上了路。 囚车里,才被松绑的夏侯晨靠着肖毅,手捂着胸口呻吟几声,对着肖毅轻声道:“兄弟,又要你拉下面子去对蛮贼求情,真是对不起……如果不是因为我太鲁莽,咱也不会落到这般田地……而且刚才那小烂猫还说什么要把你卖作祭场童子,活不过今年,我……我真是……咳…咳…”夏侯晨自责不已,触动伤势引发了咳嗽,又咳出一口暗红的血来。 肖毅一手轻抚着夏侯晨的背心,一手又用破烂的袖口擦拭着他嘴角的新鲜血迹,小脸上没有一丝伤悲,语气也很坚定: “命虽由天定,运却由我裁。” 然后他语气又变得柔和,仿佛带着催眠的魔力:“我肖毅生下来就是个菜瓜命,要死,也早该死了千百次。相信只要敢奋力与天相抗,就总有一线生机。晨哥,还是咱俩在荡天山上的那个约定,都要好好的活下去。你也永远不用对我说什么‘对不起’,因为我的命都是你给的。为了我们能活,为了你能活,我肖毅什么事都愿意做……你快别想那么多了,身上有伤,就该好好的休息……” 夏侯晨迷迷糊糊地点着头,又累又饿又受了伤的他,终于合上了沉重的眼皮,倒在了肖毅的怀里。 肖毅这才抬起头来,看向对面的一对小褐牛人兄妹。 还是第一次这么近的直面两名南蛮异族少年,所谓“百年来中州的死敌”。此情此景之下,肖毅只能有些尴尬地笑笑,不知道该说什么。 当两人被推进囚车里时,那叉腿坐着的褐牛人哥哥就咧开大嘴来对着两人憨憨笑着。 妹妹则蜷缩在哥哥的身旁面露怯sè,像是怕被竟然敢对着凶悍的斑豹人吐口水的夏侯晨伤害似的。 现在见夏侯晨昏睡了过去,妹妹才逐渐放松了紧绷的身体,盯着肖毅目露好奇和jǐng惕。 三人一时之间,就这么相互好奇地盯来盯去,不知如何言语。 囚车并不大,塞进四个人已显拥挤。 虽然进入陵南之地后,肖毅对各种稀奇古怪的半兽人早已见怪不怪,但能以听到对方呼吸和心跳的距离来仔细端详,并且是雄雌两个放在一起同时对比着端详,还真是第一次。 等看仔细了,肖毅开始感叹造物主的神奇:居然将同一种族的雌雄差异区分得如此之大?怎么说呢……两兄妹根本就不像是一家人。 肖毅抠抠头皮,草渣泥灰自发梢淅淅落下,搜肠刮肚终于想出一句话来总结―― 哥哥是披着人皮的兽人,妹妹是美人带着一丝兽xìng。 第005章 雅丽花之芯 - 神窍 - 红烧老地瓜 占据大陆南方蛮域十万里之疆大部分地区的半兽人,本是人类与兽人结合的后裔。 在万年前的最终之战后,兽人逐渐灭绝。融合了人类与兽人血脉的半兽人,却顽强地生存下来,并逐渐发展壮大。 随着长时间的进化,总体看来半兽人的外貌已经越来越像人类。他们在骨子里还流淌着兽人的血液,但不再像他们的兽人祖先那样,完全是站立的野兽摸样。 似乎是雄xìng继承了更多的兽人基因,雌xìng则继承了更多的人类基因,使得雄xìng半兽人在像人的同时还保留着几分兽的特征。而雌xìng,则除了肤sè、毛发、眼睛等细微处,却已经几乎和人类一模一样了。 比如眼前的褐牛人哥哥,身高超过一米九,肤sè浅土褐sè,毛发深褐sè,塌塌的鼻梁,大大的鼻孔,微微前凸的下颚,厚厚的嘴唇,头顶有一对微微隆起的小角状物,穿一条兽皮四角裤,全身上下露出的肌肉如岩石般坚硬。 他虽与祖先“在人身上装了个牛头”的牛头人摸样大相径庭,但还是保留了那么几分像野牛的味道。未成年的他,十六七岁的样子,坐在囚车里却像一座土褐sè的小山包。 而当肖毅刚盯向旁边的妹妹时,便觉得她和“野牛”完全沾不上边。而更像一朵依偎在雄壮山包旁、柔婉的雅丽花儿。 雅丽花,是一种生长在蛮域极南之林——恒月森林深处的奇物。 这种奇花枝蔓硬如金刚生有利刺难以接近,花朵百年一开,红白相间的花瓣可同时呈现“圣洁无比”和“艳丽无双”两种绝妙的气质。五彩的花芯,更是传说有神奇的效用。 它非常罕见和稀有,见过的人寥寥无几。肖毅也只是听自己义父们中的一个提起过。 简言之,那不过十四、五岁的褐牛人妹妹,除了比人类同龄人发育得更加丰满、垂着一头褐sè长发、褐sè的眼珠似一汪深潭般勾人、皮肤在七分白中揉入了三分褐sè以外,其它的和人类小美女也没太大的差别。 不过也正是因为这些差别,才让那糅合型气质令中州的女孩子们绝对没条件能同时呈现。也让这让妹妹看起来,既美丽,又很有些别样的风情。 兄妹两人显然长期营养不良,眼窝有些深陷,毛发有些干枯。 哥哥身体强壮看来还无大碍,妹妹则已经像缺乏阳光和雨露、快要枯萎的花朵。 即使即将枯萎,蓬头垢面和满身的脏污也不能掩盖那妹妹仍是朵花儿的事实。“如果有了阳光和雨露,会怎样?”肖毅盯着人家只穿着兽皮短裤和抹胸、稚嫩又傲娇的身体看了半天,突然觉得嘴巴有点干。 肖毅盯着两兄妹看,两兄妹也充满了好奇地盯着两个中州少年。 相互间瞟来瞟去,空气中弥漫着尴尬。 褐牛人哥哥一直咧嘴憨憨笑着,看起来脑袋不太灵光的摸样。没想到居然是这憨牛主动开口打破了沉默: “哞哞……你们两个小豆苗来这里,也是因为死了妈?” 眼冒金星! 南蛮还有这样打招呼的方式麽?刚见面就咒人妈死? 在褐牛人、黑熊人等强悍的南蛮种族眼里,中州人都因身材瘦小而被称为“豆苗”。这憨牛对两人的称呼前还加了个“小”字——小豆苗,更是典型的蔑称。 这该死的小憨牛,真是很没礼貌! 好在夏侯晨早又晕厥了过去,要不又该跳起来吐口水、然后叫魏武卒来砍人了。 肖毅正张口结舌不知如何作答,褐牛人妹妹赶紧伸出小手来焦急地摇晃:“我阿六哥不是那个意思,你别介意!” 妹妹着急的声音说不出的悦耳动听,然后又低下头去声音变得悲伤、逐渐低不可闻:“刚走出黑丘山脉不久,我们的娘就去世了……没钱埋葬她……作奴,又好歹还有一口吃的……我们,想活……” 残酷的乱世,造就了无数可怜的孤儿。不同的是,这对兄妹居然是自己主动卖身为奴的?这倒是出乎肖毅之前的预料,原本以为他们也是被豹强抓来的。 纵使中州人与南蛮半兽人多年来恩怨纠葛,却没给之前从未有过交集的三个少年留下太深的感受。而且当被关进同一个奴隶囚笼里时,再复杂的情绪,也很快只会剩下对彼此的同情。 “呵呵,你也不用这么介意”,肖毅有些腼腆的笑了,“我叫肖毅,这个晕过去的家伙叫夏侯晨。” 褐牛人哥哥大嘴咧得更开了,似乎对谦逊可亲的肖毅很有好感,瓮声瓮气的声音也显得亲切:“哞哞……我是牛六!你这小豆苗还不错,不像其他中州人都凶巴巴的好吓人。这是我妹子雅芯儿!” 这陵南郡八年前还在中州人的手里,因此地域内中州人比才踏上这块土地不久的半兽人还多。 一定是牛六之前遇见的中州人对他们兄妹比较敌视,肖毅的讶异并不在这里:“你叫牛六,为什么她不叫牛七牛八呢?” 牛六听见这个问题抠着头皮,有些急:“噢啰哇!她本来就叫雅芯儿啊!不叫牛七,也不叫牛八!” 噢啰哇,是蛮域诸族共用的一个感叹词,随便用来感叹什么乱七八糟的情绪都可以。 雅芯儿看一眼自己的哥哥又指指他的大脑袋,无奈的对肖毅笑笑:“这是我们部落里大巫祝为我取的名字。在为我接生的时候,大巫祝说我是受雅丽花神护佑的孩子……” 肖毅暗自咋舌并得意,自己之前把这个女娃比作雅丽花,这下看吧? 雅芯儿——“雅丽花之芯”,与这女娃多么相称的好名字呀! “牛六,雅芯儿,很高兴认识你们!” 局面一打开,气氛很快便融洽起来。 雅芯儿又小心翼翼地从贴身的破布囊里摸出半块干饼,浅笑着递给肖毅,“你们一定饿坏了,快吃吧!不能推辞哦,我们褐牛人如果被朋友拒绝了见面的礼物,会觉得特别没面子和伤心!” 这个褐牛人女孩儿,不仅外貌像雅丽花一般美丽,内心更是像“雅丽花之芯”一般柔软。一听雅芯儿的话,本来有心推辞的肖毅也只能接过这两兄妹的“卖身钱”,心里充满感动,嘴巴张合几次,却说不出话来。 闻到食物的味道,连昏睡中的夏侯晨也立即醒转,盯着肖毅手上的干饼眼睛放光。 长期以蜥蜴蚯蚓甚至是草根树皮充饥,食不果腹,都饿得不chéng rén样了。 手里的南蛮干饼不知道是用什么莫名的植物根茎作成,又干又硬还有一股怪怪的气味,也许是中州的猪都不肯吃的东西。此时的肖毅却把它当成世间的极致美味,一边自己默默啃着外面最干硬的部分,一边慢慢把里面稍软的瓤子小心掰下来,又一点一点的塞进夏侯晨的嘴里。 吃着吃着,躺在肖毅怀中的夏侯晨眼泪忍不住又流了出来:“肖毅,你对我太好了……我……我从来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 肖毅却笑了:“你不是常跟我吹牛说,你生下来就锦衣玉食,天天吃山珍海味吃得想吐麽?还有,真正对你好的,是这位牛六大哥和他的妹妹雅芯儿,肯把他们保命的食物分给我们……” 夏侯晨对着褐牛人兄妹,难得地露出一个温柔又充满感激的笑容。笑中带泪,心里是说不出的酸楚。 第006章 患难情最真 - 神窍 - 红烧老地瓜 豹强嘴里所说的“窝”,其实只是一个随时可以移动的帐篷,外面临时用石头堆砌的火塘上架着一口烧得漆黑的吊锅。 这是一个所有四海为家的捕奴队比较标准的“窝”,或者说营地,设在桑山南面山脚下一块相对平坦而干燥的草地上。 听见车轮的咕咕转动声,油菜花地旁边的帐篷里奔出来三个长得比豹强瘦弱一些、穿得破破烂烂的斑豹人,对着豹强兴奋地异口同声的大吼: “老大,你可回来啦!这花了七天时间,该是捕了两个最值钱的赤虎人或者是黑熊人吧?” 豹强拉停了车,脸sè黑成一片。 三个手下奔向囚车,朝里一看,顿时傻了眼。 “这……这是两个中州小豆苗不说,其中一个还是菜瓜?就这两个不值钱的货sè,竟然花了威名赫赫的捕奴大师七天的时间?” 豹强跳下车座,抽出腰侧皮鞭在空中一抖,啪的一声,“谁他妈再废话,老子阉了他!”吓得三名手下浑身一抖。 随后豹强头也不回地走进帐篷里,豹三在后面对着三名兄弟伸出食指一个一个的点,“我说你们啊你们,说话前也不先看看老大的脸sè?你们知道为了这两个中州小杂碎,老大和我费了多大的劲麽?你们三个在这里混吃等死的东西还这么不知趣!还不进去给老大认错?” 四人赶紧跟进帐篷里,随后里面传来豹三声sè并茂的解说声。说两个中州小杂碎特别是那个菜瓜小子是如何像狐狸一样的狡猾、像泥鳅一样的湿滑,最后的陷阱又是如何的毒辣,好在有英明神武的老大机智果敢、身手不凡,识破了yīn谋、破坏了陷阱、拯救了自己云云。又传来众人不时的惊叹声,然后一片请罪声,豹强大度的宽慰声,再然后是杯觥交错和喝酒吃肉声,最后是倒下一片的呼呼大睡声。 没人出来给囚车里扔来哪怕是一粒米,一根啃完的骨头。 囚车三尺外的火塘里的柴火燃尽,也早已熄灭。 深夜来临,chūn寒陡降,逼人的寒气如约而至。 在野外逃亡的时候,晚上还总能找到树坑山洞一类的地方休息躲避。现在这囚车四面透风,冷风吹来,衣不遮体的肖毅和夏侯晨冻得上牙直碰下牙,抖个不停。 肖毅紧紧地把夏侯晨抱在怀中,想尽量把体温传递给他。 本就有伤的夏侯晨,脸白得像张纸,嘴唇紫得吓人,身体抖动的幅度越来越小,似乎连发抖的能量都快耗尽。 在这漫长难熬的寒夜中,肖毅第一次感觉到无边的恐惧从四面袭来,茫然不知所措…… 三年前的一天,一直朝夕相处的义父们,不知何事被迫要与肖毅分开。肖毅心里虽然惊诧,但没有一丝恐惧。 义父们仓促走前只有一句话给他,那就是无论如何,也要走出中州的地头,并相约在陵南再见。于是肖毅独自一人从广袤无限的大陆东侧,开始了向南跋涉的艰难旅程。 一个十多岁的少年,一个菜瓜,个中艰辛,难以言表。饿过,冻过,病过,被人打得半死过,无数次遇见死亡的威胁,但他也从来没有恐惧过。 一年前的一天,肖毅终于走到了魏、燕两国交界的荡天山脉附近。为躲避两国交战而生的处处兵祸,他只能冒险进入荡天山,又很命苦地遇见一头二阶魔兽“犀角兽”,被那速度虽不算快但耐力极佳的畜生追了两天。 任肖毅早在山林里练就了一具灵活如兔、耐久如熊的身躯,一个菜瓜,也难以敌过一头二阶魔兽。亡命逃亡两天后,肖毅终于累倒在地。在最后犀角兽扑向他的那一瞬间,他只是认命地闭上了双眼,也没有一丝恐惧。 再睁开眼来时,就看见了手持一把断剑、一幅小乞丐摸样的夏侯晨,雄赳赳地站在面前像天神一般。而那头犀角兽,死在了旁边。 夏侯晨说自己是个魏国的小乞丐,现在魏燕大战,遍地饿殍,要不到饭了,去哪儿都是去。于是两人结伴奔陵南而来。 有了伴的逃亡路,仍然艰辛,但两个伙伴一文一武,共同克服困难的能力和生存力却是大增。 于是两人自一年前在荡天山脉相遇以来,携手渡过了一次又一次的难关,终于走到了无双河的北岸。又苦苦等到了冰封大河的时候,从最窄的地方踏冰而过。 历经千难万险,好不容易走出中州的地头,现在终于也来到了陵南,也终于熬过了最难熬的冬天。 可当下这个并不算是两人相偎相依所渡过的最寒冷的夜晚,肖毅惊恐地发现终于要失去身边这个喜欢吹牛、脾气又臭的好兄弟了…… 肖毅的眼中泛起泪光,此刻的他也只能把怀中的夏侯晨抱得紧了又紧,不断的低声絮叨:“夏侯晨……好兄弟……你别死……你答应过我的,要好好的活下去……”到了后来,眼见夏侯晨已快没了呼吸,急得开始带着哭音低嘶――“晨哥,你醒来!你快给我醒过来!你忘了你自己说的,那天下无敌的魏武卒还等着你回去统领麽?!” 正孤立无助,无比绝望之时,一只强壮的大手伸了过来。 大手一揽,就把两个小人儿全部拥入自己宽厚而温暖的胸膛。 沁骨的寒冷,对皮糙肉厚的牛六来说,根本不值一提! 褐牛小巨人牛六那厚实的双肩、宽广的胸膛、粗壮有力的臂膀,就像墙一样,立即为三个小人儿挡住了四面灌入的冷风。 肖毅挨着身旁雅芯儿弹xìng十足的肌肤,更立即像是被盖上了世上最舒适的棉被,寒意尽去,暖意袭来,全身的气血恢复流动,竟然有了舒服得想呻吟的感觉。 身旁的夏侯晨,体温也开始迅速回升,渐渐苏醒了过来。 患难中建立起来的友情,总是像荒原上的野草。 当寒冷的冬季过去,一阵chūn风吹过,便会开始疯狂滋长…… 三个小人儿在牛六温暖的怀抱中相互依偎,雅芯儿看着肖毅和夏侯晨逐渐缓过劲来,笑容如花朵绽放,柔声呢喃:“如果明天过后,我们还有缘在一起的话,就要一直彼此相互照顾下去,好麽?” 肖毅和夏侯晨对望一眼,抬头看看牛六,牛六咧开大嘴也微微一笑。两人眼圈一红,又一起对着雅芯儿,使劲的点头。 一双大手和三双小手,又紧紧地握在了一起。 没有什么恩情,能比得上在快饿死之时,递过来的一块卖身而来的干饼。 没有什么恩情,能比得上在快冻死之时,伸过来的一只温暖的大手。 朗夜星空之下,如水的月光流过囚车,冲刷掉中州和南蛮上千年的冰冷恩怨。又将四名少年紧紧依偎的身影,倾泻在草地之上,定格为一幅,充满无尽暖意的画面。 第007章 曾经中州陵南第一世家 - 神窍 - 红烧老地瓜 豹强是一名优秀的捕奴队长,也是一名尽责的老大。 极度疲惫后的一夜宿醉最是难醒,正午已过,红rì当头,帐篷里鼾声还响成一片之时,他却是第一个走出帐篷的人。 出了帐篷后又默默地去溪边洗脸,整理装备,给土甲蜥喂食,收拾囚车的驾辕,作着去交奴的准备。 捕奴为了啥? 还不是为了换钱,带着兄弟们艰难谋生。 为了不愧对兄弟们死心塌地跟着他的信任,他深深明白自己肩上的责任。 坦率的说,捕奴,在如今的南蛮也成了一个越来越艰难的行当,已让强悍的豹强都觉得越来越难以以此谋生,压力颇大。 自从蛮域千年难遇的奇才“横锤”横空出世,以强悍的文治武功统一了历来内部混战不断的南蛮各族并开创南蛮“霸风王朝”以来,这位开国蛮皇又在蛮域境内仿效中州各国大力实施改革多年,终使此时的蛮域四海升平,种族间战端多年未开。 南蛮内部没了战争,半兽人奴隶难抓,之前好歹还有中州成年人战俘可用。 可南蛮与中州之间的“百年人兽战争”,自从八年前的“陵南大战”后,以南蛮攻破“锁南三闸”,并彻底占领陵南三十六城、万里之地而暂时告一段落。蛮皇横锤之威,也吓得与陵南郡接壤的中州魏国和燕国都在无双河那头紧闭国门、龟缩不出。于是双方之间也八年未开大战,中州人战俘也断了来源。 和平是平民幸福生活的起点,却也是捕奴者谋生噩梦的开端。 奴隶的来源主要是战俘、失地的平民、罪囚、流民,一旦没有战争,对捕奴者来说,就像宽畅的河道里因干旱逐渐没了水。 八年以前,像肖毅和夏侯晨这样的中州小乞丐,凭着强悍的半兽人各族奴隶就能富得流油的豹强,连瞧都懒得瞧上一眼。现在,却成了赖以维持生计的无奈选择。 在崇尚角力的南蛮,肖毅和夏侯晨这样的中州小豆苗,根本就值不了几个钱。夏侯晨还好一些,是个炼体二重。可肖毅这样的没有“武窍”的菜瓜呢?一想起这次抓捕两人的艰难,豹强一度真是想退休了。 可在这个行当已干了十多年,不捕奴,自己又能干什么? 好在中州六国自己在无双河那边打个不停,不时还有些中州流民冒险跑到陵南这边来,不至于彻底没奴可抓;蛮皇即位后为提升武备和民众战力而大力推行的“全民角力制”,也让各家贵族对战奴的需求越来越大,抓了奴隶就不愁卖。 艰难是艰难了些,好歹勉强还能谋生,豹强也只能这样安慰自己。 “三儿,快起来,跟我去桑家交奴!” 收拾停当,豹强对着帐篷里大声嘶吼。 片刻后,一身酒气的豹三睡眼惺忪地踱了出来,嘴里嘟嘟啷啷地去溪边开始洗涮。 囚车里的四名小奴隶,也只能脸挂几分凄苦,默默地看着两名斑豹人来来回回,心中忐忑。因为他们都不知道,前面又该是怎样的命运在等待着自己。 没有zì yóu,没有尊严,没有任何权利,就连身体发肤和xìng命,都是主人的财产!这就是奴隶的悲惨宿命。 特别是中州小奴隶,在南蛮人眼中比半兽人奴隶战力要低上好几等,要是肖毅和夏侯晨再被一个残暴的南蛮主子买走,那就更是惨上加惨。没准第二天主子一个心情不好或者心情特别好,就被剁了吃肉了。 因此,谁都想遇上个慈悲点的主子,最好是个中州人主子。 一是由于中州各国早已陆续变法废除了奴隶制,这陵南之地的中州贵族也是迫于在南蛮制下不得已而养奴,大多对待奴隶就像中州那边对待下人一般,少有虐奴、杀奴之事发生;二是中州主顾对待中州小奴隶,说不定就更是好一些,毕竟要念同族情分……这些,就连夏侯晨这小乞丐都明白。 在牛六温暖的怀抱中睡了一夜,夏侯晨的气sè也好了很多,对着肖毅小声问道:“小烂猫说要把我们送到桑家去,这桑家,你知道麽?听姓,好像是中州人的姓氏?” 在夏侯晨的心目中,肖毅就是本百科全书,凡是大陆上的事情问他,没有不知道的。 肖毅笑笑:“我们的命很不好,刚过无双河就遇见了这里最强的捕奴队长豹强。同时我们的命也算不赖,如果我没有估计错误的话,这桑家,应该就是曾经的陵南第一世家,历代家主皆为中州主国册封的陵南郡大都督。现任家主桑伦,主持陵南郡军政多年,人称‘陵南王’,素有仁义之名。自‘锁南三闸’被攻破之后,为免生灵涂炭,又为了保住自家祖宗基业,才不得已投了南蛮,被蛮皇横锤亲赐为南蛮王朝准男爵……” 夏侯晨有些讶异:“你怎么这么肯定?” 肖毅手指着远处大片的油菜花地,耐心解释:“陵南桑家曾以榨油为主业起家,几百年来又以独特的榨油技术雄冠中州南部,纵使后来陵南万里之地半数均归于门下,家族产业又触及各行各业,但这祖宗留下的老行当,看来还没有丢下。凭南蛮半兽人学我中州农桑区区十来年,还种不出如此漂亮的油菜花地来吧?从地理上看,我们被抓的地方叫‘桑山’,此处方圆百里,应该就是桑伦归顺南蛮后恳请蛮皇册封的世袭领地,也是桑家祖宗当年崛起的发源地。等一下,我们应该经过‘桑林镇’,然后被送到‘桑家老庄’了……” 一听未来的主人可能是个中州人,还“素有仁义之名”,就连牛六和雅芯儿这两个异族少年都认真聆听着肖毅的侃侃而谈,觉得这小菜瓜知道得真多。 果然,一切都如同肖毅所说的那样…… 囚车在豹强驱赶之下,一直都在如画的风景中缓缓行进着。 不知不觉,囚车围着桑山山脚边晃晃悠悠,已晃出捕奴营地三十来里。崎岖的乡间小路,已变作一条平坦的青石条道。 在这片看起来半兽人未曾染指的地方,豁然开朗,连空气都变得清新而干净。 云雾缭绕的桑山边,一条清亮见底的绿sè小溪沿着山脚蜿蜒而过,顺着山势而下平坦的地方,比之前众人所见更加大片而葱郁的油菜花刚刚盛开,那黄sè明亮柔婉得让人忍不住想大声赞叹! 黄sè之中又拥着一座灰白黑相间的小镇,镇内典型的中州瓦房、挑梁、屋檐,看上去令人倍感亲切。 夕阳西下,为大地盖上一层红霜。又恰逢镇上渺渺的炊烟升起的时候。正是这人间的烟火气,为绝美的景sè平添了几多活力,令这一切组合起来,像极了一幅出自大师笔下美轮美奂的油画。 当囚车驶过一块岁久弥新的石碑时,大家看见上面刻着三个中州古篆字,纷纷问询,肖毅便笑吟吟地为伙伴们读出声来――桑林镇! 真如肖毅先前所言,这已到了桑林镇,那桑氏老庄便也该不远了。 豹强驱车并未从镇上的青石条道直穿而过,而是绕道镇外而行。 就算未从镇中经过,远远一看便知,这里在此时的陵南郡万里之地,堪称唯一一处仅存的中州人类的避世桃源。 囚车继续行驶,肖毅也继续和伙伴们聊天打屁,试图缓解大家即将被卖身为奴的紧张心情…… 按肖毅所说,半兽人占领陵南后,成为了这片土地上的上等人。而中州平民大多沦为农奴、矿奴、贱民、卑微的匠人,不断被沉重的赋税压榨,被视作牲口般欺辱,还随时可能被夺走本不多的财产、谋生的土地、栖身的房屋,甚至是生命。对中州人来说,曾经美好的家园,几乎已成为仅能让自己苟延残喘的地狱。 而离最近的已被半兽人占领的“陵南三十六城”之一的奔牛城一百二十余里,青翠的桑山脚下,方圆近百里,风景如画,桑林镇和附近几个村落千余户人家虽然生活并不富裕,主要靠为桑家种植油籽和榨油为生,人们却知足而快乐。 这都是因为八年前桑伦接受南蛮王朝招安的主要条件,便是要求蛮皇答应,必须将此处作为桑家的世袭领地。并以此保住了此地未受半兽人大军践踏。 这个条件,令蛮皇本人和很多南蛮高层人士都觉得不可思议。不知道桑伦为什么肯放弃一切,也不肯放弃这一小块破土地。 桑伦任陵南郡都督之时,陵南方圆万里的土地,其中半数那可是都姓“桑”!凭他对南蛮王朝征服陵南立下的大功,要求蛮皇留两座大型城池给自己毫不过分。可他就是愿意放弃所有的领地,但必须保留这里。 并在之后将桑家在陵南诸城无处不在的产业,拱手相送给各大南蛮贵族,只要能保住这里的安宁、稳定、尽量不受袭扰,桑伦也在所不惜! 南蛮人不明就里,或许中州陵南人知道原因:因为这里,是桑家崛起于陵南的发源地、祖宅所在,更是桑家历代祖宗灵魂安息之所。必须守护住这里,是桑伦作为桑家现任家主的最低底线。 同时中州人私下里也在传说,桑伦非要留住这里,恐怕是为了守护住桑家当年神秘崛起所仰仗的一个惊天秘密! 至于到底是个什么样的秘密,桑家讳莫如深,大家也知之不详。 不管怎样,桑伦竭尽全力,保住了这一方水土的平安。这里的人们,都对桑伦和桑家心怀感激。 “呵呵,你们知道麽?我听说这桑伦拖家带口从陵南郡首府回到这里后,对领地里最卑贱的农奴都和蔼可亲,没有怒喝,没有打骂,没有无情的折磨,甚至还在灾荒年岁开庄赈灾,完全粉碎了人们对一个领主的固有印象。他一幅善良又谦和的摸样,看起来让人完全不敢相信,这是之前咳嗽一声,整个陵南万里大地都会地动山摇的陵南王!” “桑林镇的人们对这个领主,既尊重,又亲近,都说他是一个‘仁义之主’呢……” 听完肖毅所说,总该多少消除一点大家心里对未知命运的恐惧了。 如果他不是刻意安慰大家,新主人桑伦也真是他口里的仁义之主,那即使做奴也不会像在那些南蛮家族里朝不保夕,该是多么的美好啊……想到这里,另外三名小伙伴,眼里的绝望慢慢消退,甚至还生出了几分对未来的期望。 过了桑林镇半里,一座原本影影绰绰的大型农庄逐渐清晰起来…… 整个庄园看起来虽显几分破败,但面积很大,占地好几百亩。 庄外有两米宽的护庄河环绕,两人高的围墙,围墙上爬满暗绿sè的蔓藤,散发出一股久远的岁月气息。 围墙中又间隔耸立有望楼,庄门口有吊桥,建筑风格与南蛮王朝的贵族庄园有极大的差别,看上去更像是一座中州内战时期的防御型小城。 庄内房屋成群,青砖黑瓦白墙,从布局来看有明显的内外庄之分。 一座高耸的石堡成为全庄最高的标志xìng建筑,位于内庄深处; 外庄有成片的榨油坊和其他工坊,如此看来,这里已必是肖毅口中的“桑氏老庄”! 第008章 桑家话事人 - 神窍 - 红烧老地瓜 肖毅一路娓娓道来,而一切伴随着囚车的前进而逐一得到印证,令伙伴们既是兴奋,又是讶异。 这肖毅,知道得真多! 他虽不能修武,却是个罕见的博闻强识的少年。 从来还没见过一个不到十六岁的乞丐少年,对大陆的历史、风貌、陵南的战史和世家等事宜如此了解,完全堪比从小接受系统教育的贵族家的孩子。 这菜瓜,究竟是个什么样的来历? 伙伴们开始觉得他即使安静地坐在那里不发一言,或者思考时偶尔紧蹙的眉头,都会散发出谜一般的气质…… 他的身世,对他自己来说都是一个谜。伙伴们云里雾里,更是正常。 “肖毅,你真厉害,一切都被你说中了!咱从来没来过陵南,更是从来未进入过南蛮半兽人的地头,可你为什么知道得这么多?”夏侯晨忍不住问道。 肖毅的口气却并不认为这值得夸耀,反而有一丝落寞:“我生来体内没有武窍,不能修武,闲着也是闲着,就只好不停的看书,看‘追风堂’发布的各类消息。可能老天怜悯我是个菜瓜,让我对看过的东西基本都能记住。之前说的那些,也不过是纸面文章而已,实际如何,桑家是否真如世人所言会仁义地善待我们,却不得而知。毕竟,我们现在只是卑贱的小奴隶而已……”那落寞里,是对自己是个菜瓜的遗憾。 “追风堂”,是一个势力触角遍布整个大陆、传承千年的强横组织,专靠经营各类消息为生。它发布的信息,甚至比各国王室的公告还更有公信力,这一点却是夏侯晨也知道的。 夏侯晨还是讶异:“可羡慕死我了!一提看书我就头疼!那些厚重的书,你都能过目不忘?” “仈jiǔ不离十吧……”肖毅不以为意。 牛六这文盲更是有了几分崇拜:“哞哞……你这小豆苗居然能识字读书?” 在蛮域,能读书识字的半兽人稀罕如熊猫,一旦出现一个一定都是各家贵族争相抢夺的谋士,也民间也备受尊崇。 见牛六一幅吃惊的摸样,肖毅反而不好意思起来:“能识字有什么用?牛六你用一根手指,就能戳死我这个菜瓜……” 雅芯儿闻言咯咯一笑:“我六哥可不敢动你,在咱南蛮无故伤害士子,那可是重罪!” “嗯,按你们蛮皇横锤陛下十年前颁布的《崇文保士律》,好像确实是如此。只是我现在不过是个卑贱的小奴,又哪里敢自称高贵的士子呢?”肖毅也呵呵地笑了起来。 “哞哞……呵呵……”牛六抠着自己的大头,“牛六不戳你,牛六喜欢你,牛六愿意和聪明人作朋友……” 言语间,豹强已驱着土甲蜥踏上了庄园大门外的吊桥,守门的家卫显然对这位捕奴队长相当熟悉,远远地就打起了招呼:“哟,豹强终于来交货啦?琨督傅可是都等得不耐烦了……” 豹强尴尬地笑笑:“这不是来了麽?老兄,敢问琨督傅现在何处?” 家卫手指着外庄里的南面,“大chūn狩将至,听说今年要来一大帮的南蛮贵族少爷小姐,全庄都忙得跟陀螺似的!琨督傅和桑海大人正陪着家主在榨油坊区巡视今年的榨油准备,你快去那边瞧瞧吧!” “多谢老兄!”豹强朝着家卫一拱手,挥鞭催着土甲蜥加速向外庄南面而去。 一进庄内,便看见一派繁忙景象。农人和匠人们打扫着卫生,修葺着各处破损,为年代久远的建筑外壁刷着新打的白浆,应该是为将到的众多贵客作着前期准备。 囚车驶近南面的榨油坊区,远远的,又瞧见三名贵族打扮的中州中年人正对着榨油坊商量着什么。 那三人中,居中一人四、五十来岁,身材适中,留着典型的中州胡髯,方面垂耳,穿着中州样式的贵族深衣,全身上下带着一股不怒自威的上位者气势,应该就是桑家现任家主、曾经的“陵南王”,桑伦! 桑伦身边一文一武,身着执事锦衣、三角眼、瘦长皱脸的那位,是外庄总执事桑海;一身jīng练短打、脚蹬武者云靴、雄壮魁梧的络腮胡大汉,该是负责桑家庄各项武事的督傅桑琨。 家主桑伦正皱着眉头对桑海交待着事宜:“黑熊族族首、熊泰都督把今年的大chūn狩定在我桑家的桑山狩猎场,这是对我桑家的无上信任,也为我们亲近一众陵南的南蛮贵胄提供了一次宝贵的机会,千万不能搞砸!听说连都督之女熊黛郡主都会携着众家南蛮贵族子弟亲临,就更是松懈不得,万事讲求个jīng细,可不能坠了陵南桑家的脸面!花费用度肯定颇大,榨油的事,桑海你可得盯紧!” 外庄总执事桑海赶紧躬身:“请家主放心,油菜花已开,一旦结果我便立即组织采摘、榨油、销售事宜。” 桑伦又转向了督傅桑琨,“琨弟,南蛮人来庄里,助兴的角力赛肯定是跑不掉的,损奴也难免,我听说你找豹强订了新补的战奴,这怎么还没送到?” 桑琨是桑伦的远房族弟,陵南沦陷前一直伴随桑伦身边四方征战、同生共死多年,桑伦对他非常信任和倚重。庄园子弟、家卫、战奴训练等很重要的武事,统统交给这位“督傅”打理。 桑琨等豹强正等得心焦、不知如何作答之时,抬头晃眼就看见了囚车,如释重负:“喏,这不说来就来了!” 豹强正好将囚车赶到近处,跳下车来,赶紧对着桑家三位话事人作揖称歉,口中直说因事来晚了差点误了桑家的大事,恳求包涵。 虽已来过桑家外庄多次,豹强还是第一次看见家主桑伦。这位比自己矮小瘦弱的中州人可不比外面的中州平民,虽已落魄,好歹是蛮皇亲封的南蛮准男爵。豹强以卑微的捕奴者身份,在这位南蛮贵族面前也难免惶恐。 桑琨几个大步走近囚车,打量起豹强这次交的货来。刚扫了一眼便扯着粗嗓门大声嚷嚷:“我说豹强,我明明要的是三名战奴,一名女奴,你这找了两只没用的中州小耗子来充数不成?” 这桑家的督傅,待再看清了肖毅的摸样,更是暴跳如雷—— “豹强!我说你是想砸了自己吃饭的招牌还是怎么地?居然还给老子送来一个菜瓜?” 第009章 附赠品 - 神窍 - 红烧老地瓜 豹强脸一红,急急地争辩道:“琨爷,您可瞧仔细了,您现在手指着的旁边那个壮实的中州小子,可已经是炼体二重!”豹强也是没办法,只能靠夏侯晨来转移桑家督傅的视线。 听见豹强推介起夏侯晨,囚车内的肖毅也赶紧出言提醒:“快,给咱新主子露露实力!”然后又用力地拍打着夏侯晨的臂膀胸脯,“尊贵的主人,您看他这身子骨,啧啧,这肌肉,啧啧……” 肖毅面上讪笑着,心里想的是,一定要趁桑家的“仁义之主”正好在面前能做主,自己和夏侯晨能留下一个算一个。否则稍后交不了货的豹强也只能再把两人卖到别处去,下场绝对更加凄惨。 被肖毅拍得yù咳又不敢咳的夏侯晨,一口血只能憋在嗓子眼里,听见肖毅的提醒,也只能赶紧强忍肋骨断伤之痛,全身攒力激发窍眼生出金光一闪,额头上浮现出两颗银星来。 桑琨一看,脸sè这才舒缓下来,“这么小的年龄就进了炼体二重,半兽人小子中倒是少见,这个算你豹强过关!不过看这样子,有伤?” 豹强嗫嚅道:“抓捕的时候,难免……琨爷,您知道的……” “好说好说,价格打个对折!” 一听桑琨这话,豹强的豹脸都扭成了一团。 “就这褐牛人小子还瞧着顺眼,大哥,您看,这褐牛人小女娃也生得挺干净,嫂子一定喜欢。” 已走近囚车的家主桑伦微笑着点点头:“嗯,早该给阿舒添个小女奴了。这些rì子,她为了咱桑家cāo劳得可不轻,琨弟,你考虑得很周到。” 最后,桑家三位话事人的目光,都停留在了肖毅的身上。这没用的小菜瓜,又不能修武,拿来干啥? 楞了片刻,外庄总执事桑海大人yīnyīn地道:“我说豹强,这菜瓜又不能作战奴,桑家拿来作甚?你还不如直接拖去城里的‘炼人坊’,趁着鲜活,好歹能卖几两银子。” 豹强心头又是一紧,“这是个菜瓜不错……可他…可他…” “可他”了半天没可出个所以然来……自己与肖毅之间的故事只能成为永久的秘密,怎能公诸于世影响自己作为捕奴大师的声誉?只能yù言又止。 “炼人坊”,是被南蛮白狐人贵族掌控的最大炼药商行。被送到那里的活人,下场都很可怖而凄惨。剥皮囊、炼人油、淬尸骨,身上的每一滴血、每一根毛发,都会被用作各类巫药的炼制。 一听桑海的话,雅芯儿一下子就急得眼泪直流,扑到囚车这侧两只小手紧抓栅条,凄声哀求: “主人!他是个菜瓜不假,可他会读书识字,会泡茶,会兑酒,会伴读,会弹琴,会唱歌,会一切我这样的南蛮女奴都不会的东西,他一定比我还更懂得讨主人欢心,千万别把他送去‘炼人坊’啊!!求求你啊……主人……”雅芯儿心急如焚,也全然不管肖毅是不是真的会那些个传闻中中州贵族们所喜欢的调调了。 囚车里的肖毅轻咬牙根,头颅暗淡低垂,没有言语。作为一名菜瓜,此时说什么都显得苍白无力。 “呵呵,小女娃,你别着急,既然来了,就是我桑家的人。我桑家再穷,也还从来没有把人送去那南蛮邪坊的规矩!”家主桑伦,微笑着开了腔。 随即桑伦又转向豹强:“豹强队长,我知道现在捕奴不比当年容易,你为了完成我桑家的订单也一定颇为费力。我看这样,这褐牛人小子和中州壮小子,我都算你中品战奴的价,这小女娃,我算你上品女奴的价,至于这个没有武窍的少年麽……”桑伦又盯着肖毅,停了片刻,停得豹强和几名少年心头都是一紧。 “就当作他们三个的‘附赠品’,送给我桑家了,如何?” 豹强心下立即盘算一番,这已大大超出了自己之前的卖价预期,赶紧抱拳躬身头如捣蒜:“人言桑爵爷宅心仁厚,果然不假!豹强替兄弟们谢过爵爷的恩赏!” 桑伦又点头一笑,“桑海,你领着豹强队长去拿钱吧。” “是……”桑海闻言面上恭敬作答,心里却腹诽这家主就知道作烂好人,全然不顾桑家目前经济窘迫的现实。但家主之令又不可忤逆,也只能转身领着豹强和豹三去领钱。 见三人走远,桑琨对着桑伦笑道:“大哥,你这慈悲心肠,始终未改。不过说起这小菜瓜,大哥觉得该怎样安排?这褐牛人小子和炼体二重的中州小子肯定是交给我训练,小女娃给嫂子,可这小子不是修武的料啊。既然小女娃说他知文懂礼,我看他确实也伶牙俐齿,不如就留在你身边作个小厮吧!这八年来,你身边也少个服侍的人……” 桑伦闻言沉声道:“你还当我是当年的陵南大都督?现在庄里上千口人要养活,能节约的人力就该节约。我也早习惯了自己照顾自己,还要什么小厮?再说了,家主身边的一条狗,在家里那都是执事的级别,这才进庄来就让他从小奴变贴身小厮,那还不飞到天上去了?我看就丢在你的战奴囚院,先跟着练练,把身子骨练壮点,以后作农、务工都是好的。实在不济,还可拿去作个祭场童子使,这南蛮的规矩,终归也是躲不开的,唉……”说到后面,桑伦对肖毅未来避不开的命运,似乎也有些无奈和不忍。 桑琨一听,点头笑道:“呵呵,好,大哥说得在理,都听大哥的!” 把肖毅这菜瓜丢进战奴囚院,好歹不会今天就被卖到“炼人坊”去、尸骨无存,还能让夏侯晨和牛六对他有个照应。至于让他今后去作“祭场童子”,也只能先抛诸脑后,多活一天算一天了……雅芯儿、夏侯晨和牛六听见主人这番对话,心中暗喜。对桑伦这传言中的仁义之主,也顿时心生感激。 而肖毅听在耳中,却是一种极其矛盾的感受。 一方面觉得桑伦确如传闻中那样仁慈,同时也替他感到庆幸,否则自己的义父们今后寻到自己或得知自己的死讯,桑家必然大难临头; 一方面又为自己体内没有武窍,而再次深深感到自卑。 真正的自卑,从来不会表现在面上,出现于口中。那是一把深埋于胸腔深处的刀子,时刻悄悄扎在心间,只有自己知道。 桑家两位话事人言语间,又有桑海叫过来的外庄管事拿来四个崭新的“玄纹脚环”和四颗一阶魔核递给桑伦。 桑伦在脚环的镶孔处填入魔核,脚环上的玄纹立即闪现出温和的光芒,像活过来一般,吸入桑伦手上的一丝血气,认主完毕。 管事又打开囚车门,将脚环一一安放在四个小奴隶的脚裸处,啪,自动锁紧。 四个小奴隶,也只能默默的接受这一切。 大家心里都如明镜似的,再宅心仁厚的主子,也不是自己的亲爹,会花钱来换自己的zì yóu。 一旦想逃跑,跑出一定的距离,主人家便会通过“玄纹感应镜”发现。只需通过感应镜启动脚环上的玄纹,触发机关,逃跑者的脚就立即会被一切两断。 身为奴隶,根本就不配对自己身体任何一个部分有掌控权。这是这个等级森严的世界里,人们习以为常的事情。 随后,桑伦亲自带着雅芯儿进了内庄,桑琨则带着三名少年朝外庄更南面的战奴囚院走去。 正是吃晚饭的时间,肖毅扶着有伤的夏侯晨狼狈地走在路上,牛六却绷直了身子,加快了脚步,牛眼睛一直放光,兴奋得直叫唤: “哞哞……我好像闻到了米饭的味道……” “米饭!牛神啊,真的是米饭吗?” 第010章 抢饭?踹飞! - 神窍 - 红烧老地瓜 桑琨把肖毅、夏侯晨、牛六三人领到战奴囚院门外,对值守的两名家卫交待几句,又叫其中一人去喊庄里的赤脚医生拿点草药来给夏侯晨医治肋骨断裂之伤,然后转身向内庄而去。 一名家卫去叫赤脚医生,另一名家卫则把三人推进院门里,大声提醒道:“新来的小厮徒,给我听好了!你们的住处在右边的地窟!快进去抢饭吧,再晚点,就该没了……” 这战奴囚院位于桑家外庄的最南侧,占地两亩多。大是够大,不过里面的设施和条件实在寒碜。 院门左边靠围墙有一排破破烂烂少有整修的力士宿房,宿房尽头搭着一个圆木框架、竹席茅草作顶的大棚,就当是食堂和休息区了。院里右边是几个地窟和茅厕,中间大片的泥地就是训练场,啥都没铺,人一走进去就一脚的泥灰。 不过三个小子一听有饭吃,哪里顾得了这许多?一旦看清食堂所在,就恨不得插上翅膀立马飞过去! “哞哞!米饭!牛神啊,真的是米饭吗?” 特别是牛六,闻到了米饭的香味,长腿腾腾腾翻飞起来,一边嚷嚷一边一马当先冲在了前头。 对南蛮半兽人平民而言,中州的米饭简直就是天下最美好的食物。 这也难怪,白生生、香喷喷、又软又糯的白米饭,不知道比那些不知名的植物块茎、地鼠、昆虫好吃多少倍。而且对蛮皇横锤即位后才开始推广中州农业技术的南蛮来说,稻米也实在是太珍贵和稀有了,长期以来只能作为南蛮贵族餐桌上的特供。 牛六这小褐牛人,出生十六年来只吃过一次白米饭。就是刚翻过黑丘山脉进入陵南地界那天,一个好心的中州农人见他母子三人饿得可怜,实在看不过去施舍了一碗。牛六他娘又把米饭全让给了孩子,被牛六一口便干掉了大半碗。自那以后,牛六就认为米饭是排在肉之后天下第二好吃的东西。 这又连续吃了好几天连肚子都填不饱的干饼,现在见有米饭可吃,牛六简直连命都不要了,像头疯牛一样冲在前面。肖毅和夏侯晨也是长期草根树皮果腹,对米饭的思念到了无以复加的程度,于是肖毅也搀扶着夏侯晨,跟在牛六身后一路吃力地小跑。 草棚食堂里,十几名力士正准备坐下开始吃饭。 “牛六,你慢点!” 心思缜密的肖毅担心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脑筋不太好使的牛六会吃亏,在后面出言提醒道。 此时的牛六哪里听得进去,只顾朝着草棚狂奔,带起一阵尘烟。 果不其然! 眼见牛六刚冲进草棚里,突然就“啊――”地惨叫一声,然后像炮弹一样飞了出来,又重重摔倒在地。 肖毅和夏侯晨既震惊又担心,快步跑到牛六身旁。 牛六在地上痛苦得蜷缩成一团,捂着肚子哞哞直叫唤,望着草棚的褐sè眼珠子里全是惊恐。 “牛六,你怎么样?” 夏侯晨蹲下去抚着牛六的肩膀焦急地询问,牛六只是痛苦地叫唤说不出话。夏侯晨也抬头看向草棚里,眼睛里瞬间填满愤怒。 肖毅蹲在牛六身边仔细查看一番,这小巨人皮糙肉厚,这一脚应该还不至于造成重伤。但即使对小巨人来说,腹部也是最软弱的地方,被人大力一踹,那强烈的剧痛感也不是一时半会能缓过来的。 到底是什么人,居然能把身高一米九、体重三百来斤的小巨人牛六,一脚就踹得飞起来,还飞出十几米远?肖毅也看向了草棚,脸上挂满惊骇。 草棚里,一名**着上身、脸上有道疤的赤虎人力士端着饭碗走了出来,笑着喝骂道:“这小憨牛,居然才来就敢和爷爷们抢饭吃,我让他长点教训……” “没规没距,是该教训!虎彪,干得不错!” 十几名各sè各样的南蛮半兽人各族力士,都走了出来,看着三名少年露出并不友善、带着几分嘲弄意味的微笑。还有几名和肖毅他们年龄相仿的少年厮徒从草棚的另一边畏畏缩缩地走出,探头探脑地向这边望。 “早听说琨督傅要添战奴,等了这么多天,就买回来这三个玩意儿?全都未成年不说,还有两根小豆苗?哈哈……”那疤面赤虎人身边,另一名光着头、膀大腰圆、浑身黑sè体毛,看起来有那么几分狗熊特征的黑熊人也嘎嘎笑道。 “不光是两根小豆苗,其中还有一个菜瓜呢!哇哈哈――”待看清了肖毅,力士们哄堂大笑。 夏侯晨轰然站起,指着那名疤面赤虎人愤怒地质问:“就是你对他下这么重的脚?他不过是饿得快死了,想吃几口米饭,你这样欺负他,还是个人麽?” “咦?这中州小豆苗还挺有种!不错不错……虎彪,他这是和你杠上了!”黑熊人还是嘎嘎的笑。 其他半兽人力士围在两人周围,也继续嘻嘻哈哈。看得出来,这一虎一熊在半兽人力士中是最强悍的两个,很有威信。 疤面赤虎人虎彪看着夏侯晨,不可思议地摇头笑笑,并未接话。旁边那那光头黑熊人已踏前一步,对夏侯晨道: “新来的小杂碎,懂不懂规矩?如果不懂,爷爷我来教教你们!这里打饭的顺序,全凭实力说话,虎彪永远排第一个,我熊蛮第二,然后是其他力士爷爷们,最后才轮到你们这些小厮徒。” 熊蛮又指了指另一边的几名小厮徒,“你们今天才来,要等站在那边的厮徒们盛完了饭,然后才轮到你们这样的菜鸟新人。明白了吗?!” 然后黑熊人又指着地上的牛六继续教训夏侯晨:“刚才这小憨牛像疯了一样冲进来就要抱走整个饭桶,你们的虎彪爷爷这才出脚给他一个教训。小子,我实话告诉你,旁边的这位虎彪爷爷,是这里唯一一个达到炼体五重巅峰实力的力士,也是桑家庄力士院里的第一悍将!刚才他那一脚只用了两分力气,否则地上这小憨牛现在还有命麽?你这小子,居然还不领情……” 夏侯晨完全没听进去这番解释,看了一眼仍躺在地上痛苦叫唤的牛六,小脸涨得通红,怒骂道:“放你娘的驴子屁!你个黑熊杂碎!什么劳什子破规矩?小爷我只知道,谁踹了我的兄弟,我就该踹回去!” 第011章 杀威乱炖 - 神窍 - 红烧老地瓜 一边的肖毅还来不及伸手拉住夏侯晨,这脾气暴烈的野马已不顾自己身上有伤,窍眼生出后散发淡金sè光芒、额头凸显两颗银星,攒足全身力气向前奔出,又腾空飞起一脚向虎彪踹去。 “咦?这小豆苗还是个炼体二重?!” 熊蛮嘴上笑着惊呼,踏前一步挡在虎彪身前,大手伸出,轻描淡写地一把就抓住了夏侯晨正好临空送过来的脚裸。然后手臂一抡,就像扔一只小鸡一样的把夏侯晨扔了回来。 这黑熊人力士熊蛮是炼体五重后期,实力只比五重巅峰的虎彪稍逊,尚未激活窍眼全身力量便轻松超过两千劲,战斗经验又无比丰富。这一抓一抡看起来平淡无奇,却暗含长期苦练的“黑熊拳”路数,刚进二重的夏侯晨如何能够抵挡和闪避? 夏侯晨如同一片被风吹起的树叶,身体在空中打着旋,然后重重地摔在牛六的身旁。他捂住胸部呻吟一声,嘴角又有鲜血流出。 肖毅扑在夏侯晨身上,不知所措。转眼间两名伙伴都躺在了地上,他一个菜瓜除了伤心和着急,也实在没有其他的办法。 赤虎人虎彪拨开熊蛮走了出来,淡淡道:“不守规矩,还这么臭的脾气,如果不好好的教训教训,今后这力士院怕是要乌烟瘴气了。兄弟们,和往常一样,‘杀威乱炖’……” 十几个半兽人力士纷纷点头,开始慢慢迈步向三人围了过来。 只有一名中州力士停在原地,声音有些发憷:“他们今天才被送来,一定是饿得不行了才这么不懂事的,你们……”话还未说完,已被另一名斑豹人力士冷冷打断,“谭猛,这里没有你说话的份!” 肖毅左手摸摸牛六,右手摇摇夏侯晨,抬头看见这十几名半兽人力士在虎彪和熊蛮的带领下慢慢围了过来,心里着急万分。之前又听那虎彪嘴里说什么“杀威乱炖”,想来是各家力士院通用的欺负新人的潜规则。这些战奴囚院里的老油子们就算不敢弄死三个新人,但一场毒打怕是在所难免。 十几名半兽人力士个个全身几乎**、肌肉虬结、强壮凶悍,慢慢迈过来的一双双赤足带起片片尘土,散发出暴虐之气。就算是他们一人朝地上的伙伴轻轻踩上一脚,恐怕半条命就给踩没了。 无边的绝望,在肖毅心底生起…… 可是,我一个菜瓜,又能怎么办? 牙关紧咬,脸sè煞白。 突然,扑通一声,肖毅重重地跪在了十几名力士面前,头像捣蒜一样在地上直磕,两手抱成拳头在头前不停地拱,开始可怜巴巴、忙不迭的念叨: “各位力士爷爷,我们错了!真的错了!看在我们才来不懂规矩的份上,就饶过我们这一次吧!我保证这憨牛以后再不敢不守规矩,乱抢饭吃,也保证这脑子有病的中州小子以后也会好好听话,再不敢冲撞各位爷爷……我们都是可怜人啦,这憨牛死了娘没钱埋,把自己和妹妹卖身为奴。这中州小子就更是可怜,是个乞丐,之前在中州被千人踢万人踩的,这踢坏了脑子,脾气才那么臭,又和我一起逃难到陵南才被捕奴队抓住的……我们确实是饿得要死了,想讨口饭吃,这才冲撞了各位爷爷呀……请各位爷爷饶命啦……我衷心祝愿各位爷爷长命百岁……”说到后来,这卑微的小豆苗都快依依呀呀地哭起来了,再是铁石心肠的人,也该闻之不忍。 虎彪终于停下了脚步,呵呵一笑,“终于这小菜瓜还算懂事,不知道这一口一个‘爷爷’,把兄弟们叫高兴了吗?” “哈哈,还不错!”十几名半兽人力士爆发出震天的嘎嘎笑声。 “小菜瓜,你叫什么名字?”熊蛮也愉快地问道。 肖毅哆哆嗦嗦地抬起头来,“熊爷爷……我……我叫肖毅……” “很好,肖毅。看你还算识相,今天这顿对菜鸟新人的‘杀威乱炖’暂时押后。如果今后还是这样没规没距,爷爷们随时能把你们三个小雏鸟给乱炖啰,明白了吗?” “明白……明白……” “哈哈,真乖!你们三个想讨口饭吃是吧?走,兄弟们,去给三位新客人准备可口的晚餐去!”半兽人力士们一听虎彪这话,心领神会,纷纷嘎嘎笑着转身向草棚走去。 躺在地上的牛六仍痛得哼哼唧唧,但没大碍。夏侯晨牙齿咬得嘴唇出血,盯着力士们的背影目光如刀。 肖毅见一无是处的自己,却保住了伙伴们免受再一次的伤害,心中巨石这才落地,却又挂记本就有伤的夏侯晨被那一摔后伤势加重,回过头来将夏侯晨扶起拥在怀里,又是关怀又是讨好的轻声道: “好兄弟,你的伤又加重了吧?呵呵,现在好了,他们离开了,还说要给我们饭吃呢。只要有饭吃,我们就能活。我们一定要好好的活下去……” 夏侯晨看了一眼肖毅,眼睛里露出鄙夷。又把头扭向一边,似乎不想接话的摸样。 过了好半响,夏侯晨才气鼓鼓地小声嘟囔:“这样活着,还不如死逑了……你除了会下跪求饶,还会什么?” 这轻飘飘的一句话,却放佛一把千钧重锤,瞬间砸向心头! 我这样一个菜瓜,还会什么? 面对十几个凶狠彪悍的半兽人力士,除了抛却自己的尊严,用如此下贱的方式去保护伙伴和自己,我还能怎么做? 肖毅嘴角抽了抽,脸sè变得无限茫然。黑sè灵动的眼瞳,也瞬间失去了光芒…… 在那失神的双眼里,两颗饱含委屈和伤心的眼泪,也终于无法抑制地夺眶而出! ———————————————————— (虐主,虐得我自己都有些小难受。还好,都快结束了,肖毅的牛逼金手指也快开了。无论写什么,终归打动人心灵的还是喜怒哀乐、爱恨情仇,所以老瓜执拗地没有跟随套路,开头三章内就开出金手指来,总想铺垫得扎实些。小虐下,爽起来也更爽。哪怕影响成绩,也在所不惜。哪怕笔力稚嫩写不出那效果,真心想写好写爽也不是假的。各位书友往后看,不满意您把我老瓜红烧了……求收藏和推荐票啊!) 第012章 十六岁的生日晚餐 - 神窍 - 红烧老地瓜 力士大爷们走回草棚,熊蛮顺手抄起路边的一个破木盆,十几人又背对肖毅他们围着饭桶一阵忙活,然后破木盆被放在地上在居中几人脚间轮流传递,不时传出嘻嘻哈哈的古怪笑声。 稍后,熊蛮一脚把破木盆踹向草棚里几个小厮徒所在的方向,高声嚷嚷:“熊云小子,把饭给那三个菜鸟端过去!别说我们欺负新来的啊,盛了三斤香喷喷的白米饭,拌上大爷们加的调料,超过了五斤,总该够吃了吧,啊?哈哈……” 哈哈哈,十几名半兽人力士齐声哄笑。听见自己同族悍将的召唤,厮徒那边一个黑熊人小子赶紧走了出来,端起地上的木盆朝肖毅他们走来。 熊蛮又在身后厉声提醒:“大爷们费心做出来的可口晚餐,可不能浪费!熊云小子,可要认真监督他们吃完啊,敢剩下一粒,我就赏你一耳刮子,剩两粒,就两耳刮子……” 现在的桑家虽然落魄,但粮食还是不缺的。对战奴囚院的白米饭供应,为保证力士们的训练质量也算充足。但此时这三斤珍贵的白米饭,对要饿死的人来说世上最稀罕的物事,已变了味道,成了这枯燥、疲惫、无聊、压抑的囚院里的力士们,在好不容易才等来的三个菜鸟身上找乐子的道具。就算“杀威乱炖”可以押后,这难得的游戏,却是任谁也再不想放过。 黑熊人小厮徒熊云端着木盆快步行走,盆中不时有“调料”溅在他身上,他连眉头都不敢皱一下。对熏人的臭气也摆出一幅置若罔顾的摸样,只敢稍稍偏头屏住呼吸。 走到肖毅他们面前时,熊云小心翼翼把木盆放在地上,看着三个菜鸟新人,鼓起的眼睛里满是愧疚,叹了口气,充满歉意低声道:“新来的小家伙们,对不起了,我也不想这样……劝你们还是乖乖听话,吃吧,就算是吃不完,也要装出吃得很香的摸样……”熊云作为一名老一点的厮徒,完全知道如果不听话,那群力士接下来会做什么。 躺在地上的牛六见白米饭送到了面前,也不叫唤了,也不哼哼唧唧了,肚子里的疼痛感也瞬间飞到了九霄云外,只剩下强烈的饥饿感,陡然翻身坐起,盯着那木盆两眼放光,嘴上嚷着“哞哞!白米饭!这么多!不过有我牛六在,哪又有吃不完的道理呢……”大手已急不可耐地向盆中伸去。 夏侯晨急忙扑出两手抓住牛六的手腕,大声吼道:“牛六,不能吃!” 牛六扭头盯着夏侯晨一脸的不理解:“不是饿了麽?再不吃要死人了!” 这憨牛是真憨还是饿得发了疯?夏侯晨急得想死,“你看不出里面加了什么?” 牛六抠抠大脑袋,盯着木盆,大鼻孔抽了抽,喃喃道:“不就是加了尿麽?这尿是尿,饭是饭,捞出来还是香喷喷的白米饭啊……我要饿死了,我要吃白米饭,吃了白米饭就不会死……”大手又要向木盆伸去,被夏侯晨死死拉住。 “牛六,真的不能吃……” 肖毅,也语气平静地发了话。 那带着一丝坚定的话语里仿佛有魔力,让牛六收回了手,怔怔地看向了肖毅。 牛六虽然憨,但知道因为自己脑子笨,就更该听聪明人的话。牛六认为肖毅是四个伙伴里最聪明的人,肖毅说不能吃,牛六便有些犹豫:“小豆苗,你告诉牛六,为啥不能吃?” 肖毅微笑着,语速放得很慢:“我知道,当一个人饿得要死的时候,什么自尊,梦想,信义,友情,忠诚,还有做人的尊严,所有这些不能用来填肚子的东西,都可笑得像狗屎一样。可为了这些像狗屎一样的东西,有时候我们宁愿去死。这木盆里的饭,已经不再是饭,所以你不能吃。还因为我和夏侯晨都不会吃,我们觉得即使已快饿死,也要像个人一样死去。你是我们的好兄弟,所以你也不该吃……” 这一大段话很难懂,牛六两手抓住自己的头皮,眼神发虚,陷入了长时间的沉思。 夏侯晨之前眼中的鄙夷之sè却完全消去,怔怔地看向了肖毅,不敢相信。 这还是之前那个遇见强者和麻烦,就只会卑躬屈膝,满脸媚献,满嘴阿谀奉承之词的小豆苗麽? 这还是之前那个为了三人不被挨打,跪在地上拼命磕头求饶的小菜瓜麽? 肖毅迎向夏侯晨怔怔的目光,嘴角扯出一如既往的好看弧度,带着几分倔强和顽固:“晨哥,我说过,为了我们能活命,我什么都愿意作,反正我们都才是十五六岁的少年,也没多少面子可言。但,我也有我做人的底线……” 夏侯晨想起刚才讥讽肖毅的话,羞愧难当,默默低下头,声音小得像蚊子,“肖毅,对不起,刚才我还那样说你……”肖毅打断了他的话:“无论你对我说过什么,我都不会介意,更不可能生气,你是救过我命的恩人,是我一辈子的好兄弟……” 一路行来艰辛无数,这几天更是几次在生死间徘徊,如果没有肖毅的自我糟践,两人早该成了两具横尸。同时在最艰难的境地里,也正是因为“兄弟”两字,成为了坚持活下去的理由和支撑。听见肖毅发自内心的肺腑之言,夏侯晨脸上热泪忍不住滚滚而出,在脏污的脸上冲出两道白沟,两手一把握着了肖毅的手,“肖毅……” 肖毅伸出另一只手抹着夏侯晨脸上的泪痕,低声道:“是男人就不哭,这是你在荡天山里、无双河边,都对我说过的话……其实你知道麽,今天是我十六岁的生rì。从今天开始,我不再是个孩子了。原本我以为会有一顿生rì晚餐,哪怕只是干净的白米饭,哪怕是我肖毅跪着求来的,但只要能和兄弟们分享一顿饱食,我就会很满足……很开心……” 说到这里,肖毅抬起头来,嘴角微微抽动,冰冷的眼神盯向了草棚那边,声音也变得冰冷: “我想和兄弟们一起分享的生rì晚餐,喏,就摆在那边草棚里的饭桌上呢,可他们不愿意给我们!他们不愿意给咱没关系,咱这就去靠自己抢回来!你和牛六等着我,好吗?” 话一说完,肖毅已轰然站起,镇定自若的向着草棚走去! 第013章 震骇 - 神窍 - 红烧老地瓜 看着肖毅挺身站起朝草棚走去,夏侯晨呆坐在原地,完全反应不过来。 十几名半兽人力士正站在草棚顶檐下,兴致盎然地望着三个菜鸟,等着好戏上演然后好狠狠地调笑一番,突然看见肖毅站起朝这边走来,很有些吃惊。 肖毅平静地走着,连地上的一丝尘土都未曾带起。 这看上去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羸弱不堪的小菜瓜,此时眼神里迸shè出恶狼一般的凶光,全身上下仿佛包裹着一层逼人的煞气,连高出他两个头的黑熊人厮徒熊云都心下一凛,不由得赶紧闪到一边,为他让出前行的道路。 草棚顶檐下的熊蛮朝前跨出一大步,还带着三分笑意高声问道:“小菜瓜,你不去吃大爷们亲手为你们准备的可口晚饭,过来干吗?” “过来干你娘!” “你说干什么?”熊蛮和一众力士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说干――你――娘――!” 肖毅完全无视熊蛮全身的黑sè体毛都已竖起、虬结的肌肉被暴起的青筋包裹、两只大手已紧握成拳,自顾自朝着草棚坚定行来:“我和我兄弟要吃白米饭,你们不给,我就自己来拿……” “小杂碎,你找死!” 怒不可遏的熊蛮猛然扑出一步,两腿弯曲身子半俯,粗壮的右臂由后往前一挥,抡了个半圆,铁钵般的拳头便奔着正径直走来的肖毅腹部砸来。 在肖毅的眼中,这黑熊人全身上下到处都是破绽,心中也如条件反shè般至少生出几十种化解之法和反击之道。天天看义父们演武是他童年时每天最喜欢的游戏,黑熊人的身法招式在他看来,简直幼稚得可笑! 但他没有闪,没有避,更没有反击。 作为一名没有武窍的豆苗,连炼体一重都永远进不了的菜瓜,并没有把心中意念变作行动的能力。也肯定躲不开,一名炼体五重的黑熊人力士凶狠的一击。 没有能力,并不意味着会放弃做人的尊严。 肖毅根本就没想躲。 当那黑熊人铁钵般的拳头袭来,狠狠地砸在腹部时,噗的一声,一股自下而上的强大劲道传遍全身,肖毅微笑着腾空而起。 夕阳在山边还留着半轮残影,将要开始变黑的天空仍挂着暗红的云。他在空中仰身飞翔,满目红云,突然看见自己嘴角飞出的血丝在天空中滑翔,如同在暗红毡毯上划过了几道炫目鲜红,笑容也突然绽放得更加炽热,灿若夏花。 扑通,肖毅重重地摔在了五米开外。 他仰面躺在地上,捂着翻江倒海的肚子片刻,却咯咯地笑出声来,手脚并用,缓慢而艰难地站起,又开始顽固地迈动脚步。 虽然脚步有些沉重,但坚定,再次朝草棚径直而来。 一边走,一边咯咯的笑。嘴角的血泡汩汩冒出,又化作血滴,洒落在泥土中,显得那笑容和笑声如此诡异。 熊蛮有些怔愣,“你笑什么?” “我笑你妈!” “又关我妈什么事?” “我笑你妈生了你这么个孬种!你这炼体五重的拳头,就这么点力道?你要麽一拳拿走我的命,要麽就滚开,让我拿走我的饭!” 一丝恐惧,在强壮的黑熊人心底升起……但很快又被更加强烈的愤怒所掩盖。 熊蛮刚才还有吓一吓这小豆苗的心思,一拳只使出了两分力,真没想到这小豆苗竟如此顽固,被打得吐血还敢再站起来。 “小杂碎!这可是你自找的!” 同样的身姿,同样的拳法,熊蛮铁钵般的拳头再次挥出,却带着翻倍的力量。 肖毅再次腾空而起,飞出十米开外。 这一拳所携的力道,已超过未修武的普通人所能承受的极限。肖毅躺在地上双手捂腹弓成了大虾,喉头咕咕作响,痛苦得几乎咬碎牙根。鲜血一股一股地从他嘴里和鼻孔里往外冒,染红了下巴,和地上的大片泥土。 但片刻后,他又摇摇晃晃地站起,露出满口染得鲜红的牙齿,咯咯笑出了声音,又开始迈动沉重如山的脚步…… “还来?” 从来没有见过如此诡异又狰狞的笑容,熊蛮那张黝黑的狗熊脸,开始扭曲。 “今天……是我的生rì……你要麽拿走我的命……要麽滚开……让我拿走饭……跟兄弟们一起分享……我的生rì晚餐……” 战奴囚院里一片寂静,空气里只回荡着这无比虚弱又带着笑意的少年声音,一字一顿,字字如重锤砸在人心。 又一次从地上挣扎着爬起的肖毅,捂住腹部,佝偻着瘦弱的身子,咯咯笑着,每笑一声就从嘴角溢出一小股鲜血。大片的血迹印在他单薄的胸膛上,夺目刺眼。 即将彻底落下山谷的夕阳,突然将最后一缕橙红之光洒向少年并不宽阔的脊背,让他整个人都被一层神秘的光芒裹住。又将他并不高大的身躯,在地上拉出长长的身影。 他的两条腿重若千钧,两只赤着的小脚却在地上交替拖行,一步一步向前挪移,只有死亡,才能抹杀那绝不退却的坚定! 世间最令人恐惧的事情,莫过于死亡。但当一个人连死亡都不惧怕时,他比死亡更令人恐惧。特别当这人,是一个才十六岁的羸弱少年时。 少年看向熊蛮的目光,镇定而平静。却让黑熊人的脊尾升起从未有过的寒意,不由自主腾腾向后退了两步。 全体力士目瞪口呆,发不出任何声音。 夏侯晨和牛六看着肖毅,也完全惊呆了。 两次被重拳击飞,口吐鲜血,不知道受了多重的内伤,却又两次顽强地爬起。伙伴们第一次发现,这小菜瓜竟然如此固执和倔强,像个疯子一样。 “牛六,还愣着干啥?快扶我起来……” “哞哞!起来!帮小菜瓜拿白米饭,他比我饿!” “你这憨牛……哎呦……听我说……要死,也他妈要和兄弟站在一起死!” “对哦!反正没饭吃都要死!” 不就是死麽?反正都是每多呼吸一口空气都要靠别人施舍的小奴隶,烂命一条的人间弃子。肖毅这菜瓜都不怕,我们会怕? 夏侯晨和牛六也相互搀扶着站起,走到肖毅身边,又一左一右夹住肖毅,让肖毅能站得更挺直一些。 三名在困境中认识的伙伴,开始并肩向前挪移。 第014章 是兄弟,就死在一起! - 神窍 - 红烧老地瓜 “哈哈……咳咳……” 肖毅想大声地笑,大口的鲜血溢出,让他笑不利索。但他脸上笑容如朝阳般明亮,已足够彻底掩盖浑身血迹的暗红。 “是兄弟……就死在一起……” 夏侯晨声音雄浑低沉,直视前方的半兽人力士们,咬牙切齿。 “是兄弟……就一起抢饭……” 牛六声音瓮声瓮气,执着的目光绕过了力士们,停在了草棚里的饭桌上。 夕阳斜照,把三人长长的影子正好倒向草棚的方向,并随着他们的并肩前行,像三把出鞘的利刃,缓缓刺向熊蛮所站的地方。 当黑影逐渐从熊蛮的脚边刺到腹部时,熊蛮肌肉高高隆起的胸膛里,一颗巨大的心脏开始咚咚跳动,有了喘不过气的感觉。他甚至需要用尽所有的力气,绷紧全身的筋,才能勉强控制自己不要颤抖。 他从来没有如此胆怯过。 这名炼体五重的黑熊人,生下来就经历过无数次半兽人种族间的战火,懂事后又参与过无数次简单粗暴只认拳头的角力战斗,来到桑家这战奴囚院里后,也从未惧怕过任何人。 即使是后来虎彪来的那天,两人因争夺“第一悍将”的名号爆发了一场无法避免的决斗,他被虎彪踢断了小腿胫骨,躺在地上那一刻,他也未曾露出过一丝的胆怯之意。现在即使面对虎彪,他仍然不会胆怯。因为他已经用自己的无所畏惧,赢得了虎彪和所有力士们的尊重。 然而他却想不到,此刻面对这个为了一顿干净的白米饭,可以连自己命都不要的菜瓜少年,自己竟是如此的心虚! 现在三名少年又站在一起缓缓走来,眼睛里全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决死之光,难道真的,要把他们打死在当场? 只是一个上不得台面的玩笑而已,以前哪一次不是这样玩的?而这一次,谁能想到居然发展成这样的局面?即使这三名少年是菜得不能再菜的菜鸟,那也是主人花钱买来的。真的要把他们打死?熊蛮不敢想象家主和琨督傅的愤怒。 那就这样让开?就这样表示自己已被肖毅这小菜瓜征服?今后在这院子里,自己还敢抬起头来,大声地宣布我熊蛮就是第二悍将麽? 虽然尚未颤抖,大颗大颗的汗珠已从熊蛮那发亮的大光头上密密麻麻地渗出,又聚成一股一股的细流,顺着他紧绷而扭曲的脸流淌,又流过他剧烈起伏的胸膛。 “哈哈……大黑熊……你怕了……那就让开……” 肖毅的声音,已虚弱得让人担心他挺不过下一秒。但那虚弱的声音,却像战场上最嘹亮的进攻鼓号,令人热血沸腾! 没有激烈的拳脚对抗,没有狂热的刀刃厮杀,夏侯晨却从来没有像今天、像此刻这样,全身的血液都在血管中疯狂暴走。 原来这就是和兄弟站在一起并肩作战的感觉,实在太他妈爽了! 夏侯晨双拳紧握,眉心的窍眼再一次激发,在额头浮现的两颗银星比之前任何时候都更加闪亮耀眼。 或许它们在对面如此之多的银星面前弱小得可怜,但现在,它们是我的荣誉勋章! “黑熊杂碎,闪开吧……趁你还没尿在裤子上!”夏侯晨低声嘶吼,如同一只想守护自己嘴边骨头的恶狗。 “哞哞!你让开……我们要吃没掺尿的白米饭!”牛六对米饭的执念,顽固到令人绝望。 三名不堪一击的菜鸟少年,却把这力士院里的第二悍将逼入了死角。进退维谷的熊蛮,大汗淋漓,牙关紧咬,再一次握紧了拳头,却始终鼓不起把它们挥舞出去的勇气。 “熊蛮,你累了,休息一下……” 虎彪把熊蛮拨到一旁,终于站了出来。 “第一悍将”,绝不是小孩子们过家家时喊着玩的虚名。 用汗水,艰辛,伤痛,勇气,信念,甚至是用生命换来的威信和赢得的尊重,不可能让它们在顷刻间崩塌,特别是崩塌在三名不入流的菜鸟手里。用生命换来的荣耀,就该用生命来夺走,这才是真正的力士,应该尊重和奉行的力士之义! 熊蛮或许还害怕面对主人暴风骤雨般的惩罚,但虎彪的字典里,没有怕字。否则就算他已达到炼体五重巅峰的实力,也抵不了五十亩良田的价值。 于是赤虎人虎彪,站在了熊蛮先前所站的位置,挡在三名少年前行路上的正中。 他身材匀称而健壮,一头红sè长发如狮子的鬃毛般散乱而张狂;黑红的嘴唇旁,几根虎顺如钢针般扎眼;一道刀疤斜拉过他冷硬的右腮部,有些狰狞。没有夸张的动作,也没有愤怒的表情,但当他双臂自然下垂、缓缓迈动脚步,平平淡淡的走出来的时候,那一股天生携带的凛凛虎威,已让牛六再也不敢直视他的双眼。 牛六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犹自生疼的肚子,大脑袋里已被刚才这个比自己矮一头的赤虎人,随意踹出的那一脚填满,牛眼睛里生出了无限惧意。 “哞哞……要不,我们先回去……我去把那盆白米饭淘洗淘洗……”牛六低下了头,声音很扭捏,脚步也再不敢往前挪动一步。 “牛六,你别……” 夏侯晨嘴里的那一个“怕”字尚未出口,就已没了出口的机会! 虎彪的身体已陡然自原地拔高一丈,朝着三名少年打横,身体左侧向下与地面平行,两腿又旋风般交替弹shè,踢出迅疾无比的三脚。 “敢走过来,就飞回去。”森冷的话语,也伴随着动作同时出口。 夏侯晨脑中想挡在肖毅身前的念头刚一生出,就啊的一声在空中翻滚着向后激shè。 牛六的牛眼珠瞬间鼓出眼眶,哞哞嚎叫着四肢大张,在空中弓成了大虾。 肖毅再一次像一张薄薄的纸片,被一阵狂风吹离地面,沉沉浮浮。 连续印在三人高低不同的胸口上的三脚,嘭嘭嘭三声听起来几乎就是一声。 虎彪又生生将身体自空中扯回地面,表情平淡,放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自他身体拔起,空中那三腿踢出的残影还未消除,就已落地! 三名无所畏惧的少年,也真如他们自己所想的那样,死在了一起? 第015章 丑肥狗 - 神窍 - 红烧老地瓜 虎彪已练至化境的“兽皇腿”,再一次震撼了熟知他狠辣手段的其他力士们,连熊蛮也禁不住倒抽凉气。 赤虎人并未使出他的全部力量。面对必然到来的惩罚,一脚踢死三名菜鸟并不是最好的选择。但必须表达出比熊蛮更加强硬的态度,扼杀他们也许由于年轻而更容易生出的鲁莽。并且教会三人,特别是教会那名敢于领头挑战威权的小菜瓜肖毅,在这个世界上面对强者时该有的姿态! 因此虎彪在踢出的迅疾无比的三腿中,jīng准地控制了每一腿的角度和力道,确保三脚都印在高低不同的三人胸口的同时,还要确保体重不同的他们飞出同样的距离。这样一来,已受伤最重的肖毅,便承受了最小的力道,不至于让他瞬间一命呜呼。 噗,噗,噗,夏侯晨、牛六、肖毅三人翻滚着自空中落下,接连摔在七、八米开外的泥地上,头朝草棚方向趴成大字,半边脸埋在了泥土里,不能动弹。 好半响里,没有嚎叫,没有呻吟,甚至听不见呼吸的声音。 全死了麽? 草棚另一边的几名小厮徒,骇得浑身颤抖,胆小的更是捂着嘴巴拼命压抑着即将哭出来的声音。 十几名力士中的中州力士谭猛挣扎犹豫了很久,终于下定决心想朝三名少年走去探查一番。一只脚刚提起还未彻底迈出,便被虎彪森冷的声音喝停,“谭猛,我还没准许你动!” 只有虎彪知道自己的分寸。 过了令人窒息的几十息,牛六和夏侯晨才先后在地上开始痛苦地扭曲,发出断人魂魄的惨烈呻吟。 片刻后,两人都挣扎着想站起,努力尝试几次,发现根本没有可能,只能放弃。 肖毅一直毫无声息。 两人又只能把手,都伸向了中间的肖毅,连再伸出几寸,抓住他的能力都已失去。“肖毅……”“小豆苗……”绝望的眼泪,陆续挂满夏侯晨和牛六的脸庞。 这小菜瓜,肯定熬不过这一腿了…… 夏侯晨只能一边咳血一边低声悲呼,“肖毅,你别死,咱的生rì晚餐还没吃着呢……” 在牛六的憨笨脑子里,半兽人的思维却根深蒂固,还一直记着家主亲口说的,肖毅是他的“附赠品”,也伤心得大手握成拳头在地上直捶,“小豆苗,你是牛六的附赠品,是牛六的财产,没有牛六的允许,你不准死!” 两人悲泣的声音在院子里悠悠荡荡,令人闻之垂泪。 “谁……说……老子死了?” 一直悄无声息的肖毅,两只小手突然狠狠地抓进泥土里! 在夏侯晨和牛六被巨大的震惊骇停了哭泣的粗重呼吸声里,在旁观人们难以置信的惊恐目光中,肖毅缓缓将脸抬离泥地,啐了几口嘴里带血的泥灰,发出的这句质问,声音微弱但充满倔强的力量! 然后他全身颤抖着,两腿开始艰难地交替蜷曲,又慢慢以膝支地,双臂和双膝灌注全身里最后一丝血气,用力一撑,整个人又摇摇晃晃地站立了起来! 少年满身的血迹沾染上了泥灰,看上去是如此的狼狈。半边小脸红中带黄,另外半边小脸高高肿起,一只眼睛像紫sè的核桃,已挤得眼皮再不能睁开。但他能睁开的那只眼睛里,又迸shè出饿狼一般的光芒,咧开全是鲜血的小嘴,咯咯笑出了声音…… 时间停止了流动,所有的一切,都瞬间凝为一幅令人永生难忘的画面―― 一个只剩小半条命的羸弱少年,在天地间巍然屹立。睁着一只眼睛,笑逐颜开。 个子不高,却顶天立地。 …… 夜幕尚未降临,青翠的桑山脚下,从烟囱里飘出的渺渺炊烟,被阵阵轻风吹得越来越淡。 桑林镇上的街坊邻居们,正如同往常一样,从厨房中端出才出锅的各式家常菜品,摆在街边临时搭起的饭桌上。然后几家人坐在一起,开始享用每天里最隆重的一餐。男人们又拿出劣质的自酿米酒准备喝上几口,以缓解一天下来辛勤劳作的疲惫。 镇上的铁匠铺、草药店、旅馆挨在一起,三家人也习惯了在一起拼桌,吃上一顿其乐融融的热闹晚饭。 铁匠桑大力安顿好孩子们、手提酒壶正准备坐下,草药店老板桑木正挥手叫旅馆老板桑小琼赶紧出来,就听见从镇口那边响起一阵咦咦哦哦的惊呼声,又顺着镇中青石条道两旁正吃着饭的人们的嘴里,一路咦咦哦哦下来。 转眼间,两人就看见从青石条道的尽头闯出一小团黑灰相间的光影,呼呼的像一阵风一样,所过之处吹起沿路的树叶草渣向饭桌扫来。一定就是这个奇怪的玩意儿,带起了人们的惊呼声。 再一眨眼,黑灰光影已从桑大力和桑木面前“嗖”的一声冲过,又消失在道路另一边的尽头。 “咦?什么东西?” 桑大力赶紧转身背朝街道、张开双臂护住饭桌,免得饭菜被树叶灰尘污染。 桑木盯着道路另一边的尽头露出疑惑的神情,语气不是很肯定:“哦?!桑山里的‘闪电貂’?!闪电貂好像没有这么肥,也没有这么快的速度呀,而且还从来没有山里的小魔兽跑到镇里来过……管他的,快饿死了,坐下吃饭!” 那一小团黑灰相间的光影冲出镇外好长一截距离,突然以屁股着地一个急刹车停了下来,然后被自己圆滚滚的身体激起的泥灰土雾完全包围。 稍后,一对长在凸前吻部之上的大鼻孔探出土雾,在路边使劲呼呼地嗅了起来。 什么“闪电貂”,原来是一只狗! 而且还是一只又肥又丑的乡下土狗。 说它是乡下土狗,估计乡下土狗们都不乐意。还从没见过这样一只浑身上下黑灰sè的毛都脱落了大半、裸露出的皮肤上全是疤痕和黑sè癞印的丑家伙。还肚子圆挺、四肢短小,大大的耳朵无力地耷拉着,尾巴因为没毛像一截插在松垮垮的臀部上的朽木,大嘴里喝喝喝呼着白气,露出白森森的牙齿,一伸一缩的黑紫舌头上不断滴下恶心的涎水。 虽然不知道它为什么比那些贵族们豢养的血统最纯正的名贵猎犬们还跑得快十倍,但总之停下来的时候,令人看起来就感觉到厌烦,忍不住想远远躲开。 这又肥又丑的家伙扭着大屁股在土路的左右两边狠狠嗅上一阵,汪汪叫了两声,四条小短腿又开始飞速翻腾,把滚圆的身子化作了一道黑灰sè的光影,朝前一路狂奔。 第016章 夺命的误会 - 神窍 - 红烧老地瓜 再一次勉强站起来的小菜瓜,已让人没了惊叹的力气。 这少年身上所散发出来的“坚毅”,也让人对他那听起来很普通的名字,有了最深刻的认识和难以磨灭的记忆。 虽然他手无缚鸡之力,但他悍不畏死的勇气,已丝毫不逊于一名真正的力士。 “呵呵……我肖毅……还没死……” 在众人难以置信的目光中,在躺在地上已爬不起来的夏侯晨和牛六一遍又一遍“肖毅,求求你,别往前走了,别他妈去送死了!”的悲呼声里,肖毅又一次挣扎着迈动脚步,无比缓慢,却无比坚定。 一步的距离,也是咫尺天涯。 伤痕累累的旅者,拖行的脚步,却从未停下。 在被无限放慢的时间里,在所有人屏息的空间里,在静止的灰暗sè调的油画中,只有一名少年用自己的生命在缓慢移动,又画出了一截最漫长、最明亮的红sè线条。 那截线条,不过是五米的距离。 虎彪冰冷的目光一直聚焦在那止不住摇晃的少年弱躯之上,随着那具随时可能栽倒的羸弱身躯离自己的距离越来越近,脸上的神sè也越来越复杂。 这到底是怎样的一个少年? 他羸弱不堪,却拥有一颗比这里所有力士更加强大的强者之心。 一旦盯准目标下定决心,便不死不休。 他的坚毅,比所有的超强功法都更加有杀伤力;他的执着,比所有的神阶武技都更加有震慑力。 这样的一个人,该被人们惧怕,或者是被尊敬…… “肖毅,你别再向前走了!” 虎彪一直高昂着的头,缓缓垂下。紧绷的身躯,也渐渐放松。 “干净的白米饭,我虎彪,亲自给你送过来,权当你的生rì晚餐……” 这,是认输了麽? 肖毅停下了脚步,紧咬的牙关松开来,鲜血汩汩溢出,也阻挡不了那倔强的嘴角翘起,又咯咯笑出了声音。 他像疯子般倔强,却又像邻家的孩子般宽容。孩子们打架,如果对手认输,就该拍拍手笑着从对手身上站起,而不是用石头砸破对手的头。 何况现在的他,也砸不破虎彪的头。 从来没见过如此不怕死的菜瓜,也从来没见过刚来第一天就敢于挑战悍将的小厮徒!院子里所有的旁观者,从开始的蔑视到后来的佩服,再到此刻的担心,现在都禁不住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一场强弱太过分明,却匪夷所思、令人窒息的对决,看来终于可以以一种相对圆满的方式结束了…… 这场在旁观者心里惊天动地的对决,实际动静并不太大,甚至和往常动辄生出的力士斗殴、群架比起来,动静简直小得可以忽略。因此和往常一样,院门口的家卫,对院子里没有一丁点反应。 战奴囚院门口的家卫,本就形同虚设。奴隶们脚上都戴有玄纹脚环,跑不了,也不会跑。门口那名正打着盹的家卫,对于院子里深处草棚前发生的一切,毫无知觉。即使有知觉,也漠不关心。不过正在迷迷糊糊中梦想着换班后好好喝一顿夜酒的他,突然被一阵风吹醒! “我草!哪来的野狗?又丑又臭!”家卫惺忪而疑惑的目光追在一团黑灰sè的光影后面,大声地怒骂。 呵呵……肖毅不用回头,就知道是它来了。 它来了,就意味着至少义父们中的某一位也快来了,肖毅的笑容更加灿烂,但平和了许多,再没有一丝煞气,在心中为虎彪感到庆幸。 他对着虎彪,吃力地说道:“虎彪……幸好你没有踢死我……否则,这里很快就会被夷为平地……” 没想到这一句最平常不过的事实陈述,还没有说完,就让虎彪已低下的头颅猛然抬起,淡红sè的眼睛里凶光燃到最炽! 我虎彪作为“第一悍将”,已低下头来拉下面子给了你这个小菜瓜最大的台阶,你竟然还敢来威胁我?不踢死你,我在这院子里还混得下去麽? “那我先夷平了你!” 虎彪鼓起十成劲力,额头五颗银星闪耀,悍然跃起! 心情刚缓和下来的人们,甚至还来不及发出再一次的惊呼。 虎彪骨子里的高傲,在被自己主动收起来后,已受不得一丝的刺激。再次释放出来,就是不顾一切后果的绝杀! 这一次的临空飞踢,蕴含着“兽皇腿”的终极杀戮之力,携带着炼体五重巅峰的二千七百劲,像闪电般迅疾! 在虎彪那凌厉无比的右脚脚掌,将要印上肖毅胸膛正中的一瞬间,一道从院门冲来的黑灰光影腾空而起,扑向虎彪的脚裸。 黑灰光影冲偏了虎彪的准头,卸去了大部力道,但仍然无法阻止那充满杀戮之力的一脚,印在了肖毅的右胸之上。 嘭! 肖毅几乎以光速向后激shè――当他体内骨骼噼啪断裂的声音以声速传入人们耳中之时,当他腾空而起狂喷的大口鲜血洒落原地染红了泥土之时,人才最终落地,飞出几十米远。 黑灰光影放开虎彪的脚裸,发疯一样shè到肖毅的身边。它盯着趴在地上的肖毅那满是血污的小脸片刻,发出呜呜的喉音。见肖毅没有动弹,它用头小心地拱着肖毅的肩脖处,又伸出大黑舌头舔着他脸上的血迹,着急得直哼哼。 过了很长时间,回光返照般的肖毅终于睁开了眼睛,艰难地挤出一丝微笑,“疤癞……你来了……” 然后眼皮就像两扇铁门轰然合上,再没了呼吸。 “嗷呜――” 这条叫疤癞的丑肥狗仰头悲嘶,发出了狼一般的望月长啸,叫得院子里的所有人,都肝胆yù裂。 虎彪呆立原地,那一脚踢出,肖毅如断线的风筝般飞出老远,直到听见那重重的落地声,才恍然惊悟,灌入头脑中的热血瞬间冷却,觉得自己这一腿好像是出得太草率了。似乎还是应该多点耐心,听完那小子所说的话。 但踢也踢了,死了也就死了,还能怎样? 几十米外本就凹凸不平的泥地里,多了一堆极不起眼的小土包。 那小土包一动不动,仿佛一直就在那里。 只有一条丑肥狗围着它焦急地嗅来嗅去,后来又趴在地上对着它呜呜地哼哼,好像是哭泣。 奴杀奴,是忤逆主人的大罪之举。除了主犯,旁观的也全都脱不了干系! 战奴囚院里的人们远远地望着那堆小土包,脸sè煞白,浑身战抖,却根本鼓不起上去查看一番的勇气。 第017章 赤脚医生 - 神窍 - 红烧老地瓜 天sè将黑未黑之际,桑家外庄里的赤脚医生桑坦在家卫的陪同下,正急匆匆的往战奴囚院赶…… 听说家主新买的一个小奴隶买到手时已受了伤,好像是肋骨断了一根,他把饭碗朝旁一推,一边抹嘴一边提起药箱就叫家卫赶紧一起走。 桑坦医术不高,名气不大,但很是敬业。 即使只是一名乡下农庄里的赤脚医生,他也把自己当成了宫廷御医。对于自己所从事的工作,充满了无尽的热情和无限的尊重。 并不是说赤脚医生这职业很牛,而是因为这位桑家昔rì里的天才,今天的废物,不服输,不服气,拼命想以自己的努力向所有人证明,这几年间所有朝他shè来的白眼和挖苦,终有一rì,都是其人自取其辱! 桑坦,是桑家的一名直系子弟,自小就备受家族上下百般重视,堪称家族里的明rì之星。不是因为他长得帅,生得俏,而是他一生下来就被发现体内虽然没有“武窍”,却生有“木系慧窍”! 木系慧窍,那可是元武世界里,千里无一的绝佳好窍。 有了这个灵窍,这意味着假以时rì,桑坦就会成为大陆上风光无限、备受尊崇的“炼药师”或“圣疗师”。这样的一个天才,自然是桑家上下都视为无上的珍宝,呵护备至。 但遗憾的是,无论桑坦如何努力,却一直未能让体内的慧窍开启并觉醒木系元力。大陆上拥有慧窍的天才,大多在十五、六岁就能开启慧窍并觉醒元力,桑坦却一直到二十三岁都还未能开启。他就像一名空守着一座宝山,却找了二十年都找不到进山之路的瞎子。 天生体内生有“木系慧窍”,虽然从医问诊制药会比普通的民间医生在领悟力、学习力上有些许优势,但慧窍不能开启、元力尚未觉醒之时,便感受不到五行元素,也掌握不了超凡脱俗的圣疗和炼药神技,无论怎样努力,归根结底还是一名俗世凡医而已。 一旦天才从高空跌落,就将比普通人更加悲惨。 眼见所有的重视和呵护都成为了没有回报的投入,桑坦渐渐被家族遗忘,并反而让他成为了所有人眼中的废物和笑料。 只有他自己还没有放弃自己。 去年年底,为了寻求一个更加清静和没有白眼挖苦的环境,心无旁骛地继续自己在医道之路上的探索,桑坦果断搬出了内庄,不惜到外庄来当了一名赤脚医生,为最低贱的外庄族人们瞧病治伤。他不放过任何一次出诊的机会,他盼着外庄的人们天天有病,他相信天道酬勤,只要自己坚守本心,努力实践,总有感动上苍的那一天,让自己开启慧窍,重新高昂着头做人。 相较于外庄农人、匠人们那些普通的伤风感冒水蛭咬伤一类的伤病,桑坦还是更喜欢来战奴囚院。这里发生的伤病不是跌打损伤就是断手断脚,要有挑战得多,也有利于自己的技艺jīng进。 不过今天当桑坦走进战奴囚院时,就发现这一次的挑战,又实在是大得过分了! “不是说就一个中州小子断了根肋骨麽?这怎么躺了一地?” 满院子里,没一个敢接话的…… 这位穿着朴素,但一身青sè长袍上无一丝褶皱,束起的中州发髻上不落片尘的英俊青年,看起来和那些走村串户的邋遢土医完全不是一路人。 院子里的半兽人力士们虽然脾气暴烈,对中州人天生也带着几分敌视,但几乎没有一个没接受过他的诊治的,因而对他心怀感恩。 上次熊蛮的断腿之伤也是靠桑坦细心诊治调养,才彻底康复,毫无后遗症的。看他的手段,似乎比部落里最神圣的巫祝都还要强大,所以对于这名文弱书生般的中州赤脚医生,连最凶悍的虎彪都心怀无上的尊敬。 半兽人崇尚至高的武力,为了维护力士之义和荣誉甚至不惜生命。但同样也珍惜生命,更崇拜能呵护生命的人。 此时见桑坦到来,一众力士既是高兴又是担心,但更多的还是害怕,其中包括虎彪。 见没人敢接话,医者仁心,桑坦没有管那么多,朝着人群走过来的他正好在草棚前不远处,牛六的堆头又大被他一眼看见,赶紧蹲下身子仔细查看一番。 “嗯,这小褐牛人骨骼粗大、皮厚如革、天生体质无比壮实,虽然肚腹受了重击,但只是腑脏暂时的错位,加之长期缺乏营养造成体虚,似乎又有些悲伤过度脾火旺盛,这才晕了过去。没甚大碍,等下把他给喂饱了,休息几天就又生龙活虎了……” 力士们松了一口气。 桑坦又站起走向旁边的夏侯晨。 “咦?之前说的断了一根肋骨的中州小子,应该就是他吧?怎么我看断了三根肋骨啊?一根应该是昨天所断,另外两根,才断了不到半顿饭的功夫!” 赤脚医生抬起头来扫视力士们一圈,伸出食指来挨个的点,“你们啊你们,要教新人规矩我理解,可至于下这么重的手吗?嫌我这里的药多得用不完是不是?!” 这名素来脾气好得似乎连外庄里的牲口都能冲上来踩上两脚的赤脚医生,还从来没发过这么大的脾气、用这么高的声音说过话呢,一众高大魁梧的半兽人力士们全都低着头、噤若寒蝉,熊蛮和虎彪更是一脸的惶恐。 “好啦好啦,别摆出这幅可怜摸样欺负我桑坦心软!好在我已制成的治疗骨伤的草药还剩下不少,够这小子用,保证他死不了,琨督傅那里我也会为你们说上几句好话的,你们就不用担心了……” 夏侯晨好歹也没死,众人又松了一口气。 桑坦的面sè重新变得温和,蹲下来打开药箱就准备为夏侯晨施药。 一众力士低着头,又偷偷抬起眼来瞟向围着夏侯晨左右忙碌的桑坦,全身的汗水竟如涓涓细流,很快就打湿了脚背,开始浸润脚下的泥土。 虎彪和熊蛮急得两手拳头握紧了又握紧,却始终鼓不起勇气向赤脚医生开口说话,只能不停地给中州力士谭猛递眼sè。 你们不是同族人麽?说话要方便些…… 谭猛离两人并不远,早就看见了两人的眼sè,却也是一幅胆怯得不行的摸样,直到虎彪对着他马着脸变掌为刀比了个来回切割的动作,谭猛才不得不踌躇着上前,畏畏缩缩地走到桑坦身边,哆哆嗦嗦道: “大……大师……那边……还有一个……” 第018章 蹊跷 - 神窍 - 红烧老地瓜 “还有一个?在哪里?” 桑坦抬起头来扫视一圈,看了半天没看到哪里还有伤者。 谭猛朝远处指了指。 天sè已暗,可怜的小肖毅,身材太过瘦小,躺在地上浑身血污泥灰,在几十米外、面对院门的围墙边本就凹凸不平的泥地上,就像个小土包,实在是太不起眼了。 桑坦顺着谭猛手指的方向,盯着那一动不动的土包瞧了半天,又看那土包旁边还有一条类似狗的生物围着转来转去,终于明白那土包是个人! 一看谭猛的神sè,桑坦便知问题严重,起身快步朝肖毅跑去。 一众力士和小厮徒也蹑手蹑脚地跟了过去。 人们心中害怕至极,怕肖毅此时已经死透了! 谁都见到了那“兽皇腿”中最具威力的一腿,也知道那是连一头最强壮的荒原野牛也承受不住的大杀招。以肖毅这副身子骨,又在之前被熊蛮两记重拳、虎彪一记重腿,连续重击而重伤吐血的情况下,在承受了虎彪这最后一记杀招之后,必该骨裂腑碎而死! 但人们还是期望着有奇迹发生。 就连在那一时的冲动后平静下来后的虎彪,回味起这小菜瓜所说的最后一番话和他当时的表情、眼神,似乎并不是出言威胁的意思,也开始隐隐有些后悔。 他们中间也许有人并不是为肖毅本人担心,一个小菜瓜,死了也就死了,没啥好可惜的。他们担心,他们害怕,是为了自己! 因为肖毅一死,整个院子里的人们必将面临主人如同暴风骤雨般的严厉惩罚,罪魁祸首就更是首当其冲,甚至将付出生命的代价。 无论再低贱的奴隶,再菜的菜鸟,再无价值的菜瓜,那也是主人的财产,只有主人才握有对他生命的最高裁决权。战奴囚院里是个用拳头说话的地方,你可以打断他的手,打破他的头,但绝对不能夺取他那原本属于主人的生命!同为奴隶的你若裁决了他的生死,就意味着你在挑战主人至高无上的裁决权,挑战整个奴隶社会制度下奴隶不能冒犯主人的铁则,还怎能容你? 总之,在这院子里,打架可以,反正还可以当作是实战训练,打伤了,就当训练受伤,主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算了。但打死,绝对不行! 而如果谁坏了规矩,除了主犯重罚外,其他人全体连坐,以示铁则之威。 打死人这样的事,在这院子里还从来没发生过。之前的厮徒新来的时候也没少受欺负,不过都是吃几口加了“调料”的饭,就被力士们哈哈笑着叫停,过关。这里的力士们全都来自于社会的最底层,xìng格爽直悍烈,习惯了欺负欺负新人,但不是丧尽天良的屠夫。但谁都没想到,今天新来的这三个,特别是肖毅面对威权欺压居然如此暴烈,让事件发展到如此不可收拾的地步。 所以这个时候,连两名家卫都紧张了起来。他们同样有监护不力之责。 此时众人焦急的目光,全都聚在桑坦大师身上,盼着他能带来奇迹…… 桑坦面对侧躺在地上的肖毅蹲下,手往肖毅鼻孔下探了片刻,又摸了摸手腕处的脉搏,霍然站起,手指着力士们愤然怒吼: “你们好大的胆子!一个好端端的小子,就这样被你们活活给打死了?!” 出了名心软又好打交道的桑坦大师这一声吼,直接就把几名不禁吓的力士和厮徒骇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虽然已猜到这才是应有的结果,但大多数人还是在得到桑坦的确认后,魂飞魄散。 虎彪低垂着头拳头紧握,跨前一步,沉声道:“所有后果,我虎彪一力承当。” 熊蛮也跨前一步:“还有我……” 桑坦对两人不耐烦地挥挥手,“待会给琨督傅说去……”又转头对着两名家卫厉声道:“还不赶紧去一个,请琨督傅前来?” 隐瞒是隐瞒不了的,桑坦对桑家的严厉家规比谁都更加了解。两名家卫面面相觑一番,其中一个赶紧转身向内庄跑去。 桑坦脸sè又变得无比遗憾,蹲下去用手轻轻摩挲着肖毅血污一片的小脸,念叨着,眼睛开始湿润,“多好的一个小子,看他的摸样,一定很活泼,很可爱,也很懂事。可惜,不该出生在这个世界,更不该来到这里……” 他又重重地叹了口气,头稍稍偏过对着众人,低声道:“抬到乱葬岗去,埋了吧……” 两名力士闻言走了过来,正准备动手抬尸,桑坦却突然被雷击了般右手举起,大声叫道―― “等等!” 正垂头丧气的众人猛然抬起头来,盯着桑坦张大了嘴巴。 只见桑坦面露一丝诧异,又对两名力士大声发令:“真是蹊跷!快!去给我打盆清水,再抬一张你们睡的床板来!” …… 肖毅是不幸的,又是极其幸运的。 如果换做另一名真正的赤脚医生,他现在应该躺在乱葬岗上,等着被丢进已快挖好的坑里。 疤癞的临空飞扑,和桑坦的慈悲之心和心细如发,救了他。 如果桑坦没有对可怜的他生出无限同情,俯下身子去对着他念叨,就不会发现那单薄但顽强的左胸口,轻微地起伏了一下。 只要还有百分之一的可能,桑坦就会尽百分之百的努力去尝试。这名赤脚医生虽然医术低微,但面对终极挑战时浑身的血液都会沸腾。 当发现肖毅可能还活着时,桑坦立即从怀中摸出一颗小心珍藏的四阶珍稀级“气疗丹”,撬开肖毅的嘴巴喂了进去。 四阶珍稀级“气疗丹”,是炼药师以取自于魔兽的四阶木系魔核为主材,又辅以复生花、合补莲、金边参等各类辅材炼制而成,服下后对各类内伤有极大的修复疗效,且能以元气护住心脉,很大程度地提升重伤者的存活率。一颗,市价至少五千金,在现在的陵南已可以买二百五十亩良田,或者买五个虎彪! 这样一颗珍贵的丹药,是桑坦自己炼不出来的,他没有开启慧窍,根本不能炼药。 这是他小时候遇见一位贵人见他体内生有木系慧窍,便送给他,他又留着为自己保命用的。 第019章 死了,还是活着? - 神窍 - 红烧老地瓜 四阶珍稀级“气疗丹”虽然无比珍贵,但成为赤脚医生以来第一次碰见“死”人是个大挑战,又同情眼前这个小可怜,桑坦想都没想就拿出来塞进了肖毅这个一文钱不值的“附赠品”嘴里。 桑坦又见肖毅必有骨裂之伤,便叫过下手轻、脑子灵的谭猛来协助自己。又指挥着谭猛,两人一起小心翼翼地将肖毅半抬半挪地弄上床板放平,准备擦拭全身的血迹污秽以便进一步诊治、上药。 肖毅全身上下那几成条缕的烂布,几把便被扯了个干净,露出了他羸弱瘦小又脏污的身躯。 桑坦以白巾蘸水,亲自为他从上至下细细擦拭。 当一张小脸擦拭干净后,虽然一边的脸高高肿起、眼睛也成了紫sè的核桃,但从另一边脸仍可看出,眉黑脸俊,唇红齿白,漂亮的嘴角微微翘起,带着一分俏皮,又带着一分倔强,定是个好看又灵动的中州少年。 桑坦盯着那张小脸,便更觉心软,想着必须要尽全力把他从地狱里扯回来。 擦拭到颈部时,那里挂着个黑铁小牌子,上面刻了个古篆“肖”字,老旧斑驳,普普通通,是中州平民少年大多会戴的那种家族护身符,并未引起桑坦的额外注意,只是小心拨到一边。 但就连心细如发的桑坦都未曾发现,那枚不起眼的黑铁牌子,正将肖毅口鼻中流出的血中之气,一丝丝地缓慢吸入! 反而是肖毅左胸口上心脏位置的一处陈旧刀疤,引起了桑坦的注意。擦拭到那里时,桑坦细细查看了很久。 当擦拭到肖毅的右胸口时,桑坦一直很稳健的手也开始哆嗦起来,汗如雨下! 肖毅的整个右胸,已完全塌陷! 擦拭掉血污后,青紫一片,就更是骇人。 在桑坦刻意压制了很久之后,一向宽容慈悲的他,也忍不住转头怒骂起来:“虎彪,我现在就想用毒药毒死你!如此可怜的一个中州小子,你也下得去脚?你来看看,这右胸里还有一块完整的骨头吗?你对我们中州人,到底有多大的仇恨?如今桑家供你吃供你住,还消解不了一分你那可悲而愚昧的敌视吗?” “我若也敌视你们,谁来治你们?”这一句话,桑坦说给了所有的半兽人力士们。 扑通,虎彪朝着桑坦单膝跪下,头颅低垂,赤红sè的长发遮住了他的脸,声音愧疚而诚恳:“请大师,尽力施救,替我弥补罪过。今rì我虎彪若能不死,必一生甘愿受桑家和大师驱使……” 所有的半兽人力士也全都噗噗地面朝桑坦单膝跪地,头颅低垂,面带无限惭愧。 就在此时,战奴囚院外响起一阵急促而密集的脚步声。 当看清来人之时,院子里的所有奴隶全都急忙跪下。半兽人力士们也赶紧变单膝为双膝着地,又全都瑟瑟发抖地匍匐而下,将冒汗的额头置于地面,再也不敢抬起。 就连两名家卫也诚惶诚恐地手持长枪单膝跪地,向来人恭敬行礼。 家主桑伦走在最前,这是众人惶恐的最大原因! 原本以为就算死了个新来的不能修武的中州小菜瓜,最多是琨督傅出面,没想到连家主都惊动了。 一方面,他们不知道以桑家目前的经济状况,现在就算死只鸡,家主也会心痛半天。 另一方面,他们也不知道这地上躺着的,恰好是家主今天亲自从豹强手上接过的货,而且还是家主亲自定的价。 桑伦进来后站定负手扫视一圈,脸sè铁青一片。 他左边是“督傅”桑琨大人,后面跟着负责战奴训练的两名辅师桑谷和犀力。 右边是桑定门大人,家主的另一名族弟,目前桑家内庄的总执事。 再左边是盔甲加身、佩戴利剑的家卫总队长桑钢,后面跟着二十名皮衣皮甲、装备jīng良、威武雄壮的内庄家卫。 几位话事人,全都一幅怒气冲天的摸样。 其他话事人尚未开口,家卫总队长桑钢已冲上前几步,手上的皮鞭狠狠甩出,一鞭鞭抽在跪在地上的两名护院家卫的身上,“两个该死的东西!看的什么院?监的什么奴?居然闹出打死人的玩意儿,惊扰家主的晚休!” 两名家卫顿时被抽得趴在地上哀嚎,其中一名叫陈四的家卫痛哭流涕,满是委屈,“我是奉琨督傅的命去叫桑坦医师了啊,不关我的事啊……” 这陈四并非桑氏族人,而是自行来投庄谋事的外姓人。桑钢看他有几分武艺人也算憨厚忠实,留在外庄考察了一段时间,便招进了外庄家卫队里。 “还敢嘴硬?”陈四的辩解,换来的只是一阵更加猛烈的皮鞭。 桑家虽然落魄,但等级森严、家规严厉一如往常,和大多数贵族家庭完全一样。对家卫尚且是如此,对奴隶就更是可想而知。 今天这事儿,看来是休想轻松过关了。 桑坦见状赶紧迎出,对着众位话事人抱拳恭敬行礼:“大伯,三叔,四叔,桑钢四哥,桑坦来晚了制止不力,跪求家规责罚……” 说着桑坦就要跪下去,却被桑伦亲自伸手扶起。 毕竟是自己的子侄,不是外人,且又是桑家很长时间里的天才明星,落魄后也不自暴自弃,脾xìng也与自己有几分相似,桑伦对桑坦其实一直保留着非常好的印象。 “桑坦,情况怎么样?”桑伦的脸sè,缓和了许多。 “大伯,我来时冲突已结束。那边那个小褐牛人,没甚大碍,那个壮实的中州小子,断了三根肋骨,小侄亦能保他最多一个月后完好如初……至于这边这个……” “就是这个小菜瓜,死了吗?”桑伦之前已听送信的家卫简要禀报了情况,目前最关心的就是肖毅。 桑坦却没有立即答话,而是面sè凝重,负手抬头望向了远方,沉吟了半天。 虽然是名赤脚医生,桑坦的嘴里,最后却悠悠飘出了一句这片大陆上最顶级的圣疗师也说不出的话来: “死了,还是活着,这是个非常玄妙的问题……” 这一句恍若自言自语的话,配合桑坦神人一般抬头望天的表情,瞬间就令桑家诸位话事人绿眉绿眼…… 这个废材桑坦,还真是把自己给当成根葱了! 第020章 浑身都是蹊跷! - 神窍 - 红烧老地瓜 “嗯?” 桑伦盯着面前这个经常会神叨叨的侄子,又好气又好笑。 桑坦听见这声带着疑惑和不满的鼻音,猛然回过神来,又对着家主恭敬道: “这可怜小子因为是个菜瓜,本身体质便不算强,又遭受数次重击致使内伤,最后最重的一击使右胸肋骨尽碎,体内五脏六腑皆受重创!说他死了,是因为我之前探查时,完全探不出一丝鼻息,把脉也摸不出一丝脉动,应该是死透了……” 桑坦停顿了一下,似乎自己都有些疑惑,接着道:“说他活着,是因为我偶然间又发现他的心脏还在以几乎不能觉察的幅度微弱跳动,幅度又越来越强,一刻后再探鼻息,竟也气若游丝。看伤势,应是必死无疑,可没想到这看似羸弱不堪的小子,生命力竟如此顽强……不过,这还不是最令我诧异的地方……” 听了桑坦的报告,桑伦也对这羸弱的身躯所表现出来的顽强生命力大为好奇:“哦?接着说下去……” “大伯,诸位叔伯,请随我过来看。” 桑坦又把众人引到肖毅的身边,指着他左胸口上的刀疤接着道: “如果说死透,这小子早该在多年前就已死透!看这心脏上方的刀疤,形成于至少十五年以前。当时应该是一把锋利的匕首直刺入胸膛,深及心脏。那时他应该还是婴孩,绝无活下来的可能。小侄又以悬探手法仔细探查,发觉在他的心脏里似乎有一种神秘的力量波动,护住了他的心脉。也许就是这种神秘力量让他当时未死,在这一次又帮他化解了必死之劫……小侄未开启慧窍感知力太差,医道见识也浅,却是解释不大清楚……” 一想起自己已二十三岁还未开启慧窍,桑坦低下头露出一丝惭愧。 “这不怪你……”桑伦伸出手抚在桑坦的肩头,面露慈祥安慰之sè。 见家主并未责怪,桑坦大为振作,抬起头来接着道:“大伯,还有更奇怪的地方!既然心脏仍在跳动,虽然微弱,但必该有脉搏!小侄却无论如何也把不到他的脉动!就算我人微艺浅,好歹也钻研了医道十多年,不至于连这最简单的把脉也搞错啊!有心跳,没脉动,这等怪事,却是我桑坦自学医以来从未遇到过的……除非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经脉尽废!可要让一个人经脉尽废,一是‘凝元境’巅峰实力以上的强者有这个能力,二是价格不菲的稀有丹药有此药效,这样一个不能修武的小奴隶,人人见着都懒得搭理的卑贱少年,谁又会在他身上下那大功夫呢……” 得出这少年经脉尽废的结论,桑坦露出了一副连他自己都不敢太相信的摸样。 他隐瞒了自己已给这小子灌了一颗“气疗丹”的事实,否则必会被长辈们骂作疯子。也很肯定自己在喂药前就发现的那股心脏中的神秘力量波动,必不是因为这颗丹药。 “什么?原本就是个没有武窍的菜瓜,还经脉尽废,那不是废上加废?”督傅桑琨一听这话,大声地嚷嚷起来。 桑伦却面sè尽墨,十五年前中州大越国济水长滩上发生的那件惨案,瞬间浮上心头。 这个惨案是中州各国的贵族们都常常谈起的一件奇事,传说越国崤君的孩子在上刑场前被灌下了“断魂丹”,又被自己老子一匕首捅进了心窝,难道这少年竟然就是那个失踪的孩子? 不可能! 那孩子就算已被人带走,也不过是一具尸体,现在早该成了某个坟堆之下的白骨了。 世间没那么多巧合和离奇的事件,一定还是桑坦技艺不jīng发生了误判……于是这个荒唐念头刚一生出,就被桑伦自己直接斩断。 但眼前这个少年身上的离奇,也还是引起了桑伦更多的关注,“桑坦,说了半天,还小子还能不能活?” 桑坦本就有尽力救肖毅之心,闻言再次朝桑伦躬身:“大伯,小侄愿竭力一试!只是我那里的药材存货已不多,以这小子的伤势,怕是缺口很大……” 内庄总执事桑定门负责着内庄的物资采购、供应、财务等大小事宜,对桑家现在的经济状况最是清楚不过,一听还要在这名毫无价值的小奴隶身上花钱,可不乐意了:“一个不能修武的废物而已,死了就死了,还在他身上乱花什么钱?拉到乱葬岗,最多给一口薄棺材……” 众人纷纷附和。 桑伦却是一个宅心仁厚的人,待众人安静下来,他平淡地以家主身份作出了最终决策:“桑坦,你尽力一试吧,药材不够,先找镇上药铺桑木那里支应些,钱不会少他的。这小子也算是和我桑家有些缘分,既然来了,我们便尽人事、安天命吧。那边的地窟反正也空着一间,收拾一下,多铺些干茅草,给他用作静养之所。最终是死是活,就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大哥,你终归还是心软啊……”众人一片唏嘘。 家主的话,任谁也不敢忤逆。但桑琨、桑定门和桑钢等人,见桑伦对着一个毫无用处又已半死的小奴隶大发慈悲,纷纷摇头叹息。 但他们此时却不知道,正是桑坦和桑伦的慈悲之心,挽救了整个桑家! 否则屹立陵南几百年、在凶悍残暴的半兽人铁蹄蹂躏之下都未毁去的这陵南第一世家,定会在不久的将来,彻底灰飞烟灭! 稍后桑家诸位话事人自然又问起事件的起因并追查主犯,虎彪和熊蛮都是铁骨铮铮、敢作敢当的硬汉子,主动站出来交待了所有事实。 在如何处罚的问题上,桑家诸位话事人又起了些小争执。 在其他财大气粗的贵族家庭,奴隶打死了奴隶,主犯多半会被立即处死。可以桑家当下的落魄,虎彪和熊蛮可是桑伦的心头肉。虽然希望渺茫,桑伦却也还想靠着他们,去赢得即将开始的陵南诸城角力总决赛里的一两场比赛,赢回一两颗珍贵稀有的丹药来呢。再说肖毅目前虽然半死不活,终归没死不是? 最终桑伦狠下心来,语气严厉得可怕,下的处罚决定却是轻飘飘的:“虎彪和熊蛮,绑到那边的木桩上‘晒人干’,三天!其他所有人,鞭挞三十!”对两名悍将,他打都舍不得打一下,怕给打坏喽。 家卫们迅速将虎彪和熊蛮提拉起来,绑上了木桩。 十几条黑sè皮鞭开始在内庄家卫们的手中凶狠地挥舞,重重地抽在全体奴隶背上。 力士们的咬牙闷哼声,厮徒们的痛苦哀嚎声,也开始在整个桑家外庄里回荡…… 第021章 浑沌窍,开启! - 神窍 - 红烧老地瓜 yīn暗的地窟里,弥漫着刺鼻的草药气息。桑坦终于忙碌完毕,拖着疲惫的身子离开了地窟,赶回自己的居所休息。 除了躺在脚边正呼呼大睡的疤癞,肖毅再无人陪伴,孤零零地躺在干茅草堆里。上半身敷着各种草药膏剂,又被白麻布条包成了粽子。 他的眼睛紧闭着,呼吸已变得比先前大为有力而均匀。 人虽未死,但已陷入深度昏迷。不过对肖毅自己来说,他觉得自己只是睡着了,睡得很沉,进入了梦境。 一个自己十五年来,几乎每天晚上睡觉时都会进入的梦境…… 在一片白茫茫的无声世界里,自己无力地平躺,像一个只能任人摆布的玩偶。 一张刀削斧刻般的中年男人的脸,印入自己的眼帘。 那男人一双本来炯炯有神的眼睛,因挂着泪雾而迷蒙,满含深情地望着自己,又对自己絮絮叨叨地说着什么。 又有一双白玉般的柔荑伸了过来,抱起了自己。 那是个一头白sè长发,貌若天仙的女子,对着自己露出天下最好看最温暖的笑容,引得自己也咯咯地笑了起来。眼泪突然从那女子的一双美目中涌出,她轻柔地俯下身子,将丹唇长时间地印在了自己的嘴唇之上。 一股白sè浓稠的气体缓缓流入自己的嘴,穿过喉,又萦绕包裹在自己的心脏之上…… 片刻后,那个男人又抱起了自己,目露无限的悲伤,脸sè突然变得狰狞,朝自己的胸膛高高举起一把锋利的匕首,又狠狠地刺入! 自己不能动弹,无力反抗,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把匕首闪烁的寒光,在拔出时化作刃口的鲜红。 自己稚嫩的喉咙甚至发不出一丝声音,瞳孔就已无限放大,白茫茫的世界陡然化作一片刺眼的白光,转眼又陷入无边的黑暗…… 十五年来的几乎每一个夜晚,都是同样的梦境,并到这里戛然而止。 肖毅不知道这对男女是谁。 即使在醒来后无数次向义父们问起,义父们都闭口不答,或者只说是他自己作的一个无聊噩梦,到后来再问都懒得搭理。 再问起自己的身世时,义父们也总会异口同声地说,自己就是他们拣来的一名孤儿。 这样的梦境,每天重复。从一开始的震惊,好奇,到后来熟悉得麻木,无感…… 但今天的梦境,却未到此结束! 当那把匕首刺入后拔出,白茫茫的世界一片鲜红,又化作无边的黑暗,黑暗中却陡然在空中生出一个巨大的漩涡,漩涡刮出猛烈的罡风,吹得自己像一叶在汹涌的波涛里随时会倾覆的小舟,睁不开眼睛。 片刻后,罡风停歇,混沌一片的漩涡里,气流飞旋,雷电交织,突然又散发出一股强大得人类无法抗衡的巨大吸扯力,将轻飘飘的自己猛然扯入那漩涡之中! 在漩涡通道里,自己翻滚着向前飞shè,原本无声的世界突然变成有声,气旋声、雷电声猛然灌入双耳,又仿佛有千万张大张的嘴同时出现在耳边,无数男女人声同时高呼,声音冰冷而厚重: “肖毅,终于等到了你年满十六,浑沌窍可以开启的时候!” …… “混沌初开,继而浑沌。一切皆无,一切又生于其中。” 当肖毅被从漩涡通道里甩出,犹自在这个混沌世界里的空中翻滚着的时候,耳中又传来这冰冷的、毫无感情的声音。 那声音不知道来自于哪里,恍若出自天神之口。 混沌初开,一切皆无。 清气上升,凝结为天。 浊气下沉,聚集为地。 混沌无序,浑沌有序。 原本混沌一片、什么都没有的天地,开始迅速的扭曲、幻化,最终化为一个全新的浑沌世界。 寒风刺骨,这是一个寒冷得似乎连空气都快要被冻结的世界。 大片大片的雪花正飘飘洒洒落下,视野所及的一切,都是纯洁的白sè,凝结为万年的厚重冰寒。 肖毅头下脚上,自空中飞速跌落。 凌冽的寒风如刀般刮在脸上,迅速冻结了他的头发、脸部,凝固了他脸上惊骇的表情! 嘴巴大张刚想叫出声音,连脖子也转眼被冻住,然后是四肢、上半身,下半身,直至全身的血液和五脏六腑在几个呼吸之间都结成了冰! 冻天封地的极寒之气,将他整个人都冻成了一个巨大的冰块,只剩下一双惊惶不已的双眼,看着地面上的一切…… 视野里正飞速拉近的地面,耸立着连绵不绝、高耸入云的大雪山,雪山下是一望无际的茫茫雪原,一条冰封的大河横亘之上。 又有一座以大块的冰砖堆砌而成、晶莹剔透、雄浑高大的城堡背靠大雪山而建。 而在城堡之下的雪原上,无数魔族士兵正冲过冰封的大河,朝着城堡如cháo水般涌来,所过之处雪雾蒸腾,形成为这白sè的世界里,唯一的一大片高速奔涌的黑sè! 一到城堡之下,全身玄纹铠甲黑光闪耀的魔将便高举死亡镰刀,下令攻城。 十余台巨型投石车陆续发动,巨大的火球一个个弹shè而出,飞向了城堡城墙之上一个固定的地方。火球炸裂,响声震耳yù聋,大片的火光带着冰渣四散飞shè,城墙上的一个缺口,正被一点点地扩大。 魔将带着厚重鼻音的发令声,各种魔兽恐怖的嘶鸣声,魔族士兵一起拉动绞索的号子声,投石车长臂转动的嘎吱声,火球在空中飞过的尖啸声,喧嚣震天,震人心魄。 这是个诡异的世界。视野中所有的活物,看起来明明真实存在,却又像幻影般虚无。 浑身已冻结成冰的肖毅,只有五感和思维尚未被封死,看着这一切,脑海中立即浮现出古籍中,描写的那些发生在元武世界万年前、“最终之战”的画面。 自己为什么会来到这里?要死在这里了麽?随着自己飞速跌落,身体离地面越来越近,眼看将碎成一地冰渣,心下大骇! 轰! 肖毅这块硕大的冰雹,终于砸在了城墙之上、离那缺口不远的地方。 并没有被摔成一地的碎冰渣…… 包裹在肖毅身体外的冰块轰然而碎,身体内也瞬间融化开来,气血恢复流动,五脏六腑恢复运作,心脏砰砰跳动,之前一切停摆的东西都活了过来,还比冻结之前更加充满了活力和生机。 天冰淬体! 呼,肖毅长吁了一口气,感觉全身热气蒸腾,吸入肺中的凌冽寒气也再让自己感觉不到沁骨的寒意。 心中的惊骇,也随着安然落地,大为舒缓。 第022章 极冰雪堡之战 - 神窍 - 红烧老地瓜 全新的世界里,一切看起来都是那么的陌生。 寒气逼人,四周充塞着比寒冷更骇人的死寂。 这么大个的冰雹从天而降,又从里面蹦出个人儿来,仿佛天降神兵,守城的一方竟然没有尖叫声或欢呼声? 整个城墙之上,空无一人! 只有城下的喧闹声,还在提醒着肖毅,魔族大军正在组织攻城。 空中火球飞过的呼啸声停歇,城堡下的投石车也终于停止了弹shè。 宽大的城墙上,地面到处散落的一簇簇油火仍在哔哔啵啵燃烧,厚重的冰砌垛墙已被砸开一个巨大的缺口,遍地碎冰。 垛墙被破开的缺口令城墙降低了高度,一辆高大的楼车又在魔族士兵们震天的号子声里,缓缓向城墙推来。 一靠近城墙,楼车上的吊桥缓缓放下,搭在了缺口之上。 楼车里,已聚集成队的魔族士兵,红sè的眼瞳shè出凶光,挥舞着各式兵刃嘶吼着向城墙内扑来。 又有无数魔族士兵开始在楼车下集结,顺着楼车中的木梯向上攀爬。 城堡内,却悄无人声。 守卫城堡的人呢? 难道是要我这菜瓜独自一人守城麽?老天,您开什么玩笑? 肖毅正自纳闷,一名雪族战士自他身后的塔楼里大步走出。这战士似乎刚起床,边走边夸张地打着哈欠。 在肖毅怔愣的目光中,雪族战士旁若无人地迎面而来,又几乎贴面而过,快速迎向了城墙上的缺口。 如此硕大的城堡里,似乎只剩下这最后一名战士。 这人身材高大,**的上身匀称而壮硕,皮肤雪白,白眉白须,生着一张威武硬朗得有些张狂的脸。一头飘逸的白sè长发,迎风飞扬。只是那朗星般的双眼,似乎还带着惺忪的睡意,面露几分不耐之sè。 但一看见已攻上城头的魔族士兵,他双眼便shè出两道jīng光,全身上下也散发出一股炙热的战意,鹅毛般的雪花飘落到离他身体一尺开外便融化蒸发! 一路走过,片雪不沾。 同时他两条如同玄冰寒钢铸造而成的强壮手臂,随意倒提着两把巨大而厚重的银sè战刀。刀尖在坚冰地面划过,嗤嗤带起一路的火星。 一接近已冲上城墙的魔族士兵,雪族战士手里那两把巨刀立即就活了过来一般,与它们的主人融为一体,刀光冰寒,左右翻飞,迅猛无匹,疾如闪电! 削,刺,砍,劈,挂,拖,银sè刀光罩住十米之内,一篷篷的鲜血从刀光中溅shè而出,眨眼之间,十余名魔族士兵就变成了地上残缺的尸体。 从未见过如此刚硬凌冽,又迅疾无比的刀法,即使在五十步之外,都能感受到那两把巨刀挥舞时散发出来的冻人寒气! 这名雪族狂战士的出现和迎战,让肖毅感受到比这天地间的急冻冰寒更加寒冷百倍的寒意,忍不住直打冷战。 刀光粼粼,圈画出一个半径十米的死亡漩涡,后续的魔族士兵,一旦跨过界限,便是同样的粉身碎骨。 成千上万的魔族士兵在楼车下聚集,攀爬,源源不断地攻来。 时光飞逝。 大雪纷飞变作了骄阳高挂…… 高挂头顶的骄阳又变作夕阳,彻底落下地平线…… 当银月升起之时,洒下银sè之光笼罩大地,皎洁月光被满目雪白的冰雪反shè,城上城下亮如白昼。 城墙上,以雪族战士为中心,层层叠叠的尸体已围成了一个半径十米的大圈。后续的魔族士兵甚至要先将同伴的尸体拖开、推下城墙,才能继续向他进攻。 无数魔族士兵的鲜血染红了地面,又汇流成小溪,顺着城墙缺口向下流淌,在晶莹剔透的城堡外冰墙立面,挂出了一道黑红刺眼的血幕。 自始至终,雪族战士都一声不吭,状如疯魔,只是闷头将两把银sè巨刀舞得水泼不进,敌不近身。 终于,魔族士兵在楼车里停下了脚步,作着一次长时间的冲锋聚集准备…… 哈哈哈——雪族战士笼罩在银sè月光里,全身上下没有一丝血迹,也没有一颗汗滴,手中银sè巨刀指地,鲜血滴落,仰天长笑。 那笑声充满快意,惊天动地,直冲云霄。 城墙上的鲜血混合着碎冰,被那笑声震动得脱离地面,滞空,一直到笑声停歇,才化为环形的血幕从空中降落。 肖毅看着这一切,早已目瞪口呆。 笑声停时,雪族战士转过身来,对着肖毅面带微笑,“呯”的一声把左手的巨刀扔在肖毅的脚下。然后又转过身去面对缺口,盯着楼车里聚集的数量更多的魔族士兵,镇定自若,如同屹立于高高城墙之上的一座不倒的雪峰。 那怒饮了无数魔族鲜血的银sè战刀,雪亮宽厚的刀脊,鲜红锋利的刀刃,纹饰jīng美的刀柄,长度接近十六岁的肖毅大半个身高,看上去重若千钧。 盯着脚下的战刀,肖毅浑身的血液突然沸腾,瘦小的身体里生出无限力量。 肖毅低喝一声,俯身双手握住刀柄,提刀而起,大踏步向前,与雪族战士并肩而立! 楼车里聚集的魔族士兵再一次蜂拥而上,拖开同伴的尸体推下城墙,清理出道路,挥舞着长矛利剑大锤镰刀愤怒地嘶吼,像凶猛的巨浪般向两人拍来! 这是肖毅第一次踏上真正的战场。这个战场里,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也是他第一次即将提刀杀人,或者是被杀,难免心生几分怯意。 面对的还是之前从来没见过、只在传说中听说过的可怕魔族。这万年之前,纷争不断的各族人类都不得不联合起来,共同面对的从黑暗世界而来的凶悍敌人。 魔族与人类生得几无二致,但长期处于地底令他们皮肤呈现病态的白,红sè的眼瞳瞧上去就令人发晕,全身笼罩着可怖的魔气,换成另一个少年,第一次看见他们,该立即吓昏了过去。 见魔族士兵正源源不断攻来,肖毅握刀的手,微微颤抖。 雪族战士见状,又投来一个鼓励的眼神。 肖毅报以微笑,开始明白这是跟着他在血腥战场里训练战技的极佳机会,深吸了一口气,强自稳住心神。 他又努力回忆着之前雪族狂战士所用的刀法,依样学样慢慢舞动起战刀,又渐渐由生涩到熟练,由缓慢到迅疾,很快将战刀挥舞成一个直径一米多的刀光罩。 愤怒的黑sè巨浪扑来,碰到一大一小两个刀光罩,便立即碎成血红sè的浪花。飞溅的鲜血包裹住刀光罩,形成了两个大小不一、半球形的血幕。 当光影和血幕再一次消失之时,雪族战士扭过头来,又对肖毅露出一个赞许的微笑。 肖毅大汗淋漓,浑身几近脱力,大口地喘着粗气,手上的刀也重得如同泰山一般,刀刃置于地面,根本无暇顾及和回应雪族战士的这个微笑。 虽然力竭,疲惫,所有的肌肉都酸痛得快要撕裂开来,但望着一地的魔族尸体,一股平生从未感受过的快意却很快席卷全身! 魔族又一次聚集,清理出道路。 当他们再一次出现在眼前时,几十人全都手提一sè的名贵利剑,身着玄纹铠甲。没有乱糟糟的怒吼和嘶叫,没有恶狠狠地乱扑,只是沉默而冷静地缓步前行。 魔族的普通士兵,全部换成了清一sè的什长! 肖毅再次咬牙舞动起银sè战刀,一次次费力地拨荡开从四面八方刺来的利剑,但渐渐便感到力不从心,处处捉襟见肘。 刀光罩,很快被十余把利剑撕开了口子。 噗噗噗,十余把利剑同时刺入了肖毅的身体! 啊——肖毅眼前一黑,张口惨叫。 第023章 浑沌眼,剧变! - 神窍 - 红烧老地瓜 轰! 十余把利剑同时刺入身体之时,肖毅被弹出了浑沌世界。 躺在桑家庄战奴囚院内地窟干茅草堆里的肖毅,也如同触电一般全身抖了一抖,猛然睁开了双眼! 雪族狂战士的仰天长笑声仍犹在耳,漫天的血幕也犹在眼前,是那么的真实,那么的清晰,让他的眼睛里填满了震惊和迷茫,眼神发虚,一片模糊。 当眼睛重新能聚焦、视野开始清晰起来时,肖毅被看到的一切又一次震惊。 并不是对这个地窟的环境感到吃惊,而是看到的一切,都以一种与之前完全不同的方式展现在眼前。 地窟的墙上点着一盏昏暗的油灯。比如看那点灯火,能清晰地看到那是一堆细小的火元素以独特而玄妙的阵列排列在一起,相互碰撞产生出能量,发出暗红的光亮。 比如墙和地,是无数的土元素,简单的排列,但方式又稍有不同。 比如身下的茅草,是木元素,因茅草干枯,大部分元素也失去了活力。 “五行构世之说”,产生于万年之前的中州,也是现在这个世界大多数文明所公认的著名学说,认为世间万物均由金木水火土五类元素构成,并相生相克。 在肖毅现在的眼中,就是一个元素的世界。 过了很长的时间,肖毅才适应了眼中那由无数细小的元素构建而成的微观世界,心头的震骇慢慢平息。 回忆起那个与以往大不相同的梦境,又进入到的那个古怪的冰天冻地的浑沌世界,还有与雪族狂战士并肩一起与无数魔族间展开的那场血腥而快意的战斗,他知道一定是有某种神奇的异变降临在自己的身上。 必须要学着适应,并冷静面对自己身上发生的系列剧变。 肖毅把眼睛狠狠地闭合,再睁开,一切恢复了原貌。 元素世界消失。灯火还是灯火,墙还是墙,茅草还是茅草。 闭上,再睁开,元素世界又再次出现。 连续几次,均是如此。念头,就是开关。 难道自己有了“窍眼”? 他想起了在漩涡通道里时,无数男女人声齐呼的那句话来,“肖毅,终于等到了你年满十六,浑沌窍可以开启的时候!” 这个世界的大多数人类生而带有“灵窍”,灵窍又分为主武力的“武窍”和主智慧的“慧窍”,肖毅只知道自己生下来就是个体内没有任何“灵窍”的菜瓜,也因此受尽了鄙视和磨难。 对稀有的“慧窍”不敢奢望,但对绝大多数人都有的“武窍”,肖毅却是比谁人都更加渴望,盼着自己生来就有,或者某一天在体内突然出现一个,让自己不再是这个世界的异类。 现在体内,似乎是有了一个灵窍。但却不是朝思暮想的“武窍”? “浑沌窍”,是个什么样的窍? 闻所未闻! 体内生有灵窍,则必然在眉心间生有“窍眼”,与体内灵窍相连。 如果说自己体内已突然有了个“浑沌窍”,那毫无疑问,自己也同时开启了第三只眼。 “浑沌眼”? 定是这“浑沌眼”,让自己看见了十六年来从未见过的东西。 再次镇定片刻,肖毅就发现不光是眼识,自己的五感六识,都比之前强大了太多。 躺在脚边沉睡的那条丑肥狗疤癞,正打着呼噜,一旦开启耳识,那鼾声便响如旱雷! 如果他愿意,他甚至能清晰地听到隔壁的地窟里,黑熊人小厮徒熊云正磨牙的声音;再过去的地窟里,夏侯晨在昏睡中也捂着胸口的低声痛苦闷哼;地窟外几十米的泥土里,一只蛐蛐的小声鸣叫…… 开启“浑沌眼”能清晰地看见元素,能给自己带来什么好处,肖毅现在还不明白,但他知道那一定是巨大的好处! 窍眼已开,那体内的变化呢? 肖毅恍然觉醒,朝自己的身体内看去。 果然也生出了剧变,在自己胸口正中的“膻中穴”处,多出了一团漩涡! 那漩涡的摸样,看起来和在梦境中把自己猛然吸入的那个大漩涡几乎就是一个样,不过是缩小了万倍,只有茶杯口那么大。 没有任何颜sè,只能说灰白朦胧,混沌一片。 就连那一丝灰白,也并不是它本身发出的颜sè,而是它正从自己心脏的位置,牵扯出一丝白sè而浓稠的气体,不断吸入其中所致。 本来包裹在心脏周围不断萦绕、浓稠而致密的白sè气体,正不断变淡、减少,直至彻底被这个漩涡吸收干净。 肖毅的身识被最后一丝白sè气雾牵扯,跟随着进入了漩涡之内。 混沌漩涡内,又是一个全新的小天地! 这个天地恍若一座巨大的宫殿,宝蓝sè的圆弧形穹顶,蔚蓝sè的雾海作毯,说不出的玄妙神奇。一眼瞧去,仿佛是在夜幕如毡的晴朗夜晚,漫天挂满了大大小小的星星,但那星空被人神奇地剥离、抽出、旋转,使得一幅立体的星云盘图竖立于虚空,让这处所在整个看起来,更像是一个星宫。 竖立于虚空中的星云盘图,正中有五颗最大最显眼的恒星般的凹陷。 五颗恒星颜sè又各不相同,分别是金、青、蓝、红、褐。如果将五颗恒星间相互连线,正好组成一个五角星。肖毅一看,就知道这是再熟悉不过的“五行图”。五颗恒星目前均黯淡无光,仿佛正等着有什么东西填入那凹陷,将它们点亮。 又有一些与这五颗恒星相同大小的星星散落于星云盘图各处,似乎是代表着某些区别于“金木水火土”之外的隐藏元素属xìng。 还有很多大小不一、比恒星小一些的行星,密布在五颗恒星周围。看似杂乱无章,但仔细看来,与五颗主星都有或多或少的联系。 所有的星星都暗淡无光,除了其中不是很起眼的一颗…… 被混沌漩涡从肖毅心脏处吸收进来的那股纯白sè浓稠气雾,就正缓缓流入蓝sè水属主星附近的一颗行星,并渐渐把它点亮! 在这颗蓝sè行星将纯白气雾完全吸入,亮到最炽之时,星宫里突兀地响起一个人夸张的哈欠声! 待哈欠声停了片刻,一个有些张狂、带着几分慵懒的男人声音响了起来,在这个空间里听起来显得空灵、余音缭绕: “水属‘极冻冰寒’元力归位,小子,恭喜你点亮了属于你的第一颗行星……” 第024章 第一位窍灵,刀灵 - 神窍 - 红烧老地瓜 “你是谁?”肖毅有些吃惊。 “哈哈,这么快就忘了我?可曾记得片刻前你我曾在极冰雪堡中并肩一战?” “你是那位雪族狂战士?!” “是我,也不是我,这只是我的一缕神魂,化作了你的第一位‘窍灵’。” “窍灵?” “永远与这‘浑沌窍’共生,窍在灵在,窍毁灵亡。” “你是第一位‘窍灵’,这么说起来还有其他窍灵?” “当然,但需要你找到能让他们归位的‘五行元力’……” 五行元力? 肖毅这个之前连武窍都有不起的菜瓜,面对如此剧变,连一向反应敏捷的脑子都有点停止转动的趋向,歇了半响,才想出了下面的问题:“刚才你说水属‘极冻冰寒’元力归位,这种元力应该是水属之下的一种元力,它是怎么来的?为什么之前一直就在我的心脏?还有,为什么你一直在?” 窍灵沉默了片刻,口气里似乎有了一丝伤感:“这是你的母亲,我们雪族的圣女,也是我最喜欢的一个后裔,生前留给你的最珍贵的礼物……如果没有它,你早就该消亡于这个世界,今天也没机会与我见面!” 窍灵的声音突然又变得急促而愤怒:“她用她的生命,换了你一个活下来的机会!否则你们这个世界里的凡夫俗子,又怎能伤她分毫?!” “极冻冰寒”元力,就是梦境中那女子口对口传给我的纯白sè气流? 原来那个梦境中天天见到的貌若天仙的白发女子,果然是自己的娘亲?! 自己早就一次又一次怀疑,如果不是自己的娘亲,又怎会对自己露出那世间最好看最温暖的微笑? 如此说来,梦中的那名男子,就是自己的父亲? 肖毅脑海中的震撼,难以言表…… 一直以来,肖毅都以为自己从小就是个无父无母的孤儿,就像个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孩子,也从来没感受过父母温暖的怀抱。 每当看见别人的父母带着孩子嬉戏、玩闹,一家人其乐融融之时,他总是赶紧远远躲开,害怕自己的眼泪忍不住流下来。 也正是因为如此,他最是渴望亲生父母能亲手将自己拥在怀中,哪怕只有一次,哪怕只有一秒…… 即使义父们从小对自己无微不至地关爱和照料,还经常拿他们扎人脸的胡茬戳在自己的小脸蛋上,但谁又能代替娘亲,那俯下身子,轻轻的一吻? 谁又能代替父亲,那张开的双臂,有力的一拥? 原来,我肖毅也是有亲生父母的人! 原来,我天天都能看见他们的摸样,如近在眼前般清晰,又如远在天边般模糊…… 原来,自己每天都在父母温暖的怀抱之中! 明明就在眼前,却永远触碰不到他们满含慈爱的脸,擦拭不了他们心碎yù绝的泪。 还有什么凄凉,能比过天天相见,却只能相拥而不能言? 还有什么悲伤,能比过一把匕首,被亲爹亲手递进胸膛? 父亲对自己为什么要如此残忍?究竟是什么样的人,能让他如此迫不得已? 娘亲为什么要选择用这种方式牺牲自己,换来自己此时的活着? 一股滔天的仇恨怒浪席卷肖毅的全身,让他全身上下所有的毛孔都散发出无限的恨意,眼泪,也忍不住就要夺眶而出……但现在不是该哭的时候,又拼命咬牙强自忍住。 “窍灵,我父母为什么要这么作?你知道我的身世?” “你们俗世的事情,我不关心,也不想知道。我只关心你的母亲,因为她身上流着我的血脉。我也只能告诉你,你母亲是被人逼死的,迫不得已只能这么作……”窍灵的声音,又开始变得慵懒。 无论是什么原因,如果不能找到那些逼死父母的人报仇雪恨,那么现在自己活着,又还有什么意义? “窍灵,我不想你的好后裔,也是我的好娘亲就这么白白死去……我想强大,不断地强大起来!请您告诉我,‘浑沌窍’到底是什么窍?我该怎样用好它?” “你这小子,问题还真多,我真的很困啊……不过看在你开始对我用‘您’字,我就一次说个干净好了事……关于‘浑沌窍’,我只有一句话给你,‘混沌初开,继而浑沌。一切皆无,一切又生于其中’。这一句话,也许需要用你的一生去领悟。我再告诉你,为什么一定要等到你长到十六岁时,它才能开启?因为它对你自己、对你们这个世界而言,既是最大的希望,又是最大的绝望。开启得太早,是你稚嫩的身体和思想都绝对不能承受的大灾难!你想变得强大,很简单,只需要你点亮这里的星星,特别是点亮金木水火土五颗主星,我就敢保证在你的世界,即便是最强大的敌人,都不再是你的对手。所以,去找五行元力吧……” 说完这话,窍灵就开始捂着嘴打哈欠了。 肖毅急急地问:“到哪里去找五行元力?” “真是叽歪……这还不简单?在它们该在的地方啊!我该睡了,我困……” “你一个窍灵,还需要睡觉?” 窍灵听见这个问题,好像又来了一些jīng神,“哈哈,小子,知道在你刚到极冰雪堡时,魔族就要冲进来的时候,我在干什么吗?” “干什么?磨刀?我看你的两把刀挺亮,也挺快……” “磨刀?告诉你,我在睡觉!我这个人,不爱黄金,不喜美酒,不碰女人,最喜欢的事情就睡觉!最好是一觉就能睡到天荒地老,那对我来说才是世间最美好的事情!只要魔族还没有冲到面前,也最好是不要急着叫醒我……好啦……我该睡啦……”窍灵哈欠不断。 “你还没有告诉我你的名字!” “族人叫我雪族武神……世人叫我刀神……我是浑沌窍的‘刀灵’……送把小刀给你自己去玩玩,别再烦我啦……呼……呼……” 星宫里,除了越来越重的呼噜声,再没有其他的声音。 肖毅又愣愣地盯着星空图看了半晌,觉得一切太过疯狂,脑袋也开始发涨,忍不住闷哼一声,身识也如同cháo水般瞬间退出了身体。 第025章 神奇的灵窍 - 神窍 - 红烧老地瓜 一切就像一场匪夷所思的梦,虚幻得令人难以置信。 但当肖毅右手触摸到一件凭空多出的冷冰冰的物事,就知道刚才的一切,已不再是梦境。 “刀灵”说送把刀给自己玩玩,肖毅一下子就回想起在浑沌世界里,雪族武神手里那两把威武凶悍的银sè战刀,一看就知道是神兵,难道他舍得送自己一把? 当肖毅赶紧把手边的冰冷物事抓起来一看,“切――” 大失所望! 哪里是什么银sè战刀,就是一把农人用的那种劈柴火的柴刀。 看起来像是粗铁打造,半臂长,黑漆麻乌,更为夸张的是,刀刃上还有个大得可以镶进一个鸡蛋的缺口。恐怕条件稍微好点的农家里,也不会用如此劣质的柴刀。 “我就说那永远睡不醒的家伙,不可能那么大方……” 不过在当下这战奴囚院里,当成个防身的物件也是不错。总是铁作的,要砍人的话比木棍好。肖毅把它塞进了身侧的茅草里。 “我受了那么重的伤,手却能动了?”肖毅记得刚睁开眼时,四肢连动弹一分的力气都没有。 一个刚被从死亡深渊里拖出来的人,受的伤之重,可想而知。 在承受虎彪最后那一记“兽皇腿”杀招前,肖毅就已连续挨了熊蛮的两记“黑熊拳”及虎彪的一腿,五脏六腑皆已受创而重伤吐血。 而虎彪最后那一记杀招,携着炼体五重巅峰的二千七百劲之威,如果正中肖毅胸口,肖毅必将惨死于当场! 所幸丑肥狗疤癞及时冲来,冲偏了虎彪虎足的准头,又卸去了那一腿所携的大部分力量,这才免于肖毅当时立即毙命。 这一切,是肖毅在腾空飞起前亲自看在了眼里的,“好在有疤癞,否则恐怕我已等不到‘浑沌窍’开启的时候了吧……”肖毅看了一眼正在脚边熟睡的丑肥狗,心里一阵温暖。 但即使虎彪那一腿未中胸口,仍然印在了肖毅右胸之上。当时立即便将右胸的所有肋骨几乎全部震碎,右胸内的腑脏更是震了个七零八落。 换做另一个人,别说像肖毅这般羸弱的菜瓜少年,就是一名壮年男子,即使当时不死,现在也该死透了。 好在又有娘亲赐予的宝贵礼物――水属“极冻冰寒”元力,护住了他的心脏和心脉,没有让他的心脏停止跳动。 而在十五年前的大越国济水长滩之上,也正是这“极冻冰寒”元力,在肖毅父亲手中那把匕首透胸而过之时,自然生出护主之力,在心脏外瞬间形成一层坚不可破的万年极冻寒冰,才让匕首并未能刺入心脏之中。 这之后,才又幸运地遇到了拥有大慈悲之心的桑坦,施仁心、喂奇药,以“气疗丹”修补内部脏器,又以各种外敷药剂治疗骨伤。 但如果没有疤癞和娘亲遗留的宝贵礼物,桑坦也只能望尸兴叹。 “原来‘极冻冰寒’元力,就是娘亲给我的命,我又该用什么,回报于娘亲?”肖毅抽了抽鼻子,一阵泛酸。 那现在体内的伤势,又如何了呢? 之前未进入梦境,尚处于深度昏迷状态时,肖毅都能感觉到全身上下的每一个细胞皆传来剧烈的疼痛和麻痒感,如万象踩踏、万蚁啃噬,生不如死。 现在,好像感觉已比之前轻松了许多…… 肖毅赶紧又将身识沉入体内,上下查探片刻,就发现此番奇遇的收获,还远不止上述几项。 首先是全身的经脉,像被人抽掉又换上了一副全新的一样。 肖毅不知道什么原因,自己从小就经脉尽废。 经脉尽废对于一个没有武窍的菜瓜来说,无非好像是一个想骑马出去打猎的人,发现自己家里既也没有马,也没有马鞍。马都没有,拿马鞍来有什么用?好像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但事实也不是完全如此。一个经脉尽废的普通人固然不能修武,还因体内长期气血呆滞、供力不足,体魄将比常人弱上许多,寿元也将比常人短上许多。 也因此,肖毅一直被义父们天天灌药、泡药汤,折磨了好几年。如此这般一番折腾,体魄倒是比普通人差了没太多,但全身尽废的经脉从未有任何改善。 但现在,已有了全新的经脉! 那全新的经脉,粗者为脉,细者为络,看起来是如此的脉络清晰、泾渭分明、壮实强健,一定是经过了重塑,且通畅无比。 不止是如此,全身的骨骼、血液、筋膜、皮肉也全都像换过了一样,比之前更加紧实、强壮、优质。虽然整个人从外面看上去还是那幅豆苗般的摸样,但每一个细胞里,都蕴含着比以前更强的力量。 肖毅细细回想一番,这一定是娘亲馈赠给自己的又一个大礼物! 当自己被“极冻冰寒”元力首次带入浑沌世界时,全身曾被急冻又融化,“天冰淬体”! 之前的那幅皮囊太过虚弱,又怎配作“浑沌窍”的宿主? 再一细看,伤势仍然还在,其中最重的右胸塌陷、肋骨尽断,断骨森白可怖,刺眼而骇人,五脏六腑伤痕累累。 但它们,正在以人眼能识的缓慢速度修补、愈合。 又能看见“浑沌窍”那混沌一片的漩涡,正缓缓旋转,不断从敷在整个上半身的草药膏剂里,抽出丝丝缕缕的青sè游丝,并把本来极淡的青sè不断变得更加浓稠,直至墨青,然后再送到断骨之处,让骨伤之上不断生出极其细小的新骨刺,又相互交织、融接。 同时本来沉于腹部之中的大团白sè元气,应该是什么丹药所化,也正在浑沌窍的牵引之下,使元气向着受伤的五脏六腑、筋膜、皮肉流动的速度加快,并把那元气的淡白sè,变为更加浓稠的nǎi白sè。 这“浑沌窍”,竟然能加速药力的吸收,并提升药力? 按肖毅所知,世人的灵窍可从没有这样的功能。 这真是太神奇了! 一旦发现“浑沌窍”还有这样的神奇功能,重伤之下的肖毅便大感欣慰。 虽然义父们不在身旁,这乡下的战奴囚院里也不会有什么好的医师及药剂,但只要那为自己敷药的好心医师肯继续为自己施药,肖毅就知道自己不但死不了,彻底康复也指rì可待! 第026章 摘不掉的菜瓜帽子 - 神窍 - 红烧老地瓜 十六年的艰辛岁月,和义父们的教导,让肖毅拥有了一颗感恩的心。 “无论那名好心的医师是谁,他都是我的救命恩人。同时这桑家的家主桑伦,我也该感谢他没有抛弃我这名卑贱又无用的濒死小奴……” 劫后余生的肖毅,心中暗道。但最想感谢的,还是娘亲,疤癞,还有这体内如此神奇的“浑沌窍”! “我肖毅,终于也有了属于自己的灵窍!” 再回想起过去三年间的种种际遇,一直作为菜瓜受尽了凌辱和挖苦的他,瞬间感到一股强烈的幸福感扑面袭来,润湿了双眼。 “我肖毅,终于不再是一个菜瓜!” 幸福感很快又被一阵更猛烈的迫切感覆盖,既然体内有了灵窍,那么自己该如何利用它,不断地强大起来呢? 躺在茅草堆的肖毅又皱紧了眉头,静心沉思。很快,高兴了没两分钟的他,又有些愁眉苦脸起来:“嗯?不对……恐怕还是丢不开‘菜瓜’这名头……” 为什么呢? 因为“浑沌窍”和他所了解的“武窍”及“慧窍”,实在是天差地远,简直已颠覆了他过去对“灵窍”的所有认识! 同时与“浑沌窍”伴生的“浑沌眼”,也根本和普通的“窍眼”不是一回事。 说起来,肖毅之前虽然是个菜瓜,却是个武道理论大宗师。 正是因为他不能修武,才更加羡慕那些武道强者,并时刻梦想着自己也能成为那样的人。 而这个天生的菜瓜,似乎老天我见犹怜,赋予了他另外的超强才能,其中有两项是:超强领悟、过目不忘。 义父们中的每一个,都是他心中的偶像,更是他拼命学习的对象。从小自懂事以来,肖毅便天天看义父们演武,所有的武技,他都是看在眼里,很快便能深深刻入脑海。 从小又居无定所,安定不了两天,义父们又随时可能带着他浪迹天涯。至于什么原因,义父们从来不告诉他。 住的时间最长的一个地方,是在一个群山深处的山洞群中,住了三年。 那庞大的山洞群中其中几间洞窟,几乎网罗了天下所有流行的功法、武技、武道典籍、大陆历史、文明等各类书籍,浩大而庞杂。其中还有不少仅供一支叫“黑玄锐士”的越**队里“万人将”以上的将领阅读的书籍。 在那三年里,肖毅的每一天都过得很充实。封闭的山洞,却让他知悉了天下。 因此此时的肖毅,对武道理论研究十分透彻。如果他有“武窍”,他早该傲视同侪,名冠天下。 而他的大脑里,也藏着一座宝库。其中的功法武技之多、品阶之高,恐怕是很多大世家门阀里的藏经阁也比不了的。 在那三年中,他因为自己没有“灵窍”,天天盼着体里凭空生出,便把一本三千年前中州圣帝姬天所著的《真罡经》第一卷都快翻烂了,倒背如流,想从中找到如何让菜瓜生出武窍的方法。 中州圣帝姬天,是三千年前中州生出的一位绝世强者,传说他也是万年来中州大陆唯一一位成功跨越龙门的人君。正是在他的手上,长期四分五裂的中州大地最终实现了统一,并一路开疆辟地,直至“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姬天被认为是中州大陆上第一位窥视到“天道”的武道强者,所著的《真罡经》传说有十卷,但仅有第一卷传世,其余尽皆失传。 在《真罡经》的第一卷里,姬天第一次详细而系统地阐述了这个世界里“元气”、“灵窍”、“武窍”、“慧窍”、“五行元力”等基本学识。因此这真罡经第一卷,是中州大陆上每一个想踏入武道之人,必读之物。 此时肖毅对照《真罡经》盯着自己体内的“浑沌窍”看了半天,完全找不到它和这个世界人体内的“灵窍”之间,有任何相同的地方。 按照《真罡经》对“灵窍”的描述,它在绝大多数人体内生来便有,等待开启和觉醒。“武窍”主武力,生于腹部丹田穴位置;“慧窍”主智慧,生于胸口膻中穴位置。 这两种灵窍,虽然一个主武,一个主文;一个普通,一个稀有,但都具备两个很重要的特xìng,或者叫铁则,一是“天生带有五行属xìng”,二是“必然伴生有能显示灵窍五行属xìng的‘窍眼’”。 普天之下,概莫能外! 这就是说,“灵窍”之中天生蕴含某种五行元力,比如火元力、水元力。一旦灵窍开启,这种五行元力便觉醒。 因此灵窍和“金木水火土”中的某一属,必定是绑定在一起的。一提某人有灵窍,必定是“他有木属武窍”、“他有水属慧窍”等等。 同时体内有灵窍,则必然会在眉心处生有“窍眼”。 “窍眼”与体内灵窍同生共连,能浮显五行颜sè。比如你体内是“火属武窍”,尚未开启,则必然“窍眼”浮显淡淡红光。开启后,颜sè加深,一眼就能看出。战斗时激发体内“火属武窍”,则“窍眼”红光也必然同时暴闪。 窍眼是立威的大杀器,如果你实力比别人强,只需让窍眼闪上两闪,额头上评阶的银星或银月凸显,根本不用动手,吓也把别人吓跑了,少了许多麻烦。 所以按第一铁则,就算低阶的武者尚不能内视,也看不见自己体内的武窍,但大陆上最傻的傻子都知道,武窍在身体内,就是一团带有五行颜sè的星云,位于腹部丹田位置。 “慧窍”也是同样的道理,只不过位置是在胸口而已。 但肖毅这菜瓜呢? 别人是带五行颜sè的星云,他这个莫名其妙的“浑沌窍”,是个生在胸口的漩涡不说,还无颜无sè混沌一片,到底是个什么五行属xìng? 按第二铁则,肖毅又用身识仔细查看自己眉心间本该生出“窍眼”的位置,看了半天,也看不出和之前有什么不同。之前眉心间的那块皮肤,还是那块皮肤。啥光芒也没生出,只有草灰,和刚才在昏迷中被蚊子叮的一个红包。 “浑沌眼”呢?鬼才知道…… 这没有能浮显“金青蓝红褐”里某种五行颜sè的“窍眼”,往后就算扯住别人的耳朵把别人的耳朵震出血,大声地吼“我体内是没有武窍,也没有慧窍,可是我有更加厉害更加牛掰的‘浑沌窍’啊!” 鬼才相信! 去你姥姥的,看来“菜瓜”这顶烂帽子戴在头上,是一辈子都休想摘掉了…… 当然这个与世人大不一样的异状,肖毅自己并没有真正放在心上。 看不见就看不见吧,不知道就不知道吧,真正的实力强就行,实力是拿来砍人而不是吓人的。 反倒是另外一个他想起来的问题,让他如卧针毡,觉得屁股下本来就又干又硬的茅草,现在真的都变成了针。 这个问题,才是有可能让他满腹所学,沦为废纸的关键! 由于世人的“灵窍”天生带有五行属xìng,也因此这个世界的武道功法和武技,几乎都是绑定了五行属xìng的。比如水系功法、土系武技。武者选择与自身武窍属xìng相搭配的功法和武技,才能更好地激发和利用武窍内的五行元力,获得“武窍”对战力的极大加持。 也不是不能跨属xìng修炼功法和武技,但那意味着放弃自身武窍属xìng加持。 如果武窍和功法、武技之间五行属xìng正好相克,还很容易走火入魔。 所以大贵族、大世家门阀里,孩子一生下来确定了体内是什么五行属xìng的武窍,家族就会开始不惜重金、不计代价地开始为他准备相应属xìng的功法和武技秘笈。 少数五行属xìng通用的功法和武技秘笈,全都被评定为“天阶”,世间难觅、贵如谋城。 现在体内这“浑沌窍”,根本没法确定五行属xìng,肖毅就开始担心脑子里那些绑定了五行属xìng的神功奇技秘笈,会不会全都是废纸…… “先姑且把这‘浑沌窍’,当作是五行属xìng无法确定的‘武窍’吧……” 肖毅决定还是先试一试再说。 “按照当世修炼理论,‘武窍’开启后,就能开始修炼功法引天地元气入体并存于武窍之中,进入‘罡气境’的修炼阶段。自己体内的‘浑沌窍’已开启,但它又没法确定五行属xìng,那该先选个什么功法来开始自己的引气入体呢?” 世间的功法和武技分“天地玄黄”四阶,每阶又分上中下三品。 肖毅脑海中所储的功法,各阶各品各五行属xìng的少说有几百本,其中不少都是玄、地阶的高级功法。黄阶的在当时的那山洞里本来就少,他也懒得翻。其中最高级的一本,甚至是已达天阶下品的《滴水波纹功》! 水属“滴水波纹功”,讲究一个“水滴石穿”的坚毅,修炼前期功力提升可能不明显,但一旦坚持不懈,后期便突飞猛进,炼至巅峰九层更有如大海怒cháo般的恐怖威能。 这功法的品xìng,十分符合肖毅自己坚毅的秉xìng。同时肖毅也不傻,想着正好体内的星宫中已有水属的“极冻冰寒”元力,说不定五行属xìng能够相搭,这功法又是自己所知的最高级功法,当然先选它了! 但当肖毅按照《滴水波纹功》所述的法门折腾了一个多时辰,把那功法引气入体的章节翻来覆去地背了上百次并照做之后,也没有一点天地元气入体的迹象时,无奈只好苦兮兮地放弃了。 也许是五行属xìng不搭,也许是“浑沌窍”还不认识这功法,别放弃希望! 又分别试了金、木、火、土四种属xìng所知的最高级的功法,还是没用。 功法太高级?浑沌窍太烂消受不起?那再来! 又逐次降低每种属xìng功法的品阶……还是不行。 虽然跨属xìng会有风险效果也差,但总能跨属修炼不是?别管属xìng了,别管功法品阶了,一本一本的试吧…… …… 当公鸡开始打鸣,还有一个时辰天就要亮起来的时候,肖毅已试过了上百种功法,终归是一无所成! jīng力已耗费了个干干净净,本就身负重伤的他几近虚脱,觉得自己的脑子随时都要爆裂开来,终于忍不住一边痛哭流涕一边愤愤地怒骂起来: 老天啊老天,你想玩死我这个菜瓜呐? 要么不给,要么给个玩不转的。 浑沌窍啊浑沌窍,你到底是个什么烂窍?! 第027章 黑铁牌子的异变 - 神窍 - 红烧老地瓜 在试尽了所知的几乎所有功法后,一无所成,原本满含希望的肖毅,心如死灰。 正是因为他已经亲眼见过、亲身体会过“浑沌窍”带来的好处,在报有巨大期望时遭遇此种打击,才更是伤心yù绝。 有个浑沌眼看看之前一辈子没看过的玩意儿,有个能杀杀魔族练练武技的浑沌世界,有个无聊时可以洗洗眼睛的星宫,有个天天睡不醒的窍灵,但如果不能靠它修炼功法吸纳天地元气入体让自己不断强大,上述这一切岂不是成了无本之木、无根之水,也让这听起来很牛的“浑沌窍”,沦为了小孩子的无聊玩具? 最可气的就是那个加速药力吸收和提升药力!早知道这样,还不如没有,早点死了还来得个干净! 浑沌窍啊浑沌窍,到底是该爱你?还是恨你? 空守宝山,却不得门而入。想辗转反侧身子又动不了,更是心绪难平。个中滋味,一言难尽。 在全身瘫软含泪闭目良久以后,肖毅终归还是平静了下来。 自己叫“肖毅”,这是义父们异口同声为自己取的名字,取得就是一个“坚毅不拔、毅然而立”! 十六年来经历了那么多挫折和磨难,自己也不该有同龄人那样的少年心xìng和难以自持。 面对困境唯有平静和镇定,才能对事物进行更正确的认识和把握,才能诞生出有意义、有效果的思考和对策。 当脑海中那些愤懑、不平、怒意、伤感……各种负面的纷乱情绪如cháo水般退去,一句就像沙滩上的贝壳般、一直就躺在那里的话语,便露了出来。 这句话,肖毅已听到过两次。 一次是自己刚跌入浑沌世界时,在空中响起的天神训诫。 一次是自己进入体内星宫后,刀灵也曾提及―― “混沌初开,继而浑沌。一切皆无,一切又生于其中。” 细细品味着这句话,肖毅慢慢心有所悟。 “浑沌窍”,生来就什么都没有,没有五行属xìng,没有五行元力,没有可以用来立威的窍眼,也因此世间大家能用的功法,对它没有用。但它,一定又是什么都有,能生出无限可能,只不过自己现在还未能窥探门径而已。 也不是一点门径都没窥见,起码通过刀灵之口,知道了一旦找到了五行元力,不断点亮星宫中的星星,自己就一定能不断变得更加强大。 那么今后需要自己不断地去寻找别人生来就有其一的各种五行元力,这个过程肯定曲折、艰难。但越是历经千辛万苦才获得的东西,就一定比轻松拥有的有更高的价值! 还有自己星宫内不是已经有了娘亲赠予的水属“极冻冰寒”元力了麽?只不过现在也还不知道调动的法门而已。 所以,一切都是自己的问题,怎么能去责怪“浑沌窍”呢? 肖毅开始为自己之前的不镇定、不淡定而深深惭愧。 很多东西,越是强求就越是反而离自己更远。反不如随缘而遇、随遇而安。 既然刀灵都说这一句话需要一生去感悟,也意味着“浑沌窍”需要一生去探索、去了解、去掌握,那自己就该把“浑沌窍”当成自己最神秘的朋友、最陌生的兄弟,靠真心、耐心接近它。而不是相反,那样只会把它推得离自己越来越远。 当它把自己也当成了兄弟,该来的,总会来,所以,自己又何必急于一时呢? 想到这里,肖毅彻底释然了。把世间功法皆不能修炼的烦恼,统统丢到了一边。 想起身来动动筋骨,被绑成了粽子,伤也还很重,起不来。 想睡,却又有些为自己今天的遭遇及所感所悟有些兴奋,一时也难以入眠,就东瞧瞧、西看看起来。 这地窟在战奴囚院的茅厕旁边,是给最低贱的厮徒住的,条件也可想而知。 虽然环境逼仄,油灯昏暗,睡着茅草,臭气还阵阵袭来,从小艰苦惯了的肖毅却也毫不在意,关键是没啥可看的。 就连脚边的丑肥狗疤癞也看了十几年了,它身上的每一块疤癞的位置和大小肖毅都再熟悉不过,也没啥瞧头。 百无聊赖之下,肖毅只好耍起了脖子上佩戴的那块黑铁牌子。 义父们一直说这块烂牌子再怎么样也不能丢,甚至必要的时候,要不惜用生命去守护它。 它到底有什么样的奥妙,又为什么如此重要呢? 抚摸着它,只不过能时刻提醒自己姓“肖”而已。 可对家族从无概念的自己来说,姓什么,也不过是个没有什么意义的符号而已。 肖毅又如同过去无数个入眠前的夜晚那样,习惯xìng地用拇指摩挲着牌子上那个古体的篆字――“肖”。 牌子却一反之前常态,生出了异变…… 原本古旧斑驳锈迹点点的黑铁牌子,竟在自己指头间散发出难以言表的神奇氲彩,慢慢融化、变形,又在眨眼间转换了无数种材质和形态,时而如美玉般光洁润滑,时而如杂石般粗糙膈手,时而如玄铁般沉重,时而如羽毛般轻灵,最后竟化为一股如同蚯蚓般的黑sè金属流质,流过指间爬至左手小指之上尔后自动缠绕成环,最终凝固为一只毫不起眼的黑铁戒指! 肖毅嘴巴大张,将左手置于眼前,盯着小指上的戒指,目瞪口呆。 那黑铁戒指之上刻着一个古篆字,和之前黑铁牌子上的字一模一样的风格和笔触,“肖?” 话音尚未出口,一下子就进入了一个崭新的储物空间! 目光所及的空间,比现在所处的地窟两倍还大,墙上还有很多的门,似乎等待开启。 “储物戒?” 肖毅顿时大喜过望! 元武世界由于炼器师和所需材料的稀缺,储物戒一直都是非常珍贵的器物。一枚最初级的衣箱大小的储物戒都动辄价值万金,更莫说能随着主人升级而升级、空间如此之大的神级储物戒了。除了世家上古传承,根本世所罕见,有价无市。 肖毅最大的惊喜还不在这里,作为父母留给自己的唯一信物,也许这里面,藏有自己心中无数疑惑的最终答案! 事实与所料果然不差分毫,在已开放的空间里,肖毅首先发现了一方绢布。 说它是绢布,又似是而非。因为它完全是一种肖毅从未见过的神奇白绢,明明有经年累月的古物气息,却又宛如新出,一尘不染。即使肖毅激发“浑沌眼”仔细观察,也认不出是什么自己已知的元素或材质制成。 当肖毅小心翼翼地摊开白绢,白绢上竟自上而下、自左而右,开始缓缓浮现出一个个红sè的、娟秀的古篆字来。 这似乎是一封信函。 刚一看信函的开头,肖毅顿时忍不住热泪盈眶。 随着目光追随陆续浮现的娟秀篆字缓缓移动,很快泪水又如决堤之河,在少年的脸庞上无声而肆意地奔流…… 第028章 娘亲的信 - 神窍 - 红烧老地瓜 “亲爱的小毅,我的孩子,我在这俗世唯一难以割舍的牵挂,当你看到这封信时,便该知我是你的娘亲。 世人唤我‘雪姬’,你的父亲唤我‘小雪’,而我心中最渴望的,却是能听你亲口唤我一声‘娘亲’……现在,这已成为我永远无法实现的、最后的奢望。 但当你能看到这封信时,就说明你还在这世界顽强地活着!说明娘亲和你父亲为你所作的一切,也终归得到了最大的回报!而我们已消逝的生命,因你的存活而得以延续,这就是对我们最大的安慰。 因此即使不能亲耳听到你唤我一声‘娘亲’,我的在天之灵,此时也为你的活着而绽放笑容。 我的孩子,你抬头望天,能看见娘亲此刻为你而展露的、这世间最美丽的笑容麽?” 原来父母双亲,是为了保护自己而死? “娘亲!” 躺在茅草上的肖毅痛哭出声,使出最大力气睁大了双眼向天而望,泪眼朦胧之中,只有地窟那黑漆漆模糊一片的窟顶。 激发“浑沌眼”,被泪水洗得清澈无比、充满渴望的目光,奋力穿过无数细小而致密的土元素,穿透厚厚的窟顶,直达朗夜星空。 宝石蓝丝绒般的浩瀚夜空,星河璀璨,肖毅长时间的凝视,恍若真的看见了,那张夜夜梦中都能看见的柔美脸庞,隐约浮现于星空,正对着自己露出那世间最美丽、最温暖的笑容…… “娘亲……我看见了……我都看见了……”肖毅收回目光,将脸深埋在那方白绢之中,泣不成声。 决堤的泪水奔涌而出,又被白绢点点滴滴的吸收。白绢依旧干爽,却挥发出浓浓的哀伤。 过了很长的时间,肖毅才能止住哭泣。抹干眼泪,定住心神,重新小心展开白绢细细阅读: “此刻,娘亲和你的父亲离开这个世界,应该已超过十五年了。 亲爱的孩子,我知道留下你独自一人,面对这个残酷和难以忍受的现实,对你来说很痛苦,也很艰难,但娘亲希望你不要哭泣。从你眼中涌出的每一滴眼泪,都是扎向娘亲心头的尖针。 能活到今天的你,也不该哭泣。你已独自面对这人心冷漠的世界,长达十六年之久,该已领会你名字的含义。娘亲曾经所处的世界,冰天冻地,却有着天地间最温暖的人心和人情。而你所处的世界,即使不下雪,也经常让人冷彻心扉。你未来的路还有很长很长,眼泪,并不能让你更加坚强,也不是男人的武器。 这样的话从作为娘亲的我嘴里说出,很残忍。这是因为外面的世界,没有了父母可以依赖,对你来说残忍百倍。而今天,让已经长到十六岁的你,才看到这封信,你也该明白娘亲和你父亲的良苦用心。我们相信,你已经拥有了足够的坚毅,来独自面对和承受这一切。 按你父亲的嘱托,娘亲为这肖家的祖符施加了封印,让它在你年满十六岁之时才能开启。这是你父亲,为你留下的唯一遗物,蕴藏着肖氏一族千年的沉淀和积累。当你某一天追寻你父亲的足迹,回到肖家祖地,必能发现这份遗物的珍贵。 娘亲最想告诉你的是:即使是你的父亲亲手将匕首送入了你的胸膛,你也不该恨他。 他比世间所有的父亲,都更加爱着、疼着、珍惜着他的亲生骨肉! 你体内的异状,相信此刻你也已初步体会。你生下来就注定将成为世间君王和贵族争相追逐着绞杀的对象。你父亲作为越国崛起的大功臣,万民口中的‘大越法神、镇国武圣’,固然愿为护法而死,但他更愿为保护你而牺牲自己。如果他不亲手将匕首送进你的身体,就迷惑不了那些强大的敌人,而娘亲也再无时间和空间,将呵护你的一颗真心,化作保护你的能力。 所以,如果你要恨,你该恨那些冷酷的敌人,恨那以‘陆仁贾’为首的越国老世族们,和他们背后的那些势力,而不是你的父亲。 你该爱着你的父亲,如同娘亲深深的爱着他那样。 你的父亲是一名武圣,在这个世界罕有敌手,但娘亲并不是因为这一点才爱上了他。他是这个世界里,最光明磊落、顶天立地的汉子,最博学强闻、彬彬有礼的绅士,最诚实专一、情深意重的爱人,否则,他不可能俘获娘亲傲骄的心。也只有他,才敢于以真爱跨越种族的鸿沟,冲破世俗的阻力,将娘亲带到这个世界里来。如果有一天你到了娘亲的世界,或许能听到我们的故事。 说了这么多沉重的话语,实在不像我们母子间十六年来的第一次谈心,还是说点轻松的吧…… 我想你爹和越明王一起为你选了一个好媳妇。 虽然我一直不理解这个世界非常奇怪的“指腹为婚”,但当我在那小丫头降生的那天,从她的母后手里接过她的时候,我就深深的喜欢上了她。她的肌肤比雪还白,她的眼睛比星星还闪耀,今后一定是一个令世间所有女人妒忌的美人。她比你晚出生一个月,你也该记着她的名字――‘依云’。小子,你可不能让别人抢走了她!娘亲已认定了这丫头,才配作自己儿媳。 最后想告诉你的话,你听了别失望。 对于你体内的灵窍,娘亲也知之甚少,只知道它无比强大,只有世间最坚毅的灵魂才配与它相容共生。对它的了解,娘亲的先祖之灵或许会对你有所帮助――现在你也许已经见过他了,他很帅,就是总睡不醒。 娘亲只为你留下了一种‘异种冰元’,和一本娘亲修习的玄术秘笈。而你的父亲作为一名武圣,也为你留下了一本他亲自为你千挑万选而出的功法。或许这些,能够助你在这冷酷而残忍的世界,增加一些勇敢活下去的信心和能力。 我亲爱的孩子,你在襁褓中对我露出的笑容,深深烙印于我的心底; 对我咯咯笑出的声音,也深深镌刻于我的灵魂。 我无时不刻都在虔诚向雪神祈祷,愿伟大的雪神保佑,有朝一rì终能让你看到,这娘亲的临终绝笔…… 好在,我和你父亲付出的一切,终于换来一个你现在能看到它的机会! 我们,也终能安息!” …… 这封来自于娘亲的信,读完一遍,肖毅又从头开始再读。又读完,就再来一次。 白绢不大,小得似乎根本承载不下这么多的字。但它随着肖毅的念头,娟秀的红sè篆字一个个的陆续呈现,呈现完一页,消失,翻页又开始继续呈现。一封信全部呈现完毕,又随着念头从头开始。 “如此神奇的信函,就说明娘亲雪姬,一定是一名了不起的玄术师。遗憾的是,娘亲临死前留下的这封信函,仓促间似乎来不及将自己的身世和他们遇害的来龙去脉讲得明明白白……但起码已让我知道,我的父母是如此的爱我,为了保护我,才牺牲了自己……” 反复细细阅读了几次,虽然娘亲叫自己不要哭泣,但眼泪总是一次次不争气地夺眶而出。红红的眼睛抹干了又湿,湿了又再抹干。 直到看完了第五次,肖毅怔愣良久,才仔细地叠好白绢,又小心翼翼地放回储物空间。 又闭上眼睛躺在茅草堆里身体一动不动,内心却剧烈的起伏动荡,引得眼珠在闭合的眼眶内左冲右突。 对爹娘难以抑制的深切想念,对仇敌无法遏制的刻骨仇恨,如同怒海狂cháo一波又一波地袭来。 海浪猛烈地冲刷着灵魂和思想的海滩,直至冲碎巨大的礁石成块、成沙、成砾,又不断卷走沙砾,逐渐露出海滩深处埋藏多年的疯狂执念――我,要变强! 第029章 《基本诀》 - 神窍 - 红烧老地瓜 又经过小半晌的深呼吸,肖毅才抹干眼角的泪痕,彻底平静了下来。 此刻的他,已经比过去十六年中的任何时候,都明白自己该干什么! 过去的十六年,只是活着而已。有强大的义父们呵护时,虽然也渴望自己能变得强大,但那愿望并不是很强烈。更多的时候,甚至浑浑噩噩,过一天算一天。 义父们不在身边的这三年,才真正开始了解这个世界的残酷、作为一名菜瓜的艰难、自身实力的重要。变强的yù望开始无比强烈,但经常也因自己体内没有武窍而心灰意冷,甚至自暴自弃。 但今后,该不一样了。 十六岁的自己,终于知道该为什么而活着,该怎样活着。 娘亲信中所提的越国“陆仁贾”三家,无不是中州传承千年以上的超级世族,难以撼动的庞然大物。要想与他们为敌,需要绝对强横的实力。 同时娘亲又说自己生下来就是世间君王和贵族争相追逐着绞杀的对象,这既是父母用他们的命换自己的命的原因,一定也是义父们从小带着自己颠沛流离、亡命天涯的原因。 因此想要为父母报仇,想要运由自裁、命由我定,只有靠自己不断变强! 要变强,就要不断地认识和开发浑沌窍和自己身体的潜能。而最重要的第一步,就是找到适合浑沌窍修炼的功法。 娘亲信中说为自己留了一本玄术术法,父亲也为自己留了一本功法,这让之前试尽了脑海中的功法却徒劳无功的肖毅,心中又生出了一丝期望,却也还有超过了期望的怀疑…… 父亲留下的功法,难道就能用?就算父亲是武圣,难道他体内也有浑沌窍?或者在十五年前就知道自己今天将开启浑沌窍?这一点,娘亲并没有说明。 肖毅再次打开储物戒里的空间,诚如娘亲所言,有两本书籍安静地躺在那里。 一本是《水凝寒冰引》,翻开来有如同白绢信函上的字迹一样的娟秀篆字注解,密密麻麻的在正文附近流动浮现,一看就知道是娘亲研习一生的玄术秘笈。 肖毅并不着急开始细细地研读这本秘笈。 与对武者的深刻了解不同,肖毅对“玄术师”的研究,并不透彻。因为在那山洞中可供其研究的资料和信息,实在不多,rì常生活中,也难以见到。 他只知道,这个在万年前“最终之战”时大放异彩的职业,万年来已越来越稀有和神秘。对当下的世人来说,要成为一名玄术师,条件实在是太苛刻:需在体内同时生有“武窍”和“慧窍”,才能成为玄术世界的“玄根者”。 光是“玄根者”还不行,还需两窍均已开启,才是真正的玄术“觉醒者”。开启后的武窍吸收天地元气入体存为元气,而开启后的慧窍提升觉醒者的领悟力、jīng神力和五行元素感知力,并把武窍中存储的元气转化为玄气,只有这样,才能修习和释放强大的玄术。 “慧窍”的出现本来就千中无一,两窍共生就更是万中无一。因此只凭“玄根者”需武窍、慧窍共生这一个条件,就将绝大多数人类都挡在了神妙的玄术世界大门之外,也注定了“玄术师”是万里无一的人中翘楚。 体内同时生有武窍和慧窍的人本来就少,还不用说灵窍开启的艰难,玄术术法存世的稀少,都让这个职业稀有得可怜。 当下世间修为有成的玄术师,必是各国、各世家和各方势力争相拉拢的对象,或高官厚禄,或荣华富贵,必然地位超群。 超然于世的玄术师们,总是身着华贵的衣饰,目光挑剔,神sè孤傲,为人处事比贵族还贵族。 他们刻板地遵循着玄术界自上古传承而来的那些古怪礼仪和规矩,与俗世难容,凡人在他们的眼中贱如蝼蚁。 他们普遍白皙、纤弱,看起来与武者相比羸弱不堪。近身攻击是他们的短板,但一旦给他们以时间和空间有机会释放玄术,出手就惊天动地,顷刻间让人尸骨无存,一人便堪当一支强悍的大贵族私人武装。一个团队中若是有一名玄术师加入,整个团队的战力将顿时倍增。 红尘俗世,对稀有的玄术师们一直持着最高的敬意和惧意。人们都知道,宁可得罪贵族,也莫招惹他们。 即使只是尚未开启两个灵窍的“玄根者”,在人们眼中那也是罕见的“天才”。如果哪家出了一个玄根者,那是最天大的喜事,哪怕倾家荡产摆上一年的酒席大宴街坊邻居也毫不过分! 因为花掉的钱,很快就会有无数的大势力加倍的送上门来,以示招揽之意,甚至只求预定一个“我们未来是朋友而非敌人”的承诺。 只从那白绢信函的神奇和书籍中流动的注解来看,必是被施以了高妙的玄术,肖毅已敢肯定自己的娘亲是一名修为极高的玄术大宗师。有这样一位娘亲,已令肖毅倍感自豪。 但这份自豪的产生,并不是因为自己。他对自己体内的浑沌窍还根本摸不着头脑,也并不认为自己会是一个万中无一的“玄根者”。对于之前连武窍都有不起的菜瓜来说,那实在太难以想象了。因此他根本没有勇气翻看娘亲留下的这本玄术书籍,就轻轻地放到了一边。 对父亲留下的武道功法,他才抱有更大的期望! 同时,也还有怀疑。 越是怀疑,就越是迫不及待想看看到底是什么功法,自己到底能不能用。 拿起另一本功法,本来抱有极大期望的肖毅,顿时就傻了眼! “什么?一本《基本诀》?” 那本父亲留下的功法书籍封面上,正是大大的三个字――基本诀! 对于“基本诀”,肖毅虽然没看过里面的内容,却并不陌生。因为整个世间的人们对它,都不陌生!而肖毅之前,对它也根本不屑一顾!当时在山洞里,这本功法也只配当他用作垫屁股的坐墩! 世间武者开启体内武窍后,踏入“罡气境”,开始引气入体的修炼之途。这时最优的选择,一定是挑选一本与自身武窍五行属xìng相符的功法,如木系功法配木系武窍,才能使修炼进阶最快,战斗时威力最大;找不到属xìng相配的功法,次优的选择是五行属xìng不相克的他属功法,属xìng相生就更好了。 与金木水火土全属xìng相配的功法,不是没有,全都是高级得不得了的“天阶”功法,还存世稀少,甚至是中州王室典藏中也踪影难觅,六国君王家也不见得家家都有,普通人又到哪里去找? 除了一本,人人都有得起。 没错,就是这本《基本诀》! 在功法品阶的“天地玄黄”四阶里,“基本诀”根本不知道该算入哪一阶。 它根本没阶。 随便在中州哪个城市的哪条街道的哪个小书摊上,你都能买到《基本诀》。价格甚至比人们最常用的《黄历》,还便宜一半! 只有那些好不容易开启了武窍、却找不到与自己武窍五行属xìng相搭的更高级功法、家里又穷得揭不开锅的武者,才会选择这能与任何属xìng相搭的“基本诀”! 肖毅实在想不明白,自己的父亲作为一名武圣,为什么留给自己的,却是这样一本臭了大街、人人耻于修炼的烂功法? 第030章 烂是烂,基本靠谱 - 神窍 - 红烧老地瓜 看着手上这本《基本诀》,肖毅哭笑不得,甚至没有了翻开它的兴趣和勇气。 没有兴趣翻开,是因为“基本诀”虽然能与任何五行属xìng的武窍相搭,但世人都知道,正因为杂沓不谐,修炼此功的效率极低,实战威力也很差,走火入魔的概率却很大,一不小心就会被练成傻子或者是废人。而且靠此功法,最多练至“罡气境”三重就将封顶。 如果不是实在没有办法,谁也不会选择这样一本臭了大街的烂功法! 没有勇气翻开,是因为肖毅自己脑海里几百本不算低级的功法对浑沌窍都没有用,这样一本破功法会有用?如果一试之下果然没用,岂不是要对为了保护自己而牺牲的亲爹心生怨恨,甚至怒骂,作上一回不孝子? 可父亲作为一名武圣,为什么要这么作? 娘亲偏偏还说,这是他“亲自千挑万选而出”! 这事,实在古怪。 难道父亲是想以这样的一种方式告诉自己,父母给孩子最好的礼物,不是无尽的给予,而是教会孩子自己去找寻? 以浑沌窍这样一个世间独一份的神奇灵窍,适合它的功法也许根本就不在世间的“天地玄黄”四阶功法之中,而是需要自己去历经万般艰辛找寻才有可能获得?而这“基本诀”,不是交给自己修炼的,而根本就是一个象征? 唉,不管怎样,还是先看看再说吧…… 思绪反复波动,肖毅最终还是翻开了手中那本《基本诀》。 这是他第一次翻看这本根本没有品阶的烂功法。 翻开第一页来,是这“基本诀”的“导言”: “天下万种功,平常又稀松;东南西北中,唯有基本功;练好基本功,自有大神通;不练基本功,都是无用功……” 肖毅一边念出声来,一边暗想,瞧瞧这前面的导言,确实是像烂了大街的那种骗人货,夸张又低劣,连三岁的小孩子都不会信。 翻开第二页,是“总诀”: “基本基本,最基最本,没有最基,只有更本。话说苍穹为基,星宿为本;星宿为基,寰球为本;寰球为基,方州为本;方州为基,社稷为本;社稷为基,万民为本;万民为基,五谷为本;……肉身为基,灵窍为本;灵窍为基,引气为本;引气为基,五行为本……” 肖毅越念,就越是生气,这……这尼玛不是通篇的废话吗? 正觉得这“基本诀”真是气得人头上要冒青烟的绝世破功法,头上果然就开始冒青烟! 刚念到“引气为基”那句,肖毅的脑袋就“嗡”的一声,头部四周的空气仿佛突然被重重挤压成无数钢针,又被人烧得通红,飞速向头部扎来,刺穿头皮,炙烤得头上血肉白烟直冒! 根本还来不及反应,不光是头上,整个躯体都开始冒青烟…… 地窟里的空气在一闪念间,都化为了数以亿计的火红钢针,**辣地专往全身上下的毛孔里刺,嗤嗤灼烧皮肉的声音清晰可闻! 再一闪念,周身外的气压瞬间又提高了万倍,仿佛天地间的空气都被两只天神的巨手挤压成了一团,密实紧扎得如同一块玄铁。而这块刚从天地熔炉中捞出的火红铁块里包裹着的,就是自己的肉身! 强大的气压让肖毅只觉地窟的四壁都顷刻间朝自己压来,那重压仿佛要将人直接压成一张年画一般。气压中携裹的气流又化为无数火红钢针刺入体内,毛孔撕裂,皮肉破碎,痛苦万分。但偏偏又被压得踹不过气,连呻吟的能力都已失去,只骇得灵魂都快出窍! 如果肖毅的灵魂真能出窍,游离于地窟之外,此时的他就能发现方圆一里之内的天地元气都正向地窟里疯狂奔涌!而地窟内的他就像大海中突然生出的巨大漩涡,正将天地元气像海水般卷入。 狂暴的天地能量不断从肖毅全身上下的数亿毛孔中强势灌入,涌入后又在身体内的经脉中疯狂暴走,任是之前已被“天冰淬体”重塑过的经脉,也根本难以承受如此巨大而骇人的冲击,炙热得像是很快便会融化! 这天地能量的恐怖冲击带来的巨大痛苦,超过右胸塌陷之伤带来的痛苦千万倍,令躺在茅草堆里的肖毅发不出任何声音,却激得他一声尖叫堵在嗓子眼里,身体猛然以颈部和脚跟为基、向上弹成了弓形! “我要死了!” 这念头刚一生出,异变又生。 本来平静若井的“浑沌窍”,那混沌漩涡里像被人投入了一块巨石,水花四溅,荡起涟漪,涟漪最外围的波纹尚未触到井壁,漩涡即开始飞速旋转。这一转,涌入体内的大部分天地元气就被强行扯入,尔后又被漩涡吸收得干干净净。 浑沌窍一旋动,压力和痛苦顿时骤减。 肖毅的大半截身子这才落回了茅草堆,濒死的那声“呃――”,也终于被从嗓子眼里挤出了口腔,骇得躺在脚边的丑肥狗疤癞在睡梦中都一个激灵。 再过了一息,周身外的气压恢复了正常,痛苦感彻底消失。 气压是恢复了正常,不过方圆一里之内的天地元气,却被吸了个干干净净。 如果此时周围正有“罡气境”武者在修炼,那该倒霉了!空气中的元气密度恢复常态,恐怕还得等上几个时辰。 肖毅大惊之下尚未平静,刀灵好像在体内星宫中的床上翻了个身,不耐烦地梦呓:“大半夜的……搞什么搞……搞得颠来抖去的,还让人睡觉不?”然后又开始打呼…… 炙烤感,痛苦感,恐惧感如cháo水般退去,一身的舒爽感又令人如沐chūn风。 大部分的天地元气被浑沌窍吸收,却留下了一股温热在体内经脉内快速游走。 这股温热恰好是肖毅的身体和经脉正好能承受的元气量,循环往复,温养着全身脉络、骨骼、肌肉、皮膜,一个周天又一个周天,让经脉管壁更加厚实、通道更加宽阔,让骨骼更加强壮,让血肉更加紧实。 三个周天之后,那股温热又涌入了五脏六腑,又被脏腑彻底吸收。然后又是一股强烈的舒适感袭遍全身,令人说不出的神清气爽…… 上述这一切,不过是十几个呼吸之间发生的事情,却让肖毅感觉到瞬间被人打入地狱,又很快被人以光速拉入天堂! 躺在茅草堆里的肖毅,魂飞魄散后又魂魄归体,被这阵突变搞得浑身汗如雨下,汗水浸湿了身下的干茅草。 过了很长的时候,他脑子里都混乱一片无法思考,只有一个念头:这被天神握在手里一摁入地、一拉升天的感觉,实在是太尼玛**了…… 稍后平静下来身识一探,更是**―― 这脑海中无数神功秘笈对浑沌窍来说都不靠谱,反而是“基本诀”这绝世烂功法,基本靠谱? 第031章 疯狂的突破 - 神窍 - 红烧老地瓜 (从今天开始,每章3000字,一天保底2更。码起来顺畅些,看起来也舒服些……) 今天这一夜遇到的事情,比过去十六年遇到的所有奇怪事物加在一起,都还更让人惊诧、震骇万倍! 啥招呼没有,啥前奏没有,直接就给人来一个这么大的高cháo,谁吃得消? 这实在是令肖毅这刚满十六岁的菜瓜,有些发懵,也有些愤怒。 “刀灵,快起来!我刚才差点死了,你还睡?我死了,浑沌窍就没了,你也没了,亏你还睡得着?” “呼……呼……” 星宫里只有一片呼噜声。 又嘶哑着嗓子喊了几次,根本没有回应。 刀灵这家伙,看来雷不劈在身上,是醒不过来的。想从他那里知道点什么,完全不靠谱啊。唉,看来还是只有靠自己去探寻发生了什么。 稍后平静下来的肖毅,将身识沉入浑沌窍的漩涡星宫里,仔细观察。 星宫里似乎并没有什么变化。 看了很久,揣摩了半天,终于发现,原本这个没有一丝任何气体、包括空气的小世界里,似乎是有了一丝稀薄的神秘气体。 那气体没有任何颜sè,没有任何气味,难以察觉,但能肯定存在于星宫之中,飘忽不定。 肖毅想起中州圣帝姬天在《真罡经》中对“天地元气”的描述,“所谓元气者,天地未形,充塞寰宇者,笼罩一切,实为一相;其象未化,无形聚集;为自然之种,混沌无sè,至纯至洁,无属无xìng,五行不染……”难道说,这混沌纯洁的气体,就是已被自己吸入浑沌窍的天地元气? 刚才如此之大的气压灌入体内,几乎让自己体爆而亡,现在星宫中的气体却稀薄得难以觉察,这浑沌窍的胃口,得有多大呀? 肖毅不禁暗暗咋舌。 稍后进一步思索,反应过来后,却是巨大的惊喜: “引气入体?” “难道说,我刚才已经能‘引气入体’,并存于灵窍之中了?” 对于“武者”的理论研究比较透彻的肖毅,几乎被自己这个判断,骇得跳起来。 武窍开启前的武者,处于“炼体境”。而武窍开启之后,踏入“罡气境”。 罡气境的第一重便是“引气入体”,自从以后,天地元气入体将极大地提高人类的身体强度和战斗威力,这也意味着作为一名武者,终于推开了那道进入武道修炼光明之途、对大多数人来说都难以推开的、沉重无比的大门。 “罡气境”分六重,分别是:一重“引气入体”;二重“元气淬脉”;三重“气锻内腑”;四重“混元成罡”;五重“罡气离体”;六重“束罡成流”。 每一重的突破,都困难重重。 但无论怎样困难,武窍开启对武者而言,都意味着脱胎换骨般的蜕变。就肉身力量而言,由于元气入体带来的改变,罡气境的前三重,每重间的力量跃升就将达到更加恐怖的一千劲! 这和武窍未开启时的“炼体境”武者比较,已经翻了一倍。 因此即使最强横的炼体境巅峰武者,面对一个武窍已开启的罡气境武者,哪怕是罡气境第一重“引气入体”的武者,也将未战先怯。真正动起手来,也很难有胜机。 罡气境第一重“引气入体”,武者需找到适合自身武窍的功法,将天地元气吸入体内,存于武窍,并依照功法指引,通过打坐引导武窍中的元气在体内经脉周天循环,强化体魄。不断使引气入体的法门运用更加熟练、使武窍内元气更加充足,是这一重的修炼重点。 这时,武者的修炼,最重要的便是通过每天练功,不断将天地元气吸入体内的五行星云,让武窍内的元气不断更加浓稠。这个过程视武者自身的素质、功法的优劣不同,因人而异,但总体来说均非常缓慢。 当修炼至“引气入体”巅峰期、武窍内的元气浓稠到一定程度时,才可进入第二重:“元气淬脉”。通过周天循环,不断强化体内经脉、扩大元气通道,同时不断强化肌肉、骨骼、血液、筋膜等,为进入下一重打好基础。 经脉和肉身强化到能让蕴含强大力量的元气在通道内畅通无阻、飞速奔驰,而脉络又不至于损伤时,才能尝试进入下一重:“气锻内腑”。 进入第三重“气锻内腑”后,元气已强大得能贯穿体内五脏六腑的外壁,不断灌入温养、锤炼、强化内腑,直至五脏六腑坚硬如铁。这个阶段,武者肉身的力量也将不断更加强大。 修炼至第三重巅峰时,武者将面临一个难度不低于武窍开启的大鸿沟:冲击“混元成罡”境。 这是由于武窍天生带有五行属xìng、内含某种五行元力,要将吸入体内的天地元气与武窍内的某种五行元力相互融合、调谐,难度非常之大。融合成功之后,元气转化为五行元力,又可释放为五行罡气在经脉中运行。 五行罡气之中蕴含的力量,将比之前纯粹的元气猛烈、强横十倍百倍!如果没有强大的体魄、经脉、五脏六腑为基,武者肉身就将受霸道的罡气反噬,轻者受极重的内伤,重者丢命。 这个道理很简单,比如一名体内生有火属武窍的武者,开启了武窍踏入了“罡气境”,如果前三重基础没有打牢,就强行冲击“混元成罡”,又碰巧冲击成功,武窍中的元气受火元力调谐化为火罡,一旦运功,一道烈火便在体内横冲直撞,还没等火属罡气外放烧到敌人,就先让自己从内到外烧了起来,很快变作一堆灰烬。 所以要冲击第四重“混元成罡”非常难,难得无数罡气境三重巅峰武者想死不想活。 只要能过“混元成罡”这道槛,后面两重“罡气外放”和“束罡成流”,只需按功法修炼不断吸入元气、又化为五行元力,力到,自然境破,反倒是水到渠成的事,轻松了不少。 把《真罡经》第一卷倒背如流的肖毅,对上述“罡气境”六重境界的理论,并不陌生。 只是从来不敢想象,自己一个菜瓜,真会有一天能触摸到这些强横的武道境界? 照当下这状况,自己是已经进入了罡气境的第一重:引气入体? 是,好像又不是。 因为自己体内这个“浑沌窍”,根本就和世人的武窍不是一路货。 再细细回忆之前那令自己魂飞魄散的十几息,天地元气猛灌入体后,被浑沌窍吸入了千分之九十九,却还留下了一道自己身体能够承受的元气,被浑沌窍自动牵引着,在经脉中运行了三个周天,最后又涌入了五脏六腑,被彻底吸收。 按照当世的武道理论,这已经是进入了罡气境的第三重:“气锻内腑”? 世间那些天资不菲的武者,进入罡气境后,前两重的修炼最少也各自需要一年,进入第三重最少也需花费两年时间刻苦修炼。天赋稍差的人,十年八年也突破不了第二重进入“气锻内腑”的境界。 自己之前完全就是个菜瓜,连整个“炼体境”六重都没经历过,这浑沌窍一开,刚找到一本勉强靠谱的烂功法“基本诀”,还没正式开始修炼呢,就凭着念了一句“引气为基”,直接就进入了“罡气境”第三重? 真的麽? 可能麽? 肖毅躺在茅草堆里,心情起伏不定,久久不敢相信这一切。 可此时全身上下四肢百骸特别是五脏六腑都传来的、那从未体会过的通泰感觉,又通通符合《真罡经》中对境界突破后人体状态的描述,也不断印证着,这一切恐怕不是假的…… 如果是真的,那这突破也太疯狂了! 不过今天以来,匪夷所思的事情还少了麽? 就像之前肖毅自己无论如何也不会相信,一本臭了大街的破功法“基本诀”,居然能供浑沌窍修炼一样。 浑沌窍啊浑沌窍,本来就是混沌一片、模糊一团的最大蹊跷!所以纠结了一会儿,已经被一连串的怪事搞得有些麻木的肖毅,苦笑一声释了怀。 镇定心神再次思虑,无论之前引气入体是怎样的惊天动地、骇人心魄,那都是“被动的”,仿佛是被折腾了半宿的浑沌窍猛然间遇到了能修习的功法,激动得难以自持,高兴得自我运转。 总是这么被动,可不是个事儿。再来这么一次方圆一里的天地元气灌体,骇也骇死人了。 既然“基本诀”能用,不管它再烂再臭了大街,也总是聊胜于无,就该认真研习、修炼,变被动为主动。 想起之前的恐怖遭遇,这一下,肖毅是再也不敢念出声来了,只是默默地翻看。 小半个时辰后,就将“基本诀”里关于罡气境一重“引气入体”、二重“元气淬脉”、三重“气锻内腑”的章节全部翻看完毕、又默记于心。 按照“基本诀”里“引气入体”的法门闭眼静卧、凝神静心运行一次,果然有效! 虽然之前方圆一里的天地元气才被浑沌窍洗劫一空,身体周围元气稀薄,但能明显地感受到丝丝缕缕的元气通过毛孔入体。 之后再试“元气淬脉”、“气锻内腑”,按“基本诀”所述法门居然也都能行。只要按功法导引,浑沌窍中所储元气就能流出,在经脉中周天往复,并最终灌入五脏六腑。 这实在令之前诸般神功均不能修炼、一上手就是三重齐练的肖毅,太高兴了! 更令人高兴的是,就算因重伤只能躺卧,却不用端正静坐、五心向天就能修习功法,一边康复、一边练功,这才是大妙! 折腾了这许久,外面天sè早已大亮,院子里开始传来辅师高声的吼叫,催促着力士和厮徒们开始练功。 又过了小半个时辰,地窟洞门外,传来一人匆匆走来的布履踏地之声。肖毅赶紧退出练功状态,把“基本诀”收进黑铁戒指里,闭上眼睛开始装死。 刚闭上眼睛,又想起来什么似的,赶紧睁开眼来,把放在茅草堆里的那把破柴刀也塞进戒指,这才又进入“重伤濒死”的状态。 这一夜在自己身上发生了如此之多的诡异奇遇,可不敢让任何人晓得了…… 第032章 相互研究研究 - 神窍 - 红烧老地瓜 地窟洞门外一名英俊挺拔、青衣布鞋的青年身背药箱,脚步匆匆,正是桑家外庄的赤脚医生,桑坦。 二十三岁的桑坦少有离庄,搬来外庄也还不到一年,还是第一次遇见肖毅这样的濒死重患,还一身蹊跷,自然把他当成了自己学医问诊之路上,难得一见的重要实践和研究对象。 又看这小奴隶如此可怜,刚来庄里就被力士差点欺负至死,怀着一颗医者仁心的桑坦,就更是觉得自己肩上责任沉重,想着非要把死人也医活不可。 桑坦昨天连夜为肖毅细心敷药施救,辛苦得浑身脱力、jīng神萎靡,好不容易忙碌完毕,回到居所后却连休息也并不安稳,心里始终挂念着这重患的死活、药物的效果,天亮起床后连洗漱、早餐都心不在焉,收拾停当后,便赶紧来查看肖毅的状况。 走入地窟,地窟里悄无人声。肖毅静卧茅草堆里,眼睛紧闭,但胸口起伏稳定,显然未死,桑坦便松了一口气。 受了那么重的伤,即使是有“气疗丹”入腹,凭肖毅那羸弱的身子骨挺不过第一夜,也属正常。现在未死,就意味着存活下来的希望大增,这让桑坦十分欣慰。 桑坦走到肖毅身边,将药箱放下,毫不避讳污秽,大咧咧地席地而坐。这桑家昔rì的天才、今天的废材,真是有着一颗真正的圣疗师之心,又有着赤脚医生那样不避贫贱的高尚人品。 墙上油灯太过昏暗,桑坦又拿出药箱中的玄纹火烛台,用手轻轻在密布烛台通体上的玄纹某处一擦,一颗镶于烛台底座的火属魔核便散发出微弱光芒。 那光芒又沿着烛台通体繁复、玄奇的玄纹向上盘旋流转,被逐渐放大,汇流到烛台顶盘之上时,光芒已大炽,最终形成为一团离烛台顶盘一寸、悬于虚空中的淡红sè光球,顿时令整个地窟都亮了起来。 这件出自于“玄纹师”之手的玄纹火烛台,虽不算非常珍稀的作品,勉强排入三阶世俗级,市价却高达百金。它只需一颗并不昂贵的一阶火系魔核,每次使用耗费微不足道的能量,微光就能被玄纹放大加持,可使用上百年,十分神奇。此时用来作为医师在暗黑环境中的照明器物,是再合适不过。 见玄纹火烛台亮起,桑坦盯着它也有片刻的失神。 凭自己当下这赤脚医生的身份,根本不配拥有这样一件炼药师或圣疗师才配拥有的专有照明工具! 这件烛台,是桑坦的nǎinǎi、桑家的“老祖宗”在十六岁时亲自赠予宝贝孙子的生rì礼物。在那一年,桑家上上下下的人都以为他将开启体内的“木属慧窍”,开启踏入医药圣道的光明坦途……可现在呢,都长成二十三岁的大小伙子了,还只能空对体内宝窍,暗自叹息…… 烛台亮起,躺在肖毅脚边的疤癞也终于睡醒了过来,夸张地张开大嘴打个哈欠,伸个懒腰,然后又对着桑坦半裂着嘴,似笑非笑,十分友善。 这丑肥狗,昨夜在院子里肖毅重伤倒地时凶狠非常,还几度对着虎彪、熊蛮等力士们呲牙咧嘴,不让任何人靠近。但当一看到桑坦时,便仿佛知道这是来救肖毅的人,开始变得平静而温和。 后来家卫想赶走这条丑肥狗,它又像一阵风一样的吹来吹去,根本追不上、也赶不走,累得半死的家卫们也能放弃,任它守着肖毅不再搭理。 真是一条奇怪的狗。 虽然肥,虽然丑,但还从来没见过如此通人xìng、又对着主人忠心耿耿的土狗。见疤癞对着自己裂嘴微笑,桑坦也对着它露出善意的微笑,同时习惯xìng地将手伸出,搭上了肖毅的腕部脉门。 “嗯,脉动竟如此有力……”桑坦脸上的微笑,笑得更开。 但刹那间,那笑容便凝固! 怎么回事?昨天自己才判定这小子全身经脉尽废,根本不可能有脉动! 是自己搞错了吧? 桑坦立即打起十二分jīng神,凝神于指,万分仔细地再次探脉,反复探查。从脉象来看这小子的心脏确是砰砰砰地跳动,强壮得像小牛犊一样,绝不会有错! 这太奇怪了……桑坦再看肖毅的脸,昨天本高高肿起、挤得一只眼睛都不能睁开的那半边,红肿几乎完全消退了不说,还脸sè红润泛光。 再看全身上下,都肌肤红润明亮,显示出气血充足,看起来哪里还像那个昨天半只脚都踏入了坟墓的将死之人? 那最重的右胸塌陷之伤呢? 桑坦又赶紧拆开将肖毅上半身裹得严严实实的白麻布条,刚一拆完,就再次目瞪口呆! 昨夜他自己亲手为肖毅上半身敷得厚厚的几达一寸的草药膏剂,变成了薄薄的一层,还从暗绿sè变成了死灰sè,明显是药力已被全部吸尽,成了残渣! 按桑坦之前的估计,敷药一次最少要管五天的时间。才刚过一夜,这具看似羸弱的身躯,吸引药力的速度也太恐怖了些…… 再擦净草药残渣,看那昨天严重塌陷的右胸部,竟也明显隆起,恢复到原状一半还多一些的摸样,原本深暗的青紫sè变淡,还隐隐能看见一条条的肋骨,基本愈合成了型! 如此飞快的康复和愈合速度,别说桑坦之前见到过,根本就是闻所未闻!发生在这小子身上的种种古怪,实在已超出了桑坦对医道的理解和认知范围。 “这个浑身是蹊跷的中州小奴,当真颇多古怪……就算他体内有木系灵窍,与木元素天然亲和,吸收药力的速度也不可能如此飞快,何况他还是个菜瓜……这……这究竟是什么原因造成的呢……” 桑坦怔怔地盯着肖毅的胸部,百思不得其解。稍后更是眉头紧皱,神游天外,陷入了长时间的静止状态,恍若一尊石雕。 化为石雕的桑坦却未发现,肖毅早就睁开了眼睛,也盯着他。 只用听声音,肖毅就知道来人,必是肯为自己施救的那位好心人。 这样一位不嫌弃自己是卑贱无比又毫无价值的菜瓜小奴的好人,对自己恩情如山,也定然不会故意伤害自己,肖毅就觉得再无装死的必要。况且来人如果医术高超,那很多东西是自己想瞒也瞒不住的。同时,也迫不及待想睁眼看看恩人的摸样。 一看桑坦面容英俊慈祥,之前为自己拆除白麻绷带时,脸上也挂满紧张和关切之sè,肖毅更顿时觉得他浑身上下都散发出一股仁爱之气,对他心生无限好感。 此时桑坦把肖毅当成了难得一遇的医道实践和研究对象,那费力思索的石雕摸样,让肖毅也不忍打扰他的静心沉思。看见桑坦愁眉紧蹙,肖毅已能肯定,此人并没有能力探查出自己体内的浑沌窍,就更是没了任何担心。 闲着也是闲着,你看我,我也看你,肖毅只好把对方也当成了自己研究的标本。 看完外表,肖毅激活“浑沌眼”,又朝桑坦的体内看去。 小腹丹田位置空空如也,看来和自己一样,没有武窍。 但在胸口膻中位置,却有一团暗青sè的球状星云! “木系慧窍?!” 木系慧窍是千中才有一的稀有灵窍,肖毅在心中暗自惊呼。完全没有想到为自己施救的人,竟然是一名体内有如此宝窍的天才! 此等天才如果慧窍开启,辅以几十年的修炼达到“大宗师”级别,自己体内的秘密在他面前恐怕就不再是秘密。不过看他的年龄,也知此时没有威胁。 再一细看那球状星云,暗淡一片、静如死星,外面包裹着一层薄薄的雾状气膜,正是慧窍处于尚未开启的状态。 再看桑坦衣着打扮也全然不像一名尊贵的炼药师或圣疗师,肖毅就知道自己的这位恩人目前的境遇,比自己这名菜瓜好不到哪里去。 “传闻体内拥有‘慧窍’的天才,一般天生智慧都不差。天资高者不到十岁就能开启慧窍,中者十二至十四岁,最不济者,最多到十六岁时智成慧聚,也该开启了,为何此人到现在还未开启?” 此时肖毅心中的纳闷,不比桑坦心中的少。 “真是可惜,慧窍没有开启,便不能觉醒木系元力。使用不了堪称治愈和炼药系的最强五行元力,也难怪此人目前面对我的状况,一幅匪夷所思、一筹莫展的摸样了……” 但究竟是什么原因造成的呢? 慧窍不比武窍,武窍需体魄强壮到一定程度、全身劲力过二千七百劲时才可冲击。而慧窍却与体魄强壮没有太大关系,能否开启主要看此人的智慧与悟xìng程度。 这人看起来,不像是傻子啊? 天生智慧没有问题、有慧窍却不能开启,一般来说有两种可能。一是此窍生来有异,天生就是有缺陷的废窍;二是与慧窍相连的经脉有封闭、堵塞、断裂等状况。特别是智脉、慧脉、五感脉等主脉络有问题,那肯定也开启不了。 肖毅不肯善罢甘休,又用浑沌眼仔细探查桑坦胸口处的暗青sè星云,看了半天,判定和自己从书中了解的木系慧窍并无二致。又沿着连接慧窍的经脉逐段探查,却很快发现了原因所在! 在桑坦体内慧窍至脑部的一根主经脉中,有一块瘤状物将经脉彻底封堵!定是这罪魁祸首,让桑坦的智慧和领悟力无论随着身体发育和学习发展到再高的程度,也无法靠自身开启体内慧窍! 找到原因,肖毅微微一笑。 虽然现在自己还没有解决这个问题的能力,但不代表今后没有。能还大恩人一个福报,令自己不欠人情,终归是令人愉悦的事情。 闭上浑沌眼,肖毅见桑坦犹自一幅石雕摸样,终于忍不住开了口: “敢问大师高姓大名?大师对小人的恩情,小人至死而不敢忘!” 第033章 善恶人心 - 神窍 - 红烧老地瓜 少年的声音,中气很足,并不虚弱,也充满了无限真诚,却仍不能将桑坦的思绪从九霄云外扯回,只是让他条件反shè般的张口就答:“我是桑坦,不是什么大师,就是个赤脚医生而已……” 话语出口,桑坦才猛然惊悟,扭头看见肖毅正含情脉脉盯着自己的清澈目光和小脸上露出的真诚微笑,瞠目结舌:“你……你小子竟然苏醒了?而且已能开口说话?” 桑坦被彻底震撼了!像肖毅这么严重的伤,就是昏迷个十天半月也毫不稀奇,这才刚过一夜啊! 这菜瓜小子,还是个人麽? 桑坦被肖毅震得语无伦次,肖毅却毫不为意,内心也早谋定对发生在自己身上异状的说辞,脸上表情更加真诚,语气也更加诚恳:“全仗桑坦大师医术高超、妙手回chūn,令小人我起死回生,大恩大德,肖毅万死而不能报!”说着说着,少年眼圈一红,双手撑地,竟是想挣扎着起身对恩人行礼。 “肖毅小兄弟,区区小事,万勿多礼!你的伤还没好到能起身的程度,切莫乱动!”桑坦赶紧倾身伸手按住肖毅,肖毅这才顺势停下想起身的动作。 救己一命,恩重如山。肖毅这番说辞和做派,虽将浑沌窍之功尽数推于桑坦,却也不完全是惺惺作态。这也让桑坦觉得这可怜的少年奴隶年纪虽小,却知礼懂恩,更是好感倍增。 见肖毅听话地躺好不再乱动,满肚子疑问正不知问谁的桑坦面sè变得无比温和,语气也很亲切: “肖毅,‘大师’之名,我一介布衣、农庄俗医,实不敢当!我虚长你几岁,若不嫌弃,你就称我一声‘大哥’,如何?”见肖毅点头,又急急的追问:“小兄弟,你现在感觉如何?” “我感觉挺好的啊,全靠大哥一颗医者仁心和一身无敌医术,我才能好得这么快的,只是右胸之伤还是疼得厉害……”肖毅伸手抚住右胸故意呻吟两声,只能装傻。 肖毅说得好听,有多少斤两自己心里明白的桑坦却只能微微苦笑,声音里充满涩意:“就凭我?绝没有这种可能,小兄弟又何必故意抬举……”头颅也黯然微垂。 肖毅见状,微笑着提高了声音问道:“敢问桑坦大哥,昨晚我受伤后不久,您是否为我施用了一颗奇药?”昨夜腹中的白sè气雾,肖毅敢肯定就是桑坦为自己施的丹药。 一听这个问题,桑坦抬起头来,眼睛中jīng光一闪,似乎是之前没有想到这一层来,脸上却一片狐疑,语气也很不肯定:“奇药?应该算是吧……我是喂了你一颗四阶的‘气疗丹’,可我不敢肯定,此药的疗效居然如此神妙……” 世间“炼药师”能炼制的丹药分为十二阶,一至三阶为“世俗级”,四至六阶为“珍稀级”。桑坦给肖毅喂下的“气疗丹”为四阶下品,勉强进入“珍稀级”,估计也算是肖毅口中的“奇药”了吧? 一直将“气疗丹”珍藏在怀中的桑坦自己也没吃过,更不知道此药药效如何,不过从现在肖毅的恢复状况来看,简直就是奇药中的奇药!药效绝对完胜七至九阶的“传说级”,甚至达到了十至十二阶的“天赐级”也说不定,奇得桑坦自己都不敢相信。 但除此之外,还有什么理由来解释,发生在肖毅身上令人匪夷所思的一切? 见桑坦脸sè的狐疑之sè慢慢消退,肖毅继续微笑着道:“我看一半归于这奇药之功,另一半,却要归于大哥亲手为我施用的草药膏剂!”又手指自己的右胸部,“大哥所制的药膏,接骨生肉之效堪比灵药,你看这才一夜,就愈合成这等摸样了……”然后小脸上又露出一丝腼腆之sè,“小弟我,斗胆恳请大哥切莫嫌烦,若有可能,继续为我换药施药,要不您看我这般羸弱的身躯,何时才能彻底康复,为桑家效力呢?” 这小子,一张小嘴甜蜜伶俐,拍人马屁不着痕迹,几句话又把体内生出浑沌窍的事实掩盖得密密实实,骨子里真是比狐狸还jīng。 再也没有什么,能比自己亲手施治的濒死重患刚翻夜就已能肯定保住了命、还康复了许多、又从嘴里利落地蹦出的甜蜜赞美,更能让一名医者倍感欣慰、热血沸腾的了。 桑坦一听这话,再也无暇思虑为什么为肖毅敷用的草药膏剂一夜之间就被吸为了药渣,一拍大腿,有些激动地道:“嗨,亏得你提醒了我,我那里草药备货已消耗干净,我这就去镇上药铺买药,你在这里乖乖的休息,等着我回来啊!”又伸手为肖毅盖上自己昨夜为他准备的那床干净棉被,立即起身。 这桑坦,真是降世的活菩萨!肖毅内心感动莫名。 “桑坦大哥!” 当赤脚医生走到地窟洞门口的土台阶上时,被菜瓜少年喊停。 桑坦回头看见他脸上挂着无限的感动,又听见少年对着自己大声的说:“终有一天,你定会成为这世间最优秀的圣疗大师!” 桑坦鼻子一酸,对少年报以微笑,心里却只把这话当作是真诚的感激,转身急匆匆地走上了地面。 …… 正午刚过不久后的光景,桑坦果然拿着已制好的草药膏剂,又急匆匆地赶回了地窟。 不过他身后,还跟着一个人。 那人四十来岁,身着执事锦衣、三角眼、瘦长皱脸,却是肖毅之前在豹强的囚车上时便见过的外庄总执事,又提议豹强将自己卖到“炼人坊”的那yīn险势利之人,桑海! “我倒是来看看,一个没用的菜瓜小奴,附赠品而已,凭什么还来花我桑家的钱?” 跟在桑坦后面一进地窟,桑海就捂着口鼻yīnyīn地道。 桑坦一脸木然,边走近肖毅边淡淡地道:“六叔,也没用多少钱,十两银子而已……”对自己的这名远房族叔,口气里明显也没有多少恭敬。 “十两银子?一金?卖了他也值不了这个价!这还没多少钱?桑坦,我说你用起咱桑家的钱来,倒是颇为大方啊!” “我也只是奉大伯之命行事!”桑坦有些生气地顶了回去,蹲下便开始为肖毅细心施药,懒得再理会桑海。 “我说桑坦你这小子,还有没有一点良心?你来到这外庄,是谁给你屋子住,管你的衣食住行?你眼里就只有你大伯,还有没有我这六叔?我真是瞎了眼,竟把你这白眼狼当亲儿子般对待……”桑海在身后犹自喋喋不休。 桑坦手上动作不停,眼圈却慢慢开始泛红。 如今自己住的是连外庄农人都不住的遗弃茅屋,吃的是与奴隶几无差别的食物,穿的是自己从内庄带出的衣物连过年都未添置一件新衣,行也不能动用马匹、牛车只能靠自己的双脚。同为桑家后人,就因为自己父母早亡是个孤儿、体内慧窍又迟迟不能开启,就该受这样的待遇?之前在内庄时还偶尔有大伯和大伯母关照,现在来到这外庄,你桑海就是这样对待我这个“亲儿子”的? 眼见桑坦只顾为肖毅敷药,连头都不回一下,桑海又不耐烦地连声催促:“桑坦,你动作快点!榨油坊区拉磨的一头驴子崴了脚,还等着你去瞧呢!要是耽误了榨油大事,你担待得起麽?” 昨夜冲突现场桑海未到,也未亲耳听见家主桑伦对肖毅的处置决定,今天却也从他人口中得知了事件始末。虽不敢当面阻止桑坦对肖毅的诊治、间接忤逆了家主,但在他的心目中,肖毅就是个连牲口都比不上的物件!此时跟着桑坦前来,也无非是想催着桑坦赶紧去瞧那头该死的驴! “这面前是个人!不是个牲口……”桑坦忍不住又声音冰冷地顶了回去。 桑海一听这话可来了劲,也不嫌弃地窟里气味污浊了,放开捂着口鼻的袖口一手叉腰一手指着肖毅,冷笑一声:“嘿!一只能拉磨的驴价值两金,他值得了这个价?在我的眼里,这菜瓜小奴又不能修武又不能干体力活,纯粹就是一堆地上的垃圾,也配叫个人?” 然后又指着桑坦,口气更加yīn损刻薄:“你这只会白白糟蹋体内宝窍的废材,也配给人瞧病?我看只配给牲口瞧吧!就算给牲口瞧病,我都不放心!要不是为了省钱,我还不愿意让你这白眼狼给咱家的驴瞧病呢……” 两颗屈辱而悲愤的眼泪,在桑坦的眼眶里转了又转,终于滴落在刚为肖毅敷好的草药膏剂里,化为肖毅胸口的一片冰凉。 肖毅躺在茅草堆里,无声无息,却把一切听在了耳中,看在了眼里,嘴角也慢慢扯成了冰冷的弧度。 你这桑海,对同族子侄不讲一点血脉亲情,极尽侮辱之事,把我的恩人、一名二十多岁的大小伙子生生逼得流泪,实在是刻薄寡恩到了极致。 昨天刚来,也是你,提议豹强把我卖到“炼人坊”,视人命如草芥,更是可恨。 更关键的是,你不该把我肖毅看作是个牲口不如的东西。你这般看我,那在我的眼里,无论你再衣冠楚楚,也是禽兽不如! 这个世界,人心善恶有时难以分辨,有时又太过明显。比如眼前这桑家的一老一少,连我这十来岁的菜瓜都一眼便能看穿。 我肖毅正因为是个菜瓜,十六年来已深刻体会了世间冷暖,才更知无论人心善恶如何变幻,做人只该永远恩怨分明。 滴水之恩,自当涌泉相报。 同时对待仇怨,我这菜瓜的心眼却永远比针眼还小,睚眦必报! 第034章 咬人,要咬要害! - 神窍 - 红烧老地瓜 犹自对着桑坦喋喋不休的桑海并不知道,地窟茅草堆里现在躺着的这名少年小奴,是个会咬人的菜瓜不说,还睚眦必报。 肖毅十二岁那年,曾在山林里熟睡时被一头苍老的饿狼啃下了小腿上的一块肉,于是心中愤愤不平的他,不惜花了一个星期的时间也要追得老狼在整个山林里狼狈鼠窜。 当那老狼好不容易逃回窝里时,又被这菜瓜堵住洞口,一阵灌烟灌水投毒下死手地捣鼓,最终逼得老狼绝望地用尽最后力气猛然扑出,头颅撞在洞外岩石之上自尽而死。这菜瓜还不罢休,又把老狼剥皮放血敲髓吃肉,这才心满意足地拿着一切能拿走的离开。 桑海,你真觉得自己比那头苍老的饿狼还顽强,还命长麽? 老不死的东西,小菜瓜还年轻,有的是时间,慢慢陪你玩…… …… 外庄总执事桑海站在地窟洞门的台阶前,对着桑坦连声催促,又yīn一句阳一句的不断讥讽,桑坦却犹自未停下手中的动作,只顾为肖毅细心敷药。 当“废材”一词终于从桑海的口中毫无遮掩地喷出之时,桑坦心里浮起十六岁之后在这庄里受到的挖苦、讥讽和种种冷遇,两颗悲愤的眼泪终于涌出,滴落在肖毅的胸膛之上。 肖毅作为一名菜瓜,对于胸膛上传来的久存于桑坦心中的那一片冰凉,感同身受。 此时肖毅瞪着桑海那丑陋干瘪的喉头正不断耸动,将恶毒的话语像流水般喷向桑坦和自己,恨不得猛然跳起,咬断那可恶的不会吐人话的喉咙! 只是有此心,暂时无此力而已。 体内浑沌窍虽已开启,对它的认知尚还懵懂,又身受重伤起不了身。 不过他眼珠又一转:没有关系啊,咬人这活儿,又不是非要自己亲自动口的啊…… 肖毅转动眼珠看向了脚边的疤癞,而疤癞也正半眯着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他。 桑海只顾叉着腰在那里吧啦吧啦,桑坦又埋头为肖毅在胸膛上敷药甚至顾不上抹去涌出眼眶的泪水,两人都没注意到肖毅和疤癞,一人一狗,在那里眉来眼去…… “菜瓜,要我帮你咬他的喉咙吗?” “你这肥狗,跳得了那么高?” “切……总是小看我疤癞老爷……不咬算逑,老爷我正好继续睡觉……” 躺在茅草堆里蜷成了一团的疤癞,作势又耷拉上了皱巴巴的眼皮。 这肥狗一身难看的灰黑sè,懒洋洋地躺在那里就像一团破布,不定睛细看还真是难以发现,也难怪地窟门口的桑海没注意到它。 肖毅看着它勾引了一下自己又合上了眼皮,却很是无奈。 这伴着自己一起长大的丑肥狗,在山林里弄得浑身是伤痕,却习惯了把风蛇当早食、把闪电貂当午餐、把小雷鸟当夜宵,还没事就喜欢把那些凶猛野兽的兽鞭当零食来啃着玩……看来随着各类兽鞭越啃越多,身上的毛越来越少,脾气也越来越大了…… 肖毅太知道这丑肥狗的脾xìng了,这家伙最是爱逞强,不可能就这么不再理会自己,放过咬恶人的机会。果然,很快疤癞又偷偷地想睁开眼来看肖毅是个什么反应。 趁着肥狗把紧闭的眼皮又掀开来露出了一道细缝,肖毅赶紧挤眉弄眼,shè出可怜巴巴的目光:“疤癞,这次我可差点就死了,你也不同情同情我,这算什么朋友?” “这不是没死成麽?你这菜瓜就是个大祸害!死了老爷我才省心呢……”疤癞眼睛眨了眨,似乎露出无限遗憾。 “我……你……”肖毅哭笑不得,“你就一点都不珍惜我们十多年来的感情?” “感情是什么?能吃麽?少废话,看在你现在躺在地上像滩稀屎一样的份上,爽快点说,要不要疤癞老爷我亲自出马?” “呵呵,我就知道疤癞对我最好了……” “咬哪儿?喉咙?老爷我看你盯着那里好半天了!” “一下子就咬死了,怕是不太好吧,毕竟我还躺在这里不能动弹,义父又不在,玩大了,会玩死我的……” “废话!老爷我做事会像你那么没有分寸?玩什么不好,跑来当小奴……” 肖毅正一脸无辜,疤癞就砸吧砸吧嘴,施施然从茅草堆里站了起来,又抖了抖浑身上下几乎就没有的毛发。 看见茅草堆里的一团破布突然一动,桑海也止住了满嘴的可恨絮叨。 然后桑海就看见一条丑肥狗摇头摆尾,对着自己露出一脸的讪笑,松垮垮的大屁股扭得风生水起,小短腿轻快地翻动,一路花枝招展地晃荡到自己的脚边,大头又开始依着自己的小腿厮摩不已,嘴里哼哼哼的说不出的亲热。 狗历来就是人类的好朋友,这俗话都说“狗黏贵人”。现在一条又丑又肥的土狗突然冒出来对着自己这个桑家外庄里的大贵人亲昵,桑海胃里酸水直冒,却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 桑家外庄的农人们养了不少看家护院驱飞鸟拿耗子的土狗,好多条桑海看着都眼熟,却从来没见过这样的一条丑肥狗,还对着自己如此的亲热,好像很熟悉一般,它是从哪里钻出来的? 正自纳闷,丑肥狗已陡然立起,将两只前爪搭在了自己的大腿之上,身子又一起一伏,居然开始耸动起来! “我干!哪儿来的如此恶心人的畜生!” 吃惊的话音未落,疤癞的眼睛里已闪过一丝狡黠的光芒,突然张开大嘴向桑海的裆部咬去! 咔哧一声,也不知道是不是蛋碎的声音…… “呃――啊――” 桑海窒息片刻后,才发出的那杀猪般的嚎叫声,震得窟顶的尘土纷纷扬扬下落。 肖毅心里一冷,乖乖,这丑肥狗以前还只是啃兽鞭,现在居然学会了咬人卵蛋? 看来它已领悟“咬人要咬要害”的狗道jīng髓! 趁着桑海捂住裆部躬身如虾,痛苦得一张刻薄脸都成了猪肝sè,疤癞转头对着肖毅眉毛得意地一挑:“看,多简单!这可完事了,老爷我出去溜达溜达,找点东西填下肚子……”然后化为了一阵风,刮出了地窟。 疤癞果然如它所承诺的那样,口头技术也很好,正好将蛋咬成了要碎不碎的临界点。要不是土狗老爷嘴下留情,这总执事大人眼下已成了无蛋的太监,恐怕很快就会痛死。即使不被痛死,很快也会自杀。现在麽,虽让他死不了,也够他喝一壶的。 剧烈的疼痛使得嚎叫声持续了好半晌,桑海才稍稍缓过劲来,一手捂着裆部一手扶墙转身朝地窟外走去,刚上地面就声嘶力竭的吼叫起来:“家卫!……家卫!……快给老子把那条该死的又肥又臭的土狗堵住,剥它的皮!抽它的筋!我草它姥姥的……哎哟……”一边扯着公鸭嗓子痛苦地嘶吼,又一边蹒跚的向院子外追去。 地窟里,顿时就清静了,再也没有可恶的苍蝇飞来飞去。 稍后,整个外庄里却热闹了起来,不时传来此起彼伏的鸡飞狗跳和锅破碗碎的声音。 听说一只不知道从哪家窜出来的土狗,竟然敢咬了整个外庄里最尊贵的总执事大人那尊贵无比的裆部一口,外庄家卫队长桑波的脸都骇白了,大声地催促着家卫赶紧搜寻,恨不得将整个外庄翻个底朝天。 肖毅听着这一切,咯咯笑出了声音。 桑坦此时也已明白是肖毅指使疤癞yīn了桑海一道,为自己出气,手上动作不停,脸上的悲愤之sè却全化开来,化作欣慰而开心的笑容。 “你这狗朋友,有名字吗?” “这丑东西一身的疤痕和癞印,所以叫‘疤癞’。” “那疤癞会被他们抓住麽?” 桑坦虽然昨晚已见识过疤癞的速度,此时的语气,却很有些担心。毕竟整个外庄的家卫全部发动起来,超过五十名,且全都是炼体三重以上的实力。 “呵呵,除非他们能跑得过一阵风,还抓得住一团空气……”肖毅的表情,很轻松。 确实也是如此,昨夜已参与过抓捕疤癞行动的家卫们,此时全都是在做样子,应付桑海而已。而疤癞,也早不知窜出桑家庄多少里了。 桑坦已敷完药膏,开始为肖毅的胸部绑扎白麻布条,脸sè变得有些凝重:“肖毅小兄弟,虽然我不知道你从哪里来,有过什么样的经历,但凭你一身的蹊跷古怪和这位不简单的狗朋友,我知道你定是一个不平凡的孩子。你不想说的话,我不会问你,但我必须要提醒你,我这位六叔是总管桑家外庄一切事物的总执事,就算这战奴囚院的事务由我琨叔直管他不好插手,你也是我大伯亲自交待要留命的小奴,却也需提防我这锱铢必较的六叔,随时会找机会向你下手。毕竟,你太弱小,身份又太过低微了……” 肖毅听着这话,心里很温暖,认真地回道:“多谢桑坦大哥提醒,我自己一定会多加注意的。你这刻薄无情的六叔,实在可恨,我和疤癞都已受不了他的可恶!再说他哪一只眼睛看见、哪一只耳朵听见是我指使的疤癞?到时我抵死不认疤癞是我的狗,却也不怕和他理论……” 桑坦摇头苦笑了一下,“呵呵,我知道你是为我出气,我内心很感激。就怕我那六叔,不会和你这小奴讲理。” 敷药完毕,桑坦收拾好药箱站了起来,“总之你记好,如果有什么异常,就放声高叫,动静闹得越大越好。一旦琨督傅知道有人想动他负责的奴隶,你就死不了。就算是我这六叔再嚣张跋扈,却也不敢在琨督傅面前说一句狠话。我还得去给那头驴瞧病,要不晚饭都没得吃,就先走了,明天再来,你好好休息……” 肖毅挣扎着微微欠身,语气十分诚恳:“桑坦大哥,大恩不敢言谢,他rì肖毅若有能力,必将加倍报答大哥的恩情!” 桑坦根本不相信此时这躺在茅草堆里连身都起不了的菜瓜,将来能给自己什么报答。而自己这样作,原本也不求有什么报答,只淡淡一笑:“你这小家伙,能活下去,好好的活下去,对我这医者而言,就是最好的报答!”说完便转身离开。 此时地窟外艳阳高挂,肖毅清澈的目光追随桑坦欣长的背影缓缓移出门洞,觉得即使是门洞里shè进来的那缕艳阳之光,也比不了桑坦品格的明亮。 稍后收回送别桑坦的目光,小菜瓜又喃喃地自言自语:“不管怎样,桑坦大哥都是为我这小奴好,提醒得也都对,看来,还是得尽快找到一两样能傍身保命的玩意儿才行啊……” 第035章 《水凝寒冰引》 - 神窍 - 红烧老地瓜 对肖毅来说,过去的一夜,是充满无限神奇的一夜。 对他而言神奇,对院子里其他的奴隶来说,却不过是经历了一场风波、挨了一顿鞭子后,浑身疼痛而疲惫的夜。 新的一天,照样和过去的每一天相比,都没有什么差别。 天亮后不久,战奴囚院里就逐渐热闹了起来。 地窟里的肖毅躺在茅草堆里起不了身,却将一切都听在了耳里。 最先是厮徒们哈欠连天,拖着沉重的脚步清扫院子、整理器械的声音。“厮徒”,顾名思义,既是小厮又是学徒。尚未进入“炼体三重”的他们,身体还不够强壮得足以长时间地修习武技,也还不是真正的力士,地位最是卑贱,院子里所有的苦累活,当然都该由他们来干。 作完清洁,外庄的膳房仆役送来了早餐,厮徒们又开始伺候力士大爷们用膳,辛苦而可怜。 肖毅最关注的是夏侯晨和牛六,从辨音来看,两名伙伴都还躺在隔壁的地窟里。夏侯晨呻吟声不断,牛六呼噜声不断。 早餐完毕,两名辅师来到院子里,不断发出严厉的口令和训斥声,督促着力士和厮徒们开始练功。除了虎彪和熊蛮仍被绑在柱子上,所有的力士和厮徒们都一边抚摸着浑身的鞭伤之痛,又一边无奈地向训练场里聚集。 在离地窟更远的院子那头,应该是力士们训练的区域,因为那边离茅厕更远。开始是各种热身和力量训练,然后传来拳脚相交的武技训练声和剑盾撞击的武器训练声。 而厮徒们在一名辅师的督导下,就在地窟外不远处,不断换着花样只进行着各种炼体的训练,很快就传来一片气喘吁吁声。一旦有人跟不上趟,就又传来辅师大声的怒骂、皮鞭重重抽在地上的恐吓声。 不停地练功,练功,在没有任何补气疗伤药物支撑的情况下死命地练功,哪怕浑身是伤病,哪怕累死在训练场上,也必须不断让身体更加强壮,让武力更加强悍,这就是“战奴”,每天唯一的任务。 而武力的高低,是主人衡量你价值高低的唯一标准。 将来有一天,用你的生命去换取一场胜利,赢得奖品或所谓的家族荣誉,也是你存在的唯一用途。 如果输了,死了,心狠的主子会把你丢到“炼人坊”,尽最大可能地收回一些投入。在这桑家有桑伦那样的家主,可能不会那样残忍地处置你的尸体,那么等待你的,无非是乱葬岗上一个没有墓碑的土坑。 所以必须要赢,赢了才有命继续活。想活,就必须变得更强! 作一名战奴,当然不可能是肖毅想要的生存方式。 但对武力的追求,此时的肖毅,却和院子里的人们一样强烈,甚至比他们还要强烈。 有发自内心的变强yù望,受不了的苦,也变得不那么苦了。 但客观的说,院子里的所有力士和厮徒们,都还处于“炼体境”的训练阶段,确实很苦,难以忍受的苦。这个阶段,需不断靠最简单而重复的各种手段,打熬身体、锤炼筋骨、提升力量,一次次的jīng疲力竭、浑身酸痛、倒地不起,达到身体所能承受的极限,又一次次的挣扎着爬起,激发身体潜力,向更高的极限冲击。这个阶段,最是辛苦和残忍。 肖毅不光是能听到这一切痛苦,还能看到。偶尔激发“浑沌眼”,一张张痛苦得扭曲的脸,就清晰地浮现在眼前。 听这些,看这些,当然不光是因为好奇,更不是为了好玩。 这些场景让肖毅在思考一个问题:自己是否是这个世界里,唯一一个不经历“炼体境”修炼整个阶段,就直接跨入“罡气境”修炼的人? 思考,并实践! 虽然不能像他们那样一次次的肩扛杠铃蹲下又站起,肖毅却一样也在修炼。 不同的是,他们在训练场里能动,肖毅在茅草堆里一动不动;他们的**很苦,肖毅的肉身相对轻松。 更重要的不同是,他们训练或多或少还有被逼的成分,肖毅却完全是主动的。 时间紧迫,岁月如刀,肖毅明白自己已白白浪费了十多年,再也浪费不起。 当发现通过修习“基本诀”能将“罡气境”的前三重齐练,他就再也不愿浪费哪怕一丁点的时光。 抓住每一分每一秒,平躺在茅草堆上,按“基本诀”的指引,不断“引气入体”,又“元气淬脉”,再“气锻内腑”。 这其中最多的时间,花在“引气入体”之上,需不断把天地元气一丝一缕地通过毛孔吸入体内,又存于浑沌窍中,非常缓慢。 当浑沌窍里的元气浓郁得足够支撑三个周天的循环,便又从窍内牵引出元气,“元气粹脉”三个周天,最终将元气灌入五脏六腑之中,完成“气锻内腑”。 整个上午和正午,只有两次中断了这个循环。 一次是院子里早练刚开始不久,桑坦就来探查肖毅这个重患。大半个时辰后桑坦离开,去桑林镇上为他买药,肖毅的循环又继续。 第二次就是桑坦返回,还跟来了外庄里位高权重、掌控一切,偏偏又刻薄势利的总执事,桑海。 当桑海被疤癞在裆部狠狠地咬了一口,狼狈地追出地窟时,院子里正训练的辅师、力士、厮徒们一阵咦咦哦哦声暂停了练功,稍后整个外庄里都是一片鸡飞狗跳之声,听得肖毅和桑坦忍俊不禁。 桑坦为肖毅敷药完毕,慎重提醒肖毅后再次离开,院子里的人们恢复了训练,肖毅却没有再次急着开始自己的循环。 “看来,还是得尽快找到一两样能傍身保命的玩意儿才行啊……” 肖毅喃喃地自言自语,脑子里也快速地思索。 桑坦的提醒,不无道理。 疤癞是在此处攻击的桑海,昨天也有这么多的人能证明疤癞是冲自己而来,自己就绝脱不了干系。那桑海能成为桑家的话事人之一,就必不是个傻子,之后反应过来必来找自己的麻烦。就算自己能言善辩,在没有其他话事人在场的情况下,也根本无用。何况桑海作为这外庄的土皇帝,如果想收拾自己这个卑贱的小奴,也根本就不需要和自己讲什么道理。 当务之急,该努力提升自己自保的实力,能找到一两样傍身保命的玩意儿最好。自己身处地窟又重伤在身,找寻外物就别想了,只能从自己身上想办法…… 虽然已开启了浑沌窍,又凭借“基本诀”直接跨入了“罡气境”的修炼期,体质有了飞跃般的改善,但毕竟略过了整个“炼体境”的大阶段,肖毅并不认为才刚过一夜又半个白天的自己,能单凭硬力打过外面的任何一名力士,也就是“炼体境”三重以上的武者。 之前自己作为纯粹菜瓜时全身的力量,不过一百来劲。现在呢? 他拨开右手边的茅草,咬牙忍住胸膛伤痛,尽量攒力于右手食指在泥地上一戳,手指第一关节竟有一半插入了泥地里。依此估摸,全身劲力竟有了四百劲左右? 这样的提升,对于一名菜瓜来说,已经很恐怖了。 分析起来,浑沌窍开启,经过浑沌世界里的“天冰淬体”,肉身有了一次脱胎换骨的蜕变,力量得到极大加强;浑沌窍与“基本诀”首次相遇,引发方圆一里天地元气灌体,淬炼了经脉三个周天,并首次“气锻内腑”,这一次对体质也有极大的增强;后又经过六、七个时辰“罡气境”前三重的修炼循环,体质又有些许改善,特别是引气入体之后元气对肉身的锤炼效率,将大大超过“炼体境”武者单纯靠刻苦锻炼锤炼肉身的效率,最终才导致了如此恐怖的力量提升。 但此时的力量,和扎扎实实一重一重晋升的“炼体境”武者相比,仍然差得很远。“炼体境”一重巅峰武者,标准力量就已达七百劲!扎实晋升至“罡气境”的武者,起步力量也为三千劲。 所以现在自己以四百劲,按武者的力量评判标准,只能算炼体一重的中期。 那桑海随便找个炼体二重以上的武者来对付自己,自己就够呛。 单靠力量,自保能力显然是有限的。 其他能依靠的呢?在浑沌世界里向刀灵学习的刀法? 自己有伤在身,行动不便,力量和武技使用终归都将受限! “娘亲给我留的那本玄术术法,要是我能修习运用,腾挪的余地就将大增……” 试了不一定行,不试却一定不行。念头至此,肖毅立即从储物戒中取出娘亲留下的那本玄术秘笈来。 《水凝寒冰引》! 这,是娘亲留给我的又一份珍贵礼物,而它,是否能帮助自己开启另一扇通往强者之路的大门呢? 尚未翻开,肖毅已能感受到从这本古书里散发而出的淡淡寒气。 那淡淡寒气却并不令人感到难受,反而使人亲切愉悦,仿佛在大暑三伏天被娘亲领进了放置有冰块的房间。 肖毅表情严肃,郑重地翻开封皮,快速翻阅此书一遍。然后就惊讶地发现,这并不是一本单纯的某项术法的修炼指引,而是堪称一本有关水系玄术的小百科全书! 书中前面有对水系玄术入门概念的介绍,有对水元素及其所构世间物质各种形态的详细解析,有对水系玄术所需慧窍武窍的解说,最主要的部分,是水系之下“水之固态”各类术法的修炼指引,特别是“冰、雪、霜、雹”四种水系固态一至十二阶的各类术法,林林总总,非常齐全。初初翻阅,已令人眼花缭乱。 更令人惊喜的是,所有部分都有娘亲留下的,非常详细的修炼心得和自我领悟笔注。如果真能修习,有娘亲这样的好导师,必将事半功倍。 唯独在书的最后几页里,一项被称为神级玄术的名叫“血咒雪龙舞”的术法之下,娘亲的笔注只有寥寥数字: “为了我儿,或许我将不得不使用此术……” 肖毅急急翻看此术的导言,当看到“此术将以施术者的生命和鲜血为引,撼天动地”之时,这个不过才满十六岁的少年,心中猛然一痛,鼻子发酸,眼泪便又止不住要夺眶而出。 第036章 玄术世界的大门 - 神窍 - 红烧老地瓜 娘亲最后用她修习一生的术法,亲手终结了自己的生命,换来了自己今天的活着! 不该哭,也不能哭! 该努力踏上娘亲曾走过的路,让自己变得像她那样强大,将来用她曾经使用过的玄术,亲手洗刷掉屈辱和仇恨,定才是娘亲用生命和鲜血施展“血咒雪龙舞”时,对自己的最终期望! 父母之灵,此时在天向我凝望,我又怎能令他们失望? 特别是娘亲,已经将我引到了玄术世界的大门之前,此时又怎容我花时间来哭哭啼啼? 肖毅迅速将《水凝寒冰引》翻至前面,避开娘亲在那神级玄术之下的笔注,强自忍住了即将夺眶而出的眼泪。 平复心情,理清思绪,脑海里却又冒出一个担心。 要成为一名玄术师的基本条件如此苛刻,必须是“武窍”与“慧窍”齐备的“玄根者”,而自己体内这浑沌窍,能让自己成为一名合格的水系玄根者麽? 肖毅将书直接翻到了修习水系法术所需灵窍解析的篇章,结合娘亲的笔注,细细地研究起来…… 原来自己的娘亲雪姬,是一个百年难遇、举世罕见的超级天才! 她一出娘胎,便被发现体内生有金系武窍和水系慧窍,两灵窍齐备,正是一名玄根者,具备了修炼水系玄术的基础。 两窍齐备已经非常难得,但娘亲雪姬更为难得的是,由于“金生水”,武窍对慧窍提供的助力将非常大,武窍中所储的元气被慧窍转化为玄气的效率将非常高,质地也更纯。这也将使修炼速度、玄气积累速度和质量大为提升。 但是,这还不是最特别的。 娘亲超世天赋中最惊世骇俗的地方是:两个灵窍中的水系慧窍,还被发现是百年难现的“冰魄慧窍”! 如此一来,按雪族祖训所示,娘亲正是那传承了雪族先祖战神最纯血脉的后裔,命中注定成为了雪族圣女。又被族首引入雪族圣地,靠自身血脉开启了上古玄阵,这才获得了雪族万年传承而来的族中至宝――《水凝寒冰引》。 看到这里,肖毅内心为有这样了不起的娘亲无比自豪,眉头却也皱成了一团。 “冰魄慧窍”? 一看这名字,就知道这灵窍高级得不行,稀有得不行,自己体内这莫名其妙的浑沌窍,能和它相比麽?关键是,能有它的作用麽? 肖毅又翻到了书中专门介绍“冰魄慧窍”的这一节,才知道这种百年难现的稀有灵窍,虽属水系,却比普通的水系慧窍高级了太多。它是生于胸口膻中穴位置的雪白sè星云,能将储于武窍内的元气直接转化为“冰系玄气”,而不是像普通水系慧窍那样转化为“水系玄气”。 施术者通过冰系玄气施术,就能将外界的水元素凝结为冰、雪等固态。同时此窍和普通水系慧窍相比,能使拥有者对外界水元素的感知力提升一倍,而对水元素的亲和力,将提升骇人的五倍! 凡此种种,都使冰魄慧窍的拥有者比普通水系玄术师拥有超过一倍以上的修炼速度和施术威力,并能修炼更高级的水系术法,直至神级术法。 正是由于天生拥有寻常玄根者难以比拟的天赋,加之娘亲雪姬刻苦努力、修炼途中亦偶有奇遇,才让她以不到三十岁的年龄,便成为了一名首屈一指的玄术大宗师,初窥“玄神”门径,且最终能用生命释放出那个神级玄术。 但令肖毅头疼的是,“浑沌窍”毕竟不是“冰魄慧窍”,自己到底能不能修炼娘亲留下的玄术,又得打个大大的问号! 面对如此抠头的问题,肖毅果断先放到一边,决定先将基础理论研究透彻,说不定从其他方面能找到入门的路径。 丢开灵窍的问题,肖毅立即又想到,“极冻冰寒”元力,又是什么呢?它的作用呢?娘亲不是已经给自己留下了这种五行异元了麽?既然留给了自己,也能存于浑沌窍之中,就必该能启用之。 肖毅又振作jīng神,继续研习秘笈…… 原来,所谓“五行元力”,是开天辟地的天神,运用神体元力cāo控五行元素构建浑沌世界之时,流落于红尘俗世的些许五行本源之力。它是天神除“灵窍”之外,留给人类的又一大恩赐。 五行元力与灵窍伴生捆绑,有灵窍者,必有某种五行元力。也就是说,灵窍生来就蕴含某种五行元力。但五行元力并不是只存在于人体的灵窍之中,世间的广阔天地、万事万物皆有可能蕴含,且能离开灵窍单独存在。 对武者来说,能通过五行元力将武窍中的元气渲染为五行罡气,比如水系罡气、火系罡气,罡气离体配合同系武技,威力和杀伤力倍增。 而对玄术师来说,五行元力能产生最为本源和纯洁的五行元素,这种五行本源元素一旦释放出人体,又能对外界五行元素产生天然的吸附力,并把它们渲染同化,又令同化后的元素们聚集为各类元素阵,最终形成为各类物质,达成玄术效果。 打个比方,慧窍内的五行元力能释放像将军一样的本源元素,一旦出体,将军就召集处于外界的同属xìng士兵向他靠拢集合,然后把士兵们立即幻化成和自己一个摸样、训练成和自己一样的德行。这个将军姓“冰”,他一离体就把水属士兵召集起来,让士兵们都改姓“冰”。当然,火属、土属等其他属xìng的士兵,根本不会鸟他。 玄术师对五行元力的利用能力,决定了释放出体的本源元素的多少,和体内玄气的多少、感知力的大小和范围,一起决定了施术的等级或范围的大小,或者在一次战斗中能释放出多少个术法; 所以释放出体的本源元素的吸附力,吸附外界五行元素的多寡,以及施展术法的级别,决定于玄术师自身的修炼境界。境界越高者,越多、越强。 而“极冻冰寒”元力,是一种“五行异元”。顾名思义,极速冰冻,寒力非凡,正是与“冰魄慧窍”天然伴生捆绑的异种水属冰系元力。 “极冻冰寒”元力如果用于战斗或施术,其主要特点是:“极其寒冷”,“急速结冰”,拥有这种元力的玄术师修炼到较高等级时,一旦释放出本源元素出体,配合玄气对外界元素的cāo控,能瞬间将一定范围内的外界水元素吸附、同化成万年寒冰。 比如书中记载的一个可运用“极冻冰寒”元力的六阶高级玄术“冻体冰骨术”,一旦释放成功,能在一个呼吸之间将一名三十步范围内、等级低于自己的对手连皮带肉、连血带骨都冻成冰,却不冻结对手的五感六识和思维,令对手受尽冰寒折磨、慢慢冰冻而死。这种战斗的方式和威力,却是武者根本做不到的,想想都令肖毅觉得背心发凉。 看到这个“冻体冰骨术”,肖毅觉得其效果有点像自己刚进浑沌世界时被“天冰淬体”的摸样。也令他反映过来,自己进入的第一个浑沌世界,正是被“极冻冰寒”元力带入的世界,也许该叫它“极冻冰寒”世界。以后找到了其他的五行元力,开启了其他的窍灵,也必能进入其他的元力浑沌世界。 本来肖毅以为娘亲的这“极冻冰寒”元力,肯定算是世间最厉害的水属异元了,没有想到,不是! 因为娘亲在此处有如下标注: “据我十余年来的修行见闻,‘极冻冰寒’元力固然威力无匹,但恐怕只能排于水属冰系元力谱中第四至六位。 听闻尚有更为强大的冰系异元,如‘九幽地寒’元力,不仅能冻结血肉之躯,更能冻结活物的五感六识、思维; 又如‘yīn煞邪冰’元力,专门冻结活物灵魂并能凭此cāo控宿主肉身; 又或有‘天星陨冰’元力,传闻能封山固河、冰天动地…… 可惜上古‘异元谱’早已失传,不知其详。也不知流落尘世的五行元力,到底有多少种、和各自的战力排名,更不知这些异元何处可寻……” 看到此处,肖毅的震撼得直吐舌头。如果自己能找到这些五行异元,该变得多么的强悍? 心中顿时对各种强悍的它们充满无限渴望。 同时他也更加明白,为什么刀灵说只要自己不断去找寻各种五行元力,点亮浑沌窍星宫中的星星,自己就能不断变得更加强大。 看完上述这一切关于“玄术师”的基本理论,肖毅一方面对玄术世界神往不已,一方面却也头昏脑胀。 之前对玄术师这个神秘职业了解并不多的他,任是有“超强领悟”这项特长,对书中所载和娘亲所述也颇感艰涩。没办法,这对他来说完全是一个全新的领域,专有术语太多。 他将目光移离书籍,闭上眼睛,需要一些时间来消化消化。 很快,肖毅回忆在山洞里的那三年中,偶然翻阅过的一本关于西夷魔法师的介绍xìng书籍。当时由于好奇,他对这本书还研究得颇细,印象也很深。对比西夷魔法师和中州玄术师,感觉两者之间颇有共通之处。 魔法师靠冥想增加体内魔力,玄术师靠武窍吸收天地元气,又靠慧窍将元气转为玄气。玄气,就是魔力。 魔法师靠魔力cāo控外界元素,排列元素阵,形成为魔法。玄术师靠的是玄气,这一点差不多。 感知力决定对外界元素的感知程度,也差不多。 jīng神力决定魔法师可供冥想的时间长短、吸收或恢复魔力的效率,也决定玄术师打坐修炼吸收元气的时间长短和效率,还是差不多。 那么有两者间有什么不同呢? 肖毅抠了抠头皮,西夷魔法师施法很难作到“瞬发”,不断缩短施法延迟也是他们修行的重要课题,那么,中州玄术师施术,能做到瞬发麽? (新书开始发以来裸奔了2周,终于有官方推荐了。请书友大大们顺手点一点,给点推荐票给老瓜,尽量往分类榜前面冲一冲,这将给老瓜很大的码字动力。谢谢兄弟们!) 第037章 第一朵冰晶花 - 神窍 - 红烧老地瓜 肖毅对比西夷魔法师和中州玄术师,认为两者有颇多相似之处。 那么从施法的延迟xìng来说,两者会有差别麽? 从施法的过程来看,魔法师需要借助魔法棒、手势、咒语,费心排列好外部元素的基本阵列,再由基本阵列组合成不同的魔法,因此需要时间和空间; 而玄术师施术无需借助外物,但需结手印、念口诀,仍然需要时间和空间。 术法的世界太过复杂、艰涩,两者的新手在这个过程中,肯定都是一幅手忙脚乱的摸样,白瞎半天可能还放不出一个最简单的一阶术法。 照理说,中州玄术师由于灵窍内的五行元力能产生本源元素,也能在体内先将本源元素排成本源阵,再将本源阵释放出体,并靠玄气的cāo控和推动加速本源阵对外部元素的吸附和同化,如果施术者对某术熟练、自身等级也高,体内本源阵能瞬间出体,理论上施术时间将比西夷魔法师大为缩短。 但是,由于慧窍本身并不能存储玄气,中州玄术师体内位于胸口膻中的慧窍,和位于腹部丹田的武窍之间又有一截不算短的距离,施术时慧窍需调用存于武窍中的元气转化为玄气,这个过程,同样也需要时间。 这样想来,同等级的西夷魔法师和中州玄术师施法所需的时间,应该还是相差不多的。 同时两者都是境界等级越高、对某项术法越熟练,排好基本元素阵的延迟就越短,术法成功的时间也越短,直至无限逼近“瞬发”。 因此从施放术法的延迟xìng来看,两者还是差不多。瞬发,只是个终极理想,或者说终身为之奋斗的目标而已。 综上,西夷魔法师和中州玄术师,在诸多方面都极为相似。 但是,两者之间仍有一个最大的差别! 这个最大的差别,肖毅认为还是因为“五行元力”这个特殊的存在而造成的。 西夷魔法师决不可能在体内存储和产生元素,只能利用外部的各种元素,而玄术师因为体内灵窍中有“五行元力”,却可以! 五行元力,能让玄术师在体内产生五行本源元素,又通过本源元素吸附、同化外界的同属元素,把外部普通元素也渲染为带有五行本源之力,从而将使中州玄术师的战斗力、玄术威力随着职业级别的升高,而呈几何级数的倍增! 正如娘亲的笔注中所说的那样,高级的异种五行元力,仿佛拥有自主意识一般,能自我成长,在体内能自行护主不说,战斗时释放出来更是有天地之威! 这,就是西夷魔法师所没有的。同时,也更加彰显了五行元力对中州玄术师的重要xìng。而武者,也是同样的道理,五行元力也将极大地提升他们的战斗力。 想通了这一层,此时的肖毅虽不敢奢望能拥有娘亲所说的那些更高级的五行异元,却对自己体内已有的“极冻冰寒”元力,也充满了无限期待。 “极冻冰寒”元力,它已经强悍得令人仰望。 正是它,在十五年前没有让自己立即死在父亲手中的匕首之下! 也正是它,在昨夜没有让自己立即死在虎彪的“兽皇腿”杀招之下! 如果说浑沌窍是一个珍宝盒,那无论它的外表再怎样jīng美,如果里面空无一物,那也只是一个美丽的空盒子而已。 而“极冻冰寒”元力,正是装在浑沌窍里的第一件珍宝! 现在的关键是,前两次都是它自行护主,自己如何才能主动使用它?又该怎样激活它呢? 从《水凝寒冰引》和娘亲的注解描述来看,自己体内的浑沌窍根本和“冰魄慧窍”不是一回事,更不要说自己腹部丹田位置还空空如也,还根本没有武窍。那么自己,算是一个水系玄根者麽?娘亲留下的这笔宝贵财富“极冻冰寒”元力,自己能动用麽? 肖毅有些焦头烂额,只盼现在这手里还有一本《浑沌窍使用指引》之类的宝书。那自己就不会像一只无头的苍蝇一般乱寻乱撞,在黑暗里找寻光亮找得想死不想活了。 偏偏这浑沌窍还不敢胡乱尝试。一想起它刚碰到“基本诀”时的反应,引得方圆一里的天地元气都强行灌体,搞得自己几乎爆体而亡、魂飞魄散,肖毅很是心有余悸。 不过转念又一想,反正自己现在也是个随时可能丢命的卑贱小奴,外庄总执事桑海大人也迟早会找上门来收拾自己,也容不得自己考虑那么多了,死马也先当成活马来骑了再说! 先把自己当成是武窍和慧窍都有的“玄根者”,或者说一个浑沌窍当两个灵窍来用。而且浑沌窍也已开启,那就相当于两个灵窍都已开启,自己已是个玄术“觉醒者”!既然已经觉醒,那就该直接进入玄术修习的阶段! 成与不成,试了再说。死与不死,听天由命! 肖毅立即将《水凝寒冰引》里关于玄术修习中,“冰魄慧窍”的说明指引、激活五行元力cāo控本源元素成本源阵又释放出体、感知外部元素又通过玄气cāo控它们、本源阵出体后如何与玄气cāo控相互配合吸附同化外部元素等等章节,反复而仔细地研读了几遍。 又把娘亲在这些章节下面的笔注翻来覆去看了好几次,还选择了一个最低级的根本没阶、纯粹练手的术法“冰晶花凝结术”,记下了它的施术方法,这才闭上眼睛理解、吸收、消化,直至彻底领会并牢牢铭记于脑海深处。 深呼吸几次,虔诚祈祷天神保佑!保佑如果自己能修习玄术的话,“浑沌窍”可千万别再搞什么花样。 外部元素不比天地元气,正是它们构成了这个世界。如果这该死的烂窍又把方圆一里的水元素都给招惹了过来,强行灌进自己的体内,那自己绝对死得不能再死。别说方圆一里之内有溪流水井,就是院子里的两缸子洗澡水灌进体内,自己也该被爆成一堆元素了。 而且隔壁就是茅厕的情况下,还一定会变成一堆臭不可闻的尿元素…… 又深呼吸几次,肖毅终于下定决心,按“冰晶花凝结术”的施术方法,开始在心中默念用“冰魄慧窍”激活五行元力、释放本源元素的术引。 念头刚一生出,就感觉到胸口一阵发闷,难以呼吸。 浑沌窍,又生出了剧烈的动荡! “完蛋了,怕什么来什么,这次绝对死定了……” 浑沌窍生出的动荡骇得肖毅这菜瓜眼睛紧闭,浑身紧绷,只能等待着方圆一里的水元素灌入体内引爆自己的肉身。 乱糟糟的心里,那才真叫一个万念俱灰呀…… 嗯?等了半天,好像没什么动静? 犹豫了很久,菜瓜这才敢睁开眼来,又抖抖索索地将身识沉入体内。 然后,他便惊呆了…… 是“惊喜”的“惊”。 之前的感觉是很剧烈,但当看到浑沌窍这一次的变化时,菜瓜才发现那动荡,其实是如此的温柔可爱、美丽动人…… 浑沌窍那原本无sè的混沌漩涡,已化为一团雪白sè的星云! 而原本悬挂于漩涡内星宫中星云盘图之上的“极冻冰寒”元力之星,也已飞离了盘图,挂在了这团雪白sè星云的正中,成为了那一片纯洁的雪白sè里,亮闪闪的蓝sè恒星。 自己的眉心间,也生出了一个新的“窍眼”,散发雪白sè光芒。 体内星云缓缓的旋转,散发悠悠凉气灌入全身经脉,令人心宁魂静,神清气爽。 而那团雪白sè的星云看上去,也实在是太过美不胜收,妙不可言了…… “‘冰魄慧窍’!‘浑沌窍’变成了‘冰魄慧窍’?!” 菜瓜少年,激动得语无伦次…… 浑沌窍现在的形态,正是和《水凝寒冰引》和娘亲笔注中对“冰魄慧窍”的描述,毫无二致! “一切皆无,一切又生于其中……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啊……”菜瓜碎碎地念叨着,巨大的惊喜已冲得他脑子里一片空白,好像只剩下了这一句话。 原来只要拥有了某种五行元力,浑沌窍就能变成和这种元力相对应的灵窍,居然是如此简单。而自己,却又探索得多么艰难呵,还差点被吓个半死…… …… 稍后平静下来的肖毅,知道探索并未完成,对浑沌窍的认识,也还远远谈不上透彻。 这“冰魄慧窍”是有了,武窍呢?没有武窍里的元气,慧窍转化什么为玄气来供施术用呢? 结果发现,这根本就不是个问题。 元气,就存于浑沌窍中。或者说漩涡后的星宫里。似乎也根本不用转化,就成了能供施术用的玄气。 再后面的一切,就简单了。 当肖毅按照那个最低级的根本没阶、纯粹练手的术法――“冰晶花凝结术”的施术指引,默念口诀时,雪白sè星云正中的蓝sè恒星,释放出一个美轮美奂的本源冰晶阵。 冰晶阵由九个本源水元素构成,轻柔地飘出肖毅的胸口,比针尖还小千百倍,凡人肉眼根本无法看见。 但激活“浑沌眼”,便能看见那九个本源水元素,每一个都透明无sè、晶莹剔透,六棱形,八个在外围,紧密地围绕着中间的一个,组成了这因外界微光照shè,又反shè、过滤其他颜sè光线后,而浮现出淡淡纯洁蓝光的冰晶本源之阵。 本源阵一离体,就立即开始自动吸附外界的水元素,并渲染、同化它们,让外界水元素变成本源元素的摸样、并按本源阵的排列方式自动排列。 这个过程,实在太美了!没有浑沌眼,根本无法体会那种玄妙和神奇。 随着玄气的轻轻推引,本源阵缓缓地向肖毅的右手心移动,并不断以自我为中心向周围扩大,仿佛一颗冰晶之种,生根、萌芽、又很快抽出枝条嫩叶,转眼已肉眼可辨,再如纽扣,又如钱币般大小…… 当移到手心之时,本源阵已吸附了足够的外界水元素,凝化为一朵巴掌大小、晶莹剔透、微蓝闪烁、绮丽非凡,六角形的冰晶花。 看着手心之上悬浮着、又缓缓旋动着的这朵已绽放开来的神奇冰花,肖毅的眼睛湿润了。 “娘亲……我终于跨入了玄术世界的大门……” 躺在茅草堆里的他,又缓缓地将手高举向天,喃喃地道: “这朵好看的冰晶花儿,献给您,还有爹……” ―――――――――― (新的一周,拜托兄弟们看完后投投推荐票,助老瓜冲击分类新书榜一臂之力!推荐票和收藏就是老瓜我的神窍。神窍在手,天下我有!) 第038章 瞬发他们不能,我能 - 神窍 - 红烧老地瓜 玄术凝结而成的冰晶花,实在是太美了…… 肖毅又把右手移到自己的面前,反复切换肉眼、浑沌眼不下十次,把这朵第一次凝结成功的作品翻过去覆过来瞄了好半天,兴奋得张开小嘴,恨不得高声尖叫! 又怕引来洞窟外正在训练的厮徒们的惊恐和关注,只能把难以抑制的激动憋在嗓子眼里。 直到看够了之后,才继续默念术诀,使外部水元素分离,变回它们本来的摸样隐匿于周围的世界,而冰晶花也缓缓消融在空气里,本源阵和本源元素则消失于无形。 再施放这个术法一次……本源阵出体,又一朵冰晶花在手心上形成。 再次让它消失,消失后又招……反复重复这个过程。 直到体内星宫的元气储量消耗了一小半、雪白sè星云中的极冻冰寒元力之星蓝sè之光也明显变暗了一分之时,肖毅才停下了这样的重复。 并不是为了好玩儿。 现在的肖毅,明白自己没功夫去玩耍。这样作,有充分的理由。 “冰晶花凝结术”,虽然只是《水凝寒冰引》中一个没有等级、最基本的练手的术法,却也是练手术中难度最大、最值得反复练习的入门术法。 按照娘亲雪姬的笔注,当初她刚跨入玄术世界大门之时,正是选择了这个术法作为起手练习术。 原因在于此术没有品阶,是因为它无实战作用,但其实并不简单。一个需要九个本源元素才能形成为基本本源阵的术法,不可能会简单。 玄术分十二阶,其中一至三阶的术法需要的本源元素一般不会超过六个。需要九个及以上本源元素的术法,在六阶之后才大量出现。此术的复杂度可想而知。 因此“冰晶花凝结术”,是训练水元素感知、玄气运用、元力激活、本源阵排列等施术基本反应力、熟练度的最佳练手术.对入门级的水系玄术师也就是“玄徒”来说,也是最难的一种训练术。 当年雪姬选择此种术法作为入门修习的第一个术法,也是因为她天赋太过超群。 按她的笔注,彻底领悟此术并熟练运用、直至在一个呼吸间凝结成花又使之消失,她也花了整整一个月的时间来刻苦练习。 此时的肖毅呢? 花了半个时辰不到而已…… 完成了凝结成花、又使之消失的重复xìng训练,肖毅开始闭目凝神,休息。 片刻后,他突然睁开双目,眼中shè出璀璨光芒! 念头一动,啪啪啪啪…… 一朵朵美轮美奂的冰晶花,在空气中绚丽绽放! 每朵六角形花儿,均悬于空中缓缓旋动,晶莹剔透里散发幽蓝之光,在yīn暗的地窟中看起来十分赏心悦目。 总共十六朵,在空中排成半弧形。排成了一个肖毅送给自己的最美笑颜。 从第一朵出现,到第十六朵绽放,不过是一眨眼之间! 而原本cháo湿的地窟,也瞬间变得干燥无比。 不用激活浑沌眼去细细查看,凭元素感知力也能肯定地窟里所有的水元素,都已凝结成为了冰晶花时,肖毅又“啪”的一下,令花朵一齐消融,小脸上这才露出了满意而自豪的笑容。 “术法‘瞬发’,这对西夷魔法师和中州玄术师来说,都绝对不可能的事情,却被我做到了……” 肖毅砸吧砸吧小嘴,不以为意。仿佛这并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情…… 我的天,对全天下最伟大的魔法师和玄术师来说,“瞬发”,都依然还是个传说。 他们都不能,他却能? 一个昨天还是菜瓜,今天才刚刚跨入神秘艰涩的玄术世界大门,修习练手术还不到一个时辰的十六岁少年,居然已能“瞬发”? 如此匪夷所思的事情,一旦传播开来,必将成为震惊整个玄术界、又惊骇天下的超级重磅消息! 不过这个消息的始作俑者,此刻并没有一丝把它泄露出去的念头…… 刚满十六岁的菜瓜少年,还没有得意忘形。 他不得不时刻提醒自己,形势紧迫,时光如驹,再美丽的冰晶花,也不能让桑海那样的人对自己露出笑脸。 就算桑海肯放过自己,等待自己的仍将是被丢进角力赛场做一个“祭场童子”的命。 即使十六朵花能同时绽放又融化,也融化不了可能即将到来的一次又一次夺命之危。 少年脸上的笑容很快散去,嘴角微撅,眉头微蹙,陷入了沉思状态,开始仔细回味之前的所有过程、所感所悟、寻找一切细节之中可能存在的瑕疵。 “首要的问题是,搞清自己为什么能瞬发,或者说无限逼近瞬发?弄清了原因,才能有针对xìng地继续之后的修习,让自己的能力更有效的快速提升。” 少年敏捷的思维,开始急速运转…… 按《水凝寒冰引》所述,“冰魄慧窍”天生能比普通的水系慧窍提升一倍的水元素感知力、五倍的亲和力,而娘亲雪姬在笔注里说,她修行到后期,这个提升还在不断增加。 不知是不是因体内的“极冻冰寒”元力是从娘亲那里传承所得,这种经年累月的增加也随之传承而来,令肖毅感觉到自己对外界水元素的感知和亲和力达到了一种非常恐怖的程度:它们存在于无形,却仿佛一直在那里等待着自己。召之即来、挥之即去。 但体内的玄气量和感知力范围,决定了能cāo控的外界元素量。刚才自己尽了最大的能力,一次xìng施放出十六朵冰晶花,固然有地窟内只有这么多水元素的原因在,但更大的原因是:体内的玄气量、元素感知力也都到了支撑的极限。 想感知地窟范围外的水元素,已非常困难;同时刚才全力一试,浑沌窍星宫中的元气也几乎被消耗一空。 由此可知,今后自己需不断提升体内元气量,并不断提升玄术师修为境界以提升感知力范围。 说到以气cāo控元素,自己刚才释放玄术的过程,完全略过了其他玄术师必须经历的一个小过程,那就是必须先由慧窍调用武窍中所储的元气,再转化为玄气。 由此可以肯定,浑沌窍,既能作武窍,又能作慧窍,才让自己根本没有“窍间距”,也省去了那段调用所需的时间。同时,就连“元气”化为“玄气”的过程,也没有,转化的时间也省略了! 还有一点,也极大地缩短了自己的施术延迟。 那就是普通玄术师在激**内元力后,需先从元力中调出术法所需的数个本源元素,再由这几个本源元素排列为本源阵,然后释放本源阵出体,这是需要时间的。 而自己呢,从元力之星中释放出体的,直接就是术法所需的本源阵!从这一点可知,自己只要熟悉术法的术引,牢记各种术法的本源阵形态直至形成为元力的本能xìng释放,就能令各种术法都几乎作到瞬发! 综上所述,对玄术修行而言,自己今后的重点有三个:一是不断提升体内元气量,目前来看就是通过修炼“基本诀”引气入体; 二是不断提升玄术修为境界以提升元素感知力大小范围等基本能力,需要继续学习《水凝寒冰引》和娘亲的笔注并不断实践,特别是战斗实践; 三是学习并牢记各种术法的术引、本源阵形态,形成为体内五行元力的本能xìng释放,这个却是稍后立即就该执行的。先把《水凝寒冰引》中能掌控的水属冰系术法都学完再说。 理清了这一切,肖毅觉得自己未来的玄术之路,光明一片,也顿时轻松了许多。 另外还有几个伴生的领悟,也令他很是兴奋和高兴。 一是星宫中所储之气,直接就能用于施术。这个发现,令他倍感惊喜。被浑沌窍吸入的天地元气,一定是既能用作武者使用的“元气”,又能用作玄术师使用的“玄气”。 因此浑沌窍中所储之气,并不是世人所认识的那种存于武窍中的元气,应该被称为“浑沌气”!这是他想到此处时,一个临时的新决定:为浑沌窍中所储之气重新命名。 二是浑沌窍除非自己引发它变化为“冰魄慧窍”,它平时就是一个混沌一片没有颜sè的漩涡,“极冻冰寒”元力也隐藏于漩涡后的星宫之中,外人绝对感应不到元力波动;未转化为慧窍时,眉心间能散发五行颜sè光芒的窍眼也不会生出,整个人都完全还是一个菜瓜的摸样。这将能很好地保护和隐藏自己的秘密,避免很多无妄之灾。 第三个领悟,令肖毅一想起就忍不住激动得浑身微微颤抖…… 因为体内有了“极冻冰寒”元力,浑沌窍能通过《水凝寒冰引》这样的玄术修炼秘笈变化为“冰魄慧窍”,那么,它能变化为和这种元力相对应的“武窍”麽? 念头至此,脑海中刚一开始回忆从刀灵那里学来的刀法,浑沌窍就微微一颤。 急忙看去,胸口那团雪白sè的星云虽然形态并无改变,但气质和气场已大变! 之前为“冰魄慧窍”时,气质清冷柔婉,很斯文。 现在呢,气质刚强冰寒,很狂暴! 很明显,浑沌窍,已变化为“冰魄武窍”! 再在慧窍和武窍形态间切换几次,意念生,则形态变,容易得就像眨眼一般。 这实在是太好了! 这个领悟的意义,对肖毅而言堪称伟大。 他明白这意味着,自己不光是能玄术瞬发,还能“玄武同修”! ―――――――――― (新的一周,拜托兄弟们看完后投投推荐票,助老瓜冲击分类新书榜一臂之力!推荐票和收藏就是老瓜我的神窍。神窍在手,天下我有!) 第039章 玄武同修 - 神窍 - 红烧老地瓜 按道理讲,世间任何一名玄术师由于体内必然生有武窍,也必能“玄武双修”。如果他愿意的话。 但实际上愿意这样做的玄术师,凤毛麟角。 因为玄术和武道修炼,是两个完全迥异的领域。两者的修炼体系,也完全不同。 如从“引气入体”来说,武者靠的是武学功法打坐练功,耗费更多的是体力;玄术师靠的是玄术术诀静心凝神,耗费更多的却是jīng神力;虽然天地元气入体都存于武窍之中,但元气更加jīng纯厚实靠的是两条南辕北撤的路径。 再如从对五行元力的利用来说,武者是靠元力渲染体内元气成为五行罡气,从而提升战斗力;玄术师却是靠元力产生本源元素和本源阵,释放出体,从而成为玄术术法元素组合阵列的基础。也根本就不是一回事。 因此想要同时迈入两个迥异而艰深的世界,又同时成为两大领域里的强者,比登天还难。 何况在世人的眼中,“武窍”是大路货,以致于武者如狗遍地走。而玄术师呢?却是万中无一的存在! 作一名玄术师,哪怕是最低阶的“玄徒”,走遍四海也不愁供养,备受世人尊敬。偏偏要执拗地去作一个臭了大街的武者,你说何苦来哉? 而玄术领域又是如此的艰难晦涩,终其一生也难以领悟和学习透彻,踏至巅峰。普通的玄术师,哪里又还能分得出心力,再双修一个武者? 玄武双修的玄术师,要么是天赋逆天、jīng力旺盛得过分,要么就是……脑子有病! 这是世俗人们的普遍看法。 但肖毅这菜瓜呢,却不这么认为。 在他的心目中,“武者”这个称谓,神圣,崇高,尊贵得不可冒犯。 悉心照顾他十三年的义父们,一方面铁骨铮铮,一方面却又柔情若水。他们早已用自己遍体密布的伤痕和给予他的毫无保留的疼爱,将“武者”,烙印为菜瓜少年心目中的超级偶像。 而成为一名像义父们那样的武道强者,也是他打小就深埋于心的终极梦想。 如果非要在“武者”与“玄术师”中,选择其一,他定会犹豫和纠结,毕竟玄术师实在是太过强大,行走于世间也太过令人仰视了……但最终,他还是会选择前者。 两条各分一边的大道,如果只能选择一条,他定会踏上义父们曾经走过的那条。 “好男儿,就该持有一颗真正的武者之心――直来直去,明刀明枪,耿直悍烈,无所畏惧; 拥有一腔永远不冷的热血――心系社稷,胸怀天下。上马敢安邦,下马能护民! 战斗时,永远以自己的血肉之躯作为战友的盾牌,将那些软弱的职业、羸弱的身躯拖在身后,围在中间。冲锋时,也永远冲得最快,抵在最前,尔后横刀立马,直面敌人,这,才是悍不畏死的真正武者! 玄术师?呵呵……他们无非是些只敢躲在后面,偷偷放冷箭的胆小鬼而已…… 即使面对最强大的玄术宗师,我也要一刀在手,令他血溅三尺! 小毅,这就是我和你的其他义父们,选择的道路。 为了捍卫作为一名武者和战士的荣誉,最终哪怕马革裹尸、埋骨沙场;为了让你平安长大,哪怕血洒青山、挫骨扬灰,也只会含笑而去、无怨无悔……只可惜,怕是再也没有踏上战场的机会了……啊……我醉了,不能再说了,再说要漏嘴了……” 这一段话,是肖毅刚懂事时,义父们中的一位,在烂醉后对他说过的话。 这段话当时令年龄尚小的他,也听得一腔子热血直往脑袋里灌,小脸涨得通红,小脑袋点个不停。 义父们,确实对他影响深远…… 不过此时的肖毅,趁着义父们不在,也偷偷的在想:“武者之路,自己肯定是会坚定地踏上去,永不放弃。不过嘛,偶尔客串下玄术师躲在后面偷偷放放冷箭,让更多的敌人埋骨于沙场,血洒于青山,似乎也没什么不妥啊……” 现在的他,并不纠结于两者之间的选择。 此时的菜瓜少年,本就能“玄武同修”,还纠结个什么? 玄武“同”修和玄武“双”修,虽就一字之差,含义却天差地别! 还有谁能像菜瓜少年这样,慧窍和武窍都合为了一个?还有谁,在两个领域都有如此逆天的天赋? 又有谁,能通过武道功法吸入天地元气却提供给玄术施术用的?还转都不用转化…… 他能真正的“同修”,不是“双修”!那还有什么好纠结的? 也没时间纠结。 肖毅很明白现在该赶紧利用手头所有,整出一两样能在关键时刻保命的依仗,才是正事。 于是他翻开《水凝寒冰引》,开始细读其中一至三阶的术法,反复领会、铭记于心、又牢记每个术法的术引所需的元素本源阵形态。 这个过程,非常耗费jīng神力。别人一个月甚至半年学一个,他一次xìng学十几二十个,再强的jīng神力也经受不起这样的耗费。 直至头昏眼花、jīng神力已完全枯竭后,他便转入“基本诀”的修炼,一边恢复jīng神力、一边积累浑沌气同时以气锤炼身体。 浑沌气积累到一定程度,又开始实践先前所学术法的施放,从生涩到熟练,从熟练到jīng通,从jīng通到念至术成…… 如此往复循环。 卑贱又无人搭理的小奴身份,可怜归可怜,可也为他提供了最为清静的修炼环境。 自桑坦走后,地窟里再也无人前来打扰。 于是整个下午,肖毅都在继续这个循环。 直到耳中传来外面战奴训练停止、晚餐开始的声音,稍后,又听到了牛六和几个小厮徒奔地窟而来的脚步声,他才停下了这个循环,收了术法作品。 免得一地窟的冰,吓着人。 …… 昨天晚餐时,刚来战奴囚院的三个菜鸟,就与这里最强的两名力士悍将间发生的那场冲突,深深震撼了其他小厮徒们的心…… 厮徒们完全不敢想象,三个菜鸟竟连虎彪和熊蛮都敢招惹! 在这个院子里,所有的力士都是他们的大爷。而虎彪和熊蛮哪怕是不经意间shè来的一个眼神,都能令他们瑟瑟发抖。 他们中的每一个,在初到这院子时的第一天,都受尽了凌辱。为了免受“杀威乱炖”之苦,为了活命,为了不断手断脚,谁都不敢反抗力士大爷们的任何指令,也只能遵守和忍受那些院子里一直沿袭下来的“规矩”。 他们中的每一个,也都亲口尝过那被力士大爷们加过“调料”的米饭。以致于接下来的一个星期里,看见以前最渴望的白米饭,都忍不住作呕。之后再一想起这件事情,就眼泪直流。 在这个实力决定了身份、倚强便可凌弱的环境里,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不光是这个院子,在所有贵族家里的战奴囚院里,乃至于院子之外的整个世界,都是如此。 因为自己弱小,是菜鸟,拳头没别人的大,实力没别人的强,那就只能卑躬屈膝,遵守“规矩”,奉强者为尊。并且永远别奢谈什么“做人的尊严”…… 但肖毅,却让他们第一次认识到了,什么是“做人的尊严”! 也让他们见识到了,为了维护它,甚至可以不惜生命。 而可以用来维护它的,原来除了武道实力,还有生于骨子里的傲气、勇敢、不惧强权,和悍不畏死。 所以现在三个菜鸟,哪怕他们是再弱小的中州豆苗,也已经成为了半兽人小厮徒们心目中的强者。 特别是肖毅,大家都想做又不敢做的事,却被他一个菜瓜做了。 于是这位在院子里有史以来第一个敢于对悍将说“不”的菜鸟,第一个敢于以生命来挑战威权和规矩的菜瓜,更是令半兽人小子们从内心深处,都生出了一丝莫名的崇拜。 一天艰苦的训练终于完成,当两名辅师离开囚院,也意味着奴隶们终于迎来了晚餐和之后傍晚的时间,将能拥有短暂的相对zì yóu和轻松。 肖毅所在的地窟紧邻茅厕,也是最小的一间。旁边的两间相对较大,都是几人一间。经过一夜的相处,半兽人小子们和夏侯晨、牛六也已相对熟络。 半兽人小子们很想来看看肖毅,却又有些陌生,甚至有些胆怯。 大家都看见了这一天里,桑坦大师两次亲自进入了肖毅所在的地窟,为受伤最重的他施治。就算桑坦大师已走,半兽人小子们似乎也不太好意思走进地窟,去打扰肖毅这个“濒死重患”。 大家也都看见了桑坦大师第二次来时,尊贵的外庄总执事大人桑海也跟着来了。后来地窟里传来惊天动地的嚎叫声,然后一团黑灰sè的风刮了出来,桑海大人又跟在后面捂着自己的卵蛋狼狈的追赶,难道是就连肖毅身边的一条土狗,也敢对着总执事大人下口? 因此有疤癞这样一条恶狗守着肖毅,半兽人小子们还真是不敢贸贸然的就去看望他,生怕引起疤癞的什么误会。 大家跟肖毅不熟,但夏侯晨和牛六跟他很熟啊! 训练刚一结束,黑熊人小厮徒熊云就赶紧带着其他厮徒返回地窟,去查看夏侯晨和牛六的情况。 夏侯晨断了三根肋骨,根本无法起身。按桑坦大师的说法,最少需静躺十天,敷完草药膏剂的两个疗程。 牛六却是无大碍,昨夜厮徒们也按桑坦嘱咐在他苏醒过来后,灌了他整整四斤白米饭,今天已该生龙活虎。今天他又在地窟里睡了一整个白天,一是因为辅师本就没让他参加练功,二是连rì来被饥苦交迫折磨,让这个本来强壮的小褐牛人,也一沾上茅草铺就再不想离开。 “牛六,快起来!白米饭要送来了!” 熊云一窜进地窟里就对着牛六大声的嚷嚷。 一听这话,睡得死沉的牛六一个骨碌翻身就蹦了起来,“哞哞!白米饭!在哪里?” “呵呵,这一顿,你得跟着我们去草棚吃。吃了再给夏侯晨带点回来……”熊云笑道。厮徒们盯着这个吃货,也都呵呵地笑了起来。 牛六抠抠大头:“那还等啥?赶紧走啊!” 熊云又俯身看了看夏侯晨,交待几句,又带着大家走出了地窟。之前三人没来之时,实力最强、来院子里时间也最长的熊云,算是厮徒中的领袖。 走在去草棚的路上,熊云既谨慎又尊重地对着牛六问道:“牛六,等一下,要不要给肖毅送点吃的去?他可是一天没吃饭了……” 牛六又抠抠头,瓮声瓮气地道:“小菜瓜大哥昨晚差点被踢死,现在应该也还昏着吧?不管那么多,等下还是给他送点米饭,看能不能灌些下去。就算医师大人救活了他,再不吃饭,也怕是要饿死逑!” 经过昨夜风波,牛六对肖毅的称呼越发的古怪。在褐牛人的心里,同龄人中不看年龄大小、最强壮最勇敢的那个就是大哥。肖毅这菜瓜虽然最不强壮,却最聪明,最勇敢,所以叫个“小菜瓜大哥”,牛六觉得很合理。 一众厮徒听着牛六的话,纷纷点头,一齐急急地朝草棚走去。但他们心里都明白,能不能给肖毅送饭,并不是他们所能决定的事。 这事,还要看合不合规矩…… ―――――――― (求收藏、推荐票、打赏……一切……) 第040章 规矩,因你而变 - 神窍 - 红烧老地瓜 厮徒们来到草棚里,外庄膳房的仆役也已经把两大桶白米饭,还有一大桶加了些猪下水的青菜汤送了进来。 一名厮徒立即朝力士宿房跑去,请力士大爷们来用饭。 又有两名厮徒拿过虎彪和熊蛮的饭碗在水槽里仔细清洗干净,又盛满从饭桶里最中间舀出的米饭,细心浇好汤,然后朝草棚另一侧的木桩那边送去。 即使虎彪和熊蛮此时被绑在了木桩上“晒人干”,他们仍然是这院子里的王者。最先为他俩盛饭,他俩开吃,其余力士才能开吃。力士们都吃完,才轮着厮徒们吃。这是规矩,不能坏。 其他厮徒们则拿起其余力士大爷们的饭碗,认真清洗起来。要是等下被力士们发现饭碗里哪怕有一粒尘埃,也少不得挨一顿臭骂、甚至是拳脚相加。 碗筷洗完后,又一一盛好饭、浇好汤,再按力士大爷们惯常所坐的位置,摆放清楚。 同族厮徒清洗、摆放自己同族力士大爷的碗筷,一目了然。 厮徒们各司其责、谨小慎微,埋头作着各自该作的事情,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在推动着这一切。 这只无形的手,就是“规矩”。 经年累月的习惯,又rì复一rì地重复,就沉淀为谁也不敢违抗和挑战的规矩。 只有牛六站在一旁,傻乎乎地看着。想去饭桶里抢饭吧,又怕昨天的一幕再次出现。 力士们陆续走出了宿房,却没有往rì里那惯常的相互调笑声,那粗声粗气地说着白天里谁谁谁又被自己一拳轰翻在地的吹嘘声,那谁谁谁又高叫着你放屁明明是我一腿踹飞了你的回击声……人人都低着头,脚步沉重,脸sè木然,一片沉默。 也许是昨夜的鞭挞之刑在身上造成的鞭伤,令他们情绪低落。但这种沉默,过去从未出现过,绝不是因为白天里训练造成的极度疲惫。在这院子里的每一天,都如此疲惫。对晚餐的渴望,过去每一天都曾冲淡了这种疲惫。 力士们沉默地走在路上,偶尔抬头看一眼仍被绑在木桩上的虎彪和熊蛮,又低下头来,仿佛在思索着什么。 思索中,又仿佛酝酿着一种莫名的情绪。 褐牛人力士牛大力,走在最前,成了新的领头之人。这是一名炼体境五重中期的力士,战力排在虎彪和熊蛮之后列第三。现在他走在最前,其他力士谁也不敢超过他。 牛大力走到草棚边,抬头正好就看见站在饭桶旁、盯着白米饭眼睛放光恨不得扑进桶里去的牛六。 听见力士们脚步声的牛六,这才赶紧把目光抽离了饭桶,又不舍地退离饭桶一步,低下头来有些畏惧地瞟着牛大力。 牛大力望着与自己同族的这名小厮徒,紧绷的脸却松弛下来,走近他,又伸出大手啪啪地拍着他的肩膀:“小牛崽子!是不是刚来没饭碗?我的饭碗正好多出来一个,我去给你拿……” 说着话,牛大力已走向自己的储物木柜,从里面拿出一个新的木碗,又返回饭桶旁开始盛起饭来。 牛六盯着这名同族悍将,牛眼睛瞪得眼珠子瞬间就鼓了出来。难道这位尊贵的力士大爷不踢我,还在亲自为我盛饭? 所有在长条饭桌旁正规矩侯着自己同族悍将的厮徒们,也全都眼睛大睁,一幅完全不敢相信的摸样。 其余力士们看着牛大力的举动,脸上却没有一丝惊诧和不快,只是无声无息地走着。各自走到自己同族厮徒的面前,又从瞠目结舌的厮徒们的手里拿过他们自己用的饭碗,陆续走到饭桶旁边,开始默默的盛饭。 牛大力盛好了饭走向牛六,大手搂着魂飞天外的小憨牛走近自己的座位,把他按进自己的座位旁边,又把饭勺一把塞进他的手里,自己这才坐下。 其余力士全都比照着牛大力的举动,盛好饭拉着自己的同族厮徒,把他们摁进自己座位的旁边,自己又坐下。 全体厮徒们第一次看见力士大爷们这一反常态的举动,又第一次和力士大爷们并肩而坐,震骇得难以置信,犹自惶恐,惊魂不定……各种情绪搅动得内心如一团乱麻,全都直挺挺僵硬地坐在长木条凳上,仿佛那凳子生有利刺扎得屁股生痛,却又都不敢乱扭乱动,更不敢发出一丝声音。 整个草棚里,沉默一片。 一种前所未有的改变,就发生在这令人难以置信的无声里,发生在这令人窒息的沉默中。 牛大力第一个拿起了饭勺,开始默默地舀起碗里的白米饭,大口地送进自己的嘴里。 其余力士们也低下头去,开始默默地进食。 又过了好半响,厮徒熊云终于拿起了饭勺,流着眼泪将那进入院子以来第一口力士大爷亲自为他盛的米饭,颤抖着,送进了嘴里。 熊云一动,其他厮徒们也陆续开始了这次将令他们终身难忘的晚餐。吃着吃着,眼泪就开始无声无息地流淌,滴落进饭碗里。那混杂着幸福和感激的眼泪,令送进口里的米饭,呈现出比过去更加美妙的滋味。 原来,这就是平等的滋味。 原来,这就是做人的尊严。 这无声的改变,带来一种很难描述的复杂情绪,令整个晚餐过程中的人们,都默默无言。 虽然没有说出来,但所有的厮徒们都一边默默流泪,一边在心里不断地念叨:“肖毅,谢谢你……谢谢你一来到,就用自己的命换来了新的规矩……” 此时在所有厮徒们的心目中,肖毅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菜瓜,已是厮徒中最强的强者…… 吃货牛六作为昨夜风波的重要当事人之一,是唯一一个没有流泪的厮徒。不过整个草棚里的古怪氛围和气场,令他也罕见的在面对白米饭时,表现出难得的斯文。自己的同族悍将就坐在身边,也令他不敢显露出平时那样吓人的狼吞虎咽。 连牛六都开始细嚼慢咽,这也使得褐牛人悍将牛大力,终于第一个吃完了碗里的饭,缓缓地站了起来。 这名身高超过两米的强壮褐牛人,用褐sè眼睛shè出的慎重目光扫了草棚一圈,又用低沉的声音缓缓道: “昨天,有一个新来的小菜瓜告诉我们,他想拥有一顿干净的白米饭,给自己的兄弟们分享,因为昨天是他十六岁的生rì……” 所有的力士和厮徒们,都放下了手中的饭勺,抬头看向了这名褐牛人悍将。 “我想,凭着他表现出来的勇气和力士之义,他理应赢得这样的一顿生rì晚餐……虽然今天他还躺在地窟里,也来不了这里,但我牛大力,已把他当成了这院子里的兄弟!而我也很乐意,和他一起分享今天这样一顿晚餐,算是为他补过生rì。” 力士们默默地点着头,而厮徒们,则是拼命地点头。 牛大力又看向了离草棚并不远的木桩,逐渐拔高了声音:“这个菜瓜还用生命来告诉我们,在白米饭面前,人人都该是平等的!而桑坦大师也用他的行动来告诉我们,在这个院子里,不分种族,只有兄弟!既然是兄弟,就不该有敌视,不该有歧视,就应该有罪一起受,有饭一起吃!我相信这一点,就连虎彪和熊蛮,都不会有意见……” 众人的目光,又全都盯向了木桩。 木桩离草棚并不远,自力士们沉默地走出宿房,虎彪和熊蛮就一直看着他们,知道今天会发生点什么。后来草棚里发生的一切,也全都看在了眼里,两人的脸上也并没有呈现一丝怒气,似乎认为这理所当然。 当牛大力站起来说话时,虎彪示意正为自己喂饭的厮徒停下动作,低头开始默默地倾听。此时听见牛大力的意见征询,虎彪猛然抬起头来,迎向了牛大力和众人那充满期待的问询目光,带着一道刀疤的虎脸,看上去还是那么狰狞! 草棚里的众人心头猛然一紧!第一悍将,并不这么看? 令人窒息的沉默,令人恐慌的气氛,又把人们刚舒缓的眉头拧成了一团。一张张各sè各样的脸紧绷着,紧张得大气也不敢喘一口。 规矩,向来都由这里的王者而定,会因为一个菜瓜的出现而改变? 虎彪沉默了片刻,紧蹙的眉头突然松开来,干得起壳的嘴唇也突然翘起,一向yīn沉而狰狞的脸上竟是露出了罕见的笑颜,嘶哑的嗓子也发出爽朗的笑声:“哈哈,大力,你做的事,说的话,正是我虎彪今天想做的、想说的!看我被绑在柱子上不方便,你却帮我做了说了,谢谢你,好兄弟!” 绑在虎彪旁边的熊蛮也嘿嘿一笑,高声道:“正该是这样!” 然后虎彪又低头对着面前的同族厮徒虎莽,诚恳地道:“小虎崽子,看在你今天喂我饭的份上,今后吃饭,准许你就坐在我虎彪的身旁!” 第一悍将的那张饭桌虽然很大,但从来只有熊蛮有资格坐在偏座。厮徒虎莽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端着饭碗的手都开始剧烈地颤抖起来。 而草棚里的人们听见虎彪的回答,之前蒙在心头那种难以言表的复杂情绪瞬间一扫而空,只顾抬起两手来开始使劲地拍打饭桌,伴以兴奋的欢呼声。 “噢啰哇!万岁!” 自晚餐开始以来长时间的无声和沉默,瞬间被差点掀翻草棚顶盖的喧嚣和热闹替代。 昨天那一顿意想不到的晚餐,造就了今天这顿更加意想不到的晚餐。 谁都没有想到,一名最羸弱的菜瓜,无声无息间就改变了长期以来已习惯得麻木、只能默默忍受的规矩。 厮徒们没有忘记今天这顿生rì晚餐里,却缺了席的那位主角。 片刻的欢呼声过后,他们纷纷问询身边的同族悍将:“肖毅已经饿了一天,我能给他送点干净的白米饭过去吗?” 力士们哈哈大笑起来—— “小崽子,还等什么?赶紧去啊!” “别忘了再打碗汤,多舀点猪下水,好让那小子长骨头!” “顺便带一床我屋子里的被子去,那地窟又湿又冷,别把那豆苗给冻蔫啰,更是连炒一盘菜都不够,哈哈!” “如果那小子现在还没昏迷得不省人事,帮我给他带个话——他这菜瓜,很合大爷我的胃口!” “……” ———————— (收藏和推荐票啊啊啊啊啊……) 第041章 叫你一声大哥,好呗? - 神窍 - 红烧老地瓜 “牛六,昨天虎彪大爷最后那一腿连一头大象都承受不起,你说肖毅现在会是个什么情况?还能吃饭麽?” 在半兽人小子们的心目中,虎彪就是神一般的存在。昨天他那追魂夺命的一腿,也令大家震骇无比。按黑熊人厮徒熊云的估摸,现在的肖毅应该肠胃都碎成了渣,别说开口吃饭,应该是睁开眼睛恢复意识可能xìng都不大。因此端着一大碗白米饭的他,有些忧心忡忡地向牛六发问。 赤虎人厮徒虎莽端着一大碗猪下水青菜汤,也接着道:“肖毅昨晚没死在当场,已是最大的奇迹。今天就能苏醒过来吃饭?我们赤虎人有句族谚――好运,在一天之内不可能连续两次降临在你的身上……” 其余的厮徒们也都一边走,一边叽叽喳喳地发表自己的意见。大家虽然都很急迫地想向肖毅表达关心和谢意,却又怕他现在根本就是个半死不活的植物人,别说吃饭,恐怕连醒都醒不过来。 别看牛六平时一副憨傻痴呆的摸样,关键时候说话却总是直指要害。临近肖毅所在的地窟,牛六突然停下脚步用食指抵在自己的厚嘴唇上,“嘘――”待厮徒们都停住脚步又屏声静气,才低声道:“能不能吃,进去看看不就知道了?小豆苗大哥如果还在睡,就别吵他睡觉。如果能醒,就灌他白米饭……” 一众厮徒急忙点头,又才蹑手蹑脚地向地窟走去。 牛六走在了最前面,他是昨天“菜鸟三杰”之一,又和肖毅最熟,大家都觉得理所当然。 结果牛六高大壮实的身躯佝偻着刚一挤入地窟门洞,就看见了昏暗的油灯微光之下,肖毅正对他露出比灯火还明亮的笑容。 外面发生的一切,肖毅全都听在了耳里。 “小菜瓜大哥!你醒着?你现在怎么样?” 牛六一个箭步就扑到了肖毅的身边,目露惊喜和亲切。 “呵呵,我没事。看你的样子,又生龙活虎了啊!夏侯晨怎么样?” “桑坦大师亲自为他敷了药,十天半月应该就能起身了。那小子一直嚷嚷着要过来看你,就是爬不起来……” 言语间,一个个高大魁梧的半兽人小子陆续挤进了地窟里。不大的空间顿时被挤得满满当当,看到肖毅和牛六神sè自若地交谈,他们全都面露惊讶之sè。 这看似羸弱的菜瓜,哪里有一点濒死病患的摸样? 桑坦大师的医术,实在是太高明了,简直像神一样! 顾不上惊叹,熊云和虎莽带着诚恳的感激和敬意,把米饭和菜汤端至肖毅的面前,熊云的声音却是有些犹豫:“肖毅……大哥……你饿了吧,吃点饭……” “大哥?是叫我麽?” 被一堆高大强壮的半兽人小子围在中间的中州小豆苗,又身受重伤的菜瓜,明显对这个称谓很不适应,吓了一跳。 牛六却抬起头来看着以熊云为首的半兽人小子们面露些许不满,嚷嚷道:“我牛六都叫他大哥,你们是咋回事?叫个大哥也叫不利索?如果不是他以命相争,今天力士大爷们会为你们盛饭?又会拉你们同桌进餐?” “肖毅大哥!” 另外五个各种族的半兽人小子,立即躬身低头整齐而恭敬地叫道。 肖毅的脸,一下子就红了。 “呃……我……大家别这样,还是叫我肖毅,或者小豆苗,我更习惯一些啊……” “大哥,你这是只当牛六是兄弟,而不愿意和俺们作兄弟?”熊云顿时就急了。 肖毅抠着头,面露羞涩,嗫嚅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我一个菜瓜,无半点战力,又怎敢妄称各位大哥的大哥呢……” 虎莽半蹲下魁梧的身子,对着肖毅流露出一向强横无比的赤虎人难得的温柔和诚恳:“肖毅大哥,即使我体内有土属武窍,又已有炼体二重巅峰的实力,又怎么样?没跨入炼体三重,就永远没有上桌子吃饭的资格!也更不敢抬起头来正视一眼院子里的力士大爷们!而你昨天做的事情,更是我从来连想都不敢想的,更莫说去做了……我虎莽不敢做的事,他们哪一个又敢做?”又抬起头来扫视其他半兽人小子们一圈。 大家看看虎莽,又对着肖毅拼命点头。 “大哥,你知道麽,我被主人买到这里已经一年半了,今天晚上吃的这顿饭,才第一次让我找到一丝做人的感觉……”另一名斑豹人厮徒豹小山,低声说着,眼圈就开始发红。 听了豹小山的话,半兽人小子们全都头颅低垂,看上去内心里不知道是高兴,还是伤悲…… 肖毅那情绪复杂的目光从几张异族小子的脸上一一扫过,知道自己再矫情下去,这群半兽人小子怕是很快就要低声抽泣起来,急忙转移了话题:“对了,我这是有饭吃了,夏侯晨有麽?” 见肖毅不再纠缠称谓的问题,熊云立即抬起头来面露喜sè:“大哥放心!我们老一点的厮徒除了这里五个,还有一个中州小子李元星。刚才晚餐吃完,中州力士谭猛大爷要亲自为夏侯晨送饭,元星就陪着谭猛大爷到隔壁了。他服侍夏侯晨大哥吃完,应该就会过来了……”看来昨天夏侯晨的表现,也很是令半兽人小子们佩服。 话音刚落,地窟里又挤进来两个人。 前面的一个身影刚显露出来,一众老厮徒立即恭敬俯身:“谭猛大爷!” 中州力士谭猛昨晚初初一见两名同族厮徒就有心维护,奈何实力和地位不济,后来在冲突中更是对三个菜鸟充满担心,最终又对三人的表现特别是肖毅的悍不畏死,倍感自豪。亲自为夏侯晨送了饭,自是要来看一看肖毅的。 一见躺着的肖毅不光是清醒着,还气sè大好,谭猛一直揪着的心瞬间变成惊讶:“桑坦大师的医术,竟如此高明?!” 肖毅赶紧微微欠身:“可不是麽?全凭桑坦大师医者仁心又一身奇术,小子我这才活着呢……肖毅,谢过谭猛大叔昨天出言相助之恩!”谭猛三十多岁,又是同族人,肖毅就少了许多拘谨。更是毫不吝惜地为桑坦脸上贴金,把体内秘密掩得密密实实。 “呵呵,肖毅你这小子,真是不错,没给咱中州人丢脸!谢我什么?昨天我可是什么都没帮上你们,全靠你们自己给自己争了口气,也给你谭猛大叔,争了口气!” 这话,却又说得肖毅脸浮腼腆之sè:“大叔过奖了……其实我就是不怕死的臭痞xìng作怪,现在自己想起来也后怕……” 谭猛在这院子里的力士当中,原本地位最低,今天却是好好的扬眉吐气了一回。一是肖毅和夏侯晨作为中州少年如此有血xìng,二是关键时刻能救大家命的桑坦大师,可也是中州人。昨天这么一闹,今天半兽人力士们看他的目光都明显尊重和亲切了许多。因此对眼前的肖毅,他真心是当成了自己的同族后辈子侄来看待了,“你倒是蛮谦虚,不错不错,今后有什么事,大叔罩着你!”说得肖毅又嘿嘿一笑,直点头。 跟在谭猛身后的中州小厮徒李元星,年纪比肖毅还小上一些,面黄肌瘦,一身污秽,一看就知道之前在这里是地位最低的一个。 一看到肖毅,李元星就像是看到了大靠山一般,挤开人群扑到肖毅身边握着他的手,有些激动,又有些拿捏不定的摸样:“我叫李元星,陵南山里来的……您……就让我叫您一声大哥,好呗?” 问完这话,李元星眼巴巴地望着肖毅,生怕肖毅不答应。 肖毅明白这孩子之前作为唯一的一名中州小厮徒,在半兽人堆里该是多么的孤独和无助,只能微笑着,轻轻点了点头。 形容憔悴的李元星大喜过望:“大哥!看到您没事,元星我就放心了!夏侯晨大哥反复交待,要我照顾好您……”这下好了,一来就来了两名同族大哥,还都是不要命的狠角sè,这个中州可怜小子,可开心坏了。 接下来,谭猛一走,厮徒们就开始七手八脚地抢着为肖毅喂饭。 不管肖毅如何呼天抢地的嚎叫着自己虽然有伤在身,生活尚能自理,大家只是连声称大哥差点死了这才刚好点那是不可能的,而且今天是为你补过的生rì晚餐,怎能丢下你不管?只管按住肖毅的手脚,你一勺米饭,我一勺菜汤地往他嘴里直接灌了起来。 好在肖毅躺了一天一夜练功也练了一天一夜,确实又饿又渴,倒是勉强把米饭和菜汤都干掉了一大半,直打饱嗝,厮徒们这才善罢甘休。 喂完晚饭,厮徒们又连称大哥好好休息,这才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留下肖毅一人躺在那里哭笑不得。 …… “果然如之前了解的那样,南蛮战奴苦,战奴中最低级的厮徒就更是苦上加苦。贱如草芥,卑若牲口,平时被欺负,赛时当炮灰……这样也好,今后大家同舟共济,相互间也能有个照应……” 待厮徒伙伴们走后,肖毅独自感叹片刻,很快又平静下来,继续下午那个玄武同修的循环状态。 既然被人叫一声“大哥”,如果自己真没两下子,今后还是只能靠用菜瓜命去碰岩石的无赖手段镇场子,那还有脸没脸? 第042章 桑海起了杀心 - 神窍 - 红烧老地瓜 桑家外庄南面的一座两进庭院,是外庄总执事大人桑海的宅子。 以桑海如此尊贵的身份,之前在桑家未没落之时,这样的乡下宅子又小又破,根本入不了他的眼。 可现在没办法,当下,这已经是桑家外庄里最好的一套宅子了。 一想起之前在陵南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风光rì子,再对比眼下的落魄,桑海就内心扭曲。 看什么都不顺眼。 更别提今天没来由的居然被一条恶狗咬了个猝不及防,桑海躺在床上一边痛得直哼哼,一边恨得把牙齿咬得嘎嘣作响。 “海爷……奴婢来侍奉您啦……哟,您都在床上躺好等着奴婢了麽?爷真是心急……”一位风情万种的侍女刚走进卧房就开始解身上的衣裙。 “滚!” 床上的桑海突然爆发,骇得侍女花容失sè、颤若风中之柳。 “蠢货!也不瞧瞧老子今天这副德行,还消受得起你这贱婢麽?” 见侍女呆立原地不明就里,桑海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勉力撑起身子来瞪着侍女的一对三角眼都变成了牛眼:“还不快滚?信不信我一剑削死你?!” 侍女不知平rì里对自己温柔似水、夜夜缠绵的老爷发什么羊癫疯,委屈得呜的一声嚎哭起来,扭头梨花带雨地冲出了卧房。 “不长眼的东西……哎呦……” 骂走侍女,桑海又像一段朽木般颓然倒下,痛得忍不住就想拿手去捂住裆部。 偏偏才离开不久的内庄圣疗师千叮呤万嘱咐,刚施了术,才上了药,再痛也不能用手去碰,再痒也不能用手去挠,否则不遵医嘱,定会鸡飞蛋打。 这可让桑海两手在裆部附近抖如鸡爪,想摸不敢摸,想挠不敢挠,备受生理和心理的双重折磨,真恨不得一头撞死算了。 为桑海诊治的圣疗师名叫刘蔺,客居内庄,被桑伦和桑家上下奉若上宾。其人六十多岁了,还只是名三阶的圣疗学士,不是个天赋极差的家伙,就是个不思进取的混吃客。他靠着体内生有已开启的“木系慧窍”四处招摇,当下却也只能在落魄的昔rì“陵南王”家谋个食客的身份而已。 但不管怎样,在桑海和其他桑家老小的心目中,刘蔺便是那神医圣手,再怎么的也比自家里的那个废物桑坦,强上百倍。 是以桑海白rì里被疤癞咬伤后,狼狈回到宅子就赶紧差人去内庄请刘蔺神医。结果神医晚餐后才来,那架子大得哟,居然让咱们桑海老爷在床上捂着裆部整整翻滚了一个下午! 刘蔺神医来了后只轻描淡写地解释道:“唉,忙啊,忙得老夫一头的汗啦,整个下午都在为‘老祖宗’调理她那百年难遇的老咳症。好在经过老夫连rì来悉心调理,老祖宗已大为轻松……”话里意思是你桑海不过是个外庄执事而已,老夫能来,已是给了天大的面子。 桑海哪里又敢埋怨,赶紧请神医为自己瞧瞧感觉那几近爆裂的鸟巢,裤子一褪下来就先吓得自己魂飞魄散――鸟蛋已经变成了平rì里两倍那么大,又红又肿,仿佛里面有一对小鸟儿即将破壳而出! 神医赶紧故弄玄虚一番,说是为桑海施了一个高达五阶的高级圣疗术――“褪火安鸟术”,又敷了些不知名的黑乎乎的药膏,这才抹着满头的汗水,接过桑海从床头摸出的两大锭金子笑吟吟地离开。 此时桑海躺在床上,又痛又痒,生不如死。想起白rì里在战奴囚院地窟里的遭遇,怪叫一声一把扯向床边,把青丝蚊帐都撕了个大洞。 “桑安,赶紧去把家卫陈四找来!” 卧房外侯着的小仆役赶紧腾腾腾地跑出去,没过多久,就领来了一名家卫。 这名家卫陈四,正是昨晚值守战奴囚院的两名家卫之一、后来又因监奴不力被家卫总队长桑钢抽得痛哭流涕的那个。 陈四这自行来投桑庄谋事的外姓人,平rì里一幅憨厚忠实、谁都指使得动的摸样,其实背地里很有些小聪明。他知道桑海是外庄里的大贵人,黏桑海黏得最是巴心巴肝,没事就往榨油坊区里钻,围着桑海忙前忙后地侍奉,仿佛在他的眼里桑海就是家主。天长rì久,慢慢也就黏成了桑海的心腹。 “海爷,您唤我?” 陈四一进来,就对着桑海毕恭毕敬地行单膝跪地礼。 “四儿,那条该死的丑肥狗,还不见踪影?” “请海爷息怒,桑波队长现在还带着所有兄弟们四下里找寻,范围也已拓到庄外五里,都已累得够呛。我也是刚回庄里正好遇见桑安来传爷的召见令……只是那狗……”说到狗,陈四就不敢说下去了,低着头内心惶恐。 桑波,是桑海的亲侄子,被桑海安插为负责统领外庄家卫队的小队长,现在正带着弟兄们在庄外的某处,一边喝酒一边骂天骂地呢。折腾了大半天,累得大家都像死狗一样,谁还有心思再去抓那早飞没影的丑肥狗?不过懒得回庄被桑海数落而已。 陈四一人回庄里却不知是所为何事,正好被桑海的小仆役桑安在榨油坊旁的家卫宿房区外遇见,就赶紧叫了来。 “得得得!我又没怪你们,那恶狗跑得比闪电貂还快,要想找到估计颇费劲力,等下也叫桑波他们回来歇着吧……不过,查清了是外庄哪家农人所养,或者是新收进庄里来的吗?” 桑家外庄住着上百户桑氏农人,各sè各样的土狗也有好几十条,窜进窜出的,经常窜进战奴囚院里拿拿耗子也毫不稀奇。虽然桑海是在地窟里被疤癞所咬,却一时也没想到肖毅的头上。昨天他陪着桑伦亲自从豹强手里接的四个小奴,当时也没见有疤癞跟着啊。 “爷,那狗并不是族人所养,是从庄外而来。而且就是奔着昨晚那濒死的菜瓜小奴来的,听说还为那小子挡了虎彪一腿……” “哦?你能肯定?” “昨夜我本在囚院值守,还因此挨了桑钢总队长一顿鞭子,也亲眼看见那狗一直围着地上那小奴打转呢。绝不会有错。” “如此说来,应该无错!我就是在那小奴的地窟里被咬的!该死的小奴!”桑海的一张皱皮瘦脸顿时煞气腾腾,三角眼里shè出又恨又怒的凶光。 “四儿,走!扶我去那小奴地窟!无论狗是否能抓到,我先要他的命!” 见桑海挣扎着爬起,陈四赶紧伸手扶住,语气里却是有些犹豫:“爷,要不要先给琨督傅知会一声?毕竟是他负责的战奴……” 桑海挥手打断了陈四的话:“一个没用的菜瓜小奴而已,死了正好为家里节约粮食!难道我桑海杀个小奴,还要给家主请示不成?桑琨那鲁莽武夫,我更是难得和他口舌纠缠!先杀了再说,谅他桑琨也不敢拿我怎样,大不了之后我拉下面子赔他几句好话…… 言已至此,陈四明白桑海yù报恶狗咬蛋之仇、杀奴心意已决,自是不敢违逆,扶起桑海让他站稳,又摘下剑架上的佩剑递给他。 然后桑海咬牙切齿,强忍剧痛,一手握剑,一手搭着陈四右膊,两人一齐走出了宅子。 到了囚院门口,因家卫大多都被遣去抓狗,只有一名家卫值守。值守家卫见是外庄总执事大人,自是连问都不敢问一声,赶紧让到一边。 “不把这小奴亲手大卸八块后再拿去喂狗,我桑海今rì这痛,便是白受了!” 临近地窟,桑海从嗓子眼里逼出恶狠狠的低吼。 “爷,不敢脏了您老的手。那小子现在本就只剩小半条命,杀他就像杀条瘟狗。这等小事,四儿为您办了就是……” 陈四赶紧微微低头俯身向桑海献媚。 …… “终于来了!” 该来的,总是会来。夜幕低垂,院子里一片寂静之时,躺在茅草堆里的肖毅知道寻仇的人终于来了,停下了练功循环,心里并没有一丝慌乱。 桑海和陈四走到囚院门口时,他便已听见。激发耳识细辩,一人脚步声虚浮,显示武道修为几乎没有;另一人脚步声扎实,却明显是修武之人,且修为还不低! 再开启浑沌眼向外看去,正是老熟人桑海和一名家卫正朝地窟而来。 桑海身体微躬,脸sè煞白,裆部鼓鼓囊囊,蹒跚而来身子止不住奇怪地扭动,显然是疤癞那一口让他生不如死、狼狈如斯,肖毅一看,就忍不住笑出了声。 这外庄总执事大人看来从小锦衣玉食、生活无忧,也懒散惯了,根本就没有认真地修过武事,估计至今也就是勉强跨进炼体一重的实力;成年后又整rì里声犬sè马,掏空了身子,更是疲沓无力。凭此时的自己,根本就不必把他放在眼里。 但那名家卫,却不得不令肖毅重视。 此人脚步声听起来稳当扎实无比,看上去也孔武有力。能作家卫,本身必是炼体三重之上,力量最少超过一千二百劲。 更奇怪的是,此人浑身上下隐隐有强者气息浮现,似乎远不止炼体境三重的实力,却委身于这乡下农庄作了一名外姓的家卫,更是令肖毅戒心顿生。 “此人在故意隐匿自身实力?一名家卫,实力越高,地位和月俸就越高,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距离太远,尚不能看见体内武窍状况,来人尚未激活武窍和窍眼,也难以肯定实力,肖毅的目光,便冷冷注视着来人一直走进地窟之中。 桑海和陈四原本以为菜瓜小奴身受重伤,虽有桑坦那废材诊治,此时也该是濒死的昏迷状态。陈四更是想着进来后,直接拔刀把肖毅捅死在茅草堆里了事。 进到地窟后,却发现肖毅正瞪着一双大眼睛迎着自己,两人都诧异地“哦?”了一声。 “两位大人深夜还来探视小奴,彰显主家仁厚慈悲家风,小奴真是受宠若惊,感动得不能自己!” 说着话儿,菜瓜小奴又挣扎着微微欠身,“恕小奴有伤在身,不能起身恭迎两位大人……” 重伤小奴不光是睁着眼睛,还张开小嘴说话,吐词清脆,有礼有节,更是惊得桑海和陈四楞在当场,瞠目结舌! 第043章 罡气境一重?力拼! - 神窍 - 红烧老地瓜 桑海和陈四盯着躺在茅草堆里的肖毅怔愣片刻,很快就恢复了常态。 醒着又怎样,能说话又怎样,还不是一根手指就能摁蔫的小菜瓜! 而且还身受重伤起不了身,恐怕连手指都不用动,几句狠话,骇也骇死他了。 面对这庄里最为低贱的小奴,桑海的脸sè变得无比倨傲,yīn笑一声:“嘿嘿,你这小奴,口齿倒还伶俐,对我也知恭敬。看在这一点上,倒是可以赏你一具全尸……我且问你!白rì里在此处咬我的那条丑肥狗,可是随你而来?” 见两人这阵势,再听桑海此时的口气,肖毅知道自己必死无疑。正如桑坦告诫自己的那样,凭桑海在这庄里的地位和身份,自己根本别想靠“讲理”在他手里求下一条贱命来。 但肖毅还是摆出了一副可怜兮兮的摸样,带着哭音道: “尊贵的执事大人,冤枉呀!白rì里小奴尚在深度昏迷中,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更不知道什么丑肥狗……小奴到底犯了何事,大人一来就要小奴的命呢?” 说着说着,菜瓜小奴的眼泪就流了下来: “小奴从小无父无母,甚为可怜,被仁慈的桑家买来,心里是多么的高兴呵!私下里也反复思虑,要将执事大人这样的主子,今后当作自己的父母来孝敬,从此洗心革面,好好作个桑家人啊……小奴对桑家和大人一片赤胆忠心,无论小奴之前如何冒犯了大人,也求大人给小奴留条薄命,今后细心服侍大人,将功赎罪啊……大人……” 肖毅嘴里苦巴巴的求饶,连编累牍不嫌啰嗦,却是趁机在认真打量桑海身边的那个随行家卫,陈四! 这家卫二十来岁,孔武有力,外表看上去憨厚忠实,在肖毅眼里那却是装出来的。此人心机老辣、深不可测! 此人平时故意显出一副刚进炼体三重的摸样,眉宇间却隐隐散发强者气息,显然是在故意隐藏自身真正实力! 武者眉心生有窍眼,战斗时一旦激发体内武窍,就将显示武道实力,难以遮掩。博闻强识的肖毅却知道,世间有几种稀有的秘术或秘药,能强行影响窍眼,将真正实力掩盖起来。 刻意这样作的,一定都是些需执行隐秘任务、身份特殊的人物。这样的人,往往比与他相同等级的武者,更加难以对付。 因此昨天才开启了浑沌窍、修炼了一天、勉强刚进炼体二重的菜瓜,对这极为蹊跷的家卫陈四,怎敢妄自托大,小觑对方? 肖毅嘴上求饶争取时间,正是为了摸清对方更多底细,为自己谋求更多主动! 求饶的同时,肖毅已激活浑沌眼朝陈四体内看去。 陈四腹部丹田,一团青sè的星云青光暗浮,星云内有明显可辨的一定强度的元气,显然已能“引气入体”,竟已是开启了武窍的罡气境武者? 就凭这一点,这陈四的实力,就必然已超过囚院里“第一悍将”虎彪,也断然不会比他的队长低! 此人单凭体内武窍已开启,无论走到哪里,都能谋到一份和罡气境武师身份相符的高级职位,若不是有特殊原因,又怎会委身在这乡下农庄,作一名低声下气的家卫? 他那武窍此时尚未激发,星云不在旋动状态,因此窍眼也未生出。但肖毅已看清那星云外有一层神秘薄雾包裹,必是某种秘药所致。这种秘药使他平rì里即便发力,也能影响窍眼,显示出炼体三重的段位来。 “无论他潜伏在这桑家是什么目的,现在既然随桑海同来,就是来取我这卑贱小奴的命!” 摸清来人底细,肖毅面上仍是可怜巴巴的摸样,内心却高度紧张起来。 自己通过仅仅一天的修炼,不过涨至七、八百劲的力量,连此人的三分之一都不及!还深受重伤只能静卧。等下动起手来,如果不能集中jīng神、全力一击毙杀此人,或者重创于他削弱他的战力,最终还是难逃一死! 而肖毅嘴上忙不迭地求饶,小脸上泪涕横流,正是表现了一名卑贱小奴此时该有的摸样。也令桑海和陈四脸上的狞笑越来越肆意,目光越来越轻蔑。 在他们的眼里,此时的肖毅,就是茅草堆里的一根茅草而已——轻贱得可有可无,从他们嘴里吹出一口气,就能将他吹得灰飞烟灭。 听肖毅狡辩了半天听得已不耐烦的陈四,终于开口道: “你这菜瓜小奴,昨天刚来就整出这么大的动静,院子里二十几双眼睛都瞧见那狗正是奔你而来,还帮你卸下了虎彪那一腿杀招,否则你早该毙命当场!事实确凿,又岂容你狡辩?” 桑海也桀桀笑着接道: “无论你承不承认,我都懒得计较。你的命,本来就是桑家的。今天我这主子替桑家收你的命,天经地义……不过嘛,海爷我向来秉承家风,待人宽厚仁慈,即使让你死,也想让你死个明白!” 这位执事大人的干瘦身躯又古怪地扭动了一次,显然是裆部疼痛再次袭来,令他怒火中烧:“我且最后问你一次,咬我的那丑肥狗,是你的不是?若你承认,我便留你一具全尸;若是不认,我便将你大卸八块后,再丢去喂狗!” “不是啊……真的不是啊……执事大人……饶命啊……” 躺在茅草堆里的菜瓜小奴,一脸的惶恐,绝望地低声抽泣起来。若是能起身,此时必该双膝跪地,把头磕得鲜血长流了。 “不知好歹的蠢货!陈四,休再与此贱奴多言,收他的命,然后拖出去剁碎了喂狗!”桑海收起yīn笑,脸sè一冷。 陈四闻言,迈动步子朝地上的肖毅走去,边走边淡漠地道:“小崽子,你莫怪我,要怪,就怪你养的好狗不长眼睛,居然敢对着这桑家庄里最尊贵的海爷下口……”无论他潜伏在桑家是什么目的,必是想取得并利用桑海的信任。此时既来替桑海办事,他心里就想着做戏做足,趁机再拍拍桑海的马屁,拍到他的心坎里,方便今后行事。 菜瓜小奴瞪着一双惊骇的大眼睛看着陈四朝自己行来,吓得身体不由自主的向后奔挣,却又身有重伤四肢无力,整个人在茅草堆里的被子下只能蜷成了奇怪的弓形,声音颤抖得像面对猛虎的病猫: “大爷……您放过我啊……求您放过我这可怜的小奴啊……” 也许陈四并不忍心朝一名可怜的小奴下手,眉宇间闪现一丝不忍,但想着此行所为何来,那一丝不忍很快又被狞笑替代:“莫如此做派!你放心,大爷只需在你那细如秸秆的脖子上轻轻一拧,立马归天,保你没有任何痛苦!” 言语间,陈四已走近肖毅,半蹲下身子左手扯住被子一角一把掀开,又伸出右手向他的脖子抓去。 陈四的手刚要抓住肖毅的脖子,就见菜瓜小奴本来可怜兮兮的小脸,忽的一冷! 眉心间也毫无征兆的生出白光,暴然一闪! 同时又有一道黑sè刀影,被菜瓜的右手抡着,划个半圆,竟迅疾无比地朝自己的脖子袭来! 那黑sè刀影带着凌冽寒气,携着百战之威,绝不可能是发自于一个菜瓜小奴。 那是一名在血腥战场上从尸山血海中爬出的百战之士,面对最后强敌,为求自保,使尽全力拔刀一撩! 这一撩,便是要命! 陈四背心陡然一凉,恍然惊觉间,凌冽刀势已罩住自己整个上半身,刀锋又径直奔着脖子致命要害而来!仓促间毫无防备,竟是避无可避! 如果陈四真是炼体三重武者,定然躲不过突如其来、如此凛冽的断颈一刀…… 但陈四毕竟是罡气境强者。 毫无戒备的陈四陡然遇袭,真正实力本能激发,将脖子硬生生向后扯了半尺扯离刀锋范围。快若闪电。 但再快,也来不及将身子完全抽离刀光罩。 在陈四惊骇的双眼中,那黑sè刀光光影之尾擦着颈脖划过,刀锋却瞬间从自己伸在空中的右臂肘部,斜切而过,“扑哧”,半条手臂即被卸下,又被刀势带上了半空! 陈四借着抽离之势,身子向后激shè了两尺,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他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半条手臂从半空中啪地一声掉落在地,左手这才本能抓住自己右手断臂之处,饶是他实力再强,这一刻也骇得魂飞魄散。 嗤——,切口平整得仿佛玉面一般的创口,鲜血如从爆裂的水管中喷shè而出,喷红了地窟里的半面墙壁。 剧痛稍后传遍陈四的全身,激得他眼珠凸起,“呃”地闷哼一声。 然后,看着眼前突然变了摸样的菜瓜,陈四和桑海两人,都嘴巴大张,化为了石雕…… 肖毅这菜瓜,右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已多出了一把破柴刀。 那破柴刀上一个鸡蛋大的缺口,像是一张咬人的嘴,正从嘴边滴落人血。 那小脸上的可怜已消失得无影无踪,神态自若,嘴角倔强地上翘,目光冰冷。 菜瓜又缓缓抬起右臂,将破柴刀指向陈四,语速缓慢,口气更是冷得让人心慌: “就算你是罡气境一重强者,菜瓜老爷我,也要和你全力一拼!” 第044章 强者?死磕! - 神窍 - 红烧老地瓜 破柴刀黑漆漆的刀面上,已涂抹上陈四断臂处留下的一道鲜红。 刚才那一刀,肖毅正是想利用自己可怜的菜瓜小奴身份,又深受重伤受不了轻轻一拧的完全劣势处境,彻底迷惑住陈四这名诡秘强者,然后趁其不备,突取其命! 否则,自己以炼体二重的武道实力,在对方有防备的情况下,绝无胜机。 一击不中,之后也绝无生机。 因此必须先令对方麻痹,更不能提前暴露实力。哪怕是先远距离使用玄术也不行。 对于一名罡气境的强者,肖毅完全不敢肯定自己以“一级玄徒”境界使出的三阶玄术,出手便能必杀或彻底限制住对方。 盲目一试,如果失败,将再也没有任何活下来的机会。 只能先诱其近身。 近身后突然出手,令对方毫无闪避的时间和空间。 而且一旦出手,就是不留余地的全力。 招数,也是最强杀招! 一刀猛然撩出,正是在“极冻冰寒”世界里,从刀灵处学来的“雪神刀法”十二式中,最诡秘难防的“撩刀式”! “撩刀式”,适于敌人欺身而进之时猛然又诡异地撩出,在敌人近身的瞬间,绝难提防、出其意料地断其颈脖。 你这为虎作伥的家卫,不是要一手拧断我的脖子麽? 那让菜瓜老爷我,先抹了你的脖子再说! 肖毅本想凭此奇招一击毙敌,但也料到了陈四以隐藏的罡气境一重强者的实力,绝难引颈就戮。能削去其半条右臂,极大的弱其战力,虽不圆满,也已算取得重大成功。 望着地上的半条手臂,望着陈四断臂处狂喷的鲜血,再看看被涂得鲜红的半面窟墙,这电光火石间发生的突变,已骇得桑海脸sè发绿! 但陈四毕竟是罡气境强者,身份特殊、历经死战之辈。大骇之下保命本能迅疾迫使他自己收回神魂,迅速由石雕摸样回归常态。 “这小奴不是菜瓜?埋得好深!若不是我已开启武窍踏入罡气境,已死在这一刀之下!” 他面上恢复平静,内心仍有几分惊骇。自己混入这桑家已近一年,从来无人发觉自己的真正实力。但这重大秘密,竟被眼前这小奴一眼看穿?而且一旦被他泄露出去,自己必被桑家内庄强者诛杀! 就凭这一点,陈四之前“替人杀奴”之心,也变成了“你不死,我就要死。我不能死,所以你必须死!” “呵,好快的刀!” 陈四冷笑一声,对肖毅赞道。 他知道就凭能看穿实力这一点,肖毅这菜瓜就绝不像面上看起来那么容易对付。自己惯常使刀的右臂又已被其偷袭所断,若再不打起十二分jīng神,一刀了结肖毅,只会徒留后患。出言赞叹,一是内心确实佩服肖毅刚才那一刀,更重要的目的,却是要借此扰乱肖毅的心神。 话音未落,陈四左手已抽离右臂断处,顺势拔出腰间佩刀,再顾不上什么隐藏实力,全力激发体内木属武窍,眉心间青光暴闪,额头一轮银月凸显,坐在地上的身子,忽的诡异腾起! 手中四阶珍稀级黑铁刀,也已高高举起,随即朝着肖毅,临空劈头斩下! 黄阶上品木系武技――“劈桩刀法”! 这“劈桩刀法”只是黄阶上品,算不得高阶武技。但这门木系武技,专为木系武窍而配。木系武者由于体内木元力的加持,使用它时,将威力倍增。 罡气境一重木系武者持普通白刃,灌气入臂,以两尺高的jīng木桩为假想敌,用此刀法大力劈下,“入门期”刀刃可入木半尺,“熟练期”可一刀劈开,“jīng通期”则仅凭刀芒不靠刀刃就能一劈两半,“化境期”时更是可仅凭刀芒直接就将粗木桩劈成一地的碎屑。 作为一名两年前就开启了体内木属武窍的武者,陈四已苦练此门木系刀法超过一年的时间,练至了“jīng通期”,再差一步就入化境。直到混入桑家成了家卫因怕暴露实力和身份,才暂停了练习。 同时陈四开窍两年,虽一直处于罡气境一重“引气入体”期尚未突破,但也已接近突破临界,窍内元气所储不菲。此时牵引全部元气灌入左臂之中,一刀临空劈下,携着三千五百劲以上的力道! 而且陈四也已看清,之前虽被肖毅的菜瓜外貌所欺,但这菜瓜偷袭时全身攒力激发了武窍,额头上只凸显出两颗银星,不过是个炼体境二重初期实力的小瘪三而已。 自己一名罡气境强者,竟着了这样一个小瘪三的道? 而且就凭他手上拿着的那把破铜烂铁? 实在可恶! 所以这一刀里,还蕴含着无尽的怒气! 现在在他的眼中,肖毅的头颅,正是那过去一年间,rìrì劈砍的一截粗木桩。 一刀劈出,根本不用刀刃,只用刀芒,便要将你这可恨菜瓜的jiān猾之头,一劈两半! 于是刀芒过处,就连空气,都被“啵”的一声劈开…… 先前一直蜷在地上的肖毅,偷袭动作完成后已半坐于地,头颅也已抬起,此时在陈四淡青sè的刀光笼罩之下,正如一截不能移动的木桩。 凭他炼体二重的实力,根本来不及躲闪,也绝无避开刀芒的可能。 那可怜的小脑袋,似乎也只能在下一个瞬间,成为被一刀切开的两瓣西瓜。 肖毅眼中却无恐惧,只shè出两道决死之光! 在陈四赞叹话语出口,身形将动未动之即,肖毅已洞悉对方心思,立即作出了决断:敌强我弱,既然避无可避,那便不避! 即使我勉强将头颅抽离刀芒,你刀势稍一变化,仍然能劈在我的身躯之上。想避也避不开,何需再避? 你是强者,我却不怕和你死磕! 不但不避,偏要迎着你而来! 陈四左手拔刀同时腾起之时,菜瓜少年羸弱的身躯也突然拔地而起。 不避刀芒,反而以决死的目光和羸弱的身躯迎刀而去! 啪啪―― 两朵冰晶花也凭空生出,同时遮住陈四的双眼。 毫无攻击力的花朵,成了障眼之花! “什么东西?” 跃起在空中的陈四心下大骇,左臂本能右拂,荡开两朵冰晶花。 这一拂,刀势却也被带偏,只能奔着肖毅的左肩而去。陡然间被这么一吓,“劈桩刀法”刀芒之威也顿时受挫。 当他能再次看清肖毅时,眼中的惊骇,瞬间化为了难以形容的匪夷所思和恐惧! 菜瓜小子不仅不避自己这凌冽的杀招,反而变坐为跃,羸弱的身躯径直迎着自己的刀势,迎着自己手中已临空劈下的黑铁刀而来! 不仅迎来,还再一次抡起了他手中那把,看起来劈柴火都困难的破刀,右臂向斜后长展,作出了自后而前抡圆之势,竟是想向自己劈来?! 陈四委身作一名桑家的外庄家卫,必是因为桑家有自己所需、值得自己如此委屈的东西。在他忠厚憨实的外表之下,其实深埋着一颗孤傲之心。在他这罡气镜强者的眼中,整个桑家外庄,无论力士、无论家卫,还是他那不过炼体五重实力的队长桑波,又有谁,能入得了他的眼? 面前这个几个呼吸之前还躺在地上不能动弹的菜瓜,在他眼中,就更是轻若无物! 可现在,是谁,给了这菜瓜如此之大的胆子? 当两人的目光在空中猛然相撞之际,陈四突然知道了答案:是这菜瓜眼中,迸shè而出的决死之光!是这菜瓜身上,突然绽裂开来的,只有那些身经百战的战士,才能发出的悍烈气势! 当看到肖毅后面的动作时,陈四心中的匪夷所思,已彻底化为了恐惧…… 肖毅向上抬起左臂,左臂上又诡异生出急冻寒冰臂甲包裹,迎向了自己自上而下,偏向了他左肩的刀芒。 更加诡异的是,这不过炼体二重的小瘪三,突然运起“基本诀”将体内元气灌于右臂,右手握着的柴刀,也已自后向前画起大圆朝自己劈来。刀势刀威,丝毫不比自己这罡气境武者差! 开弓已无回头箭。陈四已再没有任何调整的机会…… 嘭! 陈四的黑铁刀,砍在了肖毅左臂的寒冰臂甲之上,冰渣四溅! 下一个瞬间,“劈桩刀法”刀芒劈开了寒冰,劈开了皮肉,劈入骨头几达寸许,力道却已被那铮铮硬骨彻底吸收干净,再也劈不断,肖毅的臂骨。 肖毅的临空一劈,却也同时到了。 雪神刀法――“劈刀式”! 这一式,正是雪神刀法中直面敌人、大开大合、攻距最长、战力最强的一式,出手便是要将敌人自上而下,一劈为二! 在黑铁刀劈入肖毅左臂之时,破柴刀所携的冰寒刀光,也斩断了陈四无限惊恐的目光,又没入了他的额头。 噗,两人的双脚同时落地。 肖毅握刀的手自然垂下,陈四握刀的手犹在空中。 陈四那张惊骇的脸,表情瞬间被寒光冰冻、凝固。一道鲜红,从头至鼻,缓缓绽放…… 肖毅的左小臂,刀口深可见骨。鲜血正不断涌出、滴落。 结果,已经一目了然。 一名罡气境强者,一个菜瓜。 一把黑铁刀,一把破柴刀。 两个本来毫不相干的人,被命运之手强行推在了一起,又被迫用刀相决。 最终却是这样,匪夷所思的结果…… 原来再强的强者,也怕遇见菜瓜,死磕! 第045章 朋友,吓得你屁滚尿流 - 神窍 - 红烧老地瓜 一两个呼吸之间,胜负已分。 输者需付出的代价,是生命。 刀光消散,烈芒无痕,整个地窟刹那间陷入无边的死寂。 两足落地的陈四和肖毅,一高一矮,一大一小,相对而视。两人复杂的眼神,在空中碰撞、交织。 “好狠的小子……居然用手臂来挡我的刀?”陈四孔武有力的身躯微微颤抖,嘴巴还能发声。 “不这样作,在你手里,我没有一丝机会……”强者弥留,肖毅保持着对他最后的尊重。 “基本诀?炼体二重?……为什么……为什么……”陈四絮絮叨叨,脸上开始显露出,致死都不敢相信的表情。 肖毅轻轻耸了耸肩,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就你那破刀……又凭什么……比我陈风的还快……”陈四临死前的声音,开始透出不甘。 肖毅露出无可奈何的表情:“原来你叫陈风?你是问我手里这把破柴刀?还是我的刀法?不好意思,似乎,都比你的快一点而已……” 陈四咧嘴苦笑,问出了自己最不敢相信的那个问题:“你……还是个……玄术师?” 未等肖毅回答,他的目光已变得无限空洞、茫然:“你知道麽,其实我并不想杀你,我也是不得已……而且如果事先知道你是玄术师,我连刀,都不敢拔……”这也是他在这个人世间,留下的最后一句话。 陈四喉头抽搐几次,手中的黑铁刀,终于哐当一声掉落于地。 这位将死的罡气境一重武者,放眼整个大陆,根本就不算是什么强者。但在这桑家外庄里,却是不折不扣的强者!这位强者,浑身上下都是秘密。但濒临死亡的他,觉得自己和面前这个菜瓜比起来,那些秘密,都算不上是什么惊天的秘密。 眼前这个谜一般的少年,才浑身上下都是惊天动地的秘密…… 明明是一个菜瓜,为何突然凭空生出武窍? 就算有了武窍,明明只有炼体二重的实力,又怎能修炼罡气镜武者才能修炼的功法?虽然他用的是烂了大街的破功法“基本诀”,但偏偏就是用这破功法,一刀就劈中了自己。 他那刀法,为何又如此恐怖?见所未见、闻所未闻。 更令人恐怖的是,他还是一个,玄术师? 一个动手之前,自己根本就感受不到任何元力波动的,玄术师? 一个玄武双修的,玄术师? 一个不需结手印、念术诀,能瞬发的,玄术师? 自己将带着这些匪夷所思的问题,进入地狱,也永远再没机会知晓答案了……最为遗憾的是,自己没有死在桑家强者的手里,却莫名其妙地死在了桑家一个菜瓜小奴的手里。自己一死,家族怎么办?家人怎么办?小雨怎么办?而自己死得如此不明不白,心中的那愿望,也再也没有实现的机会了……陈四的眼珠突然不甘地凸出眼眶,发散出无限遗憾和绝望! 陈四此时心中所想,肖毅并不知道。对于他最后说的那句话,也并不在意。这名被自己有史以来第一次击杀的罡气境强者,在他将死之时,肖毅觉得自己已经表达出足够的尊重。 现在嘛,可以调侃调侃了:“什么玄术师?你见过有我这样的玄术师?我嘛,就是个菜瓜……下去后记着,以后再遇见菜瓜,对别人尊重点啊……”这样的调侃,其实充满了苦涩。在地狱之中,可怜的菜瓜肯定随处可见,因为他们根本没有存在于人世间的资格。 然后肖毅用那把黑漆漆的柴刀,在陈四身上轻轻一捅。陈四便如朽木般,仰身而倒。 着地时,头颅裂为两半。 红红白白的脑浆四散迸shè,迸到了桑海的脚上。 于是,一个“想把菜瓜切成西瓜的人,自己成了西瓜”的故事,就这样发生在囚奴地窟中。 这个故事从开始到结束,经历了并不算长的一小段时间。加上动手,加上对话,可能也就是二、三十个呼吸之间。 但当桑海作为这个故事的亲历者,之后再想起这个故事时,却觉得这一小段时间,是他一辈子中最难熬、最长的一段时间! 如果可能的话,他希望天神能把这一小段时间,从他的记忆中永远抹去…… …… 玄术师,这个神秘而稀有的职业,一直对红尘俗世保持着最高远的震慑。 以致于凡夫俗子们,无人敢与他们的眼神对视。 当发现躺在地上不能动弹的菜瓜小奴,突然间就变成了杀人不眨眼的小恶魔,而且还是一个杀人可以不需要任何理由的玄术师时,桑海的jīng神,立即就崩溃了…… 这位外庄最高贵的总执事大人,瞠目结舌地看着地上陈四的尸体,又低头瞄了一眼自己锦缎鞋面上涂满的红白脑浆,突然反映过来,扭头想跑。 地上却突兀地从四面八方生出冰晶藤蔓,爬满他的脚面。 藤蔓又开枝散叶,飞速融为一体,凝为紧缚脚面的冰层,直至将他的双脚牢牢钉在地上。 桑海想跑,双脚却被寒冰黏住,便直接向前摔了个狗啃屎。 肖毅手提柴刀,缓缓踱到了桑海五味杂陈的丑脸之前。令桑海看着他那双小赤足,根本不需开口发话,身子已开始止不住的颤抖,几近屁滚尿流。 肖毅看了看桑海脚上的冰,嘴角很不满意地撅起。因为自己玄术境界太低,还只是个一阶的“玄徒”而已,虽然能领悟并释放这个三阶的“凝冰缚腿术”,目前却只能搞成这个程度,离把小腿都绑缚住还差得很远,冰层也还远远不够厚实。 这也是根本不敢对着陈四释放的原因。估计对罡气境武者来说,刚一凝成就会被别人挣破。 不过对桑海这废物来说,足够了。 而桑海抬眼看见肖毅不满的表情,更是骇得魂飞魄散,杀猪般的嚎叫,貌似就要抑制不住地脱口而出。 “别叫!” 肖毅拿柴刀指着那张丑陋的脸,作势吓唬道,“要是惊动了其他人,你觉得你还有命活麽?” 桑海闻言赶紧捂住了自己的嘴,肖毅才将柴刀随意扛上自己的肩头,续道:“我懒得解释这里发生的一切,等一下还要靠你这张破嘴来解释呢。你放心,我也懒得拿刀劈你。弄得一屋子污秽,不好收拾。” 肖毅暂无杀桑海之心,虽然他实在可恶。 目前的桑家虽然落魄,毕竟还是一个在陵南传承了几百年的中州世家,族内强者也不知有几多。这桑海也毕竟是桑家的核心成员之一,杀了他,难免招惹颇多麻烦。不杀,反而还可以好好利用一下。 听了肖毅的话,桑海捂住嘴拼命点头,示意我绝对不敢叫,您老也千万别拿那柴刀来劈我。 肖毅嘴角这才微微翘起,显示出好看的弧度:“尊贵的总执事大人,现在嘛,我可以回答你的问题了。那丑肥狗,就是我的狗。你对它,有什么意见麽?” 桑海急忙挪开手,急不可耐又拼命压低了恐惧的声音:“神师!神师饶命啊!原谅我这凡夫俗子有眼不识泰山,开罪了神师和神师的神宠,全都是小人我咎由自取啊!神师的神宠肯对着小人我亲昵,又开尊口临幸于我,是小人的无上荣幸!小人我,又怎敢对神师的神宠有丝毫的意见?”这桑海虽然可恶,脑子却不笨,口齿也不比肖毅差呢。 “真没意见?” “绝不敢有意见!神师千万别折煞小人啊……神师是小人的大爷,那神师的神宠就是小人的二爷,小人又怎敢对二爷有意见呢?只要神师为小人留条贱命,小人今后必将好好孝敬二位爷爷……”桑海脑袋在地上一直的磕,面露诚恳,开始赌咒发誓起来。 肖毅满意地点了点头,将柴刀收进了黑铁戒。又摊开右手,掌心间凭空凝结出一小块四四方方、晶莹剔透的冰片。 桑海又目露极度惊恐,不知道这位自己抬头看去,显得如此高大、尊贵无比的玄术师,又想干啥。 肖毅小手一抖,嗖的一声,冰片送入了桑海的眉心。 骇得桑海又是浑身一抖。 其实没有送入,也根本送不入。冰片刚碰到桑海眉心,就被肖毅收了而已。 “执事大人,有什么感觉?” “我……我就感觉额头一凉……头……头也有点晕……”废话,看见如此匪夷所思又恐怖的杀人场面,谁都会晕。 “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是什么?神师……饶命啊,神师!” “呵呵,我说过了,不会要你的命。不过嘛,这是一道‘yīn冰符’,要是你不听话,又敢把这里发生的一切,透漏一个字出去的话,我就很难确保它不会随时发作,将你冻成一条冰猪了……” “神师放心,小人一定说您老想让我说的话!不该说的,死也不敢乱说一个字!小人今后就是神师的一条狗……不不不,小人绝不敢跟二爷相比!神师说是猪,对对,就是猪!能作大师身边的一条猪,那也是小人祖上积德,是小人的无上荣光……” “好啦好啦,别那么糟践自己,你可是桑家外庄尊贵的总执事大人!其实,我本人,倒是很想和你作个朋友的……” 桑海瞬间由悲转喜,媚笑如花:“真的?神师真的愿意,作小人的朋友?” 肖毅呼的一声散了“凝冰缚腿术”,笑着朝桑海点点头,又伸手去扶他:“既然是朋友,就应该以诚相待,更应该相互帮忙,你觉得呢?” 桑海一边狼狈起身,一边谄媚道:“那是自然,那是自然!呵呵,神师,稍后需要小人先送两个侍女过来麽?这乡下好货难寻,小人那里却是备着几个过得去的……”见肖毅眉头微皱,才嘎然而止。 然后桑海瞄见神师面露不满之sè,知道自己拍在了马腿上,双膝一软,又不由自主地跪了下去……自己这破嘴真是该死,要是惹得神师不高兴,轻轻一挥手,把自己碎成一地冰渣怎么办?禁不住菊花一阵发紧。 朋友? 一个眼神,一个表情,就把桑家外庄最尊贵的总执事大人,骇得屁滚尿流。 这,算是哪门子的朋友? 第046章 收获,目不暇接 - 神窍 - 红烧老地瓜 送两个侍女来地窟? 给一个最低贱的小奴? 旁人怎么看?怎么解释? 这个桑海,还真是死xìng难改、脑子抽风…… 肖毅却懒得和这废人纠缠其他,收了脸上的不满,刻意露出友善的笑颜,又伸手去扶他: “承蒙总执事大人看得起小奴,既然现在咱们已是朋友,却不知执事大人,能否为小奴作几件事呢?” 桑海一听,却是无论如何不敢起身,跪在地上连头都不敢抬起,声音发颤:“小人妄自揣测上意,实在该死!小人谢过神师不杀之恩!敢请神师示下训令,赴汤蹈火,桑海万死而不敢辞……” 肖毅也只能由得他跪着,笑着道:“赴汤蹈火?没那么严重……对于你来说,应该都不算难……” 桑海这才敢抬起头来,听肖毅续道:“第一,我并不想关于我的事情,泄露出去一分。刚才发生在这里的事情,以执事大人的聪明才智,稍后定该知道怎么做、怎么说吧?” 能坐上桑家话事人宝座之一的人,必不是傻子。桑海稍一思酌,赶紧回道:“蒙神师信任,小人定将处理得滴水不漏!” “好……第二,这囚院里的住宿和伙食条件,执事大人能从自己手里抠一点出来,稍加改善麽?当然,也不能做得太过分,太引人注目。” “这个明天就办!明天就办……” “那么第三,这外庄里的医师桑坦,执事大人能把他当做自己的亲儿子麽?” 神师果然是神师!白rì里自己对桑坦说的话,他居然全都听在了耳里?自己真是笨,神师躺在茅草堆里装昏迷,定有他自己的道理! 桑海这才明白过来,白rì里神师那神宠为何要咬自己?不就是得罪了神师的朋友麽?他又赶紧头如捣蒜:“神师啊神师,小人之前对桑坦真是刻薄寡恩、禽兽不如!小人寡居多年,至今无后。从今往后,桑坦就是小人的亲儿子,必将对他比自己的亲儿子还亲!” 肖毅又才满意地点了点头,“呵呵,执事大人尚能知错,又思悔改,很有前途啊……其实以你的身份,也本该待人和蔼可亲一些……” 神师说得真是太对了!大隐隐于市,谁又能想到一名尊贵的玄术师,竟肯屈尊降贵,伪装成被豹强抓来的小奴,又潜伏于这战奴囚院里呢?而自己,不就是因为平rì里习惯了飞扬跋扈、乱摆谱,这才开罪了神师麽?桑海又赶紧恭敬道:“神师的训示,小人铭记于心,再不敢忘!”至于神师为什么要来桑家潜伏,却是桑海连揣都不敢揣摩的了。 “好啦,你着手处理此间之事吧。以我目前的身份,只作壁上观,算是考察你是否言行一致……” 肖毅对着桑海摆了摆小手,示意他赶紧退下。 桑海又是一番磕头作揖,千恩万谢,这才狼狈地爬出了地窟。 那道猥琐的背影刚一离开地窟,肖毅就“呕”的一声,手捂右胸,喷出一大口鲜血…… 刚才那惊心动魄的一瞬,已耗得他油尽灯枯。面对陈风这样的强者,为了保命,不得不以命相博! 右胸重伤本未彻底痊愈,勉力起身又跃起,竭尽全力的一挡一击,新长出的骨苗粘合不牢处又被瞬间扯裂。 刚才桑海在时,因要与之周旋,一口血也只能强自压在喉头。桑海一走,便再也忍受不住,脱口而出。 肖毅抬起袖口,一边擦拭嘴边的血迹,一边回想刚才的以命相搏,倍觉惊险和侥幸。 若不是自己已提前靠装可怜和那蓄谋已久的伏击,卸下了陈风的右臂,刚才那一搏,陈风倘能以惯常的右手握刀,自己定然凶多吉少!同时,如果自己没有放弃左臂的决心和勇气,也定然没有一刀击毙他的可能。惊险,险如踩钢丝,命悬一线。 侥幸的是,两朵冰晶花很好的影响了陈风的视线,并干扰了他的刀势、挫了他的刀威,让他的刀锋按照自己的设计偏离了头颅、砍向了自己的左肩。更为侥幸的是,从来没有在实战中运用过的“凝冰护体术”,也很好的发挥了作用,卸去了他那破空一刀的大部分刀芒之威,没有让自己的左臂断掉。而原本,自己是作好了被那一刀劈断左小臂、又深深劈入左肩之中的。为了换罡气境强者的一条命,自己作为一名菜瓜,必须该有这样的觉悟…… 肖毅抬起左臂,看着那道血肉翻开、犹自流血的深深刀口,心念一动,无数水元素就汇集了过来,凝为微小冰晶,迅速冻封了血管断口。水属冰系元力尚无生肌愈伤之效,这样做,却也能避免自己流血过多。 又撕下桑坦昨夜为自己新换的一身厮徒麻衣一角,缠住伤口,暂作权宜。 “真疼!不过还好,最后总归是自己活着,陈风死了……” 肖毅走到陈风尸首旁蹲下,喃喃道:“毕竟是武窍已开启的罡气境武者,你,真的很强……” 看着陈风的尸首,第一次杀人的肖毅内心并没有太多的喜悦,只有侥幸。 但当他激活浑沌眼朝陈风体内看去时,喜悦开始倍增! 陈风人已死,但似乎体内的武窍还活着。 那一团青sè的星云中,一股力量正在左右奔挣,似乎是想离窍而出。肖毅心念一动,自己体内的浑沌窍漩涡就缓缓旋动,将那股力量化为了一丝青sè气雾,又抽离了陈风的身体,并很快吸入漩涡之中。 肖毅的身识又朝体内浑沌窍星宫中看去,那青sè气雾正是被星云盘图上的“木元之星”,缓缓地吸了进去。吸完后木星闪了一闪,又恢复了之前一片黯淡的摸样。 “这就是木元力?原来五颗恒星能够直接吸引普通的五行元力?太好了……” 肖毅的脸上,露出了由衷的喜sè。 不过那喜sè也没维持多久,“可惜不像‘极冻冰寒’那样的异种元力,一旦吸入便能点亮星星。看来这恒星需缓慢积累元力,直至最终点亮。而且显然这恒星的胃口,也大得吓死人!吸了陈风体内的木元力,一点光华都没有。要彻底点亮木星,还不知道要等多久呢……” 如果只是为了吸收元力就不分青红皂白地去杀人,这是他作不来的事。不过自己好歹又晓得了浑沌窍的一点秘密,体内也好歹有了一丝木元之种,他已经非常知足。 “陈风,谢谢你送了你的木元力给我。那么,你又给我留下了什么激活和调动它的法门没有呢?”对于这名被迫为虎作伥的家卫,不知怎么的,肖毅始终恨不起来。 也许是因为他进入地窟走向自己时面露的那一丝不忍,也许是因为他临死前留下的最后那句话,总之现在对着他的尸首,肖毅心中之前对他的恨意已完全退去。他已经用生命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了代价,那么现在再搜刮一下,也就算了…… 陈风就是一副外庄普通家卫的打扮,肖毅仔细摸遍了他的全身,除了一些家卫身上该有的东西,再无他物。 想来也是,作为一名秘密的潜入者,他不会如此大意。 而他掉在地上的那把黑铁刀,虽是四阶珍稀级,肖毅看不上眼不说,也不会去动。免得等下失了“凶器”,桑海难以圆谎。 “他来桑家到底为了什么?他的秘密藏在哪里?” 肖毅也不丧气,想起自己的黑铁戒,就下意识地去翻动地上陈风的手掌。 果然,在他左手指间,有一枚毫不起眼的普通戒指。 但激发浑沌眼一看,玄纹隐藏巧妙、玄气缓缓浮动、材质极其特殊,便知毫不普通,而是一枚储物戒! 这枚储物戒由于原主人已死,之前吸入的jīng血之气也已失去能量,玄纹扣锁便已自动解锁。肖毅把它摘了下来,又在自己左臂伤口处流出的新鲜血液处抹了抹,就成了自己的物事。 打开一看,空间有两个衣柜那么大。虽比自己的黑铁戒低级很多,却也是一枚中级储物戒。这更加显示出陈风不是一般人,很可能家世显赫,或者受雇于极大的势力,否则一定有不起一枚价值几十上百万金的戒指。 空间里,功法、魔核,丹药、武器、杂物,琳琅满目,倒也不少。 肖毅赶紧先翻了一枚“生肌散”出来,又掀开布条化去左臂伤口处的冰晶,以血融化之,涂抹在伤口上。 刚才还一直苦于因受环境所限,找不到疗伤之药,桑坦大哥来也要等到明天。现在好了,想什么,就来了什么。 有浑沌窍的药力加持和吸收加速,一枚二阶的“生肌散”对左臂之伤的愈合将大为有益。 刀伤有了药,但右胸之伤目前却是无药可用,疼痛却一阵阵传来,激得肖毅额头冷汗直冒。 陈风的储物戒已经归于自己,倒不急于一时探个明白。肖毅将那储物戒一股脑地收入自己的黑铁戒中,脚步沉重地走向茅草堆,又倒了进去。 才经历完一场以命相搏的生死之战,必须该休息休息了。 再说,外面又传来了桑海领着家卫前来的脚步声。 现在,也该摆出一副“刚被恶家卫袭击、重伤濒死”的卑贱小奴摸样不是? 躺进了茅草堆里,小菜瓜终于露出了今天以来最明亮的一个笑容,咯咯笑出了声音。 没想到今天这一战的收获,除了将外庄总执事桑海收为己用,还收了陈风的木元力和一大堆东西,竟是如此令人目不暇接! 第047章 木系武窍 - 神窍 - 红烧老地瓜 院子里,很快传来桑海领着一队外庄家卫而来的嘈杂脚步声。 那动静,终于把旁边的厮徒们都惊动了。 见厮徒们的大小脑袋挤在地窟门洞里探头探脑,桑海面sè一沉,声音有些严肃:“这么晚了,还不睡觉?家卫队执法,惩拿违反家规、胆敢擅杀家奴的队内叛贼,没什么好瞧的,都回去!”却是一改往rì里对着小奴隶们开口就骂的习xìng,但又有着几分主子的威严,分寸拿捏得相当好。 这些厮徒说不定也是神师的朋友呢,可不敢再乱骂了……末了,又加上了一句,“放心啊,肖毅他吉人天相,又有老夫关照,啥事没有……”厮徒们这才放下心来。 看来桑海的脑袋,果然不像他的身体那样,疲沓无力。很灵活,转得很快。 桑海让其他家卫侯在洞门外,只带着外庄家卫队长桑波和两名家卫走进地窟。 一进地窟,桑海看都不看躺在茅草堆里的肖毅一眼。以现在两人在人前的身份,也不能对神师表现得过于亲热不是?而是指着地上的尸首,声音大得连隔壁的厮徒们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就是这个陈四!原本我以为此人忠厚憨实,为人贤良,谨守家规,没想到这异姓外人,果有异心,又是个睚眦必报的yīn险小人!今晚我腹涨难眠,便在外散步消食,偶见此人鬼鬼祟祟,竟是提刀向战奴囚院而来!我心生疑窦,便尾随而至,此人径直来到我桑家新买小奴的地窟,原来是准备大开杀戒!我出言制止,此贼恼羞成怒,竟是连我都要一起杀!说什么不杀此小奴,难泄心头被桑钢鞭挞之恨,谁敢挡他,他便杀谁!” 腹胀难眠?蛋痛难眠吧!肖毅忍不住想笑…… 一席话,说得本就喝得醉醺醺的桑波和两名家卫更是晕晕乎乎。谁都知道陈四被鞭挞,确实是因为昨晚肖毅才来和力士们闹出的风波。没想到,竟因此迁怒于导致风波的小奴,起了杀人之心?这陈四,平rì里就是个软柿子,没想到都是装出来的,背地里竟然这么狠?! “叔,嗝……然后……呢?”桑波打着酒嗝,含糊问道。 “这小奴再是菜瓜,那也是我桑家之奴,是家主昨rì里亲自买下、昨晚见他重伤之后,又亲自交待要好生照料之人!陈四因一己私仇想要加害于他,便是忤逆家主之命,违反家规,罪该万死!而且还狗胆包天,竟想加害于我!于是老夫与他激战一番,断了他的手,又取了他的狗命!” 桑波看着自己这位弱不禁风、当下走路都打颤的叔,酒都醒了一半:“叔,你……你这么厉害?” “你不相信?看!就用的我这把青龙剑!”桑海铮地一声,拔出了自己的佩剑。那剑确实光彩照人,但你这炼体一重的水平,平rì里这把拿来充门面的宝剑,真抽出来练过一次麽?这陈四炼体三重,就这么被你轻易而举给宰了? 要是桑波知道陈四其实是罡气境一重,估计更是眼珠子都要吓掉…… 桑海盯着自己侄子脸上那狐疑的表情,顿时露出不满之sè,放高了声音:“形势危急,我用了咱桑家秘传绝招!这上面的血迹,我已擦拭干净!由不得你们不信!” 哦,你是桑家核心成员,凭着我们不会的秘招以弱胜强,这倒也说得过去。 然后桑海又用剑指着地上的尸首,咬牙切齿地道:“这陈四还绝不止这么简单!谁不知陵南大chūn狩即将由我桑家承办,这陈四定是其他想祸害我桑家的家族派来的卧底,瞅准今天你们在外抓恶狗的时机,就潜进囚院来杀我战奴,乱我军心,毁我家基,实在yīn险得可怕!我估摸着他杀了这小奴,就会一间一间,杀遍所有的厮徒!我平rì里之所以故意给他机会让他亲近于我,正是因为我早已发现他有所古怪、必有异心,便心生戒备,又刻意给他机会接近于我,好让他在我面前露出他的狐狸尾巴!今天,终于被我给逮着了!否则以他家卫身份,要杀一个小奴,也算不得天大的事,为何被我撞见,却又要杀我?定是他以为我发现了他的卧底身份,要杀我灭口!” 桑波和其他家卫们心里正在嘀咕,你这桑家外庄总执事平rì里最是和陈四亲近,听你之前的口气,转眼他就成了你的仇人?还被你亲自斩杀于剑下?听了桑海这番说辞,哦,原来如此!之前家卫队全体在外面喝酒,就他一人先找借口返回了庄里,这完全也印证了他本来就是一个卧底! 可恶的卧底,实在该死! 幸好被桑海大人及时发现,中止了他的恶行。桑海大人真是英明果敢,为家族立下大功一件! “叔,那你说这尸首咋处置?” “还用问?拖到乱葬岗去埋了啊!内庄那边,我自会去说个明白!” 听桑海这么一说,两名家卫赶紧过来抬起尸首,桑波又拣起断臂,低头就走……自始至终,连看都懒得看肖毅这小奴一眼,更莫说问话了。 只有桑海离开前,刻意扭头瞟向了肖毅。 神师,小人这事儿办得还成麽?眼神里,那叫一个意味深长哟…… 肖毅躺在茅草铺里装出奄奄一息的摸样,半眯着眼睛盯着一切。听那桑海将自己想杀小奴的坏心思,彻底栽赃至陈风身上,却并不生气,还几度差点憋不住笑。待人全部走光,这才咯咯笑出声来。 这个桑海,真是个人才! 扯一个弥天大谎,把真相盖得严严实实。也真如他自己承诺的那样,事情算是办得滴水不漏。 凭桑海在桑家的身份,按他所说,他杀的不过是一名外姓普通家卫而已,而且还是个潜入桑家包藏祸心的卧底,断无人会追问和追查。只要陈风的尸首一埋,没有高手去探查、细究他的断臂切口、桑海的佩剑等,这件事情,就算是彻底掀过去了。 “呼――”肖毅长吁了一口气。今天实在太累,赶紧闭目养神、养伤。 躺得片刻,jīng神和身体都轻松了许多,肖毅又回想起一个问题来。 为何桑海最后要将陈风坐实为卧底? 即使要掩盖今晚的事实真相,也完全没有这个必要啊…… 只要说他因被鞭挞,又不敢对家卫总队长桑钢下手报复,因此将所有仇怨都转到了自己这个风波的始作俑者身上,就足够了啊。总队长不敢杀,杀一名菜瓜小奴有什么问题? 陈风是卧底,是因为自己有浑沌眼,提前发现了他隐藏实力。 仔细思虑,定是陈风最后的实力全露,和对自己所说的最后的一句话里坦白了自己的真实姓名,让桑海也发现了他在隐藏自身实力,并怀疑他是卧底。 而之前桑海视“陈四”为心腹,两人来往颇多,陈风一定已经从桑海那里获得了什么桑家的机密,说不定也已被他送了出去。桑海现在坐实陈风卧底之名,这却是要为自己今后推责提前铺路呢。避免今后机密泄露事发,给桑家造成了损失,他自己也脱不了关系。 “呵呵,好个擅长陷害别人和撇清自己的老狐狸呢……” 桑海怎样,肖毅现在并不关心。把控住他,完全有信心。 他现在关心的是,陈风这样的罡气境强者,为何要委身作一名桑家外庄的家卫?这桑家,到底有什么了不得的机密?自己现在毕竟还在桑家手里,脚上也还有奴隶戴的玄纹脚环想跑也跑不了,多知道一些,总是多一些主动。 同时,既然从陈风那里得了一丝木元力,也想看看有没有能激活和调动的法门。 于是,肖毅拿出陈风的储物戒,想细细探查一番。 陈风的这枚中级储物戒,在他没死之前外人是绝对打不开的。说不定陈风的秘密,还有桑家的机密,在其中就有蛛丝马迹。 储物空间里,有陈风修习的木系武技一本,正是他之前所用的《劈桩刀法》,看得出来他很珍爱,包裹得很仔细。但并不比肖毅脑海中所储的其它木系武技强,更莫说这个世间无人知晓的“雪神刀法”了。没有翻开的必要,放到一边。 又有他修炼的木系功法《天木功》一本,玄阶中品。初初翻看,修炼此功法时首先姿势就显得比其他功法怪异。不是盘腿静坐五心向天,而是半蹲成“一字马”,两臂高举两掌向天。 一般来说,有怪必有奇,练法怪异,恐有奇效。这倒是引起了肖毅的好奇,便继续翻看。 原来这么作,是令拥有木系武窍的武者以自身**为参天大木,两足入土为根,两手向天为枝,身躯为干,在体内木元力的加持下,提升天地元气入体的效率,使得修炼之人如苗遇水、如叶沾露,更快生长和强大起来,且能一直支撑武者进阶到“凝元境”后期,还真算是一本不错的木系功法。 试一试,看能不能激**内已有的些许木元力呢…… 按“天木功”修炼导引,肖毅念头刚一生出,浑沌窍立即变成了一个新的灵窍――“木系武窍”! 第048章 陈风的秘密 - 神窍 - 红烧老地瓜 按“天木功”功法导引,肖毅念头刚一生出,浑沌窍那混沌漩涡就化为了淡青sè的星云,暗光浮动。 但星云正中的青sè恒星却很暗淡,显然是因为星宫中的木元恒星本就暗淡的缘故所致,木元力还太微弱。 但浑沌窍已能变为普通的木属武窍,已令肖毅很开心了。对这本《天木功》,也顿时多了一些继续翻下去的兴趣。 认真看完,又有更大的收获! 元气经木系武窍渲染,能化为木系元气。木系元气,本身就具备疗伤愈合之功! 这个发现,对当下的肖毅来说,实在太适用了。 浑沌窍虽能加持药力和加速药力吸收,但必须依赖外部药物,自身却是不能产生半点的疗伤功效。而桑坦在右胸处敷的草药膏剂药效,也早在两个时辰前,就已被吸收完毕了。 木系武窍的疗伤之功虽比起木系慧窍大大不如,总是聊胜于无。现在浑沌窍能化为木属武窍,恰好能填补无药可吸的空档期,加速自己伤势的恢复。 于是肖毅立即按照“天木功”的导气指引,将星宫内元气抽出,经过木系武窍中蕴含的木元力渲染为淡青sè的气流,又引导至右胸塌陷之伤和左臂刀口,令气流化为气雾温养伤势。 片刻后,果能隐隐感觉到伤势减缓、疼痛减弱。身识一探,见气雾中所含木元力正非常缓慢地催生血肉的生出、骨骼的愈合。 嘿嘿,这木系武窍,不错哟…… “陈风,谢谢你,又送给我这菜瓜一件好宝贝!” 不过木系武窍虽然具备疗伤之功,当下来说很适用,但那疗伤的功效却不能令人十分满意。 因为世人都知道,武窍毕竟是主武力的。如果是木系慧窍的话,对木元力中天生蕴含的滋生万物生长的能力的利用,将增加十倍都不止。因此运用木系慧窍渲染、转化元气而成的木系玄气,疗伤之功将大为提高。 这也意味着,如果浑沌窍能转化为木系慧窍的话,那就更加圆满了。 但这陈风体内并没有千中无一的木系慧窍,不能作炼药师或圣疗师,恐怕也不会收藏什么与之相关的修炼功法或术法。 现在木系武窍流出的木系元气形成为气雾温养着伤势,已不用再通过功法牵引催动气流。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带着几分不甘心的肖毅,便继续整理陈风储物空间中的物事。 再次打开储物空间,目光先是被一沓金票所吸引,赶紧喜滋滋地拿起来沾着口水点了点,竟是有八、九千金。 “这个陈风,倒是个富家公子哥啊!” 从小跟着一帮子乞丐一样的义父,穷惯了,摸过的钱不超过五金。菜瓜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起来,此时看着这沓子金票,觉得比亲爹还亲。 右手捏着票子在左手心里抖了两抖,嘿嘿,笑纳了! 武器里,几件有品阶的刀剑肖毅都没看上眼,他还是觉得刀灵给的破柴刀使着顺手。不知为什么,那把破柴刀握在手里就有亲近的感觉,伦起来也如臂使指,几为一体。于是陈风收藏的刀剑,都归到“不取用”的那一边。 反倒是一把“白木弓”,被肖毅给挑了出来。 这弓普通白木制作,未加玄纹,根本没品阶,估计是陈风的练习弓。但弓这玩意儿,是菜瓜从小在山林里当混世魔王时的好伙伴,看着就觉亲近。因此拿出来,收进自己的黑铁戒里,方便随时取用。 又有一堆红红白白的丹药,都是四阶以下的世俗级,疗伤、补气、清毒各种功效不一而足。拣了一颗二阶的“气疗丹”扔进嘴里,加速伤势的恢复倒也是不错。其他的,扔进黑铁戒。 还有几颗低品阶各属xìng的魔核,也收了。 杂物零零碎碎,其中,竟然有一身华贵的中州贵族家少爷所穿的藏青sè锦服。 这定是陈风潜伏进桑家之前的rì常衣饰。 看来这陈风的真实身份,果然非同凡响! 挪开那身锦服,下面露出一个传信筒,一个古旧斑驳的锦盒。 看来陈风的秘密,终于显露出冰山之一角了…… 肖毅首先拿起了传信筒,那里面,应该是陈风还没来得及送出的消息。 打开来,有一张信条: “二伯并家中诸位长辈:终于赢得桑海信任,能够进入榨油坊核心区域。这是连rì来我寻机仔细观察桑家榨油机具,手绘之图,定能对家族榨油术的改善大有裨益――风。” 另有几张裹成卷的手绘机具图纸,看来,这就是陈风潜入桑家的目的和收获了――窃取桑家冠绝中州南部的榨油术之机密,用于改善自家的技术。 可惜还没来得及送出,就死在了自己的柴刀之下……肖毅不禁为他叹息一声。 收好信筒,目光又盯向了锦盒。 传信筒和锦盒都放在了储物空间里最隐秘的角落,看来这锦盒,不寻常! 肖毅不禁屏住呼吸,缓缓拨开盒扣,打开了盒盖。 盒子里,一本笔记,一件绸布包裹着的书籍样的物事。 拿起这两样东西,肖毅左盯盯,右瞧瞧,决定还是先看笔记。 那笔记封皮已翻得起毛,显然是陈风心爱的或是经常使用的物事。肖毅觉得他死在自己的手里,自己又拿了他那么多的东西,就更是对他本人和他的秘密,生出无限好奇。 翻开笔记,肖毅一页一页地细细阅读起来……原来这是陈风的rì记呢,不错不错,关于陈风本人的秘密,看来就快有答案了。 读了十几页,肖毅脸sè开始变得严肃; 再往后读,脸sè变为凝重; 再到后来,已变为沉重。 当时间过去了很久,整本笔记彻底读完时,肖毅又怔愣了很久,才长叹一声,缓缓合上了它。 他慢慢抬起重如千钧的头颅,小脸上挂着前所未有的复杂神sè,震惊,心痛,迷茫,后悔,纠结……难以描述的复杂。 他又睁大了眼睛,望向了地窟墙上的油灯,眼神却是一阵阵的发虚,视野模糊。 似乎在那片朦胧的橙红火光中,一名叫“陈风”的青年,青衣青靴,手提青鞘宝刀,身子挺直如枪,正慢慢朝自己行来。随着越走越近,形象和音容,也渐渐丰满、清晰起来…… …… “我,叫陈风。” “再有两月,我该年满二十八岁,到了父亲当年已开始统将领兵、征战沙场、建功立业的年龄。可是现在的我,仍然还潜伏于桑家,作着一名卑微的外庄家卫。 算起来,潜入桑家,该有一年了。 每一天,思念家人,思念爱妹小雨之苦,我忍着。 每一天,孤苦伶仃,带着面具装别人,不可以向身边的任何人说一句真话,我忍着。 每一天,高度紧张,时刻担心自己的身份暴露为陈家带来灭顶之危,jīng神时常处于崩溃的边缘,我忍着。 当桑家其他家卫对我这个外姓人拳打脚踢,呼来唤去,视我如狗之时,我忍着。 当桑海一次次的对我露出他那丑陋不堪的嘴脸,口沫喷在我脸上之时,我也忍着。 当桑钢的皮鞭狠狠地抽在我的脊背上时,我装着痛哭流涕,内心里却是一片真正的冰凉,但那痛和伤,我还是忍着。 我忍受着这一切,是因为我绝不能忍受南蛮贼夷,以兽蹄踏我河山、以烈火毁我家园、以皮鞭奴我同胞、以兽xìng辱我妇女、以兽心污我文明! 我忍受着这一切,是因为我是陈家子孙。先祖和父亲在天之灵,无时不刻不在凝望着我。作为陈家长子,我深知自己肩头的使命。 所以我来到桑家,不是因为家仇,而是国恨。 虽然陈桑两家,数百年来恩怨纠葛,有过血腥的厮杀,有过无奈的联姻,有过亲密的合作,有过卑鄙的陷害,但我来桑家,绝不是为了家仇。 虽然我最敬重的父亲――陈武同的死,是因为桑伦的冷漠无情。但我来桑家,绝不是为了家仇。 敬爱的父亲,陵南数千万百姓至今仍哭泣着念叨您的名号――“黑丘铁闸”。在您有生之年,蛮贼无一兵一卒能跨过黑丘关一步。“陵南三闸”里,也唯有黑丘关因您的存在,您的死守,您的牺牲,保住了“三闸”最后一道残留的荣耀。在您死后,百万蛮贼如cháo水般席卷陵南万里之土。害死您,害了全陵南的百姓,这滔天巨仇,只能记在桑家的头上。 但是父亲,我始终铭记着您留下的训诫:家仇再大,大不过国恨;私怨再深,深不过异族对中州的怨恨。抗击南蛮,中州陵南需同仇敌忾。 所以我来桑家,绝不是为了家仇,更不是为了手刃仇人。 而是因为中州和桑家,都已经不能指望了。 我也曾仰天长问,中州大地,自古英雄辈出;陵南万里,历代也雄杰霸行。可如今三十六城尽入蛮兽胃囊,山河尽墨,子民遭屠,先祖英灵被辱,社稷宗庙蒙羞。中州英雄今安在,陵南人杰何处寻? 中州六国忙着争土抢地,争霸谋王,内耗不休,无暇顾我。 陵南雄杰,自父亲亡后,尽亡。而曾经的英雄桑家,自他们最伟大的先祖‘小青龙’桑镇南百年前逝去,便一再辱没‘英雄’二字。当桑伦从横锤手中接过招安令和南蛮爵位之时,桑家的英雄,也已死尽。 陈桑两家,同发根于桑山,共崛起于桑林,为何数百年来,桑家至始至终压我陈家一头?无非两物。 其一,胜我一筹的榨油术。 其二,有我所没有之荒古五行奇元――异种木元!” 第049章 异种木元 - 神窍 - 红烧老地瓜 “桑家崛起并始终压过我陈家一头,无非靠两物:榨油术,异种木元。 今天的桑家,背弃了祖姓‘中州’,改姓了‘南蛮’,已不配再拥有它们,所以我来到了桑家。 数百年前,桑家靠着冠绝中州南部的榨油技术,积累了大量财富,为他们的崛起提供了极大的经济助力。我来桑家,窥探他们榨油的核心机密,正是为了改善陈家的榨油术,振兴家族经济、以备起义军资。 但桑家崛起的关键不是这榨油术,而是异种木元。 桑伦归降南蛮,只求蛮皇将祖地赐封于他,世人不知真正原因我却知道:正是因为它。 自桑家的先祖三百年前在蛮域极南之林中,偶然寻得此种自荒古传承而存于世间的异种五行木系元力,便飞速崛起,雄霸陵南万里之地。即使没有榨油术,也再无人能阻止他们最终成为陵南之王。 我不知道它确切的名字。按师尊训导,我只知道它在‘荒古异元谱’中战力至少能排进前三十;而在‘木属异元分谱’中战力更是能排进前八! 我不知道它被桑家藏在哪里。我只知道一定是在无比隐秘之地,旁人难以企及。还知道凭着它,桑家三百年来出了近十位威震天下的雄杰,陵南百家再无一家可以与他们抗衡;凭着它,桑家百年前诞生了他们最伟大的先祖、被陵南万民尊奉为‘镇南之神龙’的‘小青龙’――桑镇南。所以它必被桑家当作镇族之宝,秘而不宣。它现在,也一定还在桑家。 我不知道它具体有什么作用。我只知道它一定会接纳我,不光是因为我体内有木系武窍,还更因为我有着一腔热血、一颗爱国爱民之心!力量,意味着责任。强大的力量,更是会自己选择能凭它肩负起更大责任的人!而桑家百年来自‘小青龙’后,再无一名‘武圣境’强者出现,就说明它已经彻底抛弃了桑家。 百年以来,桑家已越来越软弱无骨,如今,更是难以肩负起陵南万里之地回归中土怀抱的渴望、肩负起陵南万民认祖归宗的泣求,所以,它一定已不愿留在桑家。 它也不该留在桑家,rìrì徒增耻辱之灰! 我甚至不知道它长什么摸样,但我rìrì思着它,夜夜想着它,我知道,我必须找到它。虽然我天资驽钝,二十六岁才开启木系武窍,比‘小青龙’整整晚了十年,但我比‘小青龙’更加坚韧顽忍,我坚信只要能找到它,我必能大成。 一旦我找到它,我将凭着它,为了陵南万民振臂一呼,号令陵南各家英雄豪杰齐聚在夺回失土、报仇雪恨的义旗之下,团结在英雄陈家的大纛四周。我将以我的满腔热血,恢复它的荣耀;以我的男儿之躯,增添它的荣光;以我的生命,融入它的力量! 所以,我来到了桑家。最终的目的,也正是为了它。 自从两年前我开启了木系武窍,便不顾师尊劝阻,毅然决然地下了山。陈家的好男儿,如果不能保家护国、守土安民,那么修武,又有何用?只求避世清修,不救万民、不赴国难,求的什么道?修的什么德? 回到阔别多年的家里,才知‘风霜雪雨’四兄妹仅留‘风雨’二人。霜弟和雪妹已随父亲在八年前英勇就义于黑丘关,家人为不扰我清修,瞒得我好苦! 两位弟妹的年少英灵至今仍在陵南英雄坟冢上空萦绕盘旋,不知归往何处。他们定是在等着他们的长兄驱逐鞑虏、收复失地、报仇雪恨之后,再领着他们回到陈家供奉历代英灵的祖宗祠堂。那么我,还在等什么? 于是我跪别垂垂老矣的长辈,再次离开了我的家,再次离开了我唯一存世的小妹――陈雨,来到了这桑家。 小雨,我深深的爱着你。父亲最后一次出征前才和母亲有了你,上一次我离家时你还是襁褓里的婴孩,水嫩嫩的像小雨滴。这次回来你已经十五岁了,我们一起在后院种的那棵‘风雨树’,你当时还没它高呢。现在又过去了一年,你已年满十六,该是比那棵因我离开而不再长高的小树更高了吧? 你需知道,长兄如父,无论你长到多高,你始终是我心里的小雨滴。 你需明白,我离开你正是因为爱你。我不在时,你该坚强。 你需勤奋,作为陈家存世唯一一位拥有木系慧窍的后裔,该将祖传《如沐chūn风诀》修炼一世、发扬光大。 你需谨记,我此行甚危,若有不测,你要领会父母为我们四兄妹取名的含义――‘风雪难阻,霜雨含情;风霜雪雨,一世同行’。无论怎样,我和你的两个兄姐都永远地爱着你、守护着你。 桑家,我陈风,踏风提刀而来。 为了异种木元之力,提头舍命潜伏,终生不得,终生不回! 即使把命留在你桑家,也无怨无悔!” …… 不知道什么时候,地窟门洞刮进一阵轻柔的夜风,呜呜呜,如泣如诉。 夜风吹向cháo湿黑黄的窟墙,引得橘红的油灯火苗摇曳几次,昏黄的灯光印得一切都影影绰绰,舞动飘摇,令人更加恍惚。 啵,油灯灯盏边沿,一滴汇聚、凝结了很久的滚烫灯油,终于坠落于地。 那,是一名中州热血好男儿为尚未出师身已先死而滴落的,热泪麽? “我还没哭呢,你一个大男人还哭?好意思麽?” “陈风……陈风……你看你叫的这个破名字,你脑子抽风?你说你整的这些事儿,叫个什么事儿?” “你说你当狗不当人,一年了,还没搞清它的名字,它在哪里,你潜伏个什么玩意儿?” “你说你如果已经找到了它,还会有今天这些破事儿?” “你说你把自己整得这么崇高,这么伟大,现在让我这只会干坏事的菜瓜,咋整?” “你别不服气!之前你说够了,现在听我说!” “是不是为了你那宏图大愿,我这卑贱小奴就可以牺牲?是不是你要杀我,我就该主动伸出头,让你杀,让你砍,然后就感动得桑海那废人主动带你去找它?你是不是觉得桑家的人都是傻子?还是觉得我这菜瓜是个傻子?” “说你两句,你别不高兴……你倒是拍拍屁股走了,让我一个十六岁的菜瓜,怎么办……” “你知不知道我现在……好难过……真的……好难过……” 压抑良久的少年,对着墙上那油灯橘红的火苗,似乎那青衣锦服、英武挺拔的青年,还活生生的站在那里,终于忍不住爆发。 絮絮叨叨、骂骂咧咧,口气愤愤、态度恶劣。 鼻子,却也忍不住一阵阵的抽抽。 “你的臭钱,还给你……你的烂弓,还给你……你的破功法,还给你……” “你的秘密,还给你……你的木元力,也还给你……只要你肯回来,所有的,都还给你!” 嘴上念叨着,心里却知道,都还不回去了,还不到本人手里了…… 少年的头颅,突然低垂。 无力的身躯,也忽的颓进了茅草堆里。 眼光无神,突然傻兮兮地只盼,时光能够倒流。 如果时光能倒流,我宁可去吃那加了尿的米饭,自己就不会受伤,桑坦就不会来施救,桑海也不会跟来,一切都不会发生。 如果时光能倒流,我绝不会撺掇着疤癞去咬桑海那一口。几句挖苦,我丢不了命。而疤癞逞了一时口头之快,却让一个不该逝去的大好青年,丢了鲜活的命。 如果时光能倒流,我绝不会再隐藏自己的实力,而是提前显露、出言相劝,然后与你联手灭掉桑海,另寻他法,哪怕与整个桑家为敌! 我和你,本来不会,更是不该相遇! 偏偏在错误的时间、错误的地点,错误的相遇。又因为别人的错误,错误地拔刀相向。 难道这,就是该死的,cāo蛋的命运?! 命运,总是喜欢咧开它那该死的嘴,笑嘻嘻地看着本就可怜的人们,撞入它早已罗列编织好的网中,晕头转向,又猛然撞在一起,然后又逼着他们玩那cāo蛋的“两个只能活一个”的游戏!最后留下一个孤独地承受无尽的内疚和伤悲…… 当留下的那一个仰头怒骂和质问时,命运只会继续无情地嘲弄:又不怪我,只怪你们这些愚蠢的凡人,总是喜欢拿别人的错误,来惩罚自己…… 少年抬起头来想指天怒骂,嘴巴张开了却发不出声音,终归还是只能又将自己的脸深深埋入膝盖,长时间的沉默。 还年少的他,陷在深深的内疚、痛苦里,陷在生命难以承受的沉重里,陷在对命运的诡异安排深感无力里,难以自拔。 时间,不知道又过去了多久…… 有些人,生下来就注定是倔强的种子。无论命运如何玩弄、打压,一旦用鲜血浇灌,便会飞快生长,更加倔强的生长。 一种莫名的情绪,便在长时间的沉默里,倔强地生长。 一些宝贵的感悟,便在长时间的无声里,倔强地沉积。 “我来到这桑家,何尝又不是这命运,刻意的安排?” 少年的头颅,猛然抬起! “之前我很恨死了豹强,恨他把我抓住又卖到桑家为奴。现在看来,他不过也只是命运之网中,一只没有意识、被动执行的蜘蛛,负责把我提拉到这里!因为这里,有它在等着我!” “我在这里过了十六岁的生rì,在这里开启了浑沌窍,都是因为这里有它!” “它定是在苦苦等待,等着我肖毅找到它,让它能点亮属于自己的五行之星,令它在这个世间重新绽放光华、恢复荣耀!” 少年又猛地站起身来,对着墙上的灯火,铿锵发声: “风哥,你忠肝义胆,铁血丹心,有情有义,敢作敢为……你有的这些东西,我肖毅不一定有,所以我一辈子都会记住你。你不知道它的名字,总有一天,我会斟好酒到你的面前,你一杯,我一杯,咱俩边喝边告诉你!你不知道它藏在哪里,总有一天,我会带着它到你的面前,让它亲自为你祭扫,你的英雄墓碑!” “风哥,你听见了吗?” 轻柔的夜风再次吹来,油灯火苗,又摇曳了几次。 “好!那便请你吹遍陵南万里之地,也告诉陵南百家,那暂时存放于桑家的异种木元之力,从今天开始,姓陈,也姓肖!” 第050章 三个任务,完成得不赖 - 神窍 - 红烧老地瓜 清晨,当院子里的力士和厮徒们看见外庄膳堂仆役送来的早餐时,半天都回不过神来。 “鸡蛋?煮好的鸡蛋?” “那白花花的馒头,看着都眼馋啊……” “熊云,你看!包子,还有包子!” “虎莽,你确定,他们不是把送往内庄修武馆的早餐,误送到了这里?” “哞哞……现在只能看,不能吃麽?”牛六的哈喇子,早就拉成了一条长线,流到了地上。 战奴囚院过去的早餐,铁打不动的两样:和水一样稀的米渣汤,和铁一样硬的碎干膜。rì复一rì,年复一年。 这突然间变得如此丰盛的早餐,令所有奴隶既喜出望外、又无所适从。 现在只能看不能吃,却是因为膳堂仆役交待暂时还不能开动,因为有几位大人马上要来给大家训话。这可是要命了,急得大家口水横流、浑身抽筋。 几位大人很快就到了。奴隶们一看,又吓一跳。 外庄膳堂的管事、桑冠凡大人,外庄家卫队长、桑波大人,雄赳赳地走在最前面。身后还各自跟着两名膳堂二级管事和两名家卫。 这二位大人,在桑家外庄里那可都是地位显赫、尊贵无比的重要人物,奴隶们自是难得一见。特别是被大家称为“管饭大人”的桑冠凡,是负责外庄膳堂全面事物的总管事大人,更是从来只听说过、没见过。 陪同两位大人同来的,是大家天天见面的两位囚院辅师:负责武技训练的桑家武师、桑谷,负责身体训练的青犀人武师、犀力。 这么大的阵仗,是干啥来了?难道今天早上送的是“断头饭”?吃了就要被拉出去死战了?奴隶们的心里一边打着鼓,一边也只能站好队列恭迎几位主家的大人。 二位大人面对奴隶们并肩站定,桑波对桑冠凡微微俯身抬手作了个“请”的手势。对于这位管着外庄几百人、包括家卫队几十号汉子的肚皮的大人,连桑波面上都十分尊重。 大腹便便的桑冠凡扭头对桑波和两位辅师微微一笑,这才面对奴隶们满面红光地开了口: “今天……嗯……哼……” 可能觉得自己声音不够大,他又清了清嗓子。 桑海特意嘱咐他声音要大得连最边角的地窟里都能听得清,他可不敢违逆,“本管事大人,受尊贵的总执事、桑海大人委托,特意前来看看大家,哈――看见大家jīng神抖擞、彰显了我桑家威武家风,本大人甚感欣慰,倍觉振奋,哈――” 啪啪啪,在两名辅师的偷偷示意下,力士和厮徒们赶紧把手掌拍得震天响。 管饭大人笑眯眯地抬起手来又按下,示意大家安静,续道:“本来尊贵的总执事、桑海大人要亲自来看望大家的,但今晨天未亮透,为桑家大业rì夜cāo劳的他,便进入内府去向更无比尊贵的家主汇报公务,这才委托我替他而来,哈――”要扯着嗓子尽最大力量的吼,缺乏锻炼的管饭大人颇觉吃力,需要歇口气。 然后他突然拼命挺直了身子,肚子都要顶在前排的牛大力身上了,吼得更加卖力: “桑海大人今晨进内府前亲临外庄膳堂,训导了我们膳堂正在准备早膳的全体人员!他训导我们说,力士院的全体家人们――没错,就是你们哈――,为了维护家族荣誉、维持家族战力,rì夜辛苦cāo练,耗费颇大,如果伙食跟不上,能训练出什么好的结果?大chūn狩和陵南角力大赛均rì益临近,天天饿着肚子,又怎能奢望力士院为家族争光?按他的原话――‘同样都是修武,为何要搞内外差别对待?从今天起,哪怕每天给老子送稀饭咸菜,也要保证外庄力士院像内庄‘修武馆’那样,天天有肉吃!’……桑海大人宁肯克扣自己、也要善待家人的高尚品格,令我们膳堂全体人员深受感动、泪流满面,也深知过去我们的工作没有做好,今后更要加倍努力!所以我今天来,就是为了向大家宣布一件事――” 一大段话,吼得管饭大人气喘吁吁。喘得片刻,又生怕自己已颇疲劳的嗓子发出的声音,最远的地窟里听不见,只能声嘶力竭:“从今天起,力士院的伙食标准,比照内庄修武馆的标准执行!我膳堂全体人员,必将以桑海大人为典范,今后竭诚为这里的家人们提供最优质的伙食和最贴心的服务!我的话,完了哈――” 整个院子里,突然沉寂了。只剩下管饭大人那油腻的余音在空气中回荡。 两名辅师,相视而笑。一直以来战奴们连最基本的伙食都跟不上,更别说有补气疗伤的丹药供给了。他们被沉重的战力提升指标压得踹不过气来,对外庄膳堂一直克扣家族下达的伙食餐金更是耿耿于怀。这一下,终于释怀了不少。 天啦,家主的恩泽之光,突然间照到了咱卑贱奴隶的身上? 向来刻薄寡恩、被奴隶们私下里称作“人血之海”的桑海,意指他是个最会喝奴隶下人之血的执事,也突然间化身成为了降世的活菩萨? 奴隶们来不及思考这些问题,短暂的沉默后,只一齐爆发出震天的欢呼声: “尊贵的家主,万岁!海大人,万岁!‘管饭’大人,万岁!” 明明是冠凡大人,在一帮子口齿不清的半兽人嘴里,偏偏吼成了管饭大人,听得两名辅师嘴巴一瘪。稍后又恍然大悟的摸样,好像咱中州人吼起来,也是这个音…… 然后随着犀力和桑谷各自吼了一声,“坏崽子们,吃吧!”“好好地吃上一顿,从今天开始,更加刻苦地训练,用成长和强壮去回报家主和各位大人的恩泽!”奴隶们便尖叫着向馒头包子鸡蛋扑去…… 在激动的吞咽声里,奴隶们幸福洋溢的目光,又随着桑波和两名家卫走去的方向,开始变得诧异和若有所悟。 其中一名家卫竟端着一盘更jīng致的早餐,这是要去给肖毅这卑贱的菜瓜小奴,亲自送饭? 难道说今天这大改变,又和那小子有关联? …… “我叔……哦不,总执事大人今晨亲自来家卫队交待,说你这小奴面对贼人不惊不慌、机智勇敢,为了维护家族利益,不顾自己是个菜瓜,也不顾自己有重伤在身,奋力与贼人周旋、扰其心神,为执事大人争取了手刃贼人的时间和机会,实乃秉承家训、践行家规的众人楷模!这次你为家族铲除卧底、也为家卫队铲除内贼立下了大功,所以本队长亲自来为你送上早餐,以示褒奖!” 地窟里,桑波站得笔直,神情肃穆地对着肖毅背了一遍书。 背完后,桑波觉得自己很争气,那么一大段话都没背错,看来之前下的狠功夫没白费。很满意的他,这才躬下身子亲自把餐盘端到肖毅面前,温柔地笑着道:“臭小子,干得不错哟……吃吧,还热乎着呢……” 家卫队里居心叵测的内贼被铲除,自己的叔进内庄随便编上几句,桑波必也跟着沾大功劳的光。此时的他,心里美着呢,看着肖毅也觉得很顺眼,再不像昨夜那般视若无物。 肖毅也不客气,抓起盘子里的鸡蛋就开始往嘴里塞,确实像个饿坏了的菜瓜小奴的摸样。 “慢点吃嘛,别噎着……” 桑波甚至伸出手来在小奴的肩头上慈祥地拍了拍,这才转身往外走去,边走又边回头补道:“小子,今后在这院子里要是再有人敢欺负你,你可以直接找家卫。必要的时候,本队长会亲自为你主持公道!” 肖毅只能对着他,露出一个灿烂的微笑。 桑波这人,本就没什么坏心眼,不过就是有点缺心眼。这两点,都完全和他那叔相反。肖毅对他印象倒是蛮不错。 桑波和家卫刚走没多久,肖毅正在抹嘴,桑坦又提着药箱走了进来。 “呵,都能自己坐起来吃饭了?”赤脚医生一进地窟就笑道。 要是他晓得这小菜瓜不光是能坐起来吃饭,昨夜还跳起来砍死了人,估计就笑不出来了…… “桑坦大哥,你来啦!快请坐……哦没凳子……坐被子上!” 肖毅赶紧把被子一角摊开来,桑坦也不客气,坐下就开始和肖毅像聊家常一样:“看见你今天又恢复了这么多,我并不觉得有多奇怪。小弟,我跟你说,今天早晨我遇到了更奇怪的事!” “哦?什么事?” “百年的铁树,开了花!” 见肖毅抠着头皮,有点纳闷的摸样,桑坦又才面露三分惊喜、三分不信之sè,续道: “我那过去七年里一见着我,从来没有一次好脸、没有一句好话的六叔,今天早晨天还没亮呢,我刚起床推开柴门,就见他侯在门外,一见我就抓着我的手痛哭流涕,叫唤着‘亲儿子啊亲儿子,我过去对你实在是太过分了,我也是老糊涂了啊,你千万别往心里去啊。你爹娘走得早,我也无后,从今往后,咱俩父子就相依为命吧。你就可怜可怜我这把老骨头,千万别拒绝我这小小的心愿啊……’你说,怪也不怪?” 桑坦外表沉稳内敛,内心却热情似火,把桑海的表情、口气模仿得惟妙惟肖,肖毅却只能强忍住笑、故作惊讶:“真的?你那六叔桑海突然转了xìng子?” “可不是麽!后来又说特意为我这个亲儿子在他的宅子旁,找了最好的一套管事住的宅子给我,让我为你敷完药后就搬过去呢,还特意嘱咐说要为你的伤多上点心,别心疼钱……我的天,我简直怀疑他是不是被别人附体了……” “呵呵,附体就附体吧,只要他今后干好事。” “嗯,我也这么想的。其实宅子、吃穿用度什么的,我桑坦根本不在乎;不过能有个像样点的药房,我也不能傻乎乎地推辞掉,你说是吧?哈哈……” “哈哈,桑坦大哥,我还是那句话,总有一天,你会成为最优秀的圣疗大师!” 桑坦离开后,肖毅昨夜心里残留的那一丝yīn霾彻底散去,躺在茅草铺里,咯咯地笑出了声音…… 这个桑海,还真听话。交给他的三个任务,都完成得不赖呢。 看来再调教一段时间,便堪当大用! 第051章 涟漪(上) - 神窍 - 红烧老地瓜 肖毅躺在茅草堆里咯咯地笑,却并不知道自己和陈风在命运之网里错误地相遇和碰撞,在网中激起了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 桑家内庄最核心的内府,是一座六进的jīng美庭院,格调高雅、花攒锦簇,也是家主和嫡亲的居所,由比外庄家卫jīng良雄武十倍的内庄近卫队把守,平时等闲人等绝难靠近。 现在的桑家虽然落魄,但那是和八年前相比。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何况现在这骆驼还没死,而且也不算太廋。几百年的沉淀和积累,支撑一般贵族家庭的铺排还是问题不大的。而承袭几百年的家风,更是不因经济萧条、地位下降、实力难比从前而改变得太多。内外有别、等级森严,一如往昔。 桑海虽常住外庄,却是家主桑伦的堂弟,是桑家近族而非远族,也因此才有资格坐上掌管外庄一切事物的总执事重位,zì yóu进出内府也不受任何约束,来去自如。 “呼——总算是都说了个明明白白,撇了个干干净净……” 身材干瘦如柴的桑海走出内府,从怀中掏出锦帕擦着额头密密的细汗,心头却是轻松了不少。 这个早晨和大半个上午,需要干的事比过去一个月都多,忙得他顾不得胯下有伤,也累得他够呛。好在家主听完自己jīng心准备的禀报,对自己果断铲除内贼大加褒奖,外庄家卫队也连带表扬,也没多问一句废话。 汗水擦干,微风拂来,热是不热了,可他又觉得眉心一阵冰凉,“累点没关系,只求神师满意就好啊……把他老人家给侍奉好了,肯早rì帮我去除这‘yīn冰符’,才是要紧事……赶紧回去看看,外庄那帮小子事情办得如何……” 桑海又脚步匆匆地向外庄赶去。 而在内府第六进的家主书房外的茶室内,桑海走后,先前一片轻松和谐的氛围,却渐渐变得凝重起来…… “煮茶品茶”,向来是中州皇族、贵族、富商等有地位的人,与“尝酒论酒”并列为最雅之君子事。凡有身份有实力的家族,必备茶室,各类煮茶器具、品茶用器不厌其繁、极尽jīng细,对天下各类名茶的收集陈列那也是少不了的。一来自身享用,二来彰显身份地位和主人自身的品味。 八年以前,桑家在陵南郡城“望南”城、大都督府里的茶室,当然是整个陵南万里之地里最奢侈的茶室。不在于富丽堂皇,而胜在雅逸别致。“雅”,恰恰是靠不计其数散发着铜臭的钱堆出来的。里面没几件传承千年的古茶器皿,没几幅天下闻名的古字古画,你敢称“雅”? 那时的桑家茶室,光是茶童就需十八名!因为少了,那么多常来常往的贵客侍奉不过来。而茶叶储备,无论是楚国的“铁针”,越国的“老苦茶”,齐国的“飘雪”,吴国的“云梦雾”……天下名茶,无所不有,且年年换新、常备不断。 而现在,那里可能已经被如今的陵南之王,南蛮王朝的黑熊族族首、熊泰大都督,改造成了烟熏火燎的“烤肉室”了吧…… 当下内府这间茶室,虽还叫茶室,不过是因为它确实还能用小土火炉煮茶、又摆了茶几、几把椅子能让人喝茶而已。品茶和喝茶,云泥之别。 茶叶,也是八年前留存下来的陈年老茶。自从陵南沦陷,无双河那边的楚魏两国紧闭国门,中州到陵南的千年商道一朝而断,想喝新鲜的中州好茶,即使有钱、也没了可能。 而且之前一个茶童没有,都是想喝茶的人自己煮。这不家主夫人梁舒倩才新添了名南蛮小侍女,又见几个大老爷们自己煮起茶来笨手笨脚,才安排小侍女兼着照料茶室,算是勉强有了半个茶童。 “这雅芯儿煮的茶,喝起来,总是差那么几分味道呢……” 桑伦放下茶盏眉头微皱,站起身来踱步到窗边望着窗外。忽然看见一株丹心花,昨天刚迎chūn怒放的花朵,今天就已凋谢飘零,又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坐在另一张椅子中的桑琨,端起茶盏来抿了一口,似乎未觉有甚不妥。对于一名只爱好兵家武事的纯粹武者来说,无论什么茶、谁煮的,在他的嘴里都是一样的味儿。现在已不需要自己煮,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但桑琨面粗心细,知道家主现在并不是为了茶的问题而叹气。 “大哥,一个外姓家卫而已,又是个卧底,桑海杀了也就杀了,又何必嗟叹?” 茶室里,只剩下这兄弟二人。 这二人的爷爷们是堂兄弟,因此桑琨只是桑伦的远房族弟,从血脉远近亲疏来说,并不比桑海与桑伦亲。但现在桑海走了,家主却留下了桑琨。 桑伦低头沉默着,似乎在犹豫、思虑。在整个桑家,最值得信赖的,还是面前这个几十年来始终追随自己左右、肯用自己的身躯随时为自己挡住暗箭的兄弟。也只有与桑琨之间,才能分享一些秘密。 沉默了片刻,桑伦脸sè暗淡地转过身来,低声问道:“琨弟,当年的‘黑丘铁闸’,你可曾记得?” 桑琨放下茶盏,脸sè也凝重起来:“陈武同将军……带着陈家军镇守黑丘关城三十年,南蛮无一兵一卒能过黑丘道,当真是一道永不能攻破的铁闸!可惜,八年前,蛮皇发兵百万分六路来袭,我们也实在无力分兵支援黑丘关。陈将军和他的两个孩儿,领着八万陈家好儿郎,面对二十万蛮兵围城攻城,苦守三月、牺牲无数、力尽粮绝。最后见城必破,他为表绝不叛降之死志,带着自己的孩儿和幸存的两千儿郎,一起跳下城头自尽而死……这样一位忠义悍烈、‘锁南三闸’里真正的‘铁闸’,我又怎能忘记?不仅是不会忘,也不能忘、不敢忘!” 又叹了口气,桑琨面浮伤悲,头颅微微低垂:“只是,八年来,不敢想、不敢提而已……免得rì不能啖、夜不能寐……” “喝——”桑伦长吐了一口气,一股白sè的气练自喉头喷出,这是“凝元境”巅峰强者以自身功力强压内心剧烈起伏的惯常作法,又脚步沉重地走向桑琨对面的椅子,手扶椅背重重地坐下,“你是如此……我又何尝不是如此……一想起此事,一想起他,我的心,就宛如刀绞……” 两兄弟相对无言,却是一齐沉默了下来,仿佛又一齐陷入了八年前那左右为难、顾此薄彼的两难揪心之时。 “锁南三闸”,是指黑丘关、流沙关、南泽关这三座卡断出蛮域、进陵南的三条路线的重要关城。对应卡断的道路也与关名相同,分别是黑丘道、流沙道和南泽道。而蛮域进入陵南的必经之路,也只此三条。 三座关城,最初只是中州圣帝设陵南郡时布置的纯粹驻军的简陋边关,经过了中州近三千年的不断经营、扩建、加固,全都发展为城高墙厚、城防装备jīng良、城内居民过百万的超级边城,堪称固若金汤、千年不破,也成为了彻底锁死南蛮进攻中州道路的重要闸门,因此被称为“锁南三闸”。 后来,人们渐渐又把驻守这三座边城的统兵大将,称为“铁闸将军”。 百年以前的很长时间,中州一直是南蛮的宗主国,南蛮年年向东朝贡。蛮域境内盛产的魔核、魔晶、异矿、奇花、灵草、珍宝、稀兽、美女,年年如水般流向中州。一旦不从,中州要么派出“遣南使”骂得南蛮狗血淋头,要么派出“征南军”打得南蛮鸡飞狗跳。长年累月,便在南蛮诸族心里埋下了对中州刻骨的仇恨。 终于在百年前,蛮域内各族停止内战、达成联盟,发起了对中州的反击。“百年人兽战争”,拉开了序幕。 之后的百年间,中州与南蛮你攻我伐,无休无止。战端一开,陵南郡也就从南部粮仓,成为了中州的南部屏障。 而屏障的关键,就是“锁南三闸”。 由于有三闸的存在,陵南能征善战之将又层出不穷,南蛮始终不能取得重大突破,攻不进陵南腹地。经年累月的战争,反而逐渐造就了无数战功卓著的陵南将领,功成名就、开枝散叶,慢慢又形成了“陵南百家”。百家之中,桑家又冠绝群雄、独领风sāo。 见陵南郡和“锁南三闸”固若金汤,中州人开始不由自主地更加自大,认为一帮愚蠢的南蛮半兽人,闹不出什么太大的动静。 在这种盲目的自大中,中州人忽视了一点:再落后的种族,也会在一次次的失败中不断自省、不断成长。 南蛮攻不进陵南,“锁南三闸”的存在固然是重要原因,但绝不是主要原因。 其主要原因,一是南蛮社会体制、经济、技术全面落后于中州,且多年来诸族间种族战争不断,难以形成真正合力。松散的联盟使得半兽人即使勉强组成联军,也都为保存实力而不愿派出本族核心战力;进攻中州时,还需彼此提防它族背后下刀。而且战法落后,使得半兽人联军既军力不足、又战力低下。 第二就是人兽战争刚爆发后不久,桑家就出了一个惊世绝伦的天才人物,也就是后来被陵南万民称为“陵南之神龙”的“小青龙”、桑镇南。 第052章 涟漪(下) - 神窍 - 红烧老地瓜 “小青龙”桑镇南,正如他的名字那样,有他镇守陵南之时,“青龙镇南,威慑南蛮”,成为了陵南万民的口头禅。意思是小青龙一现世,就吓得半兽人屁滚尿流,动都不敢动一下。 作为桑家又一位修为踏入了“武圣境”的强者,桑镇南比他的英雄先祖们,表现出了更加强横的军事天赋,取得的成就也远超任何先祖。 南蛮半兽人在他率领的陵南边军手里碰得头破血流,小一些的半兽人种族,甚至几近被他灭族。打到后来,只要桑镇南还在陵南,半兽人就绝不敢再踏出蛮域一步。 桑镇南的威名,不光是传遍了整个陵南,还传遍了整个中州,最终被中州朝廷赐封为“镇南君”,令桑家名副其实地成为了陵南之王。 但自古英雄,多以悲剧收尾。特别是在更加擅于内斗的中州。 光照千秋的“小青龙”,最后却死于一场黑暗的yīn谋。没死在半兽人手里,死在了自己人手里。 而小青龙桑镇南之后,陵南再未出过如此优秀的天才、绝世的强者。 中州陵南会出强者,南蛮一样的会出。此消彼长,形势便开始改变。 二十年前,蛮域绝世强者横锤,横空出世。 文治武功皆堪称千年罕见的横锤,用或软或硬的各种强横手段彻底征服了半兽人所有种族、统一了蛮域、建立了南蛮王朝。又苦心经营蛮域十余年、发展经济、改善军备、积蓄力量。 然后一朝攻出,便是举全蛮域之力、聚各族jīng兵的滔天巨浪! 当南蛮百万大军如巨浪般袭来,自大的中州人才如梦方醒,骇得瑟瑟发抖。 蛮皇横锤不光是统一了蛮域,通过大刀阔斧的改革不断推进了南蛮的体制、经济、技术的改善,对过去人兽战争研究非常透彻的他,还彻底研究了中州人的战法,学习借鉴、又改善了南蛮军队的打法。在他的领导下,半兽人将领们开始学会了中州人发明创造的“战略”和“战术”。 蛮域通往陵南的三条通道,由于难以攀登穿越的黑丘山脉阻隔在两国边界,因此过去南蛮大举进攻时的进攻路线,很少选择黑丘道,基本都是流沙道和南泽道。 南蛮少有的几次翻过黑丘山脉又对黑丘关小规模的扰袭,也全都因陈武同的存在,大败而归。 显而易见,这也造成了陵南四十万边军的大部和各类资源,绝大部分都分配给了流沙关和南泽关。陵南方面,对黑丘关太过放心。 但中州人万万没想到,八年前,偃旗息鼓多年的半兽人,再次出现在早已松懈的陵南边军面前时,却正是出现在黑丘道!而且铺天盖地、像大海一般看不见边。 有蛮皇的亲自督战和鼓动,黑丘山脉在眼睛发红的半兽人面前仿佛变成了平地。当百万兽兵突然出现在陵南大地之上时,毫无防备的陵南边军已彻底失去了先机,手忙脚乱。 翻过黑丘山脉后,蛮皇又兵分六路,一路二十万大军围着黑丘关rì夜猛攻,另外分两路直接、分两路迂回攻向流沙和南泽。又有一路奇兵,从一条极其隐秘的山路绕过“锁南三闸”,试图向陵南郡城“望南”发起偷袭。 这样一来,陵南方面陷入全面的、难以逆转的被动。 留在陵南腹地少量的预备队想支援黑丘,却又不得不预防南蛮对郡城的偷袭。想从流沙城和南泽城调兵支援黑丘,这两城也被南蛮兵锋所指。战役中期桑家眼见再不支援黑丘,黑丘必失,想尽一切办法抽出流沙和南泽守军迂回向黑丘前进,又全都掉入了南蛮兽军早已布好的陷阱、包围伏击或正面阻击之中,要么损失殆尽、要么铩羽而归。 四十万对百万,本就处于绝对劣势,令陵南方面调兵遣将捉襟见肘,更别说还失去了战略先机。 战端一开,桑家向中州求援的告急书就像雪片一般地送出,rì夜不断。但直到三个月后三闸全部陷落、兽蹄践踏万里之地时,无双河那边,也未向陵南派来一兵一卒…… 对南蛮而言百年来最大的突破、对陵南而言百年来最大的惨败,被蛮皇治下的兽族大军,实现了! 二十年不来,一来,就是规模超过过去十倍的百万大军;久居蛮域的兽军,以前一进陵南就晕头转向,只知道傻傻地堆到三闸之下,这一次,他们似乎比陵南人对陵南地理还更加了如指掌;百年来白痴一样的半兽人将领,突然也变得智慧超群,在他们的面前,陵南将领菜得像初上战场的新兵;过去乱糟糟内讧不断的南蛮各族,突然变得军纪严明、团结如铁;己方的行动计划尚未实施,就已被兽军提前知道了意图,也永远会比自己提前一步作出部署……所有这一切,都令陵南诸将和士兵们之后一想起“蛮皇横锤”,就脸sè煞白。 于是三个月后陈武同将军拒降自裁、黑丘关率先被攻破,兽族大军长驱直入,深入陵南腹地已如无人之境时,陵南彻底沦陷就已无可避免,也成了中州陵南人心头永远抹不去的创伤、弥合不了的裂痕。 …… 桑伦和桑琨两兄弟相对无言,一齐沉默着。八年前和蛮皇带领下的百万兽军间展开的那场令他们丢魂失魄的一战,和陈武同和八万陈家军在黑丘城全体悲壮殉国的惨烈,瞬间浮上心头。 屈辱、心痛,情难自控。 沉默良久,桑伦抬起头来望向桑琨,难抑悲音:“琨弟……我们对陈家的旧债未了,又添新债,恐怕,是再也还不清了……” 桑琨讶异:“新债?什么新债?” 桑伦眉头紧皱,似乎要将此事告知桑琨仍感决心难下,咬牙道:“被桑海击杀的陈四,是陈家之人……” “陈家之人?难道姓陈,就是陈家的人?就算是陈家的族人,那又怎样?潜入我桑家居心叵测,难道还不该杀?我看桑海杀得好!” “他不是陈家的普通族人!他是陈武同的长子!”桑伦霍然站起,情绪激动。 桑琨原本涨红的脸刹那间变白,嘴巴张了几张,却是发不出话来。原本他张口想吐出“真的?”二字,又立即被自己憋了回去。 自己的这位家兄,别看他平rì里一副大大咧咧的摸样,但作为一名执掌陵南军政二十余年,文要御百官、武要统百将、治下军民过千万的大都督,又怎会没有手段和只听命于他的隐秘斥候,将大小事宜牢牢掌控在他的手中?现在这桑家虽大,和整个陵南比起来,又算个什么?他现在踌躇半天才决定告诉自己的事,必已是有十足的把握,又怎容质疑? 八年前黑丘被围,苦守三月无援,最终陈武同带着自己的一子一女自裁殉国,这件事,不光是陈家上下,就连大部分陵南军民都认为是桑家只顾郡城和流沙、南泽两城,而不顾他们的死活,令桑家百口难辩。 陈家四个孩子,唯独活下了上山修炼的长子,和留在家里尚小的幼女。如果现在长子又死在了桑家手里,“嗤――”桑琨禁不住倒抽一口凉气! 接下来,这位雄壮莽横的武夫刚才紧绷的身子在座椅里慢慢变软,大脸上的络腮胡子微微抖动,声音也低了下来:“大哥,是怎么发现的……” “这还不容易麽……一个自行前来投庄谋事的外姓人,来了后忍辱负重,又对着外庄的总执事极尽奉承讨好之能事,又怎能不引起我的关注?”桑伦低声道。 “唉……”桑伦这一口气,叹出了无限遗憾,“这孩子,真名叫陈风,是陈家‘风霜雪雨’中的长子。年幼时便被‘藏青宗’长老带走,是以你我和陵南诸家,对他都很陌生……” 桑琨的心头,无比沉重:“那这孩子,来我桑家意yù何为?” 桑伦的脸更是苦寒一片:“我早就探清了他的身份,但我又不能主动去找他,怕挑破他的卧底身份,少年血热,再无转圜余地。我只盼着他有一天能主动走到我的面前,叫我一声桑伦叔,而无论他来我桑家,想要什么,我都会给他……哪怕是我桑伦的命,只要他想要,我也毫不吝惜!” 桑琨心同此想,对桑伦话里的真诚毫不怀疑,追问的却是比命更贵的东西:“如果他想要的,是我桑家的镇族之宝呢……” “这孩子来桑家想找的,定就是它了。他却不知道,这宝贝就算是我想给他,也给不了的。这么多年了,就连你我,都破不了它设置的壁障,连看都看不了它一眼。但是只要他向你我提出,我们又怎会连一个尝试的机会,都不给他?陈风主动来我桑家,本来是送上门的一个让我们和陈家缓和关系的极佳机会,可现在,更是雪上加霜,难以挽回……”桑伦说着,痛苦得嘴角抽搐。 桑琨彻底明白,这孩子已被桑家错杀,已是无可奈何的事情:“定是海弟也觉蹊跷,发现了他是卧底,却又不知他是陈家长子,这才失手错杀……事已至此,大哥,我们又该作何打算?” 桑伦负手踱着步子,缓缓道:“全都是难以预料的误会,海弟为维护家族利益,失手杀他,也不是海弟的错,所以我也没有斥责,但也不会告诉他真相以免走漏风声,令我们更加被动。对外而言,杀一个卧底却是任谁家都必会作的事,现在,我们对此事也只能装作不知,更不能令陈家知晓我们发觉了陈风的真实身份……至于陈家那边,琨弟,你备下一份厚礼,十二天以后便是陈武同将军和两个孩子的忌rì,我们和往年一样,还是该去府上拜上一拜的……” “喝――”这次是桑琨,吐出了一股颜sè极浓的白sè气练。 过去八年,年年去陈家,年年吃闭门羹。 今年,只求陈家人别提刀握枪,主动开门出来怒不可遏地迎接了…… 第053章 《如沐春风诀》 - 神窍 - 红烧老地瓜 躺在战奴囚院地窟里的菜瓜小奴,并不知道自己和陈风的错误碰撞,在命运之网中激起了一轮接一轮的涟漪,也更不知道自己在不知不觉间,已不可避免地将在今后,陷入陵南各大世家间、中州与南蛮间,多年来纠缠不清的恩怨风暴和争斗漩涡里。 现在肖毅只知道,要杀回中州探寻自己的身世真相和父母遇害之谜,报仇雪恨,要达成自己更远大的目标,存于桑家的异种木元之力,必须被自己收入浑沌窍之中! 要想获取桑家的异种木元,定然无比艰难,他也定下了方略。 一是熟悉桑家各方面情况,耐心静待时机,摸清异种木元所在;二是尽快加强自己的实力,毕竟这是立身存世之本。而桑家,也绝不会主动向自己拱手奉上镇族之宝,必要时,只能用强。 心里目标和方略一定,肖毅对当下的桑家小奴身份就更是淡然,抓紧时间做自己该做的事。 当下,他最渴望的事情之一,就是伤势尽快彻底痊愈。 虽然伤势的恢复相较于常人,已堪称恐怖,但他还是嫌太慢。只要身上伤势还在,行动就始终不便,无论做何事,都将大受牵绊。 昨夜错杀陈风,他也曾长时间的内疚、纠结,但最终想得清楚和透彻,折磨自己毫无意义。只有强大自己,将来寻机以合适的方式回报陈风才是正途。 因此桑坦前来敷药完毕离开后,肖毅也再不纠结,直接拿出了陈风储物戒里,锦盒中装着的那本绸布包裹的物事。 不用解开绸布,就已知必是陈风rì记中所提的陈家祖传秘笈《如沐chūn风诀》。从他还提醒自己那拥有木系慧窍的妹妹勤加修炼来看,就更知此秘笈多半是圣疗术诀。 靠着此书,自己定能将浑沌窍转化为木系慧窍。 解开绸布,果然是一本《如沐chūn风诀》。但看得出来不是原本,而是一本临摹的副本。想来此书的原本,还留在了陈家,留给了陈雨。而这对陈风来说纪念意义更重的陈家至宝,却是他留给自己作为激励自己之物或是一种念想。 翻开来,肖毅便如饥似渴地陷了进去。 刚初初翻阅一遍,还没来得及体会领悟和比照着实践,地窟外又传来一阵急急的脚步声。浑沌眼一扫,是桑海带着两名仆役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来了。 肖毅只得收了书,装出该有的重伤摸样。 一进地窟,桑海就说昨夜这小奴为家族铲除内贼立下了大功,改善一下生活条件,当作家族的褒奖。当然,这是说给仆役听的。 又催促着仆役赶紧为小奴铺上崭新的被褥,摆好一应生活用具,留下一套崭新的桑家外庄族人少年所穿的中州样式的衣服、布靴和一些糕点水果,桑海这才将两名仆役赶走,一改总执事大人该有的声威和姿态,转头对着肖毅露出了一副讨好的讪笑脸: “呵呵,您看这……本来想将神师恭迎到小人的府邸暂住,可神师之前又交待过‘别太引人注目’。小人思来想去,就先送这些物事过来给您老对付着。您老人家还需要啥,交待给小人去办就是……”见肖毅无推辞之意,才又小心翼翼地问,“对小人今天的表现,您还满意麽?” 肖毅端坐于茅草堆中,也不挪身上铺,又不怒不喜,令躬身面向他的桑海瞟着他那张肃穆的小脸,感觉瞟到了嘴角似乎撇出了一丝不满,全身上下冷汗直冒,忍不住膝盖一软,就要跪下去。 其实肖毅嘴角那一丝翘起,是因为正在研读秘笈被打断,心里确实是有一分不耐,但并不是对桑海今晨以来的所作所为有所不满。 不过借机通过这副姿态,不轻不重敲打一棒子,之后给出的蜜枣,才更甜。 “执事大人,你今天做的事情,都很不错,甚合我意!” 肖毅顺手招出两块寒冰,垫在桑海已跪倒一半的膝盖处。没让他能跪到地,还缓缓驱动冰块把他的弯膝盖顶直。 神师的手段,实在是太惊世骇俗了!桑海这才敢站直了身子,面露喜sè,拱手道:“您老人家满意,就是小人最大的幸福!小人今后必将加倍努力,诚心竭力侍奉好您老人家……不知您对小人,还有何吩咐?” 肖毅眼珠子一转,笑嘻嘻地道:“这样,我想以普通族人身份,在你这外庄zì yóu进出。有需要时,我自会去找你,今后若我无事,你也无须前来。咱俩是朋友嘛,你太客气,我过意不去。这样的话,大家也都方便,我也自在一些。” 桑海一下子有些急:“这可怎么使得?小人还说每rì来觐见神师请安,最好是能随时侍奉神师左右、听候您的差遣呢……” 这废人,还不是想让自己早rì去除他眉心间根本莫须有的“yīn冰符”,急着挣功的心思肖毅又怎会不知。只不过,现在还不是该为他去除的时候……肖毅却也不恼,微笑道:“执事大人一心向我,我很感动。不过劝你还是按我的建议行事……” 一听这话,桑海赶紧从自己身上摸出一块楠木牌子,低头双手奉上:“小人绝对听命于神师!这是我桑家外庄等级最高的通行令,神师持此令就能在整个外庄里来去自如。稍后我出去后也会交待几位管事,对神师在外庄内诸事多加照拂。我只告诉他们您已是我桑海的眼梢,暗中插在囚院里监督膳食、补给等诸事的办理情况,如此一来,神师再到小人的府邸,自是无人敢拦。只盼如此说法,不会辱了神师尊贵无比的身份和脸面……”为了能活命,桑海根本无暇顾及神师来桑家到底要干啥,心里只是想着无条件满足神师提出的要求总是没错。 “嗯,你考虑得很周到。你今天也辛苦啦,下去休息罢……”肖毅此时也不想和桑海多言,伸手接了牌子揣进怀里,下了逐客令,桑海这才畏畏缩缩地退出地窟。 桑海一走,除了午餐和晚餐时厮徒们会来送饭,再无人前来生扰,肖毅又翻出《如沐chūn风诀》,认真钻研、领会。 这本圣疗秘笈能成为陈家祖传秘宝,自是寻常人家和俗世坊间难寻之物。原来它是陈家先祖在几百年前偶然所得,是万年前一位名叫“扁鹊”的中州神医圣手留下的圣疗神著,并由此催生了陈家历史上两名颇有成就的圣疗师,也帮助陈家在陵南之地一度几乎成为和桑家比肩的大家族。它和《水凝寒冰引》一样,并不只是一本简单的某项圣疗术法的修炼指引,而是一本关于圣疗师的小百科全书。 里面同样详细解说了圣疗师入门概念、所需木系慧窍的解读、木元力的激活和使用、各种圣疗术术引等。 当把整本书彻底吃透,肖毅又闭目养神片刻,待jīng神力恢复得差不多后,便立即决定开始实践。 自己目前已有了从陈风处得来的木元之种,体内星宫中的木元恒星里也有了一丝木元力,通过“如沐chūn风诀”,浑沌窍就能转化为普通的木系慧窍。虽然还没有异种木元之力,浑沌窍也变不成特殊的木系慧窍,但就凭普通的木系慧窍,疗伤之功也必将大大超过木系武窍。更为关键的是,可以开始修炼和使用“圣疗术”。 于是,肖毅选择了“一阶小回chūn术”,作为自己的起手练习术。而实践的对象,是左臂刀伤。 这个一阶圣疗术,对木元力和玄气的需求量不大,也不需特殊的木系慧窍或异种木元力,适用于对轻度外伤的圣疗。当然断手断脚一类,它便力不能及了。此时用来对付左臂的刀口之伤,正是合适不过。 当默念此术的术引,浑沌窍变为了木系慧窍――混沌漩涡化为青sè的木系星云,发散滋生万物生长的柔和气质。星宫内的元气又被牵引而出,经木元力渲染成为青sè的木系玄气,一部分顺着体内经脉游向刀口之伤,绝大部分又自胸口透出体外,吸引、汇聚着肖毅能感受到的外界尚具有活力的木元素,送到刀口附近。 木元素送到伤口处,木系玄气便开始从它们内部不断抽取出活力,又促使伤口附近的细胞吸收活力,不断分裂、融合。直至元素中的活力被抽取干净,成为死元素,消失于无形。 于是左臂骨头上的刀印、断裂的肌肉纤维、血管,以肉眼可辨的速度缓缓连接、愈合,那效果和速度,直观而明显,绝非之前涂抹的“生肌散”可比。 同时伴随而来的,并不是如沐chūn风般的舒适感,而是直入骨髓的剧烈疼痛! 那感觉就如同一股强大的外力,要将断裂的肌肉、血管、筋膜生生拉扯在一起,又强制缝合,在没有麻药的情况下,痛苦程度可想而知。完全比陈风那一刀砍在左臂上之时,痛苦千百倍! 疼痛以伤口为中心,不断通过神经向整个身体辐shè,使得肖毅的整条左臂剧烈的颤抖,手癫如鸡爪。稍后,整个身体都痛苦得止不住地扭动。 黄豆大的汗珠,也从他头上密密麻麻地生出,挂满整个扭曲的脸庞。很快全身亦大汗淋漓,打湿了全身上下的衣服。 他呲开嘴来,使劲咬紧牙关,抽入嘴里的冷风穿过牙缝发出嗤嗤的声音,硬是没哼过一声,更没有骇得惊声尖叫。 因为这并不是异常状况,所有的所见和痛感,都完全符合《如沐chūn风诀》对使用“小回chūn术”时的描述。 要想靠圣疗术快速地愈合伤势,而非靠药力和自愈缓慢地恢复,难以忍受的疼痛,就是必须付出的代价! 第一次对自己使用并体会此术效果的肖毅,正是因为事先了解,才并不惊慌。同时他既然有勇气对自己使用,就不会害怕。 一小段时间过后,左臂上那道如同张着一张大口的刀伤,裂口被彻底拉合,接缝处生出新嫩红润的皮肤,肖毅变形的脸庞,才稍稍舒缓。 “呵呵……《如沐chūn风诀》,多好听的名字,指的却是使用圣疗术后的效果,而非过程中那如坠火山的痛苦感觉……这一次,算是深刻体会了……”肖毅仍然呲牙咧嘴,就连那一声苦笑里,都透着一丝心有余悸。 刀口之伤还是小伤,一想着下面还有严重得差点让自己死去的右胸塌陷,菜瓜一下子就愁眉苦脸,想哭了…… 第054章 叫一声,老子是狗娘养的! - 神窍 - 红烧老地瓜 愈合好左臂上的刀伤,肖毅抹着满头的汗水,好半天全身的痛苦感才彻底消去,有了如沐chūn风的感觉。只是全身的衣服都湿漉漉的,贴在肉上不太舒服。 原来使用圣疗术,伤势恢复速度快是快,那过程中的痛苦却也是常人难以忍受的。换个忍耐力差点的菜瓜,伤口是愈合了,估计也给疼死了。 通过“小回chūn术”这个一阶圣疗术,肖毅不光是愈合了自己的左臂刀伤,还对使用圣疗术时对木元力的激活、木系玄气的调用、外部木元素的感知和驱动等都有了更深刻的体会和掌握。 而成功释放一个“小回chūn术”,换成另一个圣疗学徒,起码要三个月的时间。只能说肖毅的领悟力和各方面的天赋,都太过逆天。 “圣疗师”这个职业,体内有千里无一的“木系慧窍”是基本条件,开启慧窍是必要条件,因此虽比不上“玄术师”世所罕见,却也和“炼药师”一样在世间无比尊贵和稀缺。 自古医、药不可分。圣疗和炼药,算是拥有木系慧窍的人可选择的两条不同的发展分支,修炼和进阶体系也不像玄术师和武者那样完全不同,而是有很多共通之处。比如都需jīng神力、元素感知力、元气调谐为玄气,因此同修的情况也不少算。 但世间其他木系慧窍双修者,大多是主修一项,辅修一项。要想两个分支的成就都出类拔萃,需超群的天赋和jīng力支撑,还需百般努力,过程加倍艰辛。 对肖毅来说,这些规律和铁则似乎都不适用。 他本来就是个妖孽。 既然能作圣疗师,肖毅知道自己也必能作炼药师。 一想起刚才靠圣疗术愈合这么小个伤口,都让自己痛不yù生,他就很想手头能有一枚神丹妙药,直接解决自己的右胸重伤问题。不再受痛,那该多好? 可惜,只是个美好的梦而已。 他脑海里倒是有一些偷看某名义父学得要会不会的炼药术,但是眼下没材料也是白搭。要想快速解决右胸塌陷断骨之伤,还是只有靠圣疗术。 右胸塌陷之伤,之前肋骨尽断、脏腑受损,是极度重伤。经过一枚四阶“气疗丹”的修补、两天来桑坦的敷药、浑沌窍的药力加持和吸收加速、之前又有片刻由木系武窍而生的木系元气温养,照理说该大为好转。 但昨夜与陈风以命相博,全身勉强攒力,刚长拢的嫩骨头又尽皆被挣开,之前的愈合之功大多成了白费蜡。因此目前来看,只能算是愈合了一小半,仍还算中度重伤。 要对付这样严重的伤势,一阶的“小回chūn术”就无能为力了。需要一个三阶的“生肌愈骨术”。 “圣疗师”、“锻器师”、“炼药师”、“玄纹师”等职业的等级,均分十二级,每两级称号升级,分别是――学徒,学士,大师,宗师,大宗师,匠神。术法的等级也分十二阶,与职业等级对应。按照常规,一个一级的学徒,只能领悟和掌握一阶的术法。 肖毅却突破了这个常规,能超阶领悟掌握术法。比如之前他以一级玄徒的境界,就成功施放了高达三阶的“凝冰缚腿术”,只不过效果比起三级玄士施放的要差得很远。 之前他对自己为何如此逆天,只知多半是因为自己领悟力、记忆力强,但为何会如此,却不甚了了,算是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但通过对《如沐chūn风诀》的学习,他知道了一些根本原因。 著述《如沐chūn风诀》的扁鹊,万年前被称为“脉神”,是一位对人体内经脉络径研究非常透彻的神医。按他在书中所述,人体经脉系统浩繁如宇宙,藏有无尽秘密。除了供武者修炼、战斗的“主武经脉”体系,同样也有“主智脉络”,同时还有无数隐藏脉络,一旦疏通激活,相关能力都将大增。 在主智脉络体系中,主要又有“智脉”、“慧脉”、“五感脉”,被称为“主智三脉”。疏通和开启三脉的条数决定了人的领悟力、记忆力、jīng神力等“智慧能力”,和“五感”及元素感知力等。也就是说,圣疗师、玄术师、炼药师、玄纹师这些对智慧需求很高的职业的境界提升,将以这些脉络的开启和疏通条数为主要标志之一。 看了扁鹊的论述,并比照书中的那幅看起来就复杂得令人眼晕的人体经脉图,肖毅才明白自己为何从小就具备了“超强领悟”和“超强记忆”的能力。那是因为常人天生只各开启了一条“主智三脉”,自己用身识探去,却天生就开启了三条,比常人凭空多了两条! 什么叫天赋超群? 这就是。 而桑坦那赤脚医生,之所以生有木系慧窍却不能开启,正是因为天生就该开启的那条主智脉被堵塞,成了被扁鹊所称的“天生残脉”。 所以,从元气储备量来看明明只有一级学徒的境界,肖毅却能越级领会和掌握三阶的术法。玄术是如此,圣疗术也是如此。 搞清了这一点,肖毅就知道自己今后该努力提升体内元气储量和质量,促使境界实力和自己的领悟力相符,才能确保高阶术法的效果。 但当下,还是要尽力先把身上的伤搞定再说。 一想起释放一阶“小回chūn术”治疗刀伤时的痛苦,肖毅就冷汗直冒。 按三阶“生肌愈骨术”的受者感受描述,那痛苦入坠九重地狱、魂飞魄散,堪称比“刮骨疗伤”还痛苦十倍。若不是有极强忍耐力和毅力,且本身身体素质极强之人,建议避用。 描绘得如此骇人,等下一试,被痛死了怎么办? 肖毅向来自称烂命一条,最不怕死。但真要让他自裁,却也难免踌躇和犹豫。 想了半天,管不了那么多了!身处险境,随时有夺命之危,早一天彻底恢复,就早一天能活蹦乱跳地将武学内外齐修,要不自己脑海里那么多武技储备都白瞎了;早一天能起身,面对危险时也才更加主动,否则再来一个陈风那样的强者,误会也好,错误也罢,若还是只能躺在茅草堆里靠偷袭自保……嘿嘿,一次可以,他自己都不相信次次都有那么好的运气。 坐在茅草铺中沉吟片刻,肖毅终于决定对自己使用“生肌愈骨术”。再大的痛苦,也必须忍受。痛死,总比被别人砍死的强! 地窟外面辅师正带着厮徒们训练,因此再痛也不能发出声音,以免惊动众人。 又将此术的术引细看一遍,拆开绷带、抹去桑坦的草药膏剂、露出青紫的右胸,一切准备工作就绪,肖毅咬牙切齿地低声嘶吼: “要是叫一声,老子就是疤癞他娘养的!” 给自己打气完毕,心头默念“生肌愈骨术”术引,混沌漩涡化为木系慧窍,一次xìng牵引出星宫内的所有元气。 元气又被慧窍中的木元力渲染为木系玄气,三分之一从内部流向伤处,三分之二离体,开始吸引、汇聚感知力范围内的所有木元素,又驱动所有木元素一齐向右胸扑去。 身下的大堆茅草虽已干枯,但或多或少还含有一些尚存活力的木元素。此时活力元素被彻底抽离,枯黄sè的茅草竟渐渐化为了灰黑sè,又渐渐化为了灰烬,像是被火烧过了一样。 木元素大军,来了……右胸塌陷之伤,愈合吧! 玄气驱动木元素扑向右胸内的脏腑、十二根肋骨和所有有伤的血肉筋膜,又从元素中抽出活力强行推入细胞,细胞迅速分裂、粘合,脏腑、血肉、筋膜伤处渐渐愈合,十二根肋骨断裂处也不断从两端生出新的骨芽,向前延伸,形成为骨刺相互拉扯、铰接…… 与此同时,剧烈的痛苦,也如同右胸化为了火山,岩浆喷发,覆盖了全身! 然后他就彻底失去了对整个身体的控制权,身躯抖如筛糠。脸sè煞白,青筋暴露,汗水刚一冒出就被热气蒸发。 而他那之前被死死咬紧的牙关,也渐渐不受控制地松开来,嘴巴大张,凡人难以忍受的痛苦终于从喉头喷shè而出―― “啊――” 这一声拖得很长的惨叫,惊天动地,震得地窟都抖了三抖。然后骇得地窟外的人们停下了一切动作、绿眉绿眼。 叫声停时,肖毅白眼一翻,紧绷的全身陡然一软,晕死了过去。 …… 在肖毅使用陈家的《如沐chūn风诀》让自己坠入了九重地狱之时,涟漪之波也终于荡到了陈家,并使整个陈家上下很快都坠入了地狱…… 现在的陈家,居住在距离桑氏老庄五十里外的一个乡下破庄。 破木庄门,二十余间茅草屋围着一个破前院。后院里还有一间破破烂烂的榨油坊,养着全家老小几十口人,和一头老牛、两条黄狗。 无论昔rì多么风光荣耀、荣华富贵,作为今天宁死不受南蛮招降的陵南旧将之家,搬回了这几百年前的家族祖地,也只配过这样的生活。 一名乡下农人打扮的壮年汉子满脸泪痕、跌跌撞撞地撞开庄门,连滚带爬地扑进前院堂屋,对着堂屋里端坐的一名白眉白须的枯瘦老者,扑通跪下后就泣不成声: “四老爷……大少爷他……大少爷他没了!” 第055章 我作了个春梦 - 神窍 - 红烧老地瓜 堂屋中的老者闻言轰然站起,脸sè煞那间一片青寒,声音颤抖: “陈林,你说什么?” 那名叫陈林的汉子抬起头来,抽泣道:“四老爷,昨夜大少爷与我约定好接头,我在约定地点等到过了约定时间一个时辰,还未见大少爷前来,担心大少爷有危险,便潜伏于桑家外庄附近探查。稍后,便见几名家卫用牛车拖着一具尸首从外庄侧门而出……我当时心里便是一冷,又一路尾随他们到了乱葬岗……等他们走后,我挖出尸首一看,果然是……果然是……”说到此处,陈林已泣不成声。 汉子口中的“四老爷”,是陈风的爷爷陈雄,在他那一辈里排行老四,目前陈家的最高长辈和最高决策人。而陈风yù交给陈林带回家的信条中,开头便提到的“二伯”,是陈风父亲陈武同的亲哥,他的二伯陈文同,当下主持陈家的rì常事务。 陈文同此时正坐于陈雄的下首,昨夜是陈风约定交接消息的时间,显然当下两人正在焦急等待陈林回来。没想到终于等回了陈林,却带回一个晴天霹雳! “陈林,你确定没有搞错?” 陈文同一步扑出跪下身子抱住陈林的肩头,一脸的震惊之sè,似乎不敢相信这个消息是真的。 “二爷,我先回来报信,小五子他们拉着大少爷的尸首,应该也离庄子不远了……”陈林脸上眼泪纵横奔流,说完就抱着陈文同嚎啕大哭起来。 呆立良久,老爷子陈雄一脸萧瑟,全身微微颤抖着向着堂屋门口走去,边走边发出悲声:“文同……走罢……陪我去接我的好孙儿……”这位在风雨中飘摇多年的老人,左臂袖管里空空如也,衣袖也随着颤巍巍的身体前后晃荡。 陈文同闻言,扶起了陈林,自己又低头含泪跟上了陈雄,一瘸一拐,右腿已是残疾。 片刻后,陈家后院里,传出一片呼天抢地的悲泣声。 几十口老弱病残,哭得肝肠寸断。 只有一名身着淡绿云萝裙裳的十六岁少女,没有哭泣,清秀的脸庞上甚至也没有一丝泪滴,只呆呆的跪坐于陈风尸首旁,低头俯身摩挲着陈风苍白的脸,不悲不喜地小声呢喃: “风雪难阻,霜雨含情;风霜雪雨,一世同行……风哥,现在连你也走了……既然要一世同行,现在你们都走了,小雨也跟着你们一起走,好麽?” 少女的絮叨,让陈雄心疼得肝胆yù裂,扑通一声双膝着地伸出独臂将自己这个唯一存世的孙女揽入怀里,老泪纵横,却又只能强抑悲伤:“雨儿,你要坚强一些……你风哥最是心疼你,要是见你这般摸样,他的在天英灵,又如何能够心安……” 少女的头这才无力地靠上爷爷的肩头,两颗晶莹璀璨的泪珠儿瞬间涌出,闷哼一声,晕死了过去。 陈雄叫家中一众女眷抱走陈雨好生照料,又用袖口擦干自己的老泪,看看地上陈风的尸首,转眼间脸sè已是铁青一片,又抬头对陈林问道:“是否已查清,是桑家谁人向少爷下的手?” 陈林抹把眼泪,咬牙切齿:“是桑海!那贼子四处宣扬是他手刃了大少爷,为桑家立了大功,桑家外庄的家卫们都知道!” 陈雄却低头不语,仔细查看陈风的尸首。稍后更是抓起陈风的右臂断处,认真端详良久,才摇头低语: “这怕是桑家故意放出的迷烟……据我所知,那桑海不喜武事,至今不过炼体一重,又怎能一刀劈断风儿的手臂,切口还如此平整?不说风儿罡气境一重巅峰修为,桑海绝不是他的对手,就算桑海趁风儿不备暗中偷袭,也绝对一刀劈不断风儿这早经历过炼体境五重‘炼骨’阶段锤炼的骨头!杀风儿之人,不是罡气境以上的修为,就是手持世所罕见的宝刀……” “四老爷,您说这是刀伤?那桑海却说,大少爷是他用自己的佩剑所害的……”陈林停止了抽泣,一脸的迷惑。事关杀害大少爷的仇人到底是谁,这个问题肯定要想办法搞清。 陈雄沉吟道:“就算我陈雄老眼昏花,刀创和剑伤,却也还分得清。当年桑家的‘小青龙’桑镇南便是一把‘青龙腾云刀’横扫陵南与蛮域,桑家木系强者也素来修习他所传的木系刀法,所以风儿定是被桑家罡气境以上的木系强者所害!而杀他的那把刀,也许就是‘青龙腾云刀’。由此而判,是谁杀的风儿,就不难找出。至于为什么要让桑海出来扛下此事,定是想让我们和其他各家以为他们并不知道风儿是我陈家世子,杀的就是一名普通的卧底,这样他们就可以推卸罪责。如此小儿伎俩,在我陈雄眼里,不过是yù盖弥彰!” 一旁的陈文同憋了半天,好不容易鼓起勇气开口道:“爹,风儿的仇,肯定是要报的。但如何报法,我看还需从长计议。如果桑家,确实是不知道风儿的真实身份呢?毕竟这一次,是风儿潜入桑家作卧底,是我们不占理……” 陈文同虽也勇烈,但作为陈风父亲陈武同的二哥,一直以来成就却始终没有自己弟弟高,弟弟在世时也一直盖不过弟弟的风头,正是因为他更谨小慎微、做事瞻前顾后。 陈雄瞥了自己这个儿子一眼,面露几分不满,恨声道:“如果真的不知道风儿的身份,就凭桑家外庄的那些货sè,就算发现了他是普通卧底,又有谁杀得了他?” 见一句话问得陈文同低下了头去,再不敢说话,老爷子又轰然站起身来,铿锵发声: “风儿是武同留下的独儿、我陈家未来的最大希望和仰仗,现在他走了,我这把老骨头也不想活了!此仇如何报?我来教你们!” “文同,你立即召回我陈家在外的儿郎,组成死士队,同时发我陈雄私信给至今未降蛮贼的陵南十八家,就说桑家已再不可指望,望他们今后行事多加小心、善自珍重!” “陈林,你负责把老夫的‘火麟枪’从箱底翻出来打磨光亮,老夫这次要与它这多年未见的老朋友,一起痛饮仇人之血!” 陈文同和陈林赶紧躬身抱拳,应声“领命”。 老爷子又扫了院子里的二十几名桑家幸存男丁一眼,口气如同一名已披挂妥当的老将军:“‘攘外必先安内’,桑家不除,国事难谋!十二天以后,是武同和霜儿、雪儿的忌rì,我们就在那天攻往桑家,把家仇国恨一起作个了断!不管他桑家有多少强者,都誓与之拼个玉石俱焚!” 桑家众男丁俯身拱手领命,陈文同又才小心翼翼地问:“爹,风儿的后事……如何料理?” 陈老爷子看着地上陈风断臂、头裂的尸首,之前脸上凌厉之sè瞬间消去,换作无限伤悲:“不能让桑家和任何外人知道,我们找回了他的尸首。只能夜里悄悄送到祖灵地,与武同他们葬在一起。风儿,我的好孙儿,我们对不起你呵,你为护国兴家而牺牲,我们却不得不……秘不发丧……” 然后老爷子枯瘦的脸又瞬间绷紧,牙齿咬得嘎嘣作响: “那手刃我风儿之人,无论你是谁,你都给老夫等着!十二天后,老夫的‘火麟枪’不在你身上留下十个透明窟窿,也就没脸去见先祖,说我陈雄也曾是在陵南响当当的,‘火麟索命十枪’!” …… 桑家地窟里正昏迷中的肖毅,眼珠子突然在眼眶里一阵左奔右突,额头上冷汗淋淋…… 他梦见青衣青靴、手提青鞘宝刀的陈风,活生生、笑盈盈地朝自己走来,顿时大喜过望,连忙向陈风大步迎去。 “风哥!” 右手刚向陈风伸出,就见本来笑如chūn风的陈风,一张俊脸突然变得狰狞,冲着自己怒喝道:“谁是你风哥?桑家小畜,还我命来!”同时拔刀出鞘,劈头盖脸就向自己劈来! “啊——”肖毅又是一声尖叫,被激得猛然挺身坐起,一幅丢魂失魄的摸样。 厮徒小子们见肖毅突然醒来,之前叽叽喳喳的声音刹那间消失,地窟里只剩肖毅吭嗤吭嗤的喘气声。 然后醒过来的肖毅,就看见七张五彩斑斓、表情丰富的脸,围着自己作出了同样的动作:嘴巴大张。 肖毅这才回想起自己被“生肌愈骨术”痛得惨叫一声后晕死了过去。这下子麻烦了,该如何向大家解释呢…… 牛六终于鼓起了勇气,小心翼翼地道:“哞哞……小菜瓜大哥,你这是在干啥哩,整出这么大的动静?” 厮徒们看见肖毅地窟里新铺的被褥、新添的不少生活用品,就知道他因为擒拿家贼之功,现在怕已是成了总执事面前的红人,大家也因此全都获得了伙食改善的巨大好处,对他就更是发自内心的尊重。之前看他昏迷,只以为是他在睡觉,却根本不担心。因为他的身体和面sè,看起来都前所未有的好。 “嘿嘿……”肖毅抓耳捞腮,磨叽了半天,嗫嚅道:“这……这不是chūn天来了嘛,chūn困秋乏,人就喜欢睡觉,睡觉还喜欢做梦,我就是做了一个梦而已……” 中州小子李元星咧嘴一笑:“chūn天做梦,原来大哥是作了一个chūn梦!看来梦到了大好事,那么大的叫声,把地窟都快给震塌啰!” 黑熊人小子熊云立即倒抽了一口凉气,又指着满地的茅草灰烬:“大哥,你这做一个chūn梦,就把这满地窟的茅草,都给烧喽?该有多大的火气呐……” “而且,还把自己那么严重的伤,都给梦好喽?”虎莽的一双虎目,都快掉到了地上。 “大哥!你快给俺们说说,梦到的到底是哪位姑娘,长啥摸样,你们又干了些啥!” 一帮厮徒全都扑到了肖毅的身上,你拉我扯,整得肖毅的脸,瞬间变绿! 第056章 宝贵的成长 - 神窍 - 红烧老地瓜 来到桑家外庄的两天两夜里,对肖毅来说,发生了太多的事情。 曾经手无缚鸡之力的菜瓜,已成功击杀了一名罡气境强者。 虽然是个事后让他心碎yù绝的误会,击杀的手段也并不怎么光鲜,但对他各方面的成长都堪称意义重大。 接下来的几天里,倒是风平浪静。这正是他当下迫切需要的环境。 用一个三阶的“生肌愈骨术”,将右胸塌陷治愈了个七七八八后,又在桑坦的草药膏剂辅助下,困扰不已的伤势,在两天后彻底痊愈。 当肖毅从铺上一跃而起,全身上下再无一丝痛感,反而每一个细胞都传来更强的力量感时,他对这大祸后获得的大福,倍感喜悦。也因为劫后新生,而倍加珍惜。 作为人们眼中的菜瓜,这一身致命的重伤哪怕是躺上个两、三个月,也属正常。这才区区四天就已彻底痊愈,一旦消息传出必将引起不必要的注意。就算把桑坦的医术夸上天,也难以解释。 于是为了避免敷着膏剂、缠着厚厚的绷带既难受又行动不便,肖毅只对桑坦说再无必要敷药,自己静养就行。桑坦知道这小子一身蹊跷,虽觉他伤势恢复的速度实在恐怖,但这小子只一口咬定是因为大师的一身奇术之功,桑坦也只能摇头苦笑,按小子的安排不再来为他敷药。这之后,肖毅也并不着急着出去,而是又在地窟中把自己关了四天。 四天里,无人打扰的分分秒秒,除开必要的睡觉休息吃饭,都在练功。 不是漫无目的瞎练,而是对每天练功的内容、时间都作了严格的安排。 首要的任务,是通过“基本诀”进行罡气境的“三重齐炼”。 肖毅自己很明白,虽然成功击杀了一名“罡气境”一重巅峰的强者,但那靠的是偷袭、出人意料的玄术和运气。 十六年来由于一直是一名菜瓜,完全没有经历过武者“炼体境”的六重修炼期,自己的身体和寻常武者相比而言,仍算羸弱。在击杀陈风时,全身的劲力不过七、八百劲,勉强达到炼体二重“炼筋”初期的水平,和陈风相比还天差地远。 同时无论是武道还是玄道还是圣疗,体内浑沌气的储量和质量提升都是实力提升的根本。这使得“引气入体”必是修炼关键,也占用了他很大一部分的时间。 好在花费的这些时间,换来的效果也非常明显。 虽然跨过了“炼体境”的“炼肉、炼筋、炼皮、炼血、炼骨、炼腑”六重修炼期,但“罡气境”的前三重“引气入体、元气淬脉、气锻内腑”,其实是与炼体六重有着异曲同工之效。差别在于前者完全靠武者自身的刻苦锻炼打熬身体,后者却因为元气入体,从而能由内而外地对身体各方面进行锤炼、温养、加强,无论是对身体素质的提升、力量的进阶,都带来更高的效率和更好的质量。 这也是大陆上少数未达炼体五重,就因自身悟xìng或机缘巧合提前开启了武窍的天才,修炼和进阶的速度将大大超过其他普通武者的原因所在。 因此刻苦修炼“基本诀”四天后,通过不断引气入体,又元气淬脉,再气锻内腑,肖毅明显感觉到身体的肉、筋、皮、血、骨,都得到了极大的改善,蕴含的劲道也得到了极大加强。五脏六腑变得硬如实木,更具由内而外的澎湃力量。 当全身攒力激发与“冰魄武窍”相连的窍眼时,额头凸显出三颗银星,显示身体已达到炼体三重初期武者的标准,全身力气超过了一千二百劲。 这样的修炼速度,着实令人惊喜。 但之后修炼效率明显下降,显示跨境修炼初期的快速提升之效已过。 肖毅也并不懊恼,他明白“武道一途、路修远兮”的道理。只要勤加修炼,rìrì积累,总是会不断进步的。 同时他也明白,在自己的肉身质量和力量达到罡气境三重巅峰武者的水平前,冲击罡气境第四重“混元成罡”既冒险,又可能xìng不大。 与此同时,四天后,浑沌窍星宫内储存的浑沌气,也已可支撑五个三阶玄术的释放。 因此在修炼“基本诀”之余,肖毅继续认真研读《水凝寒冰引》,直至将其中三阶以下的所有术法练至炉火纯青。 在这个过程当中,由于对术法的反复体会、感悟、实践,玄术的各方面能力均得到了不断的加强,四天后,境界水平达到了“二级玄徒”。 还是同样的道理,玄术的境界水平没有赶上自己的超群天赋、和三阶术法释放配套以前,想开启新的“主智三脉”,跨入更高的境界,可能xìng不大。 所以,玄术修炼仍然不能心急,只能稳扎稳打、徐徐图之。 其余的时间,都用作武技的练习。 这是伤势彻底痊愈后,肖毅最迫不及待想干的事。 能彻底摆脱“菜瓜”束缚,又自主掌控一具没有任何伤势、且焕然一新的躯体,练习从义父们那里看来的、或是自己脑海里存储的各类武技,那种感觉,实在是太美妙了…… 虽然脑海中储存的武技不少,但肖毅仍然提醒自己“贪多嚼不烂”,认真挑选,宁缺毋滥;选好一门,练至jīng通。 由于体内已有了一种水属冰系异种元力和普通木元力,肖毅jīng心为自己挑选了与之对应的两门武技。 玄阶下品水属冰系武技――《裂冰掌》。 玄阶中品木系武技――《缠木腿》。 并不是脑海中没有与元力五行属xìng相搭的更高阶武技,而是肖毅决定“不选高的,只选对的”。 越高阶的武技,所需的领悟和练习时间就越长,形成战斗力就越晚。 而这两门品阶相对较低的武技,通过四天的练习,就非常顺利地跨过了“入门期”,进入了“熟练期”,初窥“jīng通期”门槛。换成更高阶的武技,绝没有这样的成长速度。 在当下这个危险难以预料的环境里,尽快让自己形成战斗力,且多持有几张底牌,再遇见强者时,保命的几率才会大增。 除开对上述两门武技的练习,肖毅还又一次进入了“极冻冰寒”世界。 实战中积累的经验和教训,乃至于伤痕和死亡,才是最为珍贵的财富! 就如同如果没有上一次浑沌窍开启后在元力世界里的修行,面对陈风,即使彻底迷惑住了对方、又陡然发起根本无法预料的偷袭,肖毅也毫无胜机。更遑论之后一刀,就取了一名罡气境一重巅峰强者的命。 这次进入极冻冰寒世界,又来了一次“天冰淬体”,身体素质又有小幅提升。 但之后的状况,发生了一些变化。 刀灵那家伙,已经躺在了离城墙缺口不远处、一张冰砌而成的大躺椅上。一见肖毅从天掉落后,他就把两把银sè巨刀扔在肖毅的脚下,自己捂着嘴巴打着哈欠,合眼睡去。之后眼皮再也没有睁开过一次,完全不顾肖毅的死活。 肖毅一番怒骂,刀灵根本就没有反应。 因为根本就听不见。 肖毅无奈地提起战刀,这才明白过来,自己和这个世界里的刀灵,根本就无法用言语交流。 由于浑沌窍星宫中的元气稀薄和元力势弱,导致浑沌世界里的窍灵神魂,还无法凝聚实体。唉,只好等今后自己的境界实力提升了,他也能凝聚实体了,再来痛骂这个该死的家伙吧…… 一看见攻上城头的魔族士兵,肖毅就不得不丢开对刀灵的怨恨心情,集中jīng神,全力应对。 上一次有刀灵在旁分担了大部分魔族士兵的攻击,所以普通的魔族士兵根本无法近身。这次只有自己,情况就大不相同。 魔族士兵手持各sè兵刃恶狠狠地攻来,肖毅舞起两把战刀,削,刺,砍,劈,挂,拖,撩……银sè刀光舞成直径两米的刀光罩,第一波五名魔族士兵,顺利解决。 魔族不断攻来,每波五名,直到五十波之后,肖毅jīng疲力竭。 战果是满地的魔族士兵尸体,和刀光罩的直径扩大了不到十分之一,还有对“雪神刀法”的十二式,有了更深的体会和掌握。 城墙缺口外的楼车内,魔族士兵稍作集结,根本不等肖毅把气喘均匀,又换作十名一波攻来。 这一下,魔族的攻击力翻倍、进攻的方向翻倍,本已力竭的肖毅应对起来,立即就感到无比的吃力。魔族士兵们手中的长矛、镰刀、铁锤,也开始一次次地突破刀光罩的封锁,刺、砍、砸在肖毅的四肢、腰部、肩头,甚至是屁股上。 每一次击中,都让肖毅痛得撕心裂肺,闷哼出声。也迫使他的脑子飞速旋转,在实战中不断总结上一次防御中的疏漏,进攻方向的偏差,招式使用的缺漏,又迅速调整,提升当下防御和进攻的有效xìng,确保自己在魔族的不断疯狂进攻中,小命不丢。 十名一波的第一波应对过去,肖毅浑身上下伤痕累累,血流如注,只能瘫坐于地,已再也没有将两把比泰山还重的战刀举起来的能力。 当下一波十名魔族士兵攻来时,肖毅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十把兵刃一齐招呼在了自己身上,“啊――”一阵剧痛引爆他的惨叫,也引得他被弹出了极冻冰寒世界。 好在浑沌世界里的死亡,并不会导致现实中的真正死亡。 反而让弹出来的肖毅,在很长时间里,都摸着自己完好无缺的身躯上下,若有所悟地低声呢喃:“原来……这就是敌人兵刃入体、和死亡的感觉……” 对一名刚满十六岁、之前完全未进行过系统修武的少年来说,这,才是最宝贵的成长! 第057章 夏侯晨的野望 - 神窍 - 红烧老地瓜 伤势彻底痊愈、又刻苦修炼了四天以后,当肖毅估摸着以自己目前的实力,不靠偷袭,只靠自身各种手段,已能勉强和虎彪那样的炼体五重巅峰武者正面周旋一番之时,他才决定走出地窟。 在小小的地窟里憋了八天,也确实需要出来透口气。 更重要的是,隔壁还躺着自己无时不刻不挂念着的兄弟。 为了避免引起太多的震惊和关注,他特意选择了晚餐刚开始的时间,轻手轻脚地摸出地窟。 这个时间段里,两名辅师都已离开,院子里的奴隶们因无人约束而变得轻松自在。 而自从六天前“管饭大人”亲自来院子里宣布了重大利好,之后的伙食也果然如他所言,每天鸡鸭鱼肉变着花样地绝不重复,甚至晚餐时还供应了米酒。 这简直让力士和厮徒们每天傍晚一坐到餐桌旁,就开始大声地喝酒吃肉聊天打屁其乐融融,不把一天艰苦训练下来的疲惫彻底赶走,就绝不会想离开草棚食堂。 厮徒们给肖毅和夏侯晨送饭的时间,也由此大大推迟。人熟了,就没了那么多的客气和顾忌,晚个个把时辰伤不了感情。 肖毅要的,就是这个把时辰。 想对好兄弟夏侯晨作点啥、又需要保密的话,这个时间,足够了。 当肖毅猫着身子走进夏侯晨所在的地窟,躺在茅草堆里起不了身的臭脾气小子,立即就把右手伸向了肖毅,嘴巴张着说不出话,眼圈却红了。 肖毅鼻子也是一酸,快步走过去握着他的手,轻声细语:“晨哥,你现在怎么样?” 面对强敌一起无惧生死、并肩作战之后,让“兄弟”二字,变成了再远的距离,也割舍不断的彼此牵挂。 而且两人的距离并不遥远,只隔了一个地窟而已。明明知道对方就在隔壁,天天挂念却天天见不了面,这样的牵挂,才更是揪扯心扉。 夏侯晨用左手揉了揉自己红红的眼睛,才咧开嘴来嘿嘿一笑,故作轻松地道:“你这小菜瓜都没死,你晨哥我壮得像头狮子,能有什么事?” 肖毅伸出右手来在夏侯晨肋部轻轻一捅,捅得夏侯晨捂着伤处哎哟一声,这才调皮地笑道:“你再壮,能有牛六那小巨人壮?牛六屁事没有,现在我也好了,呵呵,你看你这糗样,还敢说没事?” 又面带羞愧地呻吟了几声,夏侯晨这才反应过来,自己不过断了三根肋骨,接受了桑坦医师一个多疗程的治疗后也还起不了身,肖毅这菜瓜当时明明已经快死了,那么严重的伤,为什么这么短的时间就伤势痊愈、开始活蹦乱跳了?他立即不满地嘟囔:“是不是桑坦医师偏心,把灵丹妙药都留给你小子用了?” “也算是吧,桑坦大哥对我确实很尽心。但我相信,他对你也同样的尽心……”肖毅仍然微笑。 “那为什么……”夏侯晨突然看见肖毅竖起食指抵在自己的嘴唇上,只好问题没问完就收了声。 然后他就见肖毅挪开食指,小脸挂满严肃神sè,郑重地道:“晨哥,过去一年里我们只顾一起不停地奔逃,每天都jīng疲力竭、累得一句多余的话都不想说,是以我对过去一年的你,很了解,但对之前的你,却知之甚少。我相信,你对我也同样是如此。” 肖毅说的都是事实,夏侯晨轻轻的点了点头。但他仍很苍白的脸上却有了一丝困惑,不知道肖毅想表达什么。 “如果我现在告诉你,我身上伤势的快速恢复,虽有桑坦大哥的帮助,更多的却是靠我自己,你相信麽?” 肖毅这句话一问出口,夏侯晨犹豫了片刻,就用力地点头。 过去的一年里,除了两人结伴的一开始是夏侯晨领头,后来绝大部分时间里却都是这菜瓜成了领袖,才保证了两人一路有惊无险没有丢命。虽然匪夷所思,但夏侯晨相信肖毅,不会骗自己。 “现在我还告诉你,我也能令你的伤势立即痊愈,你相信麽?” 肖毅绝不忍心让自己的兄弟再多受一天的苦。每多一天,都是对“兄弟”二字的侮辱。 为了稍后对其他人的解释更具说服力,他已经等了四天。毕竟桑坦即使有木系慧窍,却没有开启。即使把痊愈之功全都推给桑坦,也无人会信。现在已等了四天,再也不能等了。 夏侯晨却没有讶异,咧嘴笑了:“你有灵丹?” “没有……” “那你有妙药?” “没有……” 夏侯晨终于讶异了:“那你怎么做到的?” “等一下你就知道了。不过会很痛,比虎彪踢断你的肋骨时还痛上十倍。现在告诉我,你忍得住麽?” “嘿!你这菜瓜,有你这样埋汰人的麽?谁不知道我夏侯晨生来天不怕地不怕,从小只有别人怕老子,没有老子……”肖毅顺手拣起地上的一团破布,塞在了他的嘴里,中止了他漫无边际的吹牛。 “等下如果你叫出了声,惊动了他们,我肖毅从此就更看不起你这就知道瞎吹牛的家伙……”同时肖毅很平淡地说道。 面上平静,其实肖毅的心里很纠结。 已尝试过“生肌愈骨术”的他,知道那是一个怎样痛不yù生的过程。 如果他的圣疗师境界已达到三级,那么这个三阶的术法造成的痛苦就会大大减轻。或者有一颗三阶的“麻沸散”,受者也就感受不到那痛苦。但现在不能让夏侯晨继续躺在茅草堆里,再遭上一个月的罪,同时也相信他能挺过去。 肖毅不再理会夏侯晨对着自己挤眉弄眼,作出不服气的表情,开始动手拆除他身上的绷带、抹去草药膏剂。 然后两手一起成掌对着夏侯晨的肋部伤处,脸sè凝重,集中全部jīng神,开始释放“生肌愈骨术”。 夏侯晨的伤势相较于他自己的而言,并不算严重。他竭尽全力,是想缩短施术的过程,减少痛苦的时间。 爱吹牛的小子这一次没有吹牛,他果然没有发出杀猪般的惨烈嚎叫。 随着木元素扑向伤处,断骨缓缓愈合,夏侯晨的身子也慢慢向上弓起,黄豆大的汗珠很快布满额头,两片绷得发白的嘴唇各自向上下咧开,露出死命咬在破布团上的雪白牙齿,最后“呃――”的一声,身子塌进茅草堆里,晕死了过去。 时间很短,没来得及嚎叫。 肖毅翻出一枚二阶的“气疗丹”,扯开破布团,撬开夏侯晨的嘴灌了进去。这枚本来属于陈风的丹药,现在能很好地补足夏侯晨已耗费完的中气、加速他身体的彻底康复。 之后夏侯晨悠悠醒转过来之时,肖毅已把之前拆除的绷带又一次为他绑好,正为他换上桑海送来的那套外庄族人少年穿的干净衣服。 “绷带再打一天,等桑坦大师来拆除。然后呢,咬死说伤势的恢复,全靠了桑坦大师的一颗仁心和一身奇术。为什么要这么说,你应该明白道理……” 夏侯晨摸了摸肋部,眼含激动和感激的热泪,默默地点着头。 这个菜瓜,一年来总是不断地给着自己以各种震撼和惊异,就像才来这院子里就敢和悍将以死对抗一样。现在这菜瓜对自己作的事虽然难以想象,但夏侯晨并没有感到太过的匪夷所思。 稍后他翻身坐了起来,握着肖毅的手,第一次显得如此安静和沉稳: “兄弟,即使我们已同生共死了一年,你在我的眼里,仍然是一个谜……” 肖毅一下子就笑了:“你在我的眼里,还不是一样!” 夏侯晨却不理会肖毅的玩笑话,自顾自地转身从茅草堆里翻出一张纸片,同时又如同自言自语:“现在我的伤好了,你知道我最想干啥……” “干啥?” 肖毅倒是有些好奇,这纸片夏侯晨以前从来没拿出来过,也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 “这里虽然是战奴囚院,我们是奴隶,看起来很悲惨,却是我之前最渴求的那种单纯的、简单的、只管埋头练功的好地方。我在家时,他们不给我这种单纯和简单;我跑出来当乞丐时,学到、看到、也经历了很多过去我没条件遇到的事,但也没什么机会练功。现在可以了,终于可以不管其他,拼命练功了……” 肖毅抿着嘴笑盈盈地看着夏侯晨,没有打断这难得的自言自语一般的心声吐露。心里,也隐隐感觉这伴随着自己生死闯荡了一年、最爱吹牛的兄弟,也许之前有些话,并不是太假。 夏侯晨见肖毅也不发问,似乎有些悻悻然:“但是我从哪里来、家里是干啥的,我不能告诉你,因为那样只会害你。之前的我,不能有兄弟,好不容易有了一个,也死了……” “我问你了麽?” “呃,你没有……” “我只想问你,你练功,想干嘛?” 夏侯晨的眼睛,陡然亮了起来:“因为只有我自己成为了大陆上最强的武者,我才能作我自己想作的事、过自己想过的rì子!” 他又把纸片摊开来,摆在两人面前,又在上面两边各指了一下,恨恨地道:“总有一天,我要比他们都强!还要让她们,都仰慕我!” 原来这张皱巴巴的纸片,是一份“追风堂”一年前发布的“中州少年才俊榜”。 分了男女两榜,有名有姓,还详细罗列了家世、上榜理由等。 夏侯晨嘴里的“他们”,显然是男榜中的少年才俊。而“她们”,是女榜中的娇嫩巾帼。 初初看来,中州六国魏、吴、赵、燕、楚、越国少年均有,大多是各国王室、贵胄子弟,罕有平民。想来也属正常,贵族遗传优良、资源丰厚,平民怎能比拟。 但很特别的是,男女榜第一,都是越国子弟。 男榜第一:“越国老丞相陆霖之长孙,陆震宇。双星耀武,木火相生。绝世俊少,世所难寻。” 女榜第一:“越国先君越明王之遗女,依云公主。两窍四脉,土补金足。秀外慧中,玄界奇才。” 肖毅一旦看清两榜第一,顿时就想起娘亲的信来。 越国“陆仁贾”三大世族,逼死自己父母双亲的罪魁。这陆震宇,不正是自己的仇人之孙? 而那越国先君越明王之遗女,依云公主,不正是娘亲喜欢的儿媳? 菜瓜的眉头,一下子就皱了起来…… 原来夏侯晨的最大野望,就是拼命练功强大起来,有朝一rì,帮自己这个菜瓜兄弟,把报仇这件本来该自己作的事,作了。 然后顺便再把自己的媳妇,也给娶了? 第058章 天眷者 - 神窍 - 红烧老地瓜 苍茫乱世出英雄,自古英雄出少年。 自中州圣帝姬天三千年前一统中州,创下强盛无比的大夏帝国,帝位传至十一世时终于势衰。从四百年前魏、楚、吴“三家分夏”以来,中州大陆诸侯并起、各据一方,将大夏的帝土王田几乎瓜分了个干净。于是,帝国名存实亡,徒留一座再也难以号令天下的荒凉dì dū,上京。 时至今rì,中州各诸侯国中,以魏、楚、吴和老牌诸侯赵、燕实力最为强横。又有三十年前突然冒出头来的一个北部小国――越国,不断崛起和强大,十分引人注目,形成了目前“六国争霸”的大乱世格局。 由此一来,举世尚武之风,更是被争土谋王的相互攻伐激荡得前所未有的猛烈。 这是个崇尚武力的时代,更是个崇拜英雄的时代。 无数天才出世,六国将星闪耀。所以由“追风堂”发布的“中州少年才俊榜”,历来被中州民间百姓们所关注,甚至作为评定未来六国争霸走势的重要风向标。能上榜的少年英雄和巾帼,更是天下所有少年心目中的崇拜偶像和梦中情人。 少年热血心xìng,谁又不喜争强好胜、百花簇拥? 听了夏侯晨的野望,肖毅眉头稍皱,随即就松开了来,忍不住笑问道: “呵呵,原来是这样……我一个山野菜瓜,却从来没关注过‘追风堂’发布的这劳什子榜单。这两榜前十名的少年才俊,你都了解?” 其实对这榜单,肖毅之前并不是不了解。每一期,义父们都会找来大肆地评议一番。但他从来都是远远地躲开,也更不会主动地去看上一眼。作为一名菜瓜,看到上面的那些天才名字,没有任何自我激励作用不说,反而会带来更深的自卑……现在嘛,嘿嘿,咱拭目以待! 夏侯晨脸sè很决绝:“经常研究,当然了解!而且迟早有一天,上面就会有我夏侯晨的名字!” “那这男榜第一,叫陆震宇的家伙,上面说他‘双星耀武,木火相生。绝世俊少,世所难寻’,怎么个意思?” 夏侯晨脸上露出了一丝轻蔑:“呵,不过是命生得好而已。生来体内就有两个武窍,还恰好一木一火,属xìng相生不相克。人长得虽然没我这么帅,但也算过得去……” 其实夏侯晨说的这些,对武道理论研究透彻的肖毅,当然了解。 什么是天赋?如何判定天赋超群? 并不是笼统的概念,而是很清晰: 大陆上的人们通常生来体内都有一个灵窍,而没有灵窍的被称为“天弃者”,也就是菜瓜;而生有一个灵窍以上的呢,就是受上天眷顾的天才,被称作――“天眷者”! 比如“玄根者”,生来体内就有一文一武两个灵窍,能踏入高深玄妙的玄术世界,当然属天眷者。同时对智慧型职业来说,“主智三脉”的天生开启条数,也是“天赋”评定的标准之一。 对于武者而言,同时生有两个武窍当然会更加强横。体内两窍和两种五行元力并存,无论是修炼进阶速度、元气储存量、战斗的手段和威力,都将比只有一个武窍的武者呈加倍的增长。而且这个增长,还随武道境界的提升,呈几何级数的倍增。 两个武窍的属xìng很可能相克,那相对遗憾一些。比如那男榜上排在陆震宇之后的前十名,多有此种情况;如果相生,那就了不得了,“双星耀武,世所难寻”。 肖毅明白这些东西,也知道那陆震宇确实是命好。现在的他,不过是想给夏侯晨那满头的热气,浇浇凉水: “那你有几个武窍?” 夏侯晨眼神一暗,“就一个,金属武窍……”但很快又抬起头来,脸sè涨红,急急地争辩道: “天赋超群,最终就能强大?历史上很多生下来就天赋超群的家伙,最终却因自己的疲沓不勤而泯然众人矣!而三千年前一统中州的圣帝姬天,当他生下来被发现体内只有一个金属武窍时,谁敢相信他之后,能取得如此光照千秋的盖世之功?” 然后夏侯晨又得意了起来,拍着自己的腹部丹田: “我这武窍,和圣帝姬天的一样!而且我相信,我将来也定会比这榜单上的所有小子们都更成功!其他的不说,他们成天出则侍卫成群、入则锦衣玉食,不明百姓疾苦、不知世道险恶,全是一帮自私自利、混吃等死的软脚虾!这帮子软脚虾,谁又会像我这样,自个儿跑出来当个小乞丐的?” 还从来没见过当乞丐也当得这么自豪的家伙……肖毅摇头苦笑。 不过也不得不承认,夏侯晨这话说的很有道理,肖毅只笑着继续追问: “那陆震宇这软脚虾,现在是个什么武道实力?” “这……虾子麽……不算太软,天赋也确实妖孽……十岁两窍提前开启,越过‘炼体境’直接跨入‘罡气境’跨境修炼。一年前才十五岁的他,又已大步踏入了罡气境四重,已能‘混元成罡’,在所有中州六国王室贵胄子弟中一马当先、冠绝中原,这才取得榜单第一名的。凭他不错的武道悟xìng和尚算勤奋刻苦,家族又全力供给、名师相伴,现在嘛,又突破了一重境界,也说不定……”夏侯晨越说,就越是没有了底气。 看得出来这陆震宇确实天赋奇才,连傲气的夏侯晨嘴头故意贬低,心里也不得不佩服。 肖毅还是笑笑:“那你自己,现在是个什么实力?” “我……刚进炼体二重,‘炼筋’期……”夏侯晨低下头去,声音小得像蚊子一样。 但很快他又抬起头来,声sè俱厉地给自己打气:“他罡气四重又怎样?还不是丹药堆出来的!哪比得上我全靠自己刻苦修炼进阶,步步为营、扎实稳当!他天赋超群又怎样?他定没有我刻苦,给我夏侯晨五年时间,我定然追上他!超过他!” “好好好,你别这么激动嘛……作为你的兄弟,我当然相信你。这软脚虾先放到一边,咱来说说这女榜第一,你希望未来仰慕你的姑娘……” 一听肖毅这话,夏侯晨激动的脸一下子就变得扭捏、温柔起来,声音里也充满无限神往: “你是说依云公主?……嘿嘿……这十六岁的越国公主‘两窍四脉,土补金足;秀外慧中,玄界奇才’,试问世间哪个男人,又不盼着能见上她一面,被她垂青,甚至有幸获得她的恩准,亲吻她的柔荑一小下下的……” 眼见夏侯晨这壮硕彪悍的外表,突然就变得如同小绵羊般的温顺,肖毅真是难以适应:“她,当真就那么好?” “那当然!” 肖毅一句简单的质疑,仿佛都侮辱了夏侯晨心目中的圣女,激得夏侯晨急忙为肖毅这山野菜瓜洗起脑来: “所谓‘两窍四脉’,是指依云公主生来体内便有土属武窍和金属慧窍,可是个两窍属xìng相生的‘玄根者’!不仅如此,她还天生开启了四条‘主智三脉’,智慧远超同龄人,人又是举世无双的温柔妩媚,这,才配叫作真正的‘秀外慧中’!中州六国其他那些所谓王室贵胄家里的千金,就知一味趋炎附势、撒娇耍泼,和她比起来,简直就像狗屎一样……” 夏侯晨又砸吧砸吧嘴,续道:“我还告诉你,由于智慧天赋超群,她八岁就两窍开启,成了玄术‘觉醒者’,现在的玄术修为,也不知高到什么程度了……算了,你这菜瓜,高贵无比的玄术师,你这辈子就别想见着一个!更别说像依云这样的玄术界天才了……总之你知道一点就行,未来的我,一定会让她认识我!记住我!然后当我转身潇洒地离开后,还对我夏侯晨,念念不忘!” 天生开启了四条“主智三脉”?比自己还多一条?这个依云公主、越明王和父母为自己指定的媳妇,看来确实堪称绝世天才,人也定然长得超凡脱俗,也难怪会成为中州小子们的梦中情人了。 想抢自己的媳妇儿?亲兄弟也不行!肖毅只是一脸坏笑地继续打压:“那她现在在哪里?你这小乞丐加小战奴的卑贱身份,能见着她?或者能让那么高贵又遥远的她,主动来见你?” “越明王死后,她就被‘西宫神教’带走了。想见着她,还想让她喜欢我,当然不容易,不过‘莫欺少年今rì贱,来年长成慑帝王’!” “咦――这句诗不错哟,从哪儿顺手拣来的?” “你这菜瓜,什么拣来的?这是我夏侯晨有感而发,自创的!” 夏侯晨很不满意地白了肖毅一眼,接着恨恨地道: “不过可恨的是,依云生下来以前,就被指定为别人家的媳妇!不过好在那小子未满周岁就和他爹娘一起嗝屁了;可他妈现在又冒出个陆震宇!那家伙,仗着自家在越国实力雄厚、把持朝纲、自身又有几分本钱,满天下的嚷嚷依云是他小子未来的媳妇……他这软脚虾,凭啥这么硬气?凭啥敢把依云公主当做他的禁脔?我夏侯晨,还偏不服这口鸟气!将来也要替天下青年才俊,当面找他讨个公道!” “未满周岁就嗝屁了的小子”,呃,好像是说的自己啊……肖毅的嘴角瘪了瘪。 自己的家世身世今后定会亲自寻访个明白,此时倒不急于从夏侯晨这里听一些颇为走样的坊间传言,不问也罢。 而陆震宇和依云,一个是越国朝堂重臣家里的天纵奇才、世人眼中的天之骄子,一个是身份高贵、超凡脱俗、难以接近的美丽公主,和自己这名卑贱菜瓜,听起来八竿子也打不着边。 可谁又知道,这两名世所罕见的“天眷者”,一个是自己的仇人,一个是自己的媳妇,那他们今后,怕也是和自己这个菜瓜,永远脱不开干系了…… 而且现在,夏侯晨想抢也就算了,这仇人居然也妄想着抢自己的媳妇,自己能答应,自己在天上的娘亲,能答应麽? “呵呵……陆震宇麽……将来晨哥你练成了一身绝世神功,威风凛凛地去砍他时,我这菜瓜也一起去,跟在你后面,帮你提刀牵马……” 菜瓜的嘴角扯成冰冷的弧度,眼睛半眯,yīnyīn笑道。 “哈哈,这才是我夏侯晨的好兄弟嘛!” 夏侯晨伸出蒲扇般的手掌,从后往前大力拍在菜瓜的肩头。拍得菜瓜羸弱的身子,差一点趴在了地上。 …… 当吃饱喝足的厮徒们,端着饭菜返回地窟,看着两名重伤的菜鸟大哥竟然坐在那里一身轻松、神态自若地聊天打屁时,再一次惊呆了。 中午给肖毅送饭时的熊云、虎莽和李元星,还看见他只能躺着、一幅虚弱无力的摸样。刚才去他的地窟没见着人,没想到竟是已活蹦乱跳地跑过来找夏侯晨聊天了? 而夏侯晨呢,之前出去吃饭前,还一直躺在茅草铺里捂着肋部,痛得直哼哼。现在看这摸样,换了一身外庄族人少年才能穿的新衣裳,jīng神抖擞、意气风发,伤势竟也是痊愈了? 厮徒们原本是做好了准备,要像照顾两个残疾人那样、起码侍奉他们的饮食起居一个月以上。现在,才八天而已啊! 天啦,这两名大哥,当真不是人! “哞哞――这什么个情况?” 牛六率先化开了自己的石雕状态,瓮声瓮气地开了口。 “什么什么情况?桑坦大师一颗医者仁心,用持之以恒的爱,终于融化了我夏侯晨的伤势!” “呵呵,牛六,你别那么吃惊。确实是桑坦大师一身奇术,药到病除,这躺了八天,也该躺够了。都赶紧过来吧,把饭菜给我们,聊了半天,可饿坏了……” “神啊……桑坦大师,也神得不是人……” 厮徒们一片唏嘘之声,这才赶紧将饭菜规规矩矩摆好在两人面前,然后又看着两人狼吞虎咽,面带喜sè小心在一旁伺候着。 就算桑坦医师医术再神,自身不是铁打的硬汉子,也不可能这么快就彻底恢复。这两位不怕死的大哥,更是令厮徒们从心底佩服得五体投地。大家围着两人叽叽喳喳、嘻嘻哈哈,很快地窟里就欢声笑语一片。 吃完了晚餐,肖毅安抚了众人,独自抽身离开。 他向院子外走去,脸上带着一丝淡淡的微笑。 接下来,自己该做的事,还得继续做下去啊…… ―――――――――― (到了20万字就要下新书榜了,之前每天都是7K+,稍微控制一下速度,今天就这4K+的一个大章了,明天恢复2更,谢谢理解。) 第059章 你别乱动,我手抖 - 神窍 - 红烧老地瓜 肖毅埋头向战奴囚院外走去,心里对接下来该做的事,非常清晰。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 自己和夏侯晨的重伤迅速痊愈,很快就将引起院子外不必要的关注。一旦有内庄强者询问追查,也必将节外生枝。 现在麽,该去为赤脚医生做点啥了。免得那惊天的谎言,稍后一戳就破。既害了自己,又害了桑坦这大恩人…… 有桑海这外庄总执事提前铺路,果然畅通无阻。囚院门口的两名家卫看见肖毅,并无询问阻拦之意。反而还对着他友善地笑了笑,笑容里还有些诧异和羡慕。 在他们的眼里,这外庄总执事大人身边的大红人,该是被赐予了什么灵丹妙药,伤势才恢复得这么快的。 夜幕低垂,月如银盘。 肖毅大步走在这桑家外庄里,顾目四盼,心情大觉舒畅。 这桑家外庄,看上去房屋鳞次栉比、建筑成群,颇具规模。远处的榨油工坊区风车高耸、塔楼屹立,近处的住宿区青砖碧瓦、绿树成荫,再外围成圈的族人茅屋,也整齐划一。一切物事都在银sè月光笼罩之下,随着微风轻拂,将影子投shè在平整的草地中、宽阔的青石庄道上,影影绰绰,幽远而宁静。 可这庄子就算再大,可装得下我一颗zì yóu的心? 就算这宁静之下,隐蔽着再多的强者和阻拦,又怎能束缚我已插上翅膀的少年身躯? 呵呵,不过是还需要一些时间,等我找到需要的东西而已……肖毅浅笑两声,直接奔着住宿区里看上去最大、最规整的一座宅子而去。 之前几天和来敷药的桑坦闲聊时,早已探听得明白,桑海为自己“亲儿子”安排的宅子,就在总执事府邸的左手边,一栋二层的小木楼。 要走近那小木楼时,肖毅遇见了五人一队的家卫巡逻队。领头的家卫沉声低喝:“什么人?站住!”又急步向他走来。 肖毅也不惊慌,将楠木通行令递将过去。家卫一看,果然不再搭理这看起来穿得破破烂烂的囚院厮徒,扭头转身继续巡逻。 拍响木楼的门,片刻后,来开门的果然是一脸惊诧的桑坦:“咦?肖毅小兄弟?我还说明天去给夏侯晨换药的时候,顺便来帮你复查一下呢。你倒好,直接蹦我这儿来了,看来伤势真是彻底痊愈了!” “桑坦大哥,餐后腹涨,出来散步消食,顺便来看看你。”肖毅不禁想起了桑海的台词。 这小子,明明是庄子里最低贱的菜瓜小奴,现在还真把这桑家外庄当成自家的后院了?还散步消食?桑坦摇头一笑,将肖毅让进房门,顺手又插上了门闩,“你这调皮小奴,怎么混出战奴囚院的?翻墙?还是钻狗洞?” “以我洁身自好的品xìng,像是肯钻狗洞的人麽?是用你六叔给的楠木牌子……”小奴的口气,一半玩笑,一半认真。 和即将要对桑坦做的事相比,这样的事,实在小得鸡毛蒜皮。也懒得向桑坦隐瞒。 “我六叔给了你一级通行令?给一个菜瓜小奴?他疯了麽?” “他没疯,他是被疤癞咬怕了,求我管好我的狗。” 有些话,当然也不能给桑坦说透。肖毅自顾自地往屋子里走,仿佛他才是这座小木楼里的主人。 肖毅一句随兴所至的玩笑话,却逗得桑坦不禁莞尔:嘿,你别说,自己这六叔,还真是被疤癞一口咬下去,就彻底咬转了xìng子。今天还要死要活的喊着自己“亲儿子”,又非要往这小木楼里塞两个娇滴滴的侍女进来。自己只求一个安静的清修环境,要侍女作甚?费了好大的力气,才给推了出去呢…… 于是桑坦抠着头皮讪笑着跟在肖毅身后向内屋走去,觉得和这菜瓜小奴比起来,自己六叔这几天来举止的匪夷所思,有得一拼。 然后,桑坦就看见肖毅一屁股坐进了内屋的太师椅里,气势老练,面sè凝重,一双大大的眼睛火辣辣地盯着自己,心里又是一愣。 “你这是……干啥?” 被一名十六岁的少年如此怪异地盯着,二十三岁的青年背心上也有些发凉。 “不干啥,我瞅瞅你体内木系慧窍迟迟不能开启的原因……” 肖毅并不是装怪,也没有耍宝,确实是激发了浑沌眼,再次查探桑坦体内的那条主智脉,并比照《如沐chūn风诀》进一步思虑和完善治疗方案。这番做派,是因为桑坦不像夏侯晨,如果不能尽快取得他的完全信任,接下来的事就成了空谈,甚至还会被赤脚医生一脚踹出房门。开门见山,是最好的策略。 “呵呵,别开这样的玩笑……” 虽然已经和肖毅混得很熟了,桑坦也并不会介意一个十六岁贪玩少年的玩笑。但如果这个玩笑刺中了内心最伤最痛之处,还是忍不住会难受。 肖毅的一张小脸挂满与他的年龄毫不相符的严肃,眼神清澈,口气也无比诚恳,又哪里有半点开玩笑的摸样? “桑坦大哥,你该还记得我对你说过的话――‘总有一天,你必将成为这个世间最优秀的圣疗大师’。我知道这话从我这样一个菜瓜小奴的嘴里说出来,完全就是个笑话。但你仔细想想,为何我的伤势,这么快就会彻底痊愈?” 这菜瓜小奴身上的种种蹊跷浮上心头,桑坦的一张俊脸,呈现出前所未有的复杂之sè。 “然后,你再瞧瞧这本书……” 言语间,肖毅已拿出《如沐chūn风诀》,递给了桑坦。 这本万年前的医道神著,交在一名真正拥有圣疗师之心的赤脚医生手里,才能绽放出它最璀璨的光芒。交给桑坦,让他将来用另一种方式护国守家、造福于民,相信即使是陈风,也不会有太大意见。 桑坦面带狐疑之sè,接过肖毅手中的书,初初翻阅之后,立即就浑身颤抖、瞠目结舌:“万年前‘扁鹊’神医留下的神著?这……这……是真的麽……” “当然是真的。我现在毫发未伤地站在你面前,就是明证。” “你……你……不是菜瓜?是圣疗师?” “是,也不是,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现在想为你解决困扰你多年的问题。但却不知道,是否能获得你的信任……” “我……我……” 巨大的震惊已使得桑坦心乱如麻,一个又一个的念头在脑海里飞速穿梭、碰撞、爆炸……眼前这个菜瓜小奴,从自己见着他那一刻起,发生在他身上的种种蹊跷、古怪和匪夷所思,就一个接着一个的出现,令人眼花缭乱、神经短路…… 这个貌似可怜的小子,定然来历非凡! 也许他出生于顶尖的医道世家,也许他有名师高人辅佐,也许他之前用特殊手法故意遮掩自身是圣疗师的事实……但无论他想作什么,凭着自己之前真心待他,凭着他那装不出来的真诚和善良,想来应该不会对自己不利…… 桑坦内心挣扎犹豫了片刻,牙根轻咬,低声道:“肖毅小兄弟,不是我不信任你,而是七年以来,我拼命地研读所有能找到的医书,每天只要醒着,就没有一刻不在医道之路上苦苦探索,也从来不会放过任何一次出诊和实践的机会。但所有呕心沥血的努力,至今也全都是白费力气……所以我是对我自己,失去了信任……” 肖毅对桑坦心中的自信崩塌,完全感同身受。 自己在过去的十六年里、还是一名真正的菜瓜之时,天天yù求踏入武道而不得门而入,哪一天又不是如此? 他站起身来走到桑坦的身边,将《如沐chūn风诀》翻到了想给桑坦看的那一页,诚恳地道:“也许有的时候,需要有人为你轻轻推开一扇窗,黑暗的世界,就一片光明……” 桑坦低头细读手中神籍那一页片刻,又抬起头来怔怔地盯着肖毅,语速急促:“你的意思是,我是‘脉神’所说的‘天生残脉’?因主智脉被堵塞,所以开启不了慧窍?而不是因为我天生傻,天生笨,天生运气不好?” 肖毅认真地点了点头。 “你能察觉我的病因,那你也能知晓我体内的病灶具体在何处?” 肖毅又微笑着,点了点头。 桑坦紧张的脸庞,终于浮现出巨大的惊喜之sè,声音里有抑制不住的颤抖:“肖毅,就凭我手上这本神籍,就由不得我不信!按这神籍上所述的法子,接下来,咱们是要动刀?” 刀在武者的手里,是杀人的利器。在医者的手里,却成了救人的工具。或者,是改变一个人一生命运的神器。 肖毅一脸的轻松:“我想是这样。但你看我这摸样,明显没带医刀出来,好像只能用你自己的……”边说还边作势把全身上下摸了一遍,然后两手摊开。 眼前的这个少年,真能改变自己一生的命运? 自己的命运终归已走入穷途末路,一片黑暗,如果真是上天派遣这名古怪的少年来为自己推开一扇天窗,自己又怎堪拒绝? 就算他是地狱魔君遣来的夺命小鬼,现在也只是在无情地戏弄自己,那最终自己会失去的,也无非是因慧窍不能开启而毫无前途和意义的生命而已! 桑坦的脸sè瞬间由狐疑转为决绝,仿佛一名即将上战场赴死的斗士,咬牙道:“小兄弟,我桑坦就把自己这百十来斤交在你手里了!你放手下刀吧!即使不成,我也绝无任何怨尤!” 说完,桑坦直接转身拎来自己的医药箱,又躺在了床上。 “呵呵,别这么悲壮。只会成,不可能不成……” 菜瓜小奴一脸自信满满的轻松,仿佛正是一名神医圣手,令人不由得不对他的专业心生无上的信任。 当躺在床上的桑坦,再看见这菜瓜小奴神态自若且动作熟练地打开了医药箱,又jīng确地从中挑出了一把几寸长的医用银刀,连那捏着医刀的两根手指,都专业得与扁鹊不遑多让之时,心头已彻底放松了下来。 但下一个瞬间,桑坦却如坠万年冰窟,浑身的汗毛都被心头传来的一片冰寒给冻得直立了起来! 因为他看见站在床边的菜瓜小奴,盯着自己颈部的眼睛里突然有了无限惧意,拿着医刀的手也开始微微颤抖,还听见了这菜瓜小奴,带着一丝哭意的声音: “你……你千万别乱动啊……我怕我手抖……” 第060章 你不开窍,天道不公! - 神窍 - 红烧老地瓜 肖毅突然间变得像个医道菜鸟般的生涩和恐惧,骇得桑坦全身发凉。 这菜瓜小奴呢,第一次对着一个大活人举起明晃晃的医刀,确实也是个不折不扣的医道菜鸟。 不过那变sè的脸,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紧张! 桑坦的病灶,在左侧颈部。这里皮肉薄、筋膜多,是人体血管、神经脉络最为丰富、最为集中的部位之一。即使是扁鹊神医再世,任他之前同样的手术已做过不管多少次、积累了多么丰富的经验,下刀前也会紧张不已。 因为扁鹊,可没有像肖毅这样的“浑沌眼”。一切只能靠自己的感觉、经验和手头的jīng准把控,稍不留神或是当下病人的实际情况与经验稍有偏差,就难免错断脉络,把救人变成了杀人。 而肖毅正是看清了那条位于颈部左侧、生有块垒的“主智脉”,紧靠颈部大动脉、又埋在一堆密密麻麻或粗或细的血管和神经脉络之中,明白稍有不慎,就将引发夺命之危,才难免心生紧张。 “桑坦大哥,你别害怕。下刀前,有些话,我还得和你说明。” “嗯……我不怕……你说……” 桑坦嘴上说着不怕,其实心里一直在抖。 肖毅稳住心神,面sè凝重,已完全收了xìng子里的爱开玩笑和随意:“你有‘镇痛散’麽?” “这二阶的药,三十金一枚,我有不起呢……” “哪你有什么能镇痛的玩意儿?” “你把那药箱里的银针给我……” 肖毅取出银针递给桑坦,“不好意思,还得你自己动手……”又给桑坦指了指病灶所在的位置。 桑坦啪啪啪几针扎在自己的颈部和脸庞的几个穴位上,又摆出了一副彻底豁出去了的姿态:“有银针镇住几个最敏感的穴位,余下的疼痛我想我忍得住,只望这针不会挡着你施刀……” “完全不会!”肖毅笑道。 银针离病灶间的距离,和皮膜下血管、脉络间的缝隙相比,已经是“一里”和“一线”之间的差距了。 “桑坦大哥,你需知道,就算你有三阶的‘麻沸散’,也不能让你使用。因为为了保证你的生命安全,我需要你在整个过程中都保持清醒,若有差池,你也能让我及时知晓。过程中难免会有疼痛和各种不适感,我也希望你能保持镇定。” “嗯!”这话倒是说得很专业,桑坦又重重地点点头。 “最重要的是……我是第一次对人作这样的手术,过程中有什么不懂的地方,可能还得向你这位医道大师请教……” 我的天,你这能治千古难遇的疑难杂症的神医圣手,还需向我这个赤脚医生请教? 望着肖毅无比认真严肃的脸,桑坦的心里真是拔凉拔凉的。 但桑坦还是露出了一脸的决绝:“你放心,我定全力配合!” 肖毅又从药箱中取出银镊子和银小剪,递在桑坦的左手里,“等一下我需要时,递给我……” “还有,绝不能乱动!稍有晃动,划破了大血管,就麻烦了!”肖毅又举起了右手中的银小刀,刀光闪亮,令桑坦心下又是一凛,全身绷紧。 “作好准备,我可来了……” 伴随着话语,肖毅左手两指已绷着病灶处的皮肤,右手的银刀也抵在了桑坦的脖子上。 那一阵从刀刃上传来的冰凉令桑坦眉头迅速拧紧,眼睛也不由得恐惧地闭上。 作为一名在医道之路上苦苦探索了十几年的医者,桑坦完全明白这小子即将划开的地方,如果稍有误差,造成的后果该是多么的严重。 终于来了……这小子下刀了! 桑坦感觉到颈部传来皮膜被慢慢划开的刺痛,一颗本算坚强的心脏,也立即被紧张和担心拧成了麻花! 但紧接着,又是一阵奇怪的冰凉从划开处断裂的毛细神经次第传来,疼痛缓解,幽幽寒气还镇人心神,令桑坦感觉十分奇怪。 原本以为会痛得抽筋,鲜血直流,情况似乎并没有想象中那么糟? “这小子,用了什么特殊的手段?” 然后当桑坦睁开眼来斜瞟向肖毅时,他被看到的、同时感受到的一切,彻底惊呆了…… 菜瓜小奴的眉心,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生出纯洁如雪的白光,频率飞快地微闪,衬得他那正专注盯着自己颈部的目光,如同圣洁之光。而那张因无比认真而紧绷的小脸,也庄重肃穆得如同一名真正的圣疗大师。 哦,不不不,他还绝不仅仅是一名圣疗大师…… 那银刀在皮肉中穿插旋动,避开了一切该避开的血管、脉络、神经,灵巧得如同一只在花丛中飞舞的蝴蝶。不该被切断的哪怕如针线般细的脉络,也绝不会被切断一根。似乎所有隐藏在皮膜血肉下的东西,在他的眼里,都如同置放在透明冰面下的物事,无比清晰。试问即使是扁鹊神医转世,又能否对银刀的每一点深入,都如此的胸有成竹? 这还不是最令人惊叹的地方。 更令人惊叹得想疯狂尖叫的是,当皮肉切开的同时,他还“凝无形之水成有形之冰”,又迅速封冻所有切口断面上刚被切断的毛细血管和神经,试问即使是全天下最伟大的圣疗大宗师,能做到否? 这,根本就是另一个更深奥、更神奇的领域里,那些掌握了玄妙规则和奥义的强者,才有能力做到的事情! “他……他还是一名玄术师?!” 桑坦并不敢将此话问出口,怕影响此时正专心致志对自己施刀的少年。 他只是呆呆地瞟着少年的脸,痴痴地体会着从颈部传来的那令天下所有医者均无力惊叹的奇妙感觉,陷入了无边的震撼。 正集中全部jīng神、专心致志作某一件事情的男人,哪怕他只有十六岁,也最是能打动最高贵、最挑剔的少女芳心!如果此时的桑坦是一名少女,已绝对被此时从肖毅全身上下都散发出来的、那神秘而高雅的气质所吸引,并彻底沉迷于其中。会觉得他的每一次眨眼,都帅得惊心动魄……好在,桑坦是个男人。 于是这种吸引和沉迷,从“一见倾心、至死不渝”,化为了“由敬生佩、五体投地”。 没错!肖毅正是激活了浑沌眼,令桑坦颈部皮膜之下的所有一切,都透明而清晰,纤毫毕露。同时他在下刀前,早已计划好直入皮肉之下深处病灶的最短路径,尽量在划开皮肉之时,对桑坦造成最小伤害。 而且在天生无比强大的jīng神力的支撑下,只要此时不发生地震,桑坦不乱动,手中所握银刀步步为营稳步推进,就绝不会切断一根不该切断的东西。 与此同时,念随心动,每切开一点、每深入一点,体内的冰魄慧窍就飞速旋动,凝结冰晶冻结断开的每一根毛细血管,每一根末梢神经。这也使得他眉心的雪白sè光芒,一直频率飞快地微闪。 整个刀口,至始至终,没有一滴鲜血渗出! “好啦,主智脉已经看到了!给我镊子!” 听见肖毅发话,震撼中的桑坦这才回过神来。之前因为紧张,在胸口紧握成拳的两手松开来,又用右手将握在左手中的镊子递给肖毅。 肖毅左手持镊,右手持刀,夹住刀口深处的“主智脉”,在相连处的组织间轻轻一刀,主智脉就和颈部大动脉分开了来,又用镊子将智脉病灶处微微挑起,“小银剪!” 右手放下银刀,接过桑坦递来的银剪,非常轻微地嗤嗤两下,将生有块垒的那一小段利落地剪了下来,口中话语也不停: “你作好准备,最痛的时候来了!” 话音未落,桑坦就看见肖毅眉心间的雪白sè光芒,陡然化作了一片青sè,一阵频率极快地暴闪,还来不及反应,一阵剧痛就从颈部向全身飞速扩散。 肖毅正是将“冰魄慧窍”转为了“木系慧窍”,一阶“小回chūn术”一次次地jīng确释放,cāo控木元素首先接上“主智脉”,用镊子送回原处,然后由内而外,愈合每一根血管、每一根神经、每一根肌肉纤维、每一处筋膜……直至刀口彻底愈合。 “呃――”桑坦牙关紧咬,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渗出。即使有银针镇穴,圣疗术带来的强烈痛苦,仍然令他难以忍受。 “呼――终于完成了……” 肖毅摸了摸愈合如初的刀口,长吐了一口气,扯过一张白帕塞在桑坦的手里,似乎已没有帮他擦拭汗水的力气。 然后神sè萎靡、全身虚脱的他,踉跄后退几步,颓然地倒在了床侧的太师椅里…… 痛苦之cháo渐渐退去,桑坦拿起白帕擦着额头的汗水。 伴随着汗水拭去,热气退散,额头一片冰凉。 这阵冰凉,正如智开慧启,醍醐灌顶,带来一种神奇而美妙的感觉从体内凭空生出!初如晨cháo微动,又如江波涌动,最终化作滔天巨浪,瞬间席卷脑海和全身! 浪cháo之中,又有一股积累、沉寂多年的神秘力量乘风破浪,从桑坦的脑部之海冲向胸部膻中,猛烈冲向慧窍外包裹着的岩石壁垒。 啪! 壁垒应声而碎,化为虚无。桑坦的胸口由内而外,陡然绽放一道青光,shè向床顶之帐,又印亮了整个房间!片刻后,青光收回体内,一切归于平静…… 楞了三息。 “我……我……我桑坦,终于开窍了?!” 赤脚医生带着哭音低声嘶吼,此时才惊悟自己的身体和今后的人生,已起了翻天覆地的改变! 他从床上翻身而起,泪流满面,一个箭步冲向太师椅中的菜瓜小奴,扑通一声以双膝着地之姿扑进那具看起来已奄奄一息的羸弱身躯里,两手紧紧抓着他的臂膀,语无伦次地泣语: “我开窍了……我终于开窍了……肖毅……兄弟……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如此再生之恩重若泰山,轻飘飘的‘谢谢’二字,却又如何说得出口……” 肖毅费力地睁开眼来,见状急忙伸手搂住桑坦的双臂,却没有气力扶起他来,声音也虚弱无比。不过那虚弱声音里递出的话语,却铿锵有力: “桑坦大哥……你别这样,你快起来,是我肖毅该谢你之前救命之恩……这也是你一颗医者仁心,该得的福报!你这样的医者都不开窍,那才真是天道不公!” 第061章 与君刎颈、一世不弃 - 神窍 - 红烧老地瓜 “……我桑坦……终于开窍了……” 桑坦趴在肖毅的膝头,止不住地哭泣。 没有嚎啕大哭,也没有声嘶力竭,多年来习惯了压制自己情绪的赤脚医生,此时连这喜极而泣的声音里,也带着一丝刻意的压抑。 可此时内心那澎湃的情绪,却又如何压制得住?突如其来的巨大幸福,将七年来沉积于胸的哀伤和愤恨猛然逼出,又化为了脸上的泪如滂沱。 没体会过从山巅掉落到山底的那种悲凉,也一定体会不到被人伸出手来再次拉回山巅之上时的,巨大幸福。 桑坦从小就是家族里的天才,被家族上上下下捧在手心里当成了至宝。但当十六岁之后,这件宝物被不知从哪里生出的、rì渐变硬变厚的外壳慢慢包裹、蒙蔽。 当那耀眼的光泽最终被彻底遮盖,当年的家族至宝,变成了再也没有任何价值的垃圾。然后又被一把扔进了墙角,还被人们天天往身上倾泻着rì渐猛烈的讥讽、挖苦和嘲笑。 这是一种怎样的悲凉? 这悲凉,七年来rì渐浓厚,早已化为冷入骨髓的冰寒。 当身边所有人都放弃了他时,只有他自己没有放弃自己。 他始终坚信凭着自己的努力,终有一rì能打碎那层外壳,令自己重新绽放光芒。一年不行,五年;五年不行,十年……甚至一辈子。 哪怕到临死的那天,也决不放弃这看上去毫无希望的努力! 只为证明,自己从未违背过八年前、十五岁时就已立下的誓言――我桑坦,绝不辜负体内宝窍,将来也定要作一名能起死回生的“圣疗师”! 八年前的一天,才十五岁的桑坦,亲眼目睹了自己的父亲桑理,被从南方最前线抬回家里时,那密布全身、惨不忍睹的累累伤痕;也亲眼目睹了家里所能找到的所有医师,围着父亲却束手无策的惊惶;更目睹了父亲从清醒,到昏迷,到断气的全过程。 却没能亲耳聆听到父亲的遗言,因为他早已不能开口说话,只看着自己的儿子双目怒睁,喉头里咦咦呵呵。 那一天,十五岁的少年桑坦冲到无人的院子里放声痛哭,拼命拍打着自己的胸口,撕心裂肺地痛骂自己为什么还没能让体内的木系慧窍开启?也就在那一天,他跪地对天,立下了那个铮铮誓言。 一年后,是世间大部分拥有木系慧窍的天才,开窍的最后期限。桑坦rìrì苦苦期盼,誓言在这一年里却始终无望实现,却又目睹了娘亲积郁而终。十六岁的桑坦rì夜守在娘亲身旁却无能为力,只能哭得肝肠寸断。 家中的独子,成为了孤儿。这之后,立下的誓言更是成为了铭刻在灵魂深处的印记,终其一生也难以抹去! 之后的七年,面对身边环境的逐渐改变,桑坦也逐渐从悲不能抑、到不悲不喜、再到笑对一切,稚嫩的少年早已学会将悲伤深深埋进心里,将自己变作了坚强的青年。只因心中的誓言,从未改变。 现在,老天遣来一名推来天窗的使者,以令人无力惊叹的手段打碎了那层紧密包裹着誓言的外壳,终于让它有了实现的可能!任是再坚强的外表,又怎能阻止内心深埋七年的所有委屈、哀伤、悲愤,喷薄而出,又化为浓浓的悲喜交加。 “肖毅……我……呜呜……” 桑坦左手反复摸着自己的颈部左侧,体会着那光滑如初的手感。又将右手放在自己的胸口,感受着体内木系慧窍开启后散发出的那股木元之力,喜悦的哭泣,久久不能停息。 眼前这名少年,说他给了自己新的生命,毫不为过! 此时“谢谢”两字,已显得苍白无力。 而肖毅张口断断续续说完一句话后,就又已耗费完所有的力气。只能闭上了眼睛。 从来没面对过如此之多细如发丝的人体血管、经脉的他,之前既要全力激活浑沌眼细细查看,又要一边细心施刀、一边高频率地释放难以计数的冰系玄术,然后又同样要高频率地释放圣疗术。即使两类术法都只是最低级的一阶,整个过程延续的时间也不算太长,但全程一心几用、又必须全神贯注一气呵成,已将他体内的“浑沌气”和jīng神力,消耗得干干净净。 肖毅只能躺在太师椅中双目紧闭,用手轻轻抚摸着桑坦的发鬓,分享着他传递过来的喜悦。 …… 过了小半个时辰,桑坦的情绪终于平复了许多,闭目养神的肖毅,也恢复了些许jīng力。 这时已彼此相救过的一大一小两个人,早该心心相印,任何对彼此的感激和客气的话语都显得多余而造作。肖毅默默扶起了桑坦,又示意他坐到旁边的太师椅里。 隔着茶几,桑坦已擦干了泪痕,扭头面sè沉静而诚恳地望着肖毅。同时投向肖毅眼睛的目光,也投shè出“与君刎颈、一世不弃”的探询。 肖毅回望的目光,清澈无邪,将两人对彼此的真诚在空中交织、融合在一起。 对望几息,桑坦缓缓道:“兄弟,你不想告诉我的事,我一句都不会多问。而你想说给我听的,我会一辈子都记在心里……” 肖毅微微一笑,随即脸sè又化为凝重,声音也还略显疲惫:“大哥,你现在已推开了圣疗世界的大门,那么现在,我首先想告诉你的是,关于这本《如沐chūn风诀》的故事……” 随后肖毅将“陈四”的故事,向桑坦娓娓道来。 做人,就该知恩图报。 对桑坦是如此,那么对陈风,同样也该如此。哪怕他们两人是分属两个世仇家族的子弟。 在肖毅的心目中,陈风毫无疑问是自己和桑坦的恩人。没有陈风留下的这本属于陈家的上古神籍,自己的伤不会好,困扰桑坦多年的疑难杂症也解决不了。 现在这本神籍,又是已跨入圣疗世界大门的桑坦最需要的领路人。那么桑坦在使用它之前,就该知道它的来历。 无论肖毅多么地不愿意,陈风都因命运的作弄而死去。对陈家而言的两样至宝――陈风的命、上古神籍,都yīn差阳错地落在了自己手里,令自己欠下了陈家一笔巨债。无论这笔债,是如何地难以偿还,他都已决定今后要想尽一切办法去偿还。 也因此,就算陈桑两家是世仇,自己今后如果因为陈家而与桑家作对之时,桑坦也应该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 于是肖毅将自己与陈风之间发生的故事,原原本本地告诉了桑坦。 最后还将陈风的rì记取出,同《如沐chūn风诀》一起,摆在了桑坦面前。 听完肖毅所说的故事,桑坦怔怔地看着几上的两件物事,不胜唏嘘。对肖毅奇遇的惊异,对自己六叔突然转xìng原因的恍然大悟,全都被陈风的远大抱负和悲惨命运,彻底遮盖…… 沉吟良久,桑坦才开了口:“兄弟,听完这个故事,我想对你说说我心中所想……” “大哥你说,我倾耳聆听。” “其一,家族恩怨和民族大义比起来,在我桑坦心里轻若鸿毛。这是我从出生之rì起,我父亲桑理就用他自己的言行教给我的东西。如今蛮贼横行陵南万里,桑家上下却选择苟且偷生,和陈风相比,今rì的我,也自惭形愧……” 桑坦的语速很慢,斟字酌句,字字真心。肖毅静静听着他倾述心中所想,只偶尔微微点头。 “其二,存于我桑家的异种木元,若不能为陵南万民谋利,那么它存放在桑家,也是对我桑家英雄先祖的巨大侮辱,‘小青龙’不会答应,我桑坦的列祖列宗都不会答应!无论它姓桑,姓陈,还是姓肖,只要它姓‘中州’,并用作为中州谋,本该能者得之!只是我这桑家直系子弟,却也对它见所未见、知之不详。寻它之事,我们一起从长计议,静待时机。” “其三,我定当将这本圣疗神籍,当作自己的生命来爱惜和珍藏,修习它,运用它,作为我桑坦继承陈风遗志的方式。当将来陵南万里之地回归中州之rì,我也定当酒祭陈风、遥拜英雄!同时陈家满门忠烈,我桑坦素来颇为敬重。尽管几百年以来陈家和我桑家恩怨纠葛,但从今rì起,在我桑坦心里,英雄陈家也只有恩,没有怨。” 说到这里,桑坦伸出右手来,将少年置于茶几上的右手抓住,素来沉稳内敛的他,眼神里也有了遮不住的炽热情绪: “最后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兄弟你!虽然你年少我几岁,但我桑坦却视你为人间奇男、一世知己!无论你今后作任何事,只要占理占义,我桑坦都只会默默的支持,绝无阻拦、背弃之理!” 没有眼前的桑坦,菜瓜小奴也早已成了乱葬岗上的一堆腐骨。言至于此,情之所至,肖毅嘴角微微翘起,透出一分坚毅:“与君刎颈、一世不弃……” “与君刎颈、一世不弃!” 两人相视一笑,一双大手和一双小手紧紧握在一起,用力,再用力。 之后两人秉烛夜谈,谈时政、聊人生,彼此向对方述说着自己的故事、天南地北地海吹,直至天之将白,实在疲惫不堪的肖毅才带着意犹未尽,倒进床里很快沉沉睡去。 而桑坦似乎根本没有睡觉的心思,低头翻开《如沐chūn风诀》,如饥似渴地阅读起来。 之前的赤脚医生,现在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无论是为了自己的誓言,还是为了对肖毅的誓言,现在都该加倍努力,追回已逝去的七年…… (到20万字就下新书榜了,控制下速度,今天一更,多谢谅解。) 第062章 祭场童子命 - 神窍 - 红烧老地瓜 将近午时,睡到心满意足的肖毅才伸个懒腰,翻身起床。 看见趴在案上头枕神籍呼呼沉睡的桑坦,不禁莞尔。 “呵呵,自己这医痴大哥,之前已有了多年的医道积累,现在又开启了木系慧窍,厚积而薄发,今后在圣疗术世界里的修为,定是会飞快将我远远的甩在身后了……” 肖毅轻手轻脚地的走过桑坦身旁,出了小木楼。 肚子咕咕叫唤,看看天sè,正好回囚院赶午饭! 有了桑海的暗中“关照”,整个外庄里的家卫们似乎都懒得搭理这名穿着囚院厮徒服装的小子,任由他优哉游哉地晃来晃去。 特别是战奴囚院门外值守的家卫,看见他甚至还主动友善地打起招呼来:“哟,肖毅,这又是去为总执事大人办差去了麽?” “呵呵,可不是麽?他老人家这些天忙得很!总传我去打些小杂……” 肖毅赔着笑脸,装啥像啥。 未进囚院,呼呼喝喝的声音就不绝于耳。进到院子里,一眼就看见穿着外庄族人少年修武装的夏侯晨,正吭哧吭哧地舞动石锁,在一堆穿得破破烂烂的厮徒中间显得格外扎眼。 “嘿,这小子,昨天伤才刚好,今天果然就如他所言,开始迫不及待地淬炼身体了……” 辅师桑谷带着力士们占了大半个场地,正在进行各种武技训练。桑谷瞥见肖毅走过场边,目中露出一丝诧异,但也懒得搭理他似的,转头继续挥舞着手中的皮鞭,对着力士们大声的吆喝。 临近地窟,负责带领厮徒们打熬身体的辅师,是一名身材壮硕、全身肤sè淡青、鼻梁突出两寸似角的青犀人,犀力。 半兽人中的青犀人,天xìng坚韧顽强、万事不惧,最是擅长各种打熬身体的技巧和手段,也使得这个种族的武者“身体彪悍、防御力强、极具冲击力”成为了普遍的战斗特质。桑家请来炼体境巅峰战力的犀力来作囚院辅师,指导力士特别是厮徒们淬炼身体,倒是非常合适。 肖毅本想悄悄摸摸溜回地窟,没想到还是被犀力给发现了。 犀力扭头转身,“站住!”肖毅赶紧停步堆起一脸的烂笑,“犀大爷,您是在叫小奴我麽?” 高大的青犀人两步就跨到了肖毅面前,一脸的诧异,声如闷钟:“夏侯晨那小子身子壮实,你这豆苗小子,伤也这么快就好了?” “嘿嘿,可不是麽……多亏了有桑坦大师呀……” 犀力一脸严肃:“既然伤好了,为什么不参加训练?想找打麽?” 他身后的几名厮徒赶紧都围了过来,“犀师傅,他昨天才能起床,走路都困难呢……”“是呀师傅,现在吃饭都还要我们喂呢……”“自己上茅厕都是个问题……“……”一片叽叽喳喳之声,搞得犀力头大如斗。 牛六更是直接放下杠铃走了犀力的身边,可怜巴巴地扯着他的衣角:“哞哞……老师……如果可以的话,把他的训练量,都加给我吧……” “好啦好啦!反正也是个菜瓜,训了也是白训!肖毅,你赶紧给老子滚蛋,爱干嘛干嘛去!”犀力一下子就爆发了,吓得厮徒们一哄而散。 然后犀力才摸着自己的凸鼻梁小声的嘟囔:“好像桑海大人也提醒过,说一个菜瓜小奴而已,爱练不练,随他在院子里怎么着……” 肖毅这才一溜烟地往地窟里窜去,心里想着:这个犀力,面恶心善,似乎记忆力也不怎么好呢…… 进到地窟坐在铺里,肖毅的面sè这才抹去菜瓜小奴的摸样,变得镇定沉稳,开始梳理思绪。 这战奴囚院,必不是自己的久呆之处。而那厮徒训练,已能罡气境三重齐炼的自己,勉强掺和进去也是耽误时间。现在有桑海暗中“关照”,两名辅师也懒得搭理自己这名菜瓜,正是合了自己的心意。 当下较为迫切的事情,就是如何混入内庄,探查更多有关桑家“异种木元”的消息。 这件事情,稍后桑坦必是一大助力。而桑海,应该也能利用一番。 同时,自己既然有了些许能力,就该不断改变自己和伙伴们凄苦的命运。若不是无可奈何,谁想一直作一名随时可能丢命的小奴隶? 思绪理到这里,肖毅就想起同来的四个小伙伴,雅芯儿才来桑家就被直接带入了内庄里面。而初次见面她出手赠饼、后来又为了自己凄声哀求的场面也瞬间浮上心头,恍若昨rì。 “也不知道,这小妮子在内庄里面,是个什么样的际遇,过得好是不好呢……” 心里刚为雅芯儿担忧着,地窟外就传来厮徒们散了训练、一齐冲来的脚步声。 “大哥,吃饭了!” 是了,现在自己已以伤势痊愈的面目示人,就再没让兄弟们送饭喂饭的道理。肖毅咧嘴一笑,起身shè出了地窟。 到了饭棚,厮徒们七手八脚地把肖毅摁进了一个靠边的座位里,嘴上嚷着你大伤初愈切莫乱动,一切有我们料理,弄得肖毅也没法推辞,只能坐着等牛六黑云他们把饭舀好又端到面前。 力士们也纷纷走进饭棚,看见肖毅面上既有诧异,又有疑惑,但个个都shè来友善的目光。 他们是没想到这个羸弱的菜瓜,生命力竟也像他的脾xìng一样,如此坚毅和顽强,短短九天时间就把濒死的重伤给彻底痊愈了。 “嘿,肖毅!刚才就瞟见你在场边活蹦乱跳了呢,你小子真是命硬!”和肖毅打着招呼,中州力士谭猛一脸的宽慰。 “桑坦大师的手段实在令人佩服,你的顽强也令人欣赏!”斑豹人力士豹劲一脸的欣赏之sè,这个种族习惯了直来直去,将对人的爱憎挂在脸上。 “不过后来看犀力师傅没让你参加训练,你也别太伤心啊!就算你是菜瓜,今后大爷们都罩着你,没什么关系啊……”灰象人力士象聪却是出言安慰,这个种族喜欢与人为善。 “就是。其实你这小菜瓜,一点都不菜呢!居然还帮总执事大人铲除了内贼,现在我们都跟着沾你的光!”“现在天天有酒有肉,真带劲!”“小菜瓜,干得不错!”“……” 力士们也纷纷因肖毅的出现而兴奋地七嘴八舌。 “说得没错!肖毅,能起来就好,等下多吃点,把身体吃壮实点,像夏侯晨那样!”褐牛人悍将牛大力还特别走到肖毅的身边,大力地拍着他的肩膀,拍得肖毅一阵花枝乱颤,一脸惊惶。然后牛大力又转向了力士们,“等下都给肖毅多留点肉啊,没有他,我们现在也没有这么好的伙食呢,哈哈……” 牛大力的笑声,带起一片爽朗的笑声,就连黑熊人悍将熊蛮也跟着嘎嘎地笑。 虎彪也难得地微笑着打好饭走到自己的座位,刚一坐下,就冲着肖毅发出令人不可抗拒的邀请: “肖毅,过来坐!” 坐在虎彪对面的赤虎人小厮徒虎莽,赶紧喜滋滋地朝旁边挪了挪身子,为肖毅腾出座位。这可了不得,能坐到第一悍将的这张桌子里,是一种荣耀,是一种认可! 肖毅抿嘴微笑着站起,没有拒绝虎彪的邀请。 虽然自己差一点就死在熊蛮和虎彪的熊拳虎腿之下,但有后来桑坦的从中调停,双方早已冰释前嫌。 在虎彪和熊蛮结束三天“晒人干”后的第一时间,两名悍将就被桑坦像驱赶两只小鸡一样的,赶到肖毅的地窟里,态度诚恳地向他认了错。 虎彪xìng子孤傲,行事张狂,但和大多数南蛮半兽人低层平民一样,重信守诺。熊蛮同样也是如此。 菜鸟风波当夜,虎彪曾对着前来为肖毅施救的桑坦单膝跪地立誓,若他不死,今后甘愿受桑家和桑坦驱使。因为这个誓言,第一悍将亲自到地窟里给一个菜瓜小奴道歉,大家一点也不觉得丢面子,反而心生钦佩。 此时肖毅端着饭碗在虎彪对面坐下,心里却明白虎彪对自己的认可,固然有自己不怕死的因素在,但更多还是因为他对桑坦的尊重。 对虎彪而言,只有比他更强横的武力,才能赢得他真正的认可! 不过现在肖毅过来,可不是准备掀桌子踢板凳把饭碗扣在虎彪脸上的。这饭棚里的所有人,包括虎彪和熊蛮在内,谁又不是走投无路只能靠自己的身体和生命混口饭吃的可怜人?现在的肖毅,对他们一点都恨不起来。 第一悍将的桌子很大,现在也就坐了虎彪、熊蛮、虎莽、肖毅四人,待肖毅坐下后大家就开始埋头吃饭。 午餐留给大家的时间并不多,辅师用餐完毕返回后就要继续训练,一时之间桌子上也只有啃哧啃哧的扒饭声。 虎彪几把扒光了饭食,抬头盯了肖毅片刻,开口道:“小子,伤势好了,今后有什么打算?” 肖毅抬起头来一脸的轻松俏皮:“还能有什么打算?混吃等死呗……” 混吃等死? 在虎彪的心里,这可不是一句玩笑话。对于肖毅这样的菜瓜小奴来说,在这院子里等待他的正是这样的命运! 虎彪眉头不由得一暗,心里对肖毅的视死如归似乎真的心生钦佩,又生出了几分惋惜:“你小子,真的很有觉悟……我在这里保得了你一时,却保不了你一世。也许在不久的将来,我也将踏着你祭场的鲜血,走上我的不归之路……” 熊蛮也重重地放下了饭碗,脸sè暗淡:“唉,肖毅,你知道的,你这样的菜瓜小奴,最终都会被丢到角力大赛的开场礼上,作为各家敬献给赛事终极挑战魔兽的‘祭场童子’……所以,现在能吃,就多吃一点吧……”说着话,黑熊人还夹了一块大肥肉送到肖毅的碗里。 菜瓜小奴愁眉苦脸地挑起肥肉,“是啊,我就是个作祭场童子的命,今天有得吃,就赶紧吃吧,把自己喂肥了,将来好去喂魔兽……”又吧唧一下把肉丢进嘴里,大口地咀嚼,任由那油顺着嘴角流到了下巴上。 一双大大的眼睛里,也闪过一丝不以为然的光芒。 ―――――――――― (20万字下榜,控制下速度,今天一更。之前更得太快,真是悲催。本书最后一周新书榜了,大家能否火力支援点推荐票,争取上榜露露脸?) 第063章 小美女来找我? - 神窍 - 红烧老地瓜 新的一天。 当院子里的战奴晨练开始之时,肖毅在地窟里也早已开始了自己的修炼。 要想摆脱“祭场童子命”,并窥探被桑家视为镇族之宝的异种木元,他还真是一丁点儿时间都不敢浪费。 “喝——” 运起“基本诀”,又将吸入体内的浑沌气在经脉中运行了三个周天,小部推入五脏六腑,大部收回浑沌窍星宫中,肖毅长长地吐了一口气。一股无sè气练也从口中喷薄而出,气势又比昨夜增长了一分。 站起身来,全身骨骼噼噼啪啪一阵轻响,肖毅摸了摸自己的皮肤,也硬实了一些,这正是炼体境三重炼皮期的重要成长特征。全身攒力,力量也比昨天增加了一、二百劲左右,已是接近了炼体三重中期。 赤手空拳拉开架势,脚下动无常则,手中掌影四出,小小的地窟中,顿时塞满呼呼的风声和掌影带出的道道冰寒之气。一道身影也化为了林中灵猿飘来荡去,恍若无形的空气中当真生有巨木、藤蔓,令那灵猿有攀爬借力之处一般,看上去令人头晕目眩。 肖毅此时,正是将“缠木腿”和“裂冰掌”两套武技齐练,不断体会和感悟两者间的契合和相生! 一般来说,腿法是利用人体的双腿长于双臂的特xìng发起攻击,讲究的是一个尽量延长攻距。 而“缠木腿”十分怪异,偏偏反其道而行之。 它既是步法也是腿法,用作步法时灵动飘逸,如灵猿借木而荡,最擅从对手难以预料的方向和角度欺身而近,近身后又以两腿的膝盖、膝弯为主要攻击武器。膝盖撞击,膝弯缠击,令对手防不胜防。 特别是用膝弯缠击之时,大小腿将攻击目标夹在膝弯之中后,全身运力一扭,便如巨蟒缠小树,一用力,啪,小树便应声而断! “缠木腿”之名,也由此而来。 因此“缠木腿”放弃了攻距,靠诡异的身法近身对敌施展攻击手段,确实是一门以弱对强的强力武技。 而“裂冰掌”,讲求小快灵,出掌频率极快。 每一掌拍出看似力道不大,但在很短的时间内对一块巨冰拍出无数掌,掌风印满巨冰通体,集微成著,力道便从巨冰中心由内而外炸开,也使得巨冰的裂纹由内而外生出,最终裂开。 这套掌法,也特别适用于对敌近身缠斗时施展。 这两套武技从特质上来看,正是非常契合,也是肖毅从脑海中的几百种武技中反复比对,并最终将它们遴选而出的原因之一。 肖毅非常清楚,以自己目前炼体三重中期的武道实力,与虎彪那样的武者硬碰硬并不是最好的选择。而一旦进入桑家内庄,恐怕随便一名守卫内府的贴身侍卫,实力都将超过虎彪。而所有的小队长级别以上的内庄家卫,都是罡气境以上的实力,更是难以硬抗。 若想与他们周旋一番,只能避免以硬碰硬,靠灵巧、速度和防不胜防达成反制效果。 遴选这两门武技的另外一个重要原因是,“缠木腿”五行属木,“裂冰掌”五行属水,由于五行相生中“水生木”,两者配合使用,裂冰掌对缠木腿将提供极大的支撑力,提升两者并用的整体战力。 当然,肖毅体内已有普通木元力和一种异种水属冰元力,也是选择这两门武技的基本原因。 啪啪啪……一个时辰之后,肖毅已将两种武技结合起来演练了七、八次。 最后这一次,脚下踏着“缠木腿”步法从这边墙根腾空而起窜到那边墙根,中间已能糅合四次诡异的变线和起伏,并且身子荡在空中之时两手已能同时近身拍出四十八掌,“裂冰掌”掌印印满了身形轨迹所过处的四面八方,微寒之风也吹遍了整个地窟。 攻击杀招,应该是右腿大小腿将一根木桩夹于膝弯,整个人以木桩为中心飞速扭动发起“缠木之击”、同时双手迅疾拍出“巨冰内裂”十八掌,可惜地窟内没有木桩,肖毅也只是凭空作完了全套动作。看不到木桩的损毁情况,所以也无法评定两套武技到底练到了什么境界。 只凭自己的感觉,之前动作的生涩、滞拖感已彻底消去,两种武技结合起来的契合度也大大超过最开始起练的时候。同时施展速度和频率也大为提升,想来已达到了“熟练后期”,甚至进入了“jīng通期”也说不定。 武技演练完毕,肖毅又哗哗哗地抖了抖全身,感到体内大筋已彻底拉开,韧xìng和强度和之前当菜瓜时相比已是天壤之别。跨境修炼果然效率非凡,短短几天身体的柔韧xìng就达到了炼体境二重“炼筋”期巅峰的水平。 夏侯晨那小子,目前也就是炼筋期中期而已,正在外面吭哧吭哧地进行各种绷筋、压筋、扯筋训练,痛得呲牙咧嘴。要是被他晓得现在肖毅的状况,定会气得吐血。 将“基本诀”和武技各炼了一个时辰,肖毅身体已感觉非常疲惫。于是他到铺中盘腿坐下,又开始按照“水凝寒冰引”中所述的jīng神力、感知力修炼法门,闭目凝神默念口诀。恢复身体疲劳、提升玄术和圣疗境界,两不耽误。 闭目盘腿片刻,“嗡——”一阵蜂鸣之声突然自耳中响起,脑海中风波涌动,全身微微一颤! 肖毅陡然睁开眼来,目中shè出两道睿智之光,哈哈!境界突破! “这么快,就三级玄士和三级圣疗学士的境界了?” 肖毅喜不自禁,没想到玄术和圣疗的境界突破来得如此之快。 情绪稍有稳定,他便恍然大悟。昨rì为桑坦施术开窍,不仅给了桑坦福报,也给自己带来了大福报。 由于昨rì施刀全程一心几用、jīng神高度集中、高频率释放玄术和圣疗术,jīng神力和体内浑沌气虽被消耗一空,却也是最难得的修炼实践。一个开窍手术作下来,本就已到了玄术和圣疗境界突破的临界。今天轻轻一脚,境界之门便应声而开。 境界提升的最大收获之一,就是元素感知力范围与之前相比,扩大了一倍都不止。这也意味着,可以吸引和cāo控翻倍的元素量,令本已掌握的三阶术法效果更佳。 肖毅刚一激发元素感知,旁边茅厕里的水元素便清晰可辨,骇得他赶紧收回感知触角。 第二个收获就是jīng神力又有明显提升,可供自己在玄术和圣疗世界里晃荡更长的时间、释放更大效果或更多个的术法。 啪啪啪—— 心念一动,窍随念生,术随窍放,眨眼之间,整个地窟内悬空开满了亮晶晶的蓝sè冰晶花,一齐旋动,瞧得肖毅心花怒放。 上次全力施展,不过是十六朵。这次一看,不下四十朵,翻了一倍都不止。这是由于感知力范围已超出了地窟范围,能cāo控的元素量也剧增,特别是旁边还有一个……茅厕。 还好,冰晶花仍是由纯洁的水元素凝结而成,没有臭气。 喜上眉梢之sè尚未彻底消退,啪!肖毅又赶紧一齐收了所有的花朵。 因为,他听见院子门口传来一名少女清脆的声音: “我奉家主之命,前来传肖毅觐见!” 浑沌眼一扫,“雅芯儿?!” 昨天还在为这小伙伴担忧,没想到今天她就楚楚动人、面带喜sè地出现!看上去,她显然在内庄际遇不算太差,肖毅心中的一块石头,瞬间落地。 “她来找我?奉家主之命?为什么?”这块石头是放下了,另一块石头又压了下来。 而院门口的家卫一看雅芯儿的穿着服饰,立即躬身放行。 内外有别,即使只是内庄家主内府中的一名南蛮侍女,但作为主母的贴身之人,来到这外庄里也相当于半个主人的身份,外庄家卫哪敢怠慢。 而当雅芯儿轻快地走进囚院里时,传来一片男人们倒抽凉气之声:我的天,哪儿来的如此美貌灵动的少女? 囚院里的力士和厮徒们,哪一个又不是长期连母猪都没瞧过一眼,更别说是家主内府来的绝sè侍女、一名南蛮褐牛族的族花了。一阵眼晕,口水滴答。 “收好你们的狗眼!主母身边之人,岂是你们这些卑贱的牲口该瞧的?转过头去,给老子继续训练!” 桑谷手中的皮鞭临空一舞,重重地抽在地上,这才骇得力士们收回神魂,继续心不在焉地开始挥舞起手中的剑盾。 桑谷又转身面带微笑:“雅芯儿,希望这帮子贱奴没吓着你……” 看来桑谷作为桑家旁系子侄rì处囚院、夜居内庄,显然已对这位主母新收的贴身侍女颇为熟悉。 雅芯儿也对着桑谷微微颔首,似乎也早已习惯了这样的场面和众目睽睽的目光,笑颜若花:“桑谷大人客气了,雅芯儿奉家主之命前来,希望没有打扰您的施教……” 然后这朵娇艳抚媚的花儿,一把将提于右手的一个jīng致黒木食盒放在地上,双手提起裙裾一角就朝厮徒这边跑来。褐sè的眼瞳里悲喜之泪光闪耀,一头褐sè的长发迎风飘起,更是看得所有的厮徒们都呆了。 力士们有表里如一、手段强横的桑谷约束,厮徒这边可就不一样了。 头一次看见内府侍女的犀力本身就有点蒙,厮徒们平rì里尊重他、内心可也不怕他,一见雅芯儿迎面跑来,牛六楞了一息,嗖的一声就从场地里shè了出去。 然后那道娇小的身影直接就奔入了牛六宽阔的怀抱,被牛六紧紧搂在怀中,又在空中打着旋。如隔三秋的重逢令那画面瞧上去既令人心动,又难免有几分感伤。 “六哥!你还好麽?呜呜……” “哞哞……好妹子!我好!好得很!你别哭……”口头叫着自己的妹子别哭,两行热泪却也瞬间从牛六的牛眼睛里涌出。 两兄妹相拥而泣,却挡不住一众难得见着美女的厮徒们蜂拥而上,将两人团团围住。 夏侯晨更是满脸的喜sè,一马当先冲在前面:“雅芯儿!看见你,我实在是太高兴了!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雅芯儿这才挣开牛六的怀抱,不好意思地抹着眼角,含泪带笑道:“我在里面天天为你们担心,晨哥,看见你和六哥都好,雅芯儿才更是开心。我来是找毅哥的,家主要亲自见他呢,他也好麽?” 夏侯晨咧嘴一笑:“你那菜瓜哥也一样的好!走,咱这就带你去见他!” 在地窟里的肖毅看见、听见这一切,一边窃喜,一边眉头却也是一拧。 自己当下确实是非常想混进桑家内庄、接近桑家话事人以求探查机密。可这么快桑伦就以家主之尊,点名要见一个卑贱的小奴,到底,想干啥? —————————— (同样的原因,今天还是一更。望书友们继续鼎力支持!) 第064章 文火小烤 - 神窍 - 红烧老地瓜 (感谢“漫天枫霜的路途”的打赏,“侯老刀”的打赏和评价票!) 牛六、夏侯晨拥着雅芯儿进到地窟,一见肖毅,雅芯儿就娇声尖叫着扑向肖毅抓住他的手臂,一脸的惊喜: “毅哥!原来你真的没事?我在里面听琨督傅和桑谷大人喝茶聊天,说你们三个一来就被力士们痛揍了一顿,特别是你差点被踢死了,我吓得哭了好几夜呢……” “呵呵,现在你看不是没事麽……” 大家纷纷出言安慰着雅芯儿,四名小伙伴又手扶手拥在一起,体会着彼此牵挂又久别重逢的喜悦。 稍后又全都坐进肖毅的铺中,唧唧咨咨声不已,述说彼此近况。 原来雅芯儿被桑伦带入内府,直接就交给了夫人梁舒倩。 雅芯儿这褐牛族小妮子虽是南蛮人,比不得中州女仆通晓中州主家风俗、习惯、懂茶知酒会花红,但胜在乖巧伶俐又别有风情,什么东西瞧上几眼就能学个七七八八,嘴巴又甜,加之家主夫人梁舒倩生xìng对家中下人宽宏慈悲,竟是没两天就非常喜欢这名新来的女仆,真心当成了贴身使唤之人。 “看,这是主母听说了我们几个的遭遇,也觉心疼,特意嘱咐内府小厨准备的点心,又叫我顺便带出来给你们几个吃的……” 说着话儿,雅芯儿拿过那jīng致的黒木食盒打开来,瞬时一阵糕点香气扑鼻,引得三个小子惊呼着把里面的漂亮点心一抢而空。 夏侯晨口包点心,吐词不清:“呃……那你说奉家主之命来传肖毅觐见……嗝……干啥去啊?” 雅芯儿却是小脸一红:“几rì来主母安排我照料茶室,我没想到你们中州喝个茶还这么多的讲究啊,瓶瓶罐罐锅碗瓢盆的一大堆,竟是当着家主的面碎了好几件物事了。家主想起我们才来那天我对他讲过的话,昨晚他又听说毅哥的伤势彻底好了,这才吩咐毅哥进去煮茶侍茶呢……” “什么,煮茶?!” “你说让肖毅这山野小子进去为家主作这等高级的仆役活路?” 夏侯晨的眼珠子,顿时就掉在铺上。 大贵族家中茶室里那一摊子活路,是多么的复杂、多么的讲究,夏侯晨这来路不明的小乞丐自己没做过,却是看得多也喝得多了,心里那是门清儿。一名茶童在茶室里最少要当上一年以上的学徒,接受过复杂而系统的训练后才能dú lì动手为主人煮茶侍茶,肖毅这从小在山里长大的土农民,能干得来这事? 原本以为叫肖毅这菜瓜进内庄是大好事,比如作个某位主子、少爷的书童之类的,可现在一听是干这事儿,夏侯晨顿时就头大如斗。肖毅这一进去后现出原型,惹得家主一个不高兴,反手一茶壶给拍死了怎么办? “我……那天咱们才来,我听那外庄执事桑海大人提议要将毅哥卖到‘炼人坊’去,一时情急之下可不是只能胡言乱语麽,谁曾想到家主字字句句都记在了心里……” 雅芯儿顿时颔首露出了一副惹人怜爱的羞愧摸样,又眼巴巴地盯着肖毅:“再说毅哥无所不知,说不定真是个中高手呢……” “他这菜瓜在山里捕鸟拿兔子在行,山泉水也定然灌得不少,可说他会煮茶侍茶,打死我夏侯晨也不信!”自认为最了解肖毅的夏侯晨,把自己的胸脯拍得震天价响,糕点渣子带着口水喷了肖毅一脸。 肖毅被雅芯儿那双水汪汪的褐sè大眼睛盯得内心一阵抽抽,只得一手捂住夏侯晨的嘴,一边对雅芯儿露出一个好看的微笑:“呵呵,去试试呗……” 听肖毅没有拒绝也没有胆怯,雅芯儿这才莞尔一笑:“嘻嘻,晨哥就知道小瞧人!我却知道毅哥一定行!毅哥,你也别怕,其实几位主子对喝茶也不怎么讲究的,否则你看我这之前从来没干过的小女仆,这些天不也对付过来了麽,而且主子一句斥责也没有……而且,也并不是专程叫你进去考校煮茶功夫的,只是顺带而已。按家主的吩咐,等一下,我还要去叫桑坦少爷进去呢,这才是主要任务……” “哦?” 肖毅眉头一皱,随即舒展开来。原来如此…… 定是昨夜辅师桑谷将自己和夏侯晨迅速痊愈的消息带进了内庄,又被桑伦获悉,这才引起了桑伦对桑坦这个外庄赤脚医生的关注。 自己不过是个可有可无的附带品而已,考校桑坦才是真! 无论如何,这正是自己当下最需要的接近桑家话事人的大好机会,又怎能放过? “雅芯儿,既然是出来传人,让内府等久了也不太好吧?走!我带你去传桑坦少爷!” 凭雅芯儿现在内府侍女的身份,主母又心慈,今后不时出来探兄也是常理,因此牛六和夏侯晨笑着送别了雅芯儿,再没上演苦兮兮的离别戏。 随即肖毅便带着雅芯儿,轻车熟路地找上桑坦宅门。 正在木楼内俯身埋头刻苦研读的桑坦一听此事,立即换上一身桑海才差人送来的上好衣饰,jīng心梳洗一番,一个英俊挺拔、风度翩翩的桑家少爷,就出现在一个侍女和一个小奴的面前。 三人一路边走边谈,很快桑坦就明白了雅芯儿的来历,自是对义弟的这名患难小伙伴也顿生关爱之心。 一进入内庄,一切就与外庄迥然不同。 这内庄面积很大,建筑jīng美、雕梁画栋,处处绿树成荫、青草成坪,园林、凉亭、小湖镶嵌在一片碧绿之中,所见一切无不彰显出一个大贵族家庭该有的内庄摸样。 这还是已落魄了的桑家在乡下的祖屋,可想八年之前,他们在陵南郡城之中的桑府,该是多么的富贵奢华。 三人途径之路的前方,一座有楼有阁有场坪的中型建筑群,眺目远望,主阁高悬匾额上“修武馆”三字清晰可见。场坪内又有几十名少爷小姐打扮的青少年正在武师的指导下呼呼喝喝地修武。 “乖乖,坦哥儿,你们桑家竟有这么多的少爷和小姐?” 桑坦微微一笑:“其实核心的直系旁系子弟也并不多,也就十来个。其余都是我大伯收的义子义女,也是烈士遗孤……” 原来桑伦“素有仁义之名”,还真不是他自己吹出来的。之前跟随他征战多年的部从爱将,一旦牺牲,家中若只剩下孤儿寡母,他就会接回桑家亲自关照。特别是八年前陵南大战结束之后,义子义女一下子就多了二十来个。 临近修武馆,又看见一名内府管事正贴耳与武师说着什么,稍后四名或高或矮或大或小的少爷就被叫了出来,并鱼贯向院外走来。 桑坦一看,眉头一皱。 这四个,全都是桑家最“讨人嫌”的核心直系旁系子弟,和自己一样,之前被家族列为“不上进”的货sè。 去往内府,正与那四人同一条道路,桑坦立即放慢脚步,显然是想避免与四人撞车,并低声向义弟肖毅介绍情况。 在桑坦的介绍下,肖毅很快也就将桑家目前的家族核心成员情况摸了个七七八八,并对那四名少爷有了初步了解。 桑伦的爷爷桑啸林,是百年前桑家“小青龙”桑镇南的正统血脉,他这一脉也就成了当下桑家的主脉。 桑啸林嫡出有四子两女,这四子名为“伦理纲常”,老大桑伦也就是目前桑家的家主。而桑坦已牺牲的父亲桑理正是家主桑伦的亲二弟,所以桑坦是目前桑家的正宗直系子弟。若不是他父母早亡自己慧窍又迟迟不开,家里也绝不会允许他自己跑到外庄去作个低贱的赤脚医生。 而尽管桑家几百年来家规严厉、对子弟管教也从不放松,但也不能避免受祖宗荫庇中的众多子弟中,不断生出纨绔、米虫、败家玩意儿。那四名少爷,就全都是其中的佼佼者。 他们仗着自己是家族核心子弟,肆意挥霍着父母长辈的溺爱宠护,臭味相投、抱作一团,在庄内欺男霸女、为所yù为,连桑伦的义子们都时常被他们欺负得敢怒不敢言。甚至是漂亮一些的义女,也时不时被调戏得抱头痛哭。 而其中领头的一个,是被称为“摧花少爷”的桑浪。这名少爷是四老爷桑常的嫡长子,二十一岁,至今已不知祸害了庄里的多少小女奴。甚至内府的侍女,只要被他瞧上,也难以幸免。 虽然都被家族贴上了“不上进”的标签,但桑坦显然与他们不是一路货sè,之前也正是为避开包括这几位在内的白眼、挖苦,桑坦才毅然决然地搬出了内庄。 眼见“摧花少爷”桑浪带着三个兄弟少爷走在前面,桑坦担心雅芯儿的安危,自然不由自主拖慢了脚步。同时心头一思量,就明白了家主此番招自己入内府的目的。 “毅弟,家主此番招我入府,多半是和前面四个一起‘文火小烤’……” “啥小考?”肖毅有点摸不着头脑。 “除开一年一度的家族子弟文武大考,家主和几位家族话事人平rì里事务繁忙,又要忙着练功,只能隔一段时间进行小范围的考校。小范围考校的对象主要是家族最核心的直系旁系子弟,重中之重又是我们这五个不上进的家伙。考校的方式多为文试,文德修为是否有进步是关键,这也就是‘文火小烤’。定是我大伯昨夜知晓了你和夏侯晨重伤迅速痊愈,对我生了关注之心,又因他事务繁忙,便临时动议搞这‘文火小烤’,顺带着也召了前面四个家伙进去,瞅瞅有没有什么长进……” “哦,这样啊……叫你们进去用文火烤烤,也顺便烤烤我这小奴是否有作茶童的潜力。烧上一簇小火,同时烤一堆啊,家主真是心思缜密!呵呵……” 正言语间,前面四个其中一个不正经走路扭来晃去的家伙,扭头回身发现了三人,顿时停下脚步,一幅惊喜不已的摸样,夸张地桀桀笑道: “哟,这不是桑坦大哥麽?啧啧,旁边竟还跟了一名如此俊俏的小牛妞?” 第065章 疯魔四狼 - 神窍 - 红烧老地瓜 走在前头这四个衣饰华贵、吊尔郎当的公子哥儿,都颇有背景,在桑家小辈里那是绝对无人敢招惹的主。 年龄小一些的两个,十八岁的桑翔和十六岁的桑凉,是两兄弟。其父桑定门是家主的堂弟,也是目前桑家内庄的总执事大人。哥哥桑翔白白胖胖,yīn险狡诈,一肚子的坏水;弟弟桑凉消瘦jīng干,嚣张跋扈,最好斗勇逞强。仗着自己的爹掌管着内庄大小rì常事务,父母又宠溺无度,两兄弟恨不得在内庄里天天横着走路。 十九岁的桑诚,其父桑世广是家主的另一名堂弟。因父亲长期在军中协助南蛮人统领中州叛将降军,便无人可约束,又最是擅长背地作恶、当面撒谎,当真白瞎了他爹为他取的大好名字。这桑诚一旦闯祸,便跑到他娘跟前恶人先告状,经常痛哭流涕的把他娘哄得一愣一愣地只知为他瞎出头,几次把家主都搞得头大如斗。 最惹不起的,便是年龄最大、二十一岁、被下人们私下里称作“催花少爷”的桑浪!其父桑常,正是“伦理纲常”中的老四、家主的亲兄弟,当下供职于陵南郡城都督府、是桑家与南蛮当权者间重要的沟通桥梁,在家里地位非常高。 于是桑浪这个直系子弟,携裹着桑诚、桑翔、桑凉三个,在桑家欺上压下、横行霸道、无恶不作。四人偏偏还给这小团伙取了个雅号,叫什么“风雅四郎”,自鸣得意。 而桑家的义子义女和家卫、下人们,在私下,都唤他们作“疯魔四狼”――像疯子一样无所顾忌、像魔鬼一样凶神恶煞。在这内庄里,就没有他们不敢作的恶事,没有他们不敢欺负的人。 一旦遇见这哥儿几个,内庄的人们不是直皱眉头就是吓得抖抖索索。稍有姿sè的侍女,远远闻见几人身上的浪荡之气更是会赶紧避开,连面都不敢露。 本来“四狼”论身份地位和被家族的重视程度,根本不能和桑坦相比。毕竟桑坦是二爷桑理的独嫡子。 在父母双亲健在、自身又被发现生有宝窍之时,桑坦一直是整个家族的掌心明珠,受重视程度甚至一度超过了家主桑伦的三个嫡子嫡女。但也正是因为如此,十六岁以前的桑坦,也成了所有桑家直系旁系子弟或羡或妒的对象。 而“四狼”,显然是嫉妒者当中,最眼红、恨得最牙痒痒的几个。 于是十六岁后的桑坦,因父母双亡、宝窍又迟迟未开,家主和主母因诸事繁杂对他的关照之心也rì益淡漠,就成了“四狼”最喜欢蹂躏和糟蹋的对象…… “哟,这不是桑坦大哥麽?啧啧,旁边竟还跟了一名如此俊俏的小牛妞?” 发话之人,正是“催花少爷”桑浪! 另外三狼一听这话,全都转过了身来。 “呵!还真是桑坦少爷?!多rì未见,我们可是想你得紧呐!” 转过身来的桑诚,一脸的惊喜,像发现了宝。 踩人,当然要踩落魄的直系子弟才有最大的乐趣。成天踩外姓弟妹仆役下人家卫,实在腻味得紧。 自桑坦搬到了外庄,四人便少了很多乐子。因此此时全都面露坏笑,眼睛放光,再也不肯放过这送上门来的落魄少爷。 此处离内府还有不短的距离。之前桑坦一发现这四名恶少在前面且与自己同道,就有意拖慢脚步,正是想在进入内府之前避免与四人正面相遇、节外生枝。一旦进入内府,这四人也不敢嚣张。没想到,此时竟是避无可避。 有心避让,绝不是因为胆怯,而是懒得纠缠。 可你不想惹人,人偏来惹你!桑坦心里一凛,面sè就沉了下来。 此时的桑坦少爷,还是昨rì里那人见可欺的废材麽?也决然没有扭头回走的道理! 于是风度翩翩、自信满盈的桑坦,没了往rì里遇见“四狼”便赶紧猫身绕道的慌张,而是气定神闲的负手站定,身边又跟着一个外庄战奴、一名绝sè侍女,家族核心子弟、大少爷派头十足,清冷的双眼直视十步之外的对方四人,根本不避锋芒,脸sè淡漠地道: “桑坦区区一个外庄赤脚医生,却当不得几位兄弟的惦念……” 那口气里的淡淡轻蔑,却将“有你们这几个败类作兄弟,真是我桑坦的最大耻辱”表达得淋漓尽致。 “当得,当得,你当然当得!你不知道,你不在内庄的这些rì子里,我们‘风雅四郎’少了可以一起‘吟诗作画’的好兄弟,rì子是过得多么的了无生趣……” 最是yīn险狡诈、白白胖胖的桑翔踏前一步,对着桑坦yīnyīn的笑道。 桑诚也踏前一步,对着桑坦续道:“这到外庄跟猪马牛羊在一起住了这么久,你‘吟诗作画’的功力应该大涨了吧,啊?哈哈――” 桑诚放浪形骸地大笑,引得除桑浪之外的两狼都哈哈大笑起来。 所谓“吟诗”,就是之前逼着桑坦一次次的趴在地上,学狗叫猫叫蛤蟆叫…… 所谓“作画”,就是一旦嫌桑坦学得不像,就逼着他自己在脸上身上用黑炭乱涂一气。 一旦桑坦敢向家中长辈告状,之后定然躲不掉一顿在无人角落里的围攻痛揍。 这,就是“风雅四郎”自认为的“雅”。 也是桑坦心中对“疯魔四狼”深埋的恨。 桑翔、桑凉、桑诚,三狼一起爆发出来的浪笑声,顿时就惊动了修武馆中的所有人。 “快来看,‘疯魔四狼’又在欺负人了!” “坏了,欺负的还是最善良又最好欺负的桑坦大哥!” 趁着武师邀请内府管事进入馆内饮茶小憩、暂停了武训,修武馆内的少男少女们,听到动静登时蜂拥至场坪边,手扶篱笆墙,探出几十颗脑袋神sè紧张地盯着场坪外的两拨人。 “探玉,怎么办?咱帮是不帮?桑坦大哥往rì里可没少为咱瞧伤治病,他又根本没有修过武,定然躲不掉那四个坏蛋的欺负!”外姓少爷汪鸣眉头紧蹙,低声问着旁边的外姓姑娘霍探玉。 “上次我的手臂骨折,就是桑坦大哥给瞧好的!谁不想帮?可你也知道很难……‘四狼’在这桑家有家族庇护、无法无天,武道修为又都高过我们。咱还是先等等,静观事态发展,也看看桑家的子弟怎么作。只要他们上,咱就上!”霍探玉说完银牙紧咬,显出内心既为桑坦担心,又对四狼恨之入骨。 十八岁的汪鸣和十七岁的霍探玉,父亲生前都是桑伦身边最为倚重的心腹大将,自身又品xìng端正、嫉恶如仇,来到这桑家,渐渐就成为了桑伦三十几名义子义女中的领头之人。 此时三十几名外姓少爷姑娘,也全都与汪鸣和霍探玉两人心同此想。他们平rì里早被“疯魔四狼”欺负、调戏得难以忍受,碍于寄人篱下又不得不咬牙隐忍,心中埋下了说不出的苦和恨。此时一看四狼竟然敢当众欺负桑坦这大好人,就有些按捺不住。 而另外近十名桑家旁系子弟,情况也和他们差不多。此时他们看看外面对立的两拨人、又瞧瞧梁腾保――他们的首脑,目光纷纷探询:“保哥?咱帮是不帮?” 二十二岁的梁腾保,是主母梁舒倩的亲侄儿、父亲八年前战死于南泽关前。人长得高大魁梧,xìng子火爆刚勇,连四狼也不敢轻易招惹。此时他却剑眉一拧,手在虚空中缓缓按下,示意大家稍安勿躁、静观其变。桑腾保刚勇是刚勇,但不是一个喜欢蛮干的人。看他的样子,似乎想让四狼先把“违反家规”的罪名坐实,兄弟们再出面相助就占了先理。 毕竟真要和“疯魔四狼”斗,不是光靠人多心齐就可以的。 还需要极大的决心、勇气,和敢于面对家族某些长辈不问青红皂白就示下的“家规责罚”。 “那褐牛族小侍女,确实很美。美得过火了,就引火烧身,还连带着把桑坦大哥也一起给烧了……”一名旁系子弟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雅芯儿,又担忧不已的道。 雅芯儿这小妮子呢,此时惊觉四狼来者不善,特别是其中那一脸yín笑的桑浪的目光仿佛能剥掉自己的衣裳,便骇得小半边身子不由自主躲进桑坦的身后,手扯他的衣袖,面露更惹人怜爱的胆怯。 “桑坦大哥好歹是桑二爷家留下的独苗公子,为啥不找两个强力的贴身保镖?现在他身边倒是跟着一名外庄战奴,可为啥又是个小菜瓜?!” 待看清肖毅的身材面貌,场坪里的少爷和姑娘们,也完全不认为他有任何保护桑坦的能力。 看样子,这一主二仆都手无缚鸡之力,也定然逃不开“疯魔四狼”的纠缠和欺负了! 场坪边半人高的篱笆墙,爬满了绿油油的藤蔓。在这道绿sè栅栏之上,几十道焦虑、担忧的目光,shè向了二十几步之外白玉石条道上正僵持着的双方。当四狼中的三狼哈哈笑声停时,除了姑娘们心脏怦怦跳动的声音,出现了片刻令人窒息的安静。 让大家感到奇怪的是,桑坦完全不像之前遇见四狼时那般惊惶失措。 气定神闲,毫不慌乱。 更让人奇怪的是,桑坦身旁那菜瓜小奴,更是像吃了熊心豹子胆一般,镇定自若地站在那里。 还以两道不以为意的目光盯着四狼,像盯着四个耍低劣把戏的小丑。 我的天,你这不是找死麽? ―――――――――― (应该是还有两天新书期就结束下榜了,请伟大的书友们别因这几天每天只有一更而放弃老瓜啊。有任何不爽也欢迎到书评区吐槽,老瓜努力改进,作揖!) 第066章 诡异的摔跤 - 神窍 - 红烧老地瓜 一看肖毅以最卑贱的下人身份,面对内庄最擅爆锤下人的“四狼”,却没一副下人遇见主子时该有的摸样,修武馆场坪里的少爷姑娘们就很有些为他担忧。 别说你这最低贱的外庄小奴,即使是内庄的家卫小队长们,哪个遇见四狼不是低头躬身满脸讨好的笑容?更别说下人、仆役,遇见四狼谁不是骇得浑身乱抖忙不迭地跪下,生怕一不小心就招来一顿毫无来由的胖揍,不是断手断脚就是吐血不止。 现在这菜瓜小奴呢? 双手抱在胸前,嘴角微微翘起,一幅无所谓的摸样,看起来比没个正形的“四狼”,还要吊尔郎当…… “唉!这小奴,多半是是才被买回的山野粗民,不懂这大户人家的规矩。也没来过这内庄,不晓得这“四狼”的厉害!算了,反正都是个菜瓜,忽略掉他就行,且关注桑坦少爷如何应对。” 于是旁观的少爷姑娘们,对菜瓜小奴直接无视。就连那“四狼”,也根本不关注这看起来羸弱不堪的菜瓜小奴,把他彻底当成了空气。 四狼之中,当桑翔、桑凉、桑诚三人哈哈大笑之时,唯有桑浪没笑。 在这位大名鼎鼎的“摧花少爷”此时的眼中,没有桑坦,没有肖毅,只有那娇嫩而傲娇的南蛮小侍女雅芯儿,火辣辣的目光恨不得把她生吞活剥!当笑声停时,桑浪两手拨开身边两人佝偻着身子晃了出来,声音古怪得像一只发情的公猫: “不――不――不――,我们今天不玩‘吟诗作画’……现在,我只想和这小牛妞找个无人打扰的清净所在,两个人玩玩‘两情相悦’……” 虽从未见过桑浪,但雅芯儿作为新来的侍女,早已被内府其他侍女告诫过要提防“催花少爷”及“疯魔四狼”,也听说过他们的累累恶行。 就在两个月前,内府里曾有一名新买来不久、漂亮狐媚的白狐族小侍女,偶然间被桑浪盯上,便被“四狼”趁其落单之时直接掳走!后来被人在一片偏僻的林子里发现时,已浑身伤痕累累、惨遭蹂躏致死。 事发后,“四狼”虽跪在中堂被家族话事人痛斥了一顿,并责令其白rì里禁足于修武馆、晚上交由其本家长辈严加看管,但由此也可看出,主子弄死个把仆人,在这世道根本不算捅破天的大事! 而被禁足的这两个月,未让桑浪有丝毫悔改之意不说,反而让他更加疯魔,变本加厉地对桑伦的义女们行动手动脚、出言调戏之能事。也让这头憋了太久的sè狼,一见雅芯儿这样的小美人儿,立即就丢了魂…… 看见桑浪那双yù火涌动的双眼,自始至终直勾勾地钉在自己身上,此时又从三人身后摇了出来,雅芯儿吓得浑身一颤、几乎快哭出声来。 “雅芯儿,别怕!有我在!” 桑坦扭头沉声安慰,又用右手作势将柔弱的雅芯儿护在身后,随即又挺直了腰板,对着桑浪厉声道:“桑浪,你的胆子,未免也太大了些!这可是主母身边的贴身侍女!难道你就不怕我禀明主母,将你按家规家法严加处置?!” “咦?” 穿着一身大黄sè锦缎修武装,明明身材匀称、样貌也不算丑陋的桑浪,整个人看上去却说不出的猥琐,闻言随着那直勾勾的眼神缓缓从雅芯儿身上抽离、又移动到桑坦的脸上,之前佝偻的身子也慢慢直起、歪着的头颅渐渐摆正,露出了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 “哟呵……这还是我之前认识的那个超级天才麽?看来几个月不见,你和外庄的那些贱货和牲口整rì里厮混在一起,也贱得忘记了遇见我们‘风雅四郎’时,该有的礼貌……”声音,也说不出的yīn阳怪气,令人恶心。 修武馆场坪里的几十名少男少女,头一次看见桑坦面对“疯魔四狼”特别是桑浪时如此强硬,没有感到丝毫的快意,只有无尽的担忧。一双双手不由自主握成拳头,紧张得全身皮肤都已绷紧。 所有的旁观者里,似乎只有那菜瓜小奴对桑坦的异常举动毫不觉异。咧嘴一笑,一幅看马戏还没看够的开心摸样…… 最是嚣张跋扈的桑凉又踏前一步与桑浪并肩,像一只面对绵羊的老虎,恶狠狠地恐吓道:“浪哥已经发话了,今天不和你玩‘吟诗作画’,只和这小牛妞玩‘两情相悦’,你是聋了还是傻了?还不谢过浪哥的恩典,再赶紧滚到一边去?” 四狼中胆子算是最小的桑诚也踏前一步:“管她是谁的侍女,能被府中少爷看上,也是她天大的福分!别他娘不识抬举……” yīn险狡诈的桑翔也踏前一步,yīnyīn笑着:“老吃强扭的瓜,也容易吃坏肚子不是?我们‘风雅四郎’最是雅致,浪哥也说了今天玩的是‘两情相悦’,就绝不会用强。所以桑坦大哥,你又何必非要挡在人家两人之间,妨碍人家寻个幽静之所慢慢的培养培养感情呢?” 桑翔说完,并肩站定的四狼一齐嘿嘿坏笑。 “笑够了麽?”桑坦愤然怒喝。 “如果我桑坦,偏不让开呢?” 昔rì的废材少爷不惊不惧,一脸的肃气。 “几月不见,这桑坦大哥竟然变得如此硬气了?他到底有什么仰仗?”场坪里的少爷姑娘们,大觉惊异。 四狼中年龄最小、个子最矮、脾气却是最大的桑凉,闻言面sè一冷:“桑坦,看来你今天真是脑子坏掉了,过去我们给你上的课你也忘得干干净净!现在竟敢为一个卑贱的侍女强出头,和我们‘风雅四郎’作对?既然这样,那就别怪小爷我丢掉斯文、撇开雅致,无奈用强!” 边说,桑凉就边迈动脚步向桑坦和雅芯儿走来。 “糟了!那桑翔嘴上说着不会用强,却挡不住、也不会挡他那惹不得的弟弟要动粗了!” 围观的少爷姑娘们心头陡然一紧。 这桑凉在四狼中虽然年龄最小,却最好斗勇逞强,动起手来也最是亡命。四狼中也属他练功最是刻苦,加之他爹是总管内庄大小事务的总执事,克扣了大把家族下发给修武馆的“淬体丹”给他当冰糖嗑,令他刚过十六岁就踏入了炼体四重。 很多年龄比他还大、却曾被他打得屁滚尿流的义子少爷,见桑凉一如往常的率先冲出来打了头炮,一颗心瞬间都为那一主二仆提到了嗓子眼里。 如果桑凉要强抢那美侍女,心善体弱又未修过武的桑坦,根本没法阻止不说,自己也要吃大亏! 然而桑坦却仍不慌乱,左脚踏前一步,同时左手成掌伸向桑凉摆出阻止之势,大声吼道: “桑凉!你要想清楚这样做的后果!” 桑凉沉肩握拳,根本不停,大踏步向桑坦而来。狰狞的脸上薄薄的嘴唇咧开,冷笑起来: “嘿嘿,后果……从你这废材手里拿人还需要考虑什么后果?现在反倒是你,该考虑一下惹火了小爷我的后果……呃!” 伴随着桑凉嘴里最后那一声不能自控的“呃”――噗通! 奇怪的事情,毫无征兆地发生! 正恶狠狠大踏步走向桑坦的凉少,突然两脚像同时踩在了西瓜皮上,又像桑坦对他伸出的那左手掌里吹出了一股飓风,令嚣张的凉少两只脚掌难以抓地着力、交替蹬滑几次,两手在空中胡乱抓拿几把,整个人一个踉跄,仰面腾空向后而倒! “唉哟――” 毫无防备之下,桑凉发出一声尖叫。两手还来不及后撑,屁股和后脑勺就已同时重重着地。 噗通,着地时,那脑袋瓜和坚硬的白玉石条地面撞击的声音,震得所有的旁观者都禁不住在心里跟着他“唉哟”一声。 全场无声地沉寂了三息,桑凉才躺在地上扭来扭去,一手摸头一手摸着屁股,发出了一连串唉哟唉哟的哀嚎…… 这一跤,摔得实在诡异! 桑浪等人望着地上的他,绿眉红眼,回不过神来。 走得好好的,地面上也啥都没有,这摔的哪门子跤? 到底发生了什么? 难道是几个月不见,桑坦练成了绝世神功?左手成掌在虚空中一推,就把他给推倒了? “摔得好!” 管他怎么摔的,反应过来的其他旁观少爷们无不在心头暗自叫好。姑娘们则捂着嘴巴,生怕憋在嗓子眼里的笑声被“四狼”听到。 “老二,你怎么了?!” 桑翔一个箭步冲向桑凉,一脸的吃惊。 “唉哟……唉哟……我不知道啊,突然就感觉像踩在了冰面上一样……” “冰面?你看看这头上的大太阳,再看看周围的大红花,chūn天早来了啊老二,这尼玛地上哪儿有冰啊??叫你走路别尼玛两腿叉得这么开横着走,这下人丢大了不是?我草……” “哥啊,我说的都是真的啊,真是冤枉死我了啊……唉哟哇……” 听见这一对活宝亲兄弟的对话,篱笆墙里围观的女孩子们即使捂着嘴,也挡不住低低的笑声从手指缝隙里飘了出来。 “难道,桑坦大哥体内慧窍已开?” “不对啊,他体内只有木系慧窍,就算开了也没可能有这样的手段啊……” 围观的少爷们一脸笑意、目光却紧盯着桑坦,在他全身上下瞟来扫去。看了半天也看不出这之前在内庄里人人可欺的弱少爷,有了什么重大的改变。 桑坦,微微扭头瞟向了肖毅,正好肖毅也瞟向了他。 只一个眼神,发生了什么,桑坦就心知肚明。在为自己治疗时这名义弟就施展过令人匪夷所思的玄术手段,桑坦只是惊异于现在他到底用的什么法子,竟能瞬发瞬收,令旁人完全看不出端倪。 接下来该怎么做,桑坦也了然于胸:当然该配合着肖毅,把戏演下去啊。 “呵呵,看来这一阶的‘冰霜镜面’,在地面凝水成光滑如镜的冰面,看好时机瞬发瞬收,倒算是yīn人的好手段……”肖毅收回瞟向桑坦的眼神,看着地上的桑凉,抱着手面带微笑,心里想到。 与此同时,“四狼”之首――桑浪的目光也一直狠狠地盯着桑坦。怀疑是怀疑,但未发现任何理由的他却对提出的问题很不肯定: “桑坦!你究竟对他用了什么yīn招?” 第067章 喜欢摧花?如你所愿! - 神窍 - 红烧老地瓜 “yīn招?呵呵……” 风度翩翩的桑坦心知此时只需配合肖毅就行,淡淡一笑,语速极快、义正词严: “光天化rì、朗朗乾坤!我桑坦行得正、坐得端,需用什么yīn招?要说yīn,有谁能比尔等几个,无视家法族规肆意妄为,更将桑家历代祖宗的训诫统统抛诸于脑后,好好的英雄桑家后人不作,整rì里偏只作yīn险卑鄙下流之事,难道就不怕被祖宗英灵责罚、终遭天谴?我桑坦在这家里,再不济,还算是你们的家兄吧?这桑凉不念兄弟情谊,又胆敢以下犯上,我却一片好心出言提醒,让他想好行恶的后果。这下看吧!当真祖宗有灵、苍天有眼,叫他遭了报应!” “说得好!” “摔得活该!” “真尼玛犀利!” 旁观的少爷姑娘们忍不住暗暗叫好。 “这坦哥儿,一张嘴比他那医刀还锋利呢”……肖毅忍不住捂嘴想笑,偏偏面上还得绷住。 “浪哥,少和这废材废话!我先收拾他!”一旁的桑诚咬牙切齿,作势开冲。 “敢伤我弟,叫你死!” 另一边的桑翔也心同此想,同时拔腿想向桑坦shè来。 只是两人的脚掌刚一蹬地发力,立即就觉异常。不过,根本来不及反应…… 桑诚口中话音未落,人已向后摔了个四仰八叉。 几乎是与此同时,桑翔又向前飞出摔个狗啃屎。 噗通,噗通,唉哟,唉哟,桑凉还未站起,桑诚和桑翔又开始躺在地上痛苦地扭动…… “这桑坦,定是在外庄学会了什么妖术,在地面施了古怪!我必须立即行动,趁着施术间隙,先腾空!” 在二狼如同桑凉那般诡异摔倒的同时,“四狼”中最是见多识广、坏心眼也转得最快的桑浪,已腾空而起。 只见他眉心间青光暴闪,额头凸显四颗银星,两腿在空中扎成前马之步,左手握拳在腰,右臂冲出拳背向天,全身攒起千劲以上的力道汇聚在挥出的这一拳之上,向桑坦面门激shè! “该死的桑坦,这一拳,老子要轰得你满地找牙!” 眨眼间,看到的一切已令人眼花缭乱! 最先冲出来打头炮的桑凉还躺在地上,桑诚和桑翔又一前一后诡异摔倒。 由于两人都是yù发力猛冲,因此摔得比桑凉还惨上许多。 特别是“四狼”中最胖的桑翔,脚下一滑向前猛扑而出,落地时震得地面都抖了三抖,尘土以他那圆滚滚的身子为中心向四周形成尘浪,伴随着他口中失魂落魄的惊声尖叫,煞是壮观和悦耳。 “哈――” 旁观的少爷和姑娘们再也控制不住,张开嘴巴准备哈哈大笑。 但那哈哈的笑声尚未自喉头彻底发出,就已噎住! 因为他们同时又看见“四狼”中最是心狠手辣、武道修为最高的桑浪,双脚已离地腾空而起,挥出一拳,朝着桑坦面门激shè! 这“摧花公子”桑浪,摧起花来禽兽不如,却也不是个整rì里只知吃喝玩乐的傻纨绔。他信奉极致的武力,才是比权势更能让人横着走路的最大仰仗、逼人乖乖就范的最大杀器,因此练功**同样积极。以二十一岁的年龄踏入炼体四重中期,也还算不得太差。 而且就算他只有炼体一重,从未修过武的桑坦又怎堪招架? 他还晓得令对方来不及再次对地面施术,立即跃起腾空,显然也不傻、反而很jīng明。 更何况,这桑浪出手就是“钢木一字槌”。这门木系武技,等级可是不低――黄阶上品! 修武馆里的旁系和外姓少年们,又有谁修习过如此高级的武技?能在馆藏中寻得一本黄阶中品、又能获得武师的指导,那都必须是本人天赋根骨极佳、表现也能获得家族认可,才有微弱的可能。 桑浪若不是桑家的直系子弟,又怎能有如此胜人一筹的修武资源支撑? 此时见他腾空冲出一拳,两腿在空中扎成前马之步,左手握拳在腰,右臂冲出拳背向天,几名曾被桑浪打得满地找牙的外姓和旁系少爷,口中笑声顿时噎住,又忍不住要惊呼出口――“一槌定音?!!” 这一式,正是木系武技“钢木一字槌”八式中最强的揍人一式,也正是体内生有木系武窍的桑浪,欺负人时的招牌武技。 腾空成马、一拳冲出,聚劲力于右拳之上,一旦若击中面门,“嗡――” 被击中的人,脑海顿时就会被这嗡的一声塞满。即使很长时间之后苏醒过来,这一声也会在脑袋里萦绕盘旋很久,直至印入终生记忆之中――“一槌定音”! 桑浪此时直接对桑坦冲出这一拳,目的已很明显。虽然他不敢一拳轰死同为直系子弟的桑坦,但怒火满胸的他,要轰得桑坦满地找牙! “坦哥危险了!” 梁腾保身边一名曾受过桑坦大恩惠的旁系子弟,口中惊呼一声手撑篱笆墙便yù翻身跳出,却被梁腾保一把摁下。然后他就目瞪口呆,和大家一起看见了接下来忘记了惊呼的一幕―― 桑浪那一拳,根本没有冲进桑坦面门前一尺范围内的机会! 在桑浪腾空而起、冲向桑坦的路径正中,一道快若灵猿的身影突然横空杀出,诡异地贴近了桑浪的身子,左手在桑浪伸直的右臂上轻轻一搭,就恍若手吊林中蔓藤借力一荡,整个身子又诡异地画了个半圆,右大腿弯曲成勾,右膝盖便携着千钧之力,朝着桑浪的左脸急袭! 若说桑浪身形快如离弦之箭,那道身影便快若闪电。 啪! 身形朝前急冲的桑浪,腾在空中根本无法作出任何防御动作,左脸就已被那道身影的右膝盖狠狠砸中! 然后桑浪的头颅向右急甩,口鼻鲜血在空中拉出一道圆弧,整个身体也被撞击之力向着路边扯成了一道大黄sè的直线,飞shè! 轰!路边种植着一窝窝开得正艳的“大丽花”,桑浪直接飞进了一篷灌木之中,撞得那窝大丽花红红艳艳几十朵花儿飘飘洒洒一起落下,还惊起了两只白sè巨蛾惊惶飞开。 那道身影飘然落地,砸吧砸吧小嘴。 “你就是‘摧花少爷’?” “喜欢摧花是吧?那就如你所愿。你看这样,才算是名至实归了嘛……” 那道身影颇为戏谑地盯着花丛中桑浪露出的两只脚,又看了看满地被摧残的花朵,大拇指划过挺翘的鼻梁,哧溜一声,坏坏地笑道。 看见这一幕,连桑坦都有些反应不过来。“没想到这小子,不动则罢,一动吓死人……” 身影落地站定,待旁观的少爷姑娘们看清他时,嘴巴全都张得可以塞进一整个苹果。 阻止桑浪的,竟然是那名之前彻底被众人当作了空气的,菜瓜小奴? 一个菜瓜,能修武? 好吧,就算他从小偏要修武,又怎么能蹦得如此之高? 好吧,就算他弹跳力好,又怎么能比炼体四重还快? 好吧,就算他天生敏捷速度快,又怎么能使出如此匪夷所思的招数,像只灵猿一样在林中晃荡得令人眼花缭乱,而且随随便便一膝盖,就把整个修武馆都无人敢惹的桑浪给砸飞了出去? 桑浪那炼体四重的身体,在他面前脆得像纸糊的一般? 桑浪那黄阶上品的武技,在他面前也弱得像小孩子过家家时玩的游戏? 旁观的少男少女们,大张的嘴里陆续吐出难以置信的那一声“啊――”,全身的汗毛都已竖起,觉得脑袋发晕发胀…… 那是他们不知道,炼体四重的桑浪和魔族士兵相比,就是根毛! 那是他们不知道,黄阶上品的“钢木一字槌”,和玄阶中品的“缠木腿”相比,就是个屁! 一片死寂…… 直到那丛倒霉的大丽花里,传来桑浪咦咦啊啊的惨烈嚎叫,人又挣扎着悉悉索索从花丛中站起,哈哈哈――全场才开始哄堂大笑。 桑浪的一张脸,比那红红艳艳的大丽花还好看。 左脸肿如馒头、左眼青如核桃不能睁开,一片鲜血从右嘴角拉到右鬓角,又粘上了泥灰和一片花叶,五彩缤纷。 “谁……谁……敢偷袭老子……”目瞪口呆的桑浪,回不过神来。 桑浪反应不过来,其余三狼却反应了过来。 仍躺在地上的桑凉、桑翔和桑诚,惊恐地望了望狼狈不堪的桑浪,头又转向肖毅目光变得怨毒―― “菜瓜小奴,要你死!” 除了桑翔因为太胖打不了挺,桑凉和桑诚都立即一个“鲤鱼打挺”,yù抢先跳起攻向菜瓜小奴。 桑凉炼体四重初期,桑诚炼体四重中期,都很强。 但两狼动,菜瓜身影同时也动。 那迅疾如电的身影又如林中灵猿借木而荡,以诡异的身姿和无法预料的角度,右膝像把重锤砸向刚刚跃起身子的桑凉的左脸,砰! 借撞击之力,身子又诡异地荡向右边,两腿在空中匪夷所思地交替弯曲,左膝砸向桑诚的右脸,砰! 再次借力,身影又荡到正好手脚并用刚刚站起的胖子桑翔这里,右腿在空中一弹一弯,膝弯便夹住胖子的脖子,身体古怪地自下而上扭了个半圆,轰! 三狼只感觉一股风向脸部扫来,然后脑袋里便被“嗡――”的一声灌满,一股鲜血喷鼻而出。 于是人们便看见,几乎在同时,三狼呈开花之势向四周飞shè而出! 桑凉和桑诚惨叫着,身子在空中拉成了直线。最惨的是胖子桑翔,嘴里发出杀猪般的嚎叫,那肥胖的身体竟然生生在空中翻滚了三百六十度,然后噗噗噗,先后重重摔落在地。 玄阶中品木系武技“缠木腿”牛刀小试,令对手防不胜防的膝盖撞击、膝弯缠击,又岂是几个纨绔可以抵挡的? 尘埃落定,那道身影刮起的风已停歇,花丛中的桑浪看着这一切忘记了呻吟,三狼趴、躺在地上无声无息,无边而骇人的安静笼罩一切。 “风雅四郎是吧?你们现在的姿态,才够风雅嘛!” “好像,你们几个还很喜欢吟诗作画?你们刚才吟的‘啊啊噢噢’,很押韵,小爷我很喜欢……现在这脸上画的这‘迎chūn桃花开’,艳丽无双,也很不错。” 肖毅朝地上啐了口唾沫,微微笑道。 听着菜瓜小奴带着笑意的调侃,三狼飞shè而出发出的惨叫声仍犹在耳,此时又看见四张狼脸全都沾满鲜血、又红又白、灿若桃花,所有的人,都傻了。 完蛋了,这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菜瓜,居然三下五除二就揍得最凶残的“疯魔四狼”屁滚尿流,连一丝还手之力都没有。此时还站在那里一脸坏坏的笑,嘴里的调侃看似随意,偏偏也让人感觉酷得惊世骇俗,让旁观的女孩子们全都忘记了捂住小嘴,再也挡不住那抑制不住的尖叫声脱口而出,“哇――!” 雅芯儿也再不如之前那般骇得惊慌失措,两只小手只紧紧捂在胸口,痴痴地看着肖毅,两颗晶莹璀璨的泪珠儿涌出眼眶,下意识地喃喃而语:“毅哥……这……这还是你麽……” 汪鸣眼神怔愣,口气有些愤愤: “草……我们都被自己的眼睛给欺骗了……原来桑坦少爷,带着一头魔兽……” 离他不远的梁腾保倒抽一口凉气,语无伦次地接道: “残暴狠辣……毫不留情……这尼玛……比魔兽还魔兽!” ―――――――――――― (再更就超出20万字出榜了,今天一更,请谅解哦。) 第068章 痛揍 - 神窍 - 红烧老地瓜 这突然横空杀出像魔兽一般凶残的小子,用看不清来路的几下子就把嚣张不可一世的“疯魔四狼”彻底碾压,令旁观者无不瞠目结舌、倒抽凉气。 面对四个坏事做尽、无可救药的败类纨绔,肖毅根本就没有想过要腿下留情。 他们想欺负的是谁? 是他的义兄! 况且打谁的主意不好,偏要打雅芯儿的主意。 雅芯儿是谁?是初次见面就赠他卖身而来的干饼、初进庄来就为他凄声哀求的患难伙伴。这可是他,真心要当作亲妹子来保护的人。 这个从小就视世俗世界里森严的等级为粪土的少年,谁要敢碰他的禁脔,管你是什么高高在上的少爷,管你是什么横着走路的“疯魔四狼”,立马都叫你变“邋遢四狗”! 没让这几个坏种立马变“死狗”,那都是因为毕竟要为桑坦着想,担心这位义兄之后不好向家族交待了。 之前肖毅早已拿定主意:只要对方敢对桑坦和雅芯儿用强,自己就用不着再客气。不下杀手,也要一出手就要碾压得对方彻底绝望、将教训铭刻进灵魂。令他们今后再遇见桑坦、雅芯儿时,也再不敢生出一丝的坏心眼。 论武道修为,四狼都是炼体四重。肖毅勉强算个炼体三重中期,靠什么来碾压? 不靠别的,就靠武技品级比你丫的高! 天下功法武技,分“天地玄黄”四阶。每阶又分“上中下”三品。每一品间的品质和威力,那都是天差地别。 桑浪所修的“钢木一字槌”,木系黄阶上品,拍卖行里可轻松拍出十万金。这已经是桑家小辈中所能修习的最高品级武技了。往rì里,大家都对桑浪这样的垃圾,靠着自己是桑家的直系子弟才能修习到如此高品级的武技,内心既是忿忿不平,又羡慕不已。 没想到大家认为非常厉害的这“钢木一字槌”,和肖毅那快得只剩一道光影映入眼帘的几下子比起来,简直就像垃圾一样…… 这很正常,肖毅所用的木系武技“缠木腿”,是玄阶中品,之间整整差了两品! 这门从神秘山洞中学来的武技秘笈,桑家的小辈们别说见过,估计听都没听说过。 因此根本还不用使出与“缠木腿”同练的“裂冰掌”,更不用使出“雪神刀法”,也不用使出各类玄术手段,四狼直接就被碾压成了渣。 被“缠木腿”击中的四狼,脑袋里那“嗡――”的一声萦绕回荡着,双手颤抖,忘记了抹去满脸的血迹。眼中,也只剩下那势若雷霆的铁膝砸脸和诡异无比的膝弯缠击,所留下的无限恐惧。 桑浪傻傻地矗在大丽花丛中,其余三狼则躺在地上哼哼唧唧。几个呼吸后,他们都不约而同用仍模糊一片的双眼瞟向了肖毅。 瞟着这个之前被当作了空气的菜瓜小奴,此时的“四狼”,全都荡魂摄魄。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明明是个菜瓜……为何手段……却如此霹雳……” “完蛋了,没想到今天踢在了铁板上……” “桑坦身边有了如此强悍的存在……咱风雅四郎的好rì子……算是尼玛到头了……” “四狼”心中此时一片绝望。只不过他们现在如何,没人关心。 雅芯儿呆立片刻,“呜”的一声扑进肖毅的怀里: “毅哥!” 然后她脸贴肖毅肩头嘤嘤呜呜地小声哭泣,看来柔弱如花的心里,既是高兴又是惊讶又是担心,喊了一声毅哥后就不知道该说什么。 片刻后,情绪稍缓,雅芯儿才离开肖毅的肩头抱着他的臂膀,担忧地道:“毅哥,你震惊了我,也吓坏了我……你不该为了我出头,毕竟我们身份卑微。这四位少爷全都是主人家的公子爷,你为我得罪了他们,之后主人要是怪罪下来,要罚你打你杀你,怎么办?” 肖毅轻轻拍着雅芯儿的肩头,柔声安慰:“雅芯儿,我们早就约定过的,今后要一直相互照顾下去的。他们欺负你,我怎能袖手旁观?这四个坏家伙,让他们长点教训是应该的……”尔后轻松一笑,“你放心,肯定没事的!你忘啦,还有你桑坦大哥会为咱做主不是?”说完就看向了桑坦。 桑坦几个大步走向两人,两手一齐拍着这双弟妹的肩头,也轻松笑道:“小毅说得是!雅芯儿,你根本不用担心,今天错的又不是我们,是他们几个咎由自取!你可别忘了,你桑坦大哥,同样是这桑家的少爷,说起话来,难道会没人听?” 场坪边义子少爷首脑汪鸣,也按捺不住,高声叫道:“小牛妞,你放心!我们这里四十几个少爷小姐,全都会为你做主!” “鸣哥说得对!”外姓和旁系少爷们纷纷笑着附和。 又有一名旁系少爷对着桑坦高声问道:“桑坦大哥,你这小战奴……噢不……你身边这位小兄弟,叫什么名字?” “呵呵,他是我在外庄结拜的义弟,肖毅!”桑坦自豪地回道。 “肖毅?如果我的身边有他护卫,该多好……” 场坪里的女孩子们,直勾勾地盯着肖毅,眼神开始变得古怪起来。 趁着大家走神还没走得太远,桑家旁系子弟中的首脑梁腾保手撑篱笆墙,一个鹞子翻身跳了出来,扫了散落各处的“四狼”一眼,然后恨恨地吼道: “各位兄弟姊妹,有怨报怨,有仇报仇!现在狗已落水,还不痛打,更待何时?” 梁腾保一声提醒,场坪内几十名少爷姑娘登时恍然大悟,全都红着眼、咬着牙刷拉拉翻身而出。 “亏得保哥提醒,要不还真忘了这一茬!桑诚,你他娘的在地上趴好喽!等小爷我来收账!”汪鸣一马当先,冲向了趴在地上的桑诚,yù报之前两人比武切磋输不起的这坏家伙,告他黑状又害得他被关了五天小黑屋的大仇。 “对,打死这几个杂碎!” “几个狗rì的东西,你们也有今天!” “灭了这几个坏事干尽的玩意儿,还桑家一个干净!” “‘疯魔四狼’,今天要让你们变成四条死狗!” 小子们群情激奋、纷纷嚷嚷。 “大sè狼,老娘要废了你的惹祸根!”霍探玉这姑娘也是个火爆脾气,尖叫着领着一帮子义女,冲向了那丛破败不堪的大丽花。 “……” 场面立刻一片混乱,四十几名少爷姑娘们怒号、尖叫着冲向了“四狼”。 肖毅的横空出现,就像燎原的火星。而“四狼”就像趴伏在地上的颓败野草,只能眼睁睁地盯着一片猛火随风刮来,内心生出了无限的绝望…… 其中躺在地上的三狼看见蜂拥而至的疯狂少年,骇得魂飞魄散,立即在地上抱头蜷身,口中直呼“哥哥们饶命呐――以后再也不敢呐――”,却仍止不住分别被十数个心中积怨已深的仇家围住一顿乱踢,稍后惨叫连天。 而“摧花少爷”桑浪,根本还来不及求饶,就被十几名姑娘围住一阵石块泥团地猛砸,然后又近身一顿耳光拳头踢下身地招呼。后面近不了身的就一边怒骂一边朝他吐口水,让他顿生自尽之心。 桑坦一看这样下去要出人命,赶紧带着笑意高声提醒:“各位弟弟妹妹,泄愤即可,注意轻重!千万注意轻重呐!可千万别搞出人命……” 一听桑坦这话,大家这才没下死手。转而专拣身体上吃痛但不致命的地方出手下脚,令四狼痛不yù生。 巨大的动静,终于惊动了馆内品茶的武师和内府管事…… 两人急急奔出,一看四堆人团此起彼伏、骂骂咧咧,似乎正在践踏四只过街的老鼠,不明就里,赶紧奔近人团。 待看清四只老鼠原来是多行不义、天怒人怨、rì常连我等武师管事都多有欺辱的“疯魔四狼”,心中直呼这可揍得真他娘的痛快,恨不得也想趁乱踹上两脚。不过好歹是为人师表的武师和内府奉事的管事大人,掺和进一群少年们的纷争恐有失体统,这才强自忍住。 “你看这帮孩子如此顽闹,还动手动脚的,会不会有什么问题?”内府管事行事终归谨慎一些,问着身边的武师。 武师道:“打就打了,法不责众,之后家族还能把四十几个少爷小姐全都打死不成?怕个鸟啊……” 内府管事和武师两人对望着嘿嘿一笑,心生灵犀,立即转身shè回馆内继续喝茶。 这下子,“四狼”真的快被打成死狗了…… 肖毅和雅芯儿一直站在一边目睹着这场暴行,“我的天,这些少爷小姐,心里对四狼得埋着多大的仇、多深的恨呐?”暗自咋舌不已。 噼里啪啦一阵胖揍,突然有人大声呼喝――“世子爷来了!快停手!” 大家停手抬头,见从内府那边确实正走来一名公子爷,这才意犹未尽地散开来。边走还边对着“四狼”骂骂咧咧、吐着口水。 众人散开,徒留四狼躺在地上翻来滚去,痛苦地哀嚎。肖毅发现大家虽散了开来,但似乎并不慌乱或惶恐,就知这“世子爷”,定是平rì里也站在了“四狼”的对立面。 他也抬眼望去,通往内府的那头,果然正走来一名少爷。 那人气质超群,二十来往岁,着一身黑绿锦帛修身练武装,腰上扎一条绿蟒锦带,长身玉立,眉目疏朗,全身上下散发出一股温润又慑人的气息。他面相虽然斯文,但那散发的慑人气息却清晰显示其武道修为,绝不是这里几十位少年可比拟的。 那位少爷远远看见修武馆外人群聚集,便知有事,加快脚步走了过来。 待到近处,几十名旁系和外姓子弟全都一脸的恭敬,抱拳躬身齐呼: “我等,见过烈皓小爵爷!” ―――――――――― (新书期完结了,恢复每rì保底二更!下榜了,求推荐票支持!) 第069章 世子爷 - 神窍 - 红烧老地瓜 众人口中的“小爵爷”,正是家主桑伦的嫡子、桑家长房长子――桑烈皓。 这位世子爷,举手投足、眉宇动静间,皆世家贵族少爷风范十足,虽温润不戾,却颇有慑人之气。 所谓“三代养出一个真正的贵族”,从这位世子爷一身非凡的气质便可看出,桑家是一个真正的“世家”。 不是随便哪一个贵族家庭,都能称之为“世家”的。那些在战时因军功飞速崛起、以平民身份突然冒出头来的侯爵之家,在世人的眼中,根本就不可能有桑家这样的积累和沉淀,也定然培养不出这样内外皆明的子弟,因此才被称做是“暴发户”。 所有的世家,都极其重视对“世子”的培养,桑家也不例外。因为世子是众人瞩目的中心、矛盾汇聚的焦点、家族兴衰的关键,对文德、武修、品行的要求都极高,更需具备极强的个人素养和强大的jīng神力量。 尤其是这种jīng神力量,需要从小便系统而严厉地培养,才有可能养成。 桑家作为一个传承了几百年的贵族世家,对子弟的管教一向谨遵礼法、严厉无比。像“疯魔四狼”这样的败家子弟,实属少有的异类。而桑烈皓作为桑家世子,爵位和家主之位的既定继承人,就更是从小跟随名师读四书、习六艺、修文德、磨品行,rìrì不休、不容疲沓。家教之严苛,近乎于不近人情。 在这样的高压管教之下,要么锻成君子,要么搞成变态。 所幸,桑烈皓算是前者。 大家敬他服他,固因他的身份地位尊崇,但更因他品行端正、处事公允、威信极高。无论族内还是外姓弟妹,他都一律关爱有加。弟妹们人前叫他一声“小爵爷”,私下里遇见却可以呼他一声“烈皓大哥”,颇为亲和。 不仅如此,论武道修为,桑烈皓在一众桑家小辈当中,那也是绝对的翘楚! 虽已很长时间未见过他出手,但大家都知道他以区区二十四岁的年龄,却早已开启体内木系武窍、踏入了“罡气境”,在同龄人中的进阶速度堪称恐怖。现在具体到了哪一重修为,有说二重“元气淬脉”巅峰的,有说早已进了三重“气锻内腑”的,还有的甚至赌咒发誓地说绝对已突破了三重壁障,跨过了四重“混元成罡”那道大门的,否则哪来如此强大的自信和慑人之气……众说纷纭。 总之这位世子爷,绝对是桑家所有小辈心里真正认可和敬佩的大哥大…… 长幼有序、尊卑有别,此时众位旁系和外姓子弟一见世子桑烈皓到来,便立即从无法无天的“暴徒”状态转为知礼懂事的乖巧摸样,对着他恭敬行礼。 众人恭敬是恭敬,不过在对他的敬称前又加了“烈皓”二字,显见与他并无地位鸿沟,反而亲近。现在即使被看见了严重触犯家规的“作案现场”,面上也不惧不惊,那心里面肯定也是有恃无恐。好几个年龄小一些的家伙,脸上甚至挂着遮掩不住的笑意,盼着世子爷晓得了四狼的恶行后,再狠狠地收拾他们一番。 桑烈皓坦然受了大家的礼节,微笑道:“各位弟妹,无须多礼……”立若青松,温和的目光扫着众人,面上也十分谦和。 但一旦看清人群中的桑坦,这位素来作风颇稳的世子爷也忍不住眉宇一跳,面露一丝惊喜,几个大步就走到了桑坦的面前将他拥入怀中,两人口中又同时齐呼对方昵称: “坦哥儿!” “小皓哥!” 这哥俩紧紧拥抱片刻才分开来,搭着彼此的臂膀上下仔细打量着对方,满脸都是久别重逢后的喜悦,十分亲热。 这也难怪,桑烈浩和桑坦的父亲本就是“伦理纲常”中亲密无间的亲兄弟,在这大家族里两个小家几如一家。两人年龄相差也不到一岁,从小就一起抓鸟捕兽、捞鱼逐蝶,后来又是同一个文德启蒙老师、同一位骑shè督傅,经常白rì里同堂就学,晚上又同塌而卧,又焉能不亲热? 在桑家所有直系子弟中,桑坦最为亲近的就是这位世子爷。而桑烈浩心里对桑坦的惦念,也不因需rì夜练功而淡然了一分。反而时常想着自己这当哥的,应该照顾好这父母双亲早已逝去的堂弟。 “坦弟,自从你执意去了外庄,为兄可是挂念得紧!早说到外庄来看看你,可又一直抽不开身……” “呵呵,定是大伯天天盯你这大世子的功课盯得紧,又怎容你东荡西晃?” “嗨――可不是麽!这要不是老祖宗遣我来寻你们几个,我连出来透口气的机会都没有呢……”桑烈浩又扭头扫了地上的“四狼”一眼,脸sè有些变冷,“是不是他们几个,又想欺负你?” 桑坦咧嘴一笑:“他们是这么想的来着,不过你看几十位弟妹都帮我呢,没让他们得逞……” 两兄弟言语间,梁腾保、汪鸣、霍探玉等人也围了过来,此时纷纷开口,七嘴八舌地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告知桑烈浩。特别是姑娘们,说起“四狼”在光天化rì之下竟yù强抢雅芯儿,无不是气得花枝乱颤、骂得香沫四飞。 “胆子挺大啊……竟连我娘亲的身边人也不放过……”桑烈浩的脸,逐渐yīn沉了下来,又扭头看向了桑坦身边的美牛妞,问道:“雅芯儿,你没事吧?”自己娘亲的侍女,现在天天见,桑烈浩又怎会不熟。 雅芯儿两手轻挪于腰间,施施然半蹲,对桑烈浩行了一个学得还不怎么到位的中州女礼,一张俏脸上挂满大受惊吓后的未干泪痕,惹人怜爱:“劳烦世子爷挂念,全仗各位少爷小姐出手搭救,才保得雅芯儿周全……否则……否则雅芯儿今后怕是再没有为主母尽孝的福分了……” 说着说着,雅芯儿又抬手抹着红红的眼睛,作势就要开始嘤嘤呜呜地抽泣起来。桑烈浩见状,心里鬼火直冒。 这小牛妞,还没跟肖毅厮混两天呢,也学得猴儿jīng。女人的心眼和一张小嘴,就是杀人的利器。现在有大靠山前来,不趁机往落水狗身上踩上两脚,也憋气不是? 现在别看雅芯儿摸样可怜,但显然四狼没能得手。桑烈浩又好言安慰雅芯儿几句,接着问起众人之后的情况。 众人又是一番七嘴八舌连比带画连蹦带跳地讲解,然后桑烈浩听着听着,脸sè又变得狐疑,眼睛盯向了桑坦身边的菜瓜小奴,“等等……你们是说,是这位外庄力士院的小兄弟出手阻了他们的恶行?” 桑烈浩待家中下人一贯慈悲,没有开口就叫肖毅“小奴”,惯xìng使然,内心却绝不相信这小奴有如此本事。他的目光像一把刀子,上下打量着肖毅,恨不得把这大家口中的“灵猿”一剖两半看个透彻。但看了半天,只觉这小奴除了天生自带一股坚毅和镇定、见了自己这位在桑家地位尊崇的世子爷也不卑不亢、不惊不惧,又带着几分十六岁少年天生的顽皮天xìng之外,就是一个体内没有武窍、不能修武的菜瓜而已啊。 一个菜瓜,电闪雷鸣般地劈了四个“炼体境”四重的武者? 搁谁听见,都不会信…… 不信,正好! 桑坦见状,对桑烈浩内心的疑惑了然于胸。他也根本不想让桑烈浩相信这一切都是肖毅的所为。因为在他看来,义弟的秘密,就是他自己的秘密。肖毅为阻“四狼”不得已展露自身实力,此时该为他合理遮掩。否则一旦他身上的惊天秘密泄世,是福是祸,就难说了。于是桑坦碰了碰桑烈浩的胳膊肘,肃道:“烈皓哥,你现在别看他,看我……” “看你什么?”桑烈浩目光抽离肖毅看向了桑坦,有些发怔。 桑坦嘴角慢慢翘起,露出灿烂的微笑,轻轻道:“大哥,我让你看的是,今rì的桑坦,还是昨rì那废材麽……” 随着那明亮的微笑展露,一阵柔和润眼、蕴含滋生世间万物生长力量的神奇青光在桑坦的眉心间一闪一闪,看得桑烈浩和众人一阵眩晕、目瞪口呆。 片刻后,众人才一片惊呼咋舌之声。 “你……你开窍了?!” 桑烈浩一把抱住桑坦的肩头,眼睛刹那间竟是有些湿润,一向伶俐的口齿也被惊得有些舌头打结:“坦哥儿……你放下身段、大好的少爷rì子不过,偏跑到外庄去苦修,没想到竟真的感动了上苍,让你冲开了多年未开的慧窍?” 桑坦唇齿紧咬,重重地点了点头。 “太好了!”桑烈皓两手重重拍着桑坦的肩头,拍得桑坦几乎一个踉跄,“这下我桑家,终于有了一位‘圣疗师’!老祖宗要是知道了,她该乐歪了嘴!” 看着桑烈浩露出难得的喜极忘形的神态,桑坦却知戏还未演完,平复情绪后接着道:“他们几个想像过去那样欺负我桑坦,殊不知‘圣疗师’同样也有自保的手段……‘抽筋术’、‘麻痹术’、‘恍惚术’、‘昏厥术’,随便哪一个,又岂是他们几个能扛得住、躲得开的?若不是我修为尚浅,保不准上手就要对他们几个用用‘残废术’,一报昔rì一再欺我辱我之仇!所以呢,他们要对我和雅芯儿用强,我肯定要自保,再加上我这义弟肖毅虽是个菜瓜,却从小在山林中练得一身敏捷犀利的腿脚功夫,于是他们就趴了一地,然后弟弟妹妹们就……呵呵……” “原来是这样?!哈哈――” ―――――――――― (新书期一个月30天,书也发了20万字,rì均6K+接近7K,虽然不敢和rì更一万的大神们相比,但对老瓜这样一个苦逼上班族、nǎi爸来说还是尽了最大的努力了。新人新书想出头真心难,虽然上了几天榜,但收藏增加得并不多。老瓜依然会无视成绩继续坚持,只要还有书友在看、有一个有“粉丝值”的书友不弃,我就会在尽量确保质量的前提下完本!求大大们每天轻点鼠标,以推荐票关爱,嘿嘿……) 第070章 古怪的老花匠 - 神窍 - 红烧老地瓜 “哈哈――” 圣疗师凭借木元之力能滋生万物生长,就同样能借它抽取活物的生命和健康气息用于自保。桑坦之前伸手阻挡率先冲出的桑凉,原来是用了“抽筋术”“麻痹术”等奇术,然后三狼接二连三地诡异摔倒,之后桑浪腾在空中也难以抵挡一名身手灵活的菜瓜的攻击,最后菜瓜又噼噼啪啪地把刚想站起的三狼用膝盖砸飞,这样一来,不就有了最合理的解释? 众人恍然大悟,大笑起来。 而当听到桑坦称一名外庄最低贱的小奴为“义弟”,桑烈浩面挂微笑,却也一点都不觉惊异。 桑坦自小就喜无视贵贱与人瞧病问诊,最擅与家里各sè人等打成一片,更无等级观念。只要脾xìng相投,家族所辖农人家里的一名放牛娃都能成为他的朋友。 如今这落草的凤凰重新跳回了枝头,今后定然也前途无量、倍受家族重视,他要真想和一个小奴义结金兰,又算多大个事儿? 何况现在看来,他和肖毅还不仅仅是脾xìng相投这么简单。从众人盯向肖毅的目光中,桑烈皓已能看出这菜瓜小奴确实与众不同,定是有着几分真本事、真xìng情。也定是因为如此,桑坦这直系少爷才肯放下身段,不当他为奴而当作了自家兄弟。 “这看上去羸弱无力的外庄小奴,护我桑家宝贝圣疗师之心殷殷切切,又敢悍然出手制止几位少爷的恶行,一身胆气实在难得……”桑烈浩心里暗忖。 于是这位世子爷转向了桑坦身边的肖毅,脸sè变得柔和,“坦哥儿,你的义弟,不就是我桑烈浩的义弟?如此说来,我们桑家,现在却是委屈了这位肖毅小兄弟……”此时他看着这穿着一身破烂衣服的外庄战奴,目光里又多了几分欣赏和亲近之意。 桑坦一听桑烈皓的话,赶紧一拍肖毅的后背,喜道:“小毅,还不叩见世子爷?” 肖毅在一旁一直不声不响,却一刻也没有停止过对桑烈浩的观察…… 这位世子爷以高贵的身份却待人亲和,并不能让肖毅放松戒备。 特别是当看到桑烈浩那一双异于常人的手,他就更是jǐng觉顿生。 桑烈浩全身上下最引人注目的地方,不是他超凡脱俗的气质、俊朗英挺的容貌、温和深邃的目光,而是戴在两手之上,一双以闪亮的金丝和银丝铰接而成的特制手套! 一旦肖毅静心凝神,便能清晰地感应到,在这双手套里面包裹着的那双手,有蓬勃有力的青木之气萦绕鼓荡,似乎一旦离开手套的束缚,便能伤人夺命…… “这位世子爷,竟已突破‘混元成罡’,已能‘罡气外放’!因对五行罡气的把控尚显生疏,所以需‘以金克木’,戴上金银铰丝手套以防无故伤人。据此推断,他尚未达到‘束罡成流’的境界,即便如此,以我目前的修为,也和他有若云泥……” 为防桑烈皓有所觉察,肖毅并未激活浑沌眼看他体内武窍状况。此时凭感应大致摸清桑烈皓的实力,他暗自庆幸这个决定的正确。已突破“混元成罡”境的武者,对元力的感应敏捷度远超常人,一旦自己的浑沌窍化开混沌漩涡状态产生变化,就有被对方感应到元力波动的危险。 “到得这桑家内庄,果然藏龙卧虎,需更加小心谨慎……”肖毅面上一幅懵懵懂懂的神情,心中却暗道。 无论这世子爷平常待人再宽厚友善,今后一旦因争夺“异种木元”而与桑家发生不可调和的冲突之时,他就必将为维护家族利益而成为自己的死敌! 好在此时与他尚处“是友非敌”阶段,桑坦又已出面为自己的秘密作了遮盖,省却了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同时桑坦内心都认同的人,肖毅也不会不认同。他现在的目标非常清晰,为了探查桑家镇族之宝“异种木元”的所在,必须要尽快接近桑家内部核心人物,少树敌、多交友。现在这世子爷送上门来的一番好意,也绝没有拒于千里之外的道理。 于是听见桑坦的提醒,菜瓜小奴啪的一声两脚紧靠,脸sè一肃,全身挺直如枪后又微微躬身,恭敬道:“外庄力士院小厮徒肖毅,见过烈皓小爵爷!” “呵呵,你快别这样!我看你这厮徒,也当不了几天了……既然你是坦哥儿的义弟,今后我也就不把你当外人了。和他们一样,都是我桑烈浩的好兄弟!”桑烈浩大大咧咧地笑着,朝围在身侧的旁系和外姓少爷们指了一圈。 众人闻言,纷纷笑着点头。 刚才肖毅那电光火石般的几下子,快得众人根本看不清窍眼的生出和眉心之光,此刻也真把他当作了一个没有武窍、却会诡异身法的山野少年了。经刚才桑坦一番解释,大家才明白四狼诡异摔跤,后又因恍惚、抽筋等原因而导致武道实力不能发挥,其实都是圣疗师施展的神奇手段。开启了木系慧窍后的桑坦固然厉害,但肖毅不畏威权,腾空而起的身法也飘忽幻妙、攻击四狼的那几腿也着实干净利落,这才能让大家最后收拾“四狼”时如此爽利。因此就算肖毅真是个菜瓜,此时也没人会看不起他,反而都心生亲近之意。 “烈皓小爵爷肯屈尊降贵,称我一声兄弟,我心惶恐!我肖毅初被家主和琨督傅买回家来,身份卑微,以后还请小爵爷多多关照……”肖毅笑着回道,语气非常诚恳,令桑烈浩和众人对他的知事明理更是非常有好感。 “烈皓大哥都说了,以后和坦哥一样,当你是兄弟,关照的事儿,那还用说?”“肖毅,以后我们都会关照你!哈哈――”还未待桑烈浩回话,汪鸣和梁腾保却都抢着向肖毅表达着亲近之意,引得大家又是一片笑声。 “肖毅,你那漂亮的身法和腿法,今后能抽空教教我们麽?”霍探玉却红着脸,道出了一众女孩子们的心声。 “对啊,肖毅哥,能先教我麽?” “不不,先教我嘛……教完后请你吃饭……” “我请你喝茶……” “我请你进城玩,你想买啥都可以的,只要我的月钱够……” “你要觉得和我不熟,等熟了以后再教也没关系的。来嘛,现在先和我熟悉熟悉,我叫……” “只要你愿意教,可以先提条件。无论什么条件,我们都可以考虑嘛!” “……” 一名帅气果敢的外庄小奴,偏偏还有一身厉害的武技功夫,令平rì里颇有礼教的女孩子们忘记了羞怯,直接把肖毅围了个水泄不通,扯着他的衣角袖管叽叽喳喳。这些女孩子虽是桑家旁系子弟或外姓的“桑伦义女”,出身却都不差,她们的娘也全都是她们曾经在陵南颇有权势的爹各处寻来的大美人,自然遗传基因也不会太差,个个姿sè出众、各有千秋。但顿时就被莺莺燕燕、扑鼻花香、满目炫彩所包围的肖毅却无福消受,一时之间汗如雨下、心肝乱颤、头大如斗。 被女孩子们围攻得没法,肖毅只能抠着头皮,讪讪笑道:“我在山林里跟猴儿们学的几下子,可登不得大雅之堂。要是各位不嫌会坏了万方的仪态,我又怎敢藏私……只要有机会,肖毅愿与各位切磋一二……”众位女孩儿这才欢欢喜喜的放开他来,引得一旁桑烈皓和桑坦对视一眼,会心一笑。 众人将桑烈浩、桑坦、雅芯儿、肖毅几个围在中间,一派其乐融融之景,趴在地上的“四狼”,心里难免更加绝望…… 几位坏事做尽的公子哥儿,一直盼着有能为自己撑腰的长辈前来搭救,一见来人是桑烈皓,简直想死的心都有了。这位世子,从来就看他们几个不顺眼。而他们就算胆子再肥,也从来不敢在这位一身修为深不可测的世子面前,有一丝一毫的僭越之举。 “好啦!大家先散开来。现在我倒是想问问,是谁给了这几个孽障这么大的胆子,胆敢觊觎我娘亲身边之人不说,还要欺负我桑家的宝贝‘圣疗师’……” 知道了事情来龙去脉的世子爷,早已是满腔怒火,现在是想亲自出面收拾几个不争气的族弟了。 众人赶紧面挂期待地闪开来,让出刚才的“作案现场”。又见桑烈浩转身负手站定,盯着地上的“四狼”,脸sè一片冰寒。 世子之威,又岂是旁系子弟可以相抗的?地上的桑翔、桑凉、桑诚,再一次骇得魂飞魄散,见状立即强忍浑身之痛、手脚并用地膝行至桑烈浩面前,并肩跪成一排,痛哭流涕。 “呜呜……烈皓大哥……他们那么多人无故围殴我们,您看这打得人都快死了,求大哥为我们做主啊……”yīn险狡诈的桑翔,想来个恶人先告状,听得一众少爷姑娘们眉头一皱,脸上又挂满怒容,而桑烈皓面上寒意又添一分。 “烈皓大哥,今天栽在慧窍已开的坦哥手里,我没啥可说的,任凭您和家族处置……”最擅好勇斗狠的桑凉,此时却比他哥显得更有担待。 态度最是诚恳的算是桑诚。四人之中他胆子最小,因身份在一众子弟中也不算高,颇有些无奈依附桑浪之意。之前被汹涌的怒cháo骇得屁滚尿流的他,现在见世子又已到来,众目睽睽之下撒谎也是无用,只能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哀求道:“呜呜……各位哥哥姐姐,我桑诚今后一定痛改前非,谨遵家法家规,再也不敢胡作非为了……求你们劝劝烈皓大哥,别上报给家主,就再给我桑诚一次做人的机会吧……呜呜……” 三人已成落水之狗,当他们跪着求饶之时,肖毅的目光却被路边另一人牵引,注意力也完全不在听他们说了什么之上。 那人也并不是破败的大丽花丛前还趴着的“疯魔四狼”之首桑浪,而是一名正缓缓走近花丛的老人。 当这老人偶然间闯入肖毅的视线,就令他再也转不动眼珠。 这位看上去一身装扮就是一名老朽花匠的老人,有大古怪…… 第071章 花伯 - 神窍 - 红烧老地瓜 那老人穿一身浆洗得发白的仆役灰衣,枯瘦如寒冬里的树枝,左手持簸箕,右手持夹条,佝偻着身子,正沿路将落于地上的片片残花败叶拾起,看起来应该是一名老花匠。 肖毅觉得他古怪,是因为他左眼眼皮闭合成一块陈年疤痕,已然失明。尚能睁开的右眼里,只知盯着路边的花花草草,其余一切皆视若无物。就连这里几十名高贵的少爷和小姐,对他来说都只是一团空气。 但这古怪,只是其一。真正的大古怪,是肖毅明明能感觉到他那佝偻老朽的外表下,深埋着厚重的杀戮之气,却看不穿他的身体、更看不透他的实力。 当他一路拾拣败叶到得被桑浪摧败的这株大丽花处,停下了蹒跚的脚步,盯着一地残花,楞在了那里。 而此时“疯魔四狼”之首桑浪少爷,也正挣扎着站起。但老人的眼里根本没什么少爷,只有一地的残花。 望着桑烈皓面前跪成一排正求饶的三狼,“哈――哈――哈――”桑浪仰头一阵凄笑,面sè突然变得狰狞,嗤地一声拔出腰带中缠绕的一柄软剑,忽然腾空而起,朝着肖毅激shè! 这头疯狼跃出之即同时哑声嘶吼: “老子没脸活,你这菜瓜小奴也他妈别想活!” 桑浪的凄笑惊动了众人,转头看去时见他已拔剑飞shè在空中,大惊失sè。 肖毅却一脸的镇定自若,仿佛知道自会有人拦下他来。不是老人,就是桑烈皓。现在自己只该继续装菜瓜。 桑烈皓和桑坦也仿若有先见之明,稳如泰山。他们却都知道桑浪要倒大霉了。 果然,气急败坏的桑浪弹跳而起飞shè而出,却shè在了一堵无形的厚墙之上! 那道墙,无实形,但肯定存在。它的产生,是因为一朵临近衰败期、但仍保留着最后一片鲜艳yù滴的殷红的花朵,突然凭空绽放…… 视野所及的上百株大丽花突然一齐微微颤动,枝叶花茎相互摩挲发出的声音仿佛上百人在同声呜咽,而就在那老人枯瘦如柴的身体之后,陡然自虚空中开出一朵大如磨盘的大丽花儿,光影所构,雾气缭绕,红红艳艳,似幻似真。而那堵无形的厚墙,正是随着这朵大丽花伴生而出的一片大花叶,随着老人持簸箕的左手轻轻微动,硬生生出现在桑浪前冲之路上,形成为一道气墙,阻下了狗急跳墙的桑浪。 嘭啪――,随着桑浪前刺的软剑被弹飞,人也轰然撞上了气墙,状如一只青蛙被狠狠地甩在了玻璃幕墙之上。 从幕墙这边看去,只见他四肢紧贴墙面,半边脸沾在墙上一片惨白、鼻孔开始冒血、五官挤得扭曲,停了一息,整个人才开始缓缓下滑,直至坠于地面。没有发出一声哀嚎之音,就在地上软成了一团。 万物有灵,切莫践踏。因果循环,终有报应。 桑浪现在就遭到了报应。“摧花少爷”,现在被花给摧残了,彻底摧成了地上的一滩稀屎,看样子一时半会儿间别想醒转。 虚空中的大丽花消散而去,上百株现实世界中的花儿也恢复了平静,如同那张皱如橘皮的老脸波澜不惊。 阳光明媚的上午,老人佝偻着身子,眯成了一条线的右眼看着地上的那一摊软泥,衰老的声音语速极缓、低不可闻,像是发自于一个神志不清者的自话自说,听起来却冷得人浑身发颤: “你没脸活?我看你是没资格活……弄伤了我的花花草草,本就是自作孽、不可活……” 这句话说不出的yīn寒可怖,在空气中久久回荡…… 冬已去,chūn已来,桑家内庄里处处花团锦簇、绿树成荫,不时有各种鸟儿飞来落在各处脆鸣几声,一排chūn意盎然之景。 一个所有人都未曾注意的内庄老花匠的出现,却在陡然间打破了这阵chūn意,令人误以为寒冷的冬天并未过去! 随着桑浪眼见世子爷到来、恶行败露无疑、翻身无望,yù与当众羞辱自己的菜瓜小奴拼个鱼死网破、轰然暴起之时,这老花匠微动、花开、墙生、人落,惊得鸟儿们四散飞开。 啾啾的鸟儿叫声过后,突然生出一片死寂。 老花匠又直勾勾地用独眼盯着地上的桑浪,干枯的嘴唇轻轻吐露出低不可闻的话语,在那片死寂中却清晰入耳,冷得众人浑身上下直打哆嗦。 “花伯?!” 看见这震撼人心的一幕,一众少爷姑娘们心中惊呼,面上各sè表情均在瞬间凝固。 大家之前每rì里都会看见这名被唤作“花伯”的老花匠佝偻的身影,抖抖索索地悉心照料庄子里的花草,尤以娇艳的大丽花最为仔细。rì复一rì,均是如此,以致于熟悉得到了可以忽略的程度。也曾听过桑坦这样的直系子弟反复提醒必须要爱护庄里的一草一木,不得肆意攀摘践踏,却一直都以为是需体恤老人的体弱费力、照顾花草不易。 现在,才明白真正的原因…… 以体内武窍沟通周遭活物、凭空生出窍灵,又凭体内五行木元之力与外界活物所储五行之气相互调谐共振,隔空阻人伤人,甚至夺人xìng命,这哪里又是一众少年人见识过的恐怖手段? 原来这位整rì里只知埋头侍弄花草,嗜花如命,眼睛里只有花草没有其他,看上去也奄奄一息随时可能倒地不起的花伯,一身修为,恐怖得令人难以估摸境界!而且谁要是伤了他的“命”,他便要谁的命…… 几息后旁系少爷们直抽冷气,姑娘们花容失sè。就连见多识广的肖毅都不由得由衷赞叹:“这身功夫,怕是和义父们也有得一拼……” 一众桑家子弟中,只有桑烈皓和桑坦这两名直系子弟似乎知道老人的底细,并不是很惊疑。而之前恼羞成怒的桑浪,根本就没有发觉老人踱到了附近,否则知道那个故事的他也定然不敢当着老人的面造次。眼见此时老人紧盯地上的桑浪,干枯的右手缓缓抬起,手中的夹条开始腾起青sè光雾向着桑浪伸去,下一个瞬间就将抽干桑浪体内残存的生命气息,桑烈皓大惊失sè,一个箭步冲上前去急道: “花伯!我这堂弟一身血肉又腥又臭,绝不适合作您老的花泥!” “哦?” 老人停下了手头动作,一颗干瘪的头颅在佝偻的身子上缓缓扭动,半眯的右眼盯向了已面对他躬身恭敬抱拳的桑烈皓。 桑浪虽然行了恶事,但罪不至死,真要被花伯弄死了他,他死也是白死,桑烈皓这世子稍后却无法向家里和桑浪的父母交待。此时被花伯的一只独眼盯着,任桑烈皓再是气度非凡,额头上也立即冷汗密布。 “原来是烈皓小子……你最有礼貌,又最诚实,你说他不适合作花泥,我便听你的……” “多谢花伯给烈皓薄面!”桑烈皓又赶紧向老人躬身抱拳。 老人弃下桑浪,对桑烈皓这世子爷也根本再懒得理会,转身朝那丛破败的大丽花而去,嘴里也开始絮絮叨叨:“呜嗬……老兄弟……对不起……让你被人伤成这样,都是我照顾不周,我马上就来救你……” 他面上露出无限伤悲,絮叨的话语口气之悲怆也令人闻之垂泪。稍后他面对大丽花丛盘腿而坐,将簸箕和夹条置于身侧,合手结印,全身上下逐渐散发出越来越浓郁的青sè光雾,光雾中又抽出丝丝缕缕的青木之气奔着被摧残的大丽花而去,催动落于地上的大丽花、花叶陆续离地而起,晃晃悠悠地飞回它们本来该在的位置,又使断处重新接合,一朵朵,一片片,修复如初。 当整丛大丽花彻底恢复之前的面目,笼罩老人的已由亮变暗的青光轰然而散,那枯瘦的身子也陡然一颓,恍若已然就木。 一直看得心惊动魄的少年们忍不住想出声惊呼,几个沉不住气的小子又拔腿想冲上去一探老人生死,被桑烈皓断然伸手拦下。 老人心高气傲,怎堪受小辈们哪怕一丝的同情和可怜? 过了好半响,老人黯然低垂的头颅才又缓缓抬起,左手持簸箕、右手持夹条,蹒跚立起身子,不言不语,继续向前一路拾拣残花败叶而去。 望着老人佝偻的身影,一众少年神sè凝重,屏声静气,以恭敬和震骇的目光礼送,直至那道背影彻底从视线消失…… “可敬,可叹,一株大丽花被摧残,又将耗费花伯一年的修为和一年的阳寿……”望着道路的尽头,桑坦慨然而叹。 “真的?” 少男少女们回过神来,看着桑坦一脸的惊异。 桑坦抬起头来,放高了声音:“现在你们知道我之前在内庄之时,为何一直提醒大家千万爱惜满园的花草,特别是这大丽花和内府那丹心花了吧?” 一众旁系和外姓少爷姑娘们若有所思地点头,肖毅却仍是有些茫然,开口问道:“坦哥儿,这满庄园到处都是的大丽花,对花伯来说,难道有什么特别之处?” 桑坦看向了肖毅,面sè严肃而凝重:“‘大丽花’,这名字听起来很俗气是吧?它还有一个名字,‘同袍花’……在花伯的眼里,它们都是昔rì并肩作战、同生共死的同袍……” “花伯以前还上过战场?” 老人的一身手段虽然恐怖,但一想起他那枯瘦如柴的身材,肖毅对这个想法就颇感疑惑。 桑坦负手低头,缓缓道: “三十年前,越国凭越明王和崤君这一对明君强臣携手强势变法,突然崛起,又秘密打造新军‘黑玄锐士’十年,一朝出世,一战便收回了被吴国侵占多年的西河失地,震动天下。之后五国会盟于‘淖台’,发起声势浩大的联军试图压制越国的崛起,其时我陵南桑家也接到了燕昭王的发兵令,不得不奉王诏出动嫡系jīng锐一万加入了燕**队。当时带兵的人,就是花伯……” 第072章 生命浇开同袍花 - 神窍 - 红烧老地瓜 阳光穿透错落有致的高大白杨形成的叶幕,又将道道光影投shè在林间灌木一般的棵棵大丽花丛之上,令那一簇簇的花儿在片片绿叶和碧绿如毡毯的草地衬托之下,更显殷红似血。(随梦小说网www.suimeng.com全文字小说更新最快) 几十名少年站在内庄大道当中,看着这些殷红的花朵,听着桑坦口中的故事,屏声静气,胸膛却止不住因呼吸沉重而不停起伏。 “‘花伯’非我桑家族人,年少时被我们的爷爷桑啸林收于麾下,至于他的本名,因爷爷早已仙去,我们也无从知晓。恐怕就连他自己,也早就忘记了……” 他口中的“我们”,定是指他和桑烈皓这样的桑家直系子弟,从父辈那里听来了关于花伯的陈年旧事。 “我们只知道他后来成为了爷爷身边最信任的‘万人将’之一,当年带着一万桑家子弟参加了‘松河大战’。后来虽活着回来了,可从此魂也给丢了,变成了现在的摸样……你们一定想问,所为何事?” 一众少爷小姐默默地点着头。 “各国史官对‘松河大战’都讳莫如深,语焉不详,花伯这样的幸存者对此战又绝口不提,因此我也只能说,一定和越国的‘黑玄锐士’有关!” “各位弟妹都读过中州史,该知道那中州越国先祖本只是为大夏圣帝牧马的一个部族头领,‘八族围两京’之时因保帝有功得以封侯,之后十几代君臣挣扎了数百年,国家却一直都只是中州北部边陲的一个破落小诸侯国而已――北地苦寒,国穷民弱,武力不振,难以和中原诸国抗衡,还随时有灭国亡族之危。可在三十年前,越国却突然崛起,大有与中州五国并起争雄之势,这便引发了五国‘淖台会盟’,发起声势浩大的联军攻往越国的南门户松河,试图压制越国的崛起,甚至还想一举瓜分掉他们的土地。但谁都未曾想到,越国崛起的两大仰仗――‘崤君’和‘黑玄锐士’,彻底破碎了五国的美梦,还让整个松河千里平原都变成了血海汪洋,吞没了无数的生命和所有幸存者的魂魄……” 桑坦的声线低沉,但吐词清晰,抑扬顿挫分明,音调又随故事内容时起时伏,很快就把大家的思绪和心情都带到了那浩瀚的历史长河里、又摔在三十年前猛然腾起的一朵大浪之中,身不由己随波而动。而当肖毅听到“崤君”和“黑玄锐士”之时,心头也是禁不住猛然一跳。 “‘黑玄锐士’的恐怖和松河一战的惨烈,非亲历者难以想象。我们只知道五国联军百万雄师和越国二十五万黑玄锐士轰然相撞,几乎全部碎为了齑粉。经此一战,越国以‘黑玄锐士’几乎尽灭的惨重代价换来五国无奈承认其崛起的事实,导致从此中州‘五国争雄’变成了‘六国争霸’,而五国联盟一方也损失惨重,百万雄师大多葬身于松河平原。这场战争,没有真正的赢家,最终交战双方均元气大伤,使得之后五年内六国均不敢再轻启战端。就花伯而言,当初带走一万桑家子弟跨过无双河,最终带回陵南的,不足一百,还个个残疾,丢魂失魄,回来后绝口不提‘松河’,更不愿回忆起那场战争中的任何细节。而且这些幸存者中的大多数,在之后不长的时间里,就都陆续郁郁而终……” 这样的回忆实在沉痛,桑坦停了片刻平复心情,才续道:“这,就是‘松河之战’,它让亲历的人一生受尽折磨,每时每刻,无休无止。活着的人固然可悲,可总还有命回陵南,而那些连尸骨都根本无法带回的近万桑家子弟兵,魂魄却永远留在异乡上空萦绕徘徊,根本找不到回家的路……” 桑坦又停了片刻,才一字一顿地道:“于是,作为带兵之将的花伯,将他的一只眼睛和魂魄,也永远留在了异乡,留在了松河,再也找不回来了……” 讲到这里,桑坦猛然抬头望向了内庄深处某栋小楼,似乎那里就是花伯来到这庄里长期闭门寡居之处―― “花伯回到陵南后,我爷爷将他送回这桑家老庄调养,他又一直把自己关在屋里不言不语,你们知道多久麽?五年!整整长达五年的时间!直到有一天,我爷爷亲自费尽周折地送回一颗花苗,对他说是这是生于松河战后之地,英灵骨肉生就、鲜血浇灌而成,他才肯捧着花苗走出屋子……” 他的声音激扬高亢了几分:“从此,这内庄就多了一名‘花伯’,而我们亲眼看着他从魁梧高大的黑发中年,变成了干瘦佝偻的白发老人!眼前的这些‘同袍花’,都是他二十多年来的心血所培。现在你们该已知道,谁要是动他的花,就是动他兄弟的遗骸,动他同袍的墓碑!” 桑坦目光又转向眼前的那株刚被修复的大丽花,声音渐渐低了下去……“他真的是在用他的生命培育它们,浇灌它们,呵护它们。一旦它们受损,他又用自己的气血赎罪,用自己的阳寿自罚……” 修武馆外大片的人群中,只有桑坦独自一人诉说的声音。就连早已熟知这个故事的桑烈皓,也面sè凝重不言不语。 花伯的故事说完,众人长时间的沉默。一股悲怆的情绪,在空气中不断生出、聚集、又随着沉重的呼吸相互影响着彼此。这些少男少女们虽未踏上过惨烈的战场亲历过生死,但谁都亲历过中州内战、陵南大战造成的骨肉分离,都有血脉至亲在常年的乱世战争中失去了宝贵的生命。特别是桑伦的义子义女们,更是因为失去了父亲这座最大的靠山,人亡家破,才不得不过着今rì这寄人篱下的孤儿生活。很快,他们人人的脸上都浮起无限伤悲,一些年龄小一点的女孩子,已止不住用手背捂着小嘴低低抽泣起来。 过了片刻,世子爷桑烈皓重重地吐了一口气,对着花伯用生命修复的那株大丽花,开口情真意切地吟道: “骨为茎来骼为根,铁骨铮铮终无痕。夺目殷红为何故?满腔热血浇灌成。若问今人何所忆,旦夕相守祭赤诚。昔rì同袍骨肉铸,以吾生命招尔魂!” 这首诗不知是桑烈皓自己有感而发,还是其他人所作,此时被他带着几分悲壮、又带着最真的赤子之情吟出,正好作为了这个故事的注脚,同时又为花伯和“同袍花”而颂,非常应景。伴着那雄浑低沉的声音,大家睹物思意伤情,更是内心起伏不定、悲怆得不能自已…… 除了肖毅。 菜瓜小子心里其实很不喜欢这样的气氛,面上却不得不装出和大家差不多的表情,免得被人腹诽冷血无情。这个在过去十六年里早已经历过无数次生离死别,过去三年里又几乎把六国边界穿了个透、爬惯了死人堆、见多了万人坑,又在浑沌世界里砍惯了可怕魔族的少年,没有那么多的多愁善感。 谁都厌恶这可恨的乱世和该死的战争。但历史早已无数次证明,只有强横无匹的实力和盖世无敌的威权才能阻止它、终结它,而不是浓得像墨的悲伤。 为了强大起来,他觉得有比悲伤重要得多的事情需要立即去作。 于是他的眉头拧成一团,小嘴半撅,露出要哭不哭的摸样,与其说是悲不能控,不如说是愁容满面。 “刚冒出来个拍马不能及的牛掰世子爷,现在又冒出来个比他厉害十倍都不止的怪老头,咋整?” 传承几百年的世家果然强者如林,这桑家内庄里看起来完全可以忽略的一名老花匠,竟都有一身如此厚重的故事和恐怖的修为,之后还将遇到些什么恐怖人物,谁能知晓? 肖毅心里固然想为花伯的故事而叹,为“同袍花”而叹,可他更想为陈风而叹!和真正的天才相比,陈风二十八岁才混到罡气一重,天赋确实算不得出众,甚至堪称低劣,即使他能勉强混入内庄,又该怎样找到桑家的最大秘密?这个自不量力的家伙,偏偏就还死在了更菜的菜瓜手里,你说为了还欠他的债,如果有一天自己将被迫与桑烈皓和花伯这样的强者为敌,心里纠不纠结且不说,能是对手否? “咳咳,往后的事,遇到再说吧。现在既然进得这桑家内庄已晓得步步危机,便步步谨慎而行便是……” 好在肖毅不是个喜欢折磨自己的人,也从来懒得纠结。走一步看一步虽然显得漫不经心,但好在比走一步想十步容易许多,偏偏也经常鬼使神差的更加容易走到最终目标处。 肖毅正自思忖,两个人急匆匆跑来的脚步声,打断了他的沉思。 原来是修武馆中的武师和内府管事喝茶喝了半天,终于想起瞅一瞅外面的情况,骇然发现高高大大、器宇轩昂的世子爷桑烈皓,杵在一堆少男少女之中如此扎眼,赶紧心急火燎地跑了出来。 第073章 气场 - 神窍 - 红烧老地瓜 “叩见世子爷!小人与老管事于馆内会商,竟不知外面发生了如此严重的争端,更不知您大驾光临,实在惶恐不已!” 快步冲过来的修武馆武师桑弧对着桑烈皓恭敬行着半跪礼,这是作为旁系族人面见世子爷时少不得的礼节,不过那心里嘛,却不见得有面上和嘴上那么惶恐。(随梦小说网www.suimeng.com全文字小说更新最快) “正是如此,肯请世子爷在家主面前为我二人多多美言……” 内府管事桑宁也对着世子爷微微躬身。这位年近七十的内府老管事,脸上似乎还有着几分持骄而宠的笑意。在他心目中,这名从小看着长大的世子爷身上,无论是那尊老爱幼的大好品xìng还是偶尔怒发冲冠时爆发戾气的原因,都让他此时的有恃无恐很有底气。 以桑烈皓的慧眼明心和对“疯魔四狼”了解,又怎不知二人之前是故意回避而不对众位弟妹的暴行加以阻止?但果如桑宁所料,他只宽宏大量的一笑,温和道:“本是他们四个行为不端,咎由自取,与两位无甚相干……”右手还风度翩翩地一伸一抬,便虚扶起桑弧。 但随即桑烈皓便面sè一沉,散出十足的世子之威,口气的坚决也不容置疑:“桑弧,你现在领着少爷小姐们回馆继续练功。宁叔,烦你叫人来把地上这四个孽障抬回各自家里,让他们一边养伤一边好生反省!并传我的话给他们家中长辈,请诸位长辈好生管教自家后生,莫再作出辱我桑家门楣之事!” 世子威同半个家主,桑弧和桑宁立即笑盈盈地躬身:“谨遵世子之命!” 这两人的突然冒出,彻底打破了之前听花伯故事时沉重的氛围,令大家重新陷入了成功收拾“四狼”的愉悦之中…… 站在一边的桑坦对着桑烈皓笑了起来:“皓哥儿,老祖宗和大伯不是还等着我们五个去‘文火小烤’麽?”按他的意思,就这样把四狼放走了倒不如直接把几个该死的家伙拖到中堂去再挨顿家法收拾,那才是美上加美的事情呢…… 桑烈皓以世子身份却知此事不宜搞得更大,四狼被揍,他们身后的长辈和各自家中豢养的爪牙又怎会善罢甘休?稍后少不得还会有连自己的爹都会头疼的一番揪扯。桑坦还好说,肖毅这样的卑贱小奴又如何在没人撑腰之时从容面对家中其他主子的雷霆震怒?为避免之后毫无回旋余地,当下该适可而止了…… 但更成熟稳重的桑烈皓并没有直接按以上想法作出解释,只是大笑道:“这四个不成器的东西一看便知狗改不了吃屎,还需要烤麽?我直接禀明老祖宗和爹我对他们的考校结果就是了……再说你,咱桑家已五十多年未出过一名‘圣疗师’,还烤什么烤?你就等着今晚专门为你而设的大家宴吧!哈哈――” 已转身走开yù去叫人的桑宁突然定身扭头,闻言一脸不敢相信的惊讶:“什么?桑坦少爷已开启了慧窍?”见桑烈皓对着他重重的点了点头,这位老管事才怔怔地盯了桑坦片刻,又扭头抹着眼眶嘴里絮叨着“二爷,坦哥儿他……他终于出息了……”一边喜极而泣地继续前行。 言语间,其余少爷小姐已听话地跟着武师桑弧陆续往修武馆里走,桑烈皓一把搂住桑坦的肩头,“走!让久等的老祖宗好好的高兴高兴去!”想想似乎又漏掉了谁似的,又扭头伸手一把搂住肖毅的肩头,“还有你,肖毅小兄弟,现在‘文火小烤’可就变成专为你而设了,且看看你会不会把茶煮得比雅芯儿还难喝!” 众人这才想起还有这一茬呢,引得桑坦哈哈一笑,肖毅腼腆一笑,雅芯儿银铃般地咯咯笑出了声来。然后四人一路谈笑风生,大踏步朝着桑家内府而去。 热闹的修武馆外人走声歇,徒留一直以来在内庄里威风凛凛、横着走路的“疯魔四狼”,一狼昏迷不醒、另外三狼浑身是伤站都站不起来,只能苦兮兮地软在地上等人来抬,说不出的落魄凄凉…… …… 一走近整个桑家庄核心之地的核心――内府,五步一哨,十步一岗,萧杀和奢华并存之感便扑面而来。 jīng神抖擞、装备jīng良的内府近卫队家卫们看见世子爷均恭敬行礼,动作归一到位,表情一丝不苟,个个瞧上去都是军威齐整、战力不俗,显然不是摆设,也彰显桑家掌管陵南万里之地军政多年的世家风范并不因今rì落魄而弱了多少。只不过他们看见世子爷一手搂着昔rì里人见人笑的废材少爷,一手搂着一个从未见过的衣着破烂的菜瓜小奴,心里都一阵打鼓:世子如此自践身份的做派,这是在闹哪样? 好在美得人心醉的雅芯儿看起来,还是和过去几天里那般令人赏心悦目,令这些彪勇jīng悍的青年近卫们很快便忘记了诧异,脸上徒留惊艳和温柔。 一走进这座深不见底、房间数不清、亭台楼榭满布、屋外有园景中有筑的六进大宅,肖毅这土包子就一阵头晕眼花、脚下拌蒜,一幅没见过世面的狼狈摸样,逗得雅芯儿忍不住笑得前仰后合。直到雅芯儿像这座内府的主人一般主动走到他的身子右侧,又将自己的左手交到了他的右手里,他才能勉强稳住心神走得稳路。 装,你小子可劲的装…… 虽然你小子看起来一副傻呆呆、脏兮兮的山里野孩子摸样,但某位义父当年背着你偷溜进赵国、吴国甚至大夏帝国dì dū上京里的王宫御厨里偷贡酒喝时,你曾经看到过的一切,不比现在所见壮阔、奢华百倍?想握雅芯儿的小手又不好意思明说,非勾得人家主动送上门来,真是蔫吧坏…… 说肖毅这番做派是装的虽不冤枉他,这正是一名刚被买来几天的卑贱小奴首次踏入内府重地时的应有之姿,但也不见得完全是装……一想到即将面对桑家真正的话事人和自己心里那想寻机窃人之宝的卑鄙目的,他心里难免就有着几分“做贼心虚”。此时握着雅芯儿绵软如玉的小手,内心那隐隐不安之感才被手上传来的那一阵舒爽消褪,进而倍感宁静。原来握着雅芯儿的小手,胆子都会变肥啊……真妙。 走过第一进门房影壁进入了第二进,视野便豁然开朗了来。整座内府背靠内庄之中最高的石堡而建,内里左边一面碧绿如镜的湖水从第二进一直延伸到第六进,湖水中莲花莲叶成片的旺盛生长又或零星点缀,鱼儿欢游,让整个内府瞧上去都充满灵动的生机。湖中有岛有亭,又有曲折蜿蜒的白玉石雕小桥仿若架在荷花之上,将湖水与右边成片的建筑浑然连为一体,将中州大世家里内府“有水则灵”的建筑要求表现得很充分。 桑烈皓搂着桑坦肖毅二人径直奔着第三进的中堂而去,显见桑家一众长辈正在那里苦等。越是靠近那栋肃穆大气的三层青砖红木大屋,肖毅脸上就越是散去了先前的不安,变得更加镇静自若。今天稍后的风头必然尽归体内慧窍已开的桑坦,自己不过是随带求着靠泡两壶茶给桑家真正的话事人留下点好印象而已,装好一名菜瓜小奴的本份就是,又怕个甚来? 心里不惊不怕,但越是走近,肖毅的面上也就越是凝重。 因为从那中堂里传出几团之前从未能感受过的强大气场,气质有刚有柔,五行属xìng也各不相同,但纵横交错塞满整个建筑,又有丝丝缕缕的气息连厚厚的青砖墙壁都阻挡不住似的迸shè而出。 “气场”这玩意儿,在浑沌窍开启之前对他来说就是书本上两个很空洞的字眼,但自浑沌窍开启后五感六识都变得无比强大,它就变得可触可感生动起来,也令他在正式面对敌友未辨的未知人物之前多了一些主动。 此时的肖毅离在十数丈之外,都能清晰地感受到和这几团气场中所蕴含的力量相比,陈风的宛如萤火,身旁的桑烈皓也逊sè许多,显出屋中几人修为虽不见得比花伯高,但均非好相与之辈,又怎不令他不断提醒自己稍后在这些真正的强者面前,需得更加小心谨慎? 好在体内浑沌窍只要不被主动激发幻化为其他灵窍,他就是个没有半分气场的菜瓜,这也让他对在桑家强者面前保住自身秘密颇有自信,也知道此时绝不该无端激活“浑沌眼”乱瞟乱看,以免看来一身祸事。 主仆身份差别如天地鸿沟,到得堂屋之前,两名少爷相互搂着肩头意气风发地从正门大踏步而入,肖毅则低眉顺眼地被雅芯儿牵着一溜小跑地从旁门进入了侧室。 不大的侧室里,煮茶泡茶用器一应俱全,这里才是侍女和菜瓜小奴现在该呆的地方。 侧室就在中堂正厅隔壁,中间只有一道镂空、带门洞的青木装饰墙相隔,几乎能将正厅内里的一切一览无余。肖毅装出好奇的摸样朝厅内看去,便能将之前感应到的几道气质各异的气场与他们的主人一一对应。 桑伦和桑琨这两位桑家话事人,是他刚到这桑家就见过的,此时看上去感觉却颇为不同。不在于他们此时的服饰因要对家里小辈进行“文火小烤”换了一身名贵庄重的行头,而在于他们两人全身上下都散发着极为强横的青木之气,显示他们是难以估摸实力的木系武道强者。 另有两名年纪比桑伦和桑琨还高上一辈、长相几乎一模一样却一黑一白的长老摸样的人物,一木一火,实力难辨。还有一名美妇人端坐椅中埋头绣着花红,雍容华贵,想来便是雅芯儿的主母梁舒倩夫人,其一身水系气场竟是比在场几位男人也弱不了几分。 正厅主位那一大张裘皮座榻里,歪着身子坐着一名慈眉善目的老妪,闭着眼用一只手撑着头正打盹,该是桑烈皓和桑坦的nǎinǎi,却是半分武道气场都感应不到,看上去全身上下只笼罩着因中州“百善孝为先”而生出的“老祖宗”气场。 老祖宗旁边又有一名圆脸黑须的白生生胖弱文士,散发既柔和又疲沓的木系玄气,闭眼正襟坐在老祖宗身旁的一把椅子里搭着她的另一只手认真把着脉。那道气场蕴含的力道又弱又乱,显得他那一本正经里,更多都是装模作样。 整个正厅里,还有一道难以描述特质的气场纵横开阖,散发生生不息的震慑之力,比所有在场诸人发出的气场加在一起还要强大几分!感受到这道气场并看清了它的散发源头,肖毅顿时有些心神摇荡、难以自持想惊呼出声―― 这道气场不是发自于一个真正的人,而只是挂在墙上的一幅画? 第074章 神棍的皮,要当众剥 - 神窍 - 红烧老地瓜 那道最为强横和特异的气场追根溯源,散发它的居然只是一副高悬于正对中堂大门墙上的一副人像! 什么人的画像,又是何人所作,竟能比活生生的武道强者散发的气息还更加慑人? 肖毅定睛看去,那画像上的青年人一身青sè戎装、头戴宝盔、手扶腰间宝刀呈侧身立姿,面容平静不怒不嗔,却散发龙威双眼睨视世间一切,一道凌厉的目光仿佛随时会透纸而出,整个人看上去仿若是天上青龙降世!那画上的每一笔勾描、每一滴落墨都显出无论是画它的人、还是被画的人,都毫无疑问是这个世间出类拔萃的人中英杰。(本章节由随梦小说网网友上传 www.suimeng.com) 再看画像之下设有祭坛,长明烛火不灭,焚香渺渺,已知画中之人必是这桑家几百年来最伟大的先祖――“小青龙”,桑镇南。 “‘涂三笔’果然厉害,这画作得就像真人站在那里似的!”见多识广的肖毅远远一看那笔法画风不用近看落款印章便知是谁人所作,心里不由得由衷赞叹。 “涂三笔”,是百年前名冠中州的大画师,传说他胡乱涂画三笔就能将死人变成纸上的活人,今rì见得其人真迹,果然名不虚传! 不过画师的技艺和境界再高,如果模特是“凤姐”那般的人物,那他也画不出蒙娜丽莎的微笑来。所以更加值得赞叹的还该是那小青龙桑镇南本人。显然当年连轻易绝不落笔的“涂三笔”,也非常仰慕中州陵南这条“镇南之神龙”,为他作像作得呕心沥血绝非三笔两画应付了事,这才有了一幅散发慑人气场的神作传世。 厅内老祖宗等几个小崽子来正等得昏昏yù睡,身边那为她把脉的圣疗师刘蔺也闭着眼睛心不在焉,桑伦和桑琨两名话事人正俯首相对低声交谈,另两名长老无所事事便凝神练功,家主夫人梁舒倩正专心绣着花红,大门方向突然传来腾腾腾的少年人有力的脚步声,弄停了手中的绣花针、打断了交谈、中止了练功、惊开了闭着的双眼,几道目光又很快全都聚焦到两位一脸喜气洋洋的少爷身上。 督傅桑琨见状却面露几分不满之sè,假装嗔怒道:“五个早该来的就来了一个,去叫人的也半天不回,你们这帮混小子,我看皮都痒痒了是吧?” 桑烈皓对着自己这位面恶心善的叔作了个鬼脸,不恼不怒也不答话,两只手只把桑坦往正厅当中一推,仿佛在说“答案全都在此”,然后就笑嘻嘻地闪到了一边。 老祖宗睁开眼来挣开刘蔺为她把脉的手,在座榻上颤巍巍立起上半身又使劲睁大双眼身子向前倾靠想看清来人,这却引得桑坦一个箭步就扑上前去跪在老人座前,两手紧握着她正伸出的一只手,声音急切又带着一丝哭音: “nǎinǎi!” “嗳哟喂……这是我的宝贝坦哥儿麽?你一声不吭就跑去外庄搞什么苦修,这可是想煞nǎinǎi我了哟!快,快让nǎinǎi摸摸你瘦了还是胖了……”老人家发着颤音,另一只枯老的手已伸向桑坦在他脸上细细的摩挲起来。 敢情这老祖宗已是人老眼花,杵在面前的人在她眼里都只是一团模糊的光影而已。 血脉亲情割舍不断,分别得越久就越是想念,桑坦闻言眼睛已瞬间湿润,左手抚着老人手背指引着她的摩挲,口中又情真意切地道:“nǎinǎi,您看起来又苍老了许多……都是孙儿不孝,没有在您的膝前尽心服侍……” “嗨!生老病死人之常情,有你没你不都这样麽?”老人又捂着胸口咳嗽了两声,“咳咳……nǎinǎi已比那死老头子多活了快三十年,还有什么不知足的?你是桑家的好男儿,本该以大事为重,成天守着我这老太婆子作甚?” 老祖宗最是疼爱桑坦这名父母早亡的孙儿,自身脾xìng也豁达耿直不弱于须眉,多年来虽深受病痛折磨,内心里却并不责怪体内慧窍迟迟不开的桑坦,这反而让桑坦心里更是宛如刀绞一般。 两婆孙久别重逢、深情款款,瞧得厅中另外几位都是唏嘘不已。只是闻得老祖宗又习惯xìng地当着小辈称她已故去的夫君桑啸林老爷子为“死老头子”,多少有些哭笑不得。 只有老祖宗身旁的神医刘蔺,仿佛突然间被人中断了神圣无比的仪式一般,露出了一副与众不同的极其不耐之sè。 在刘神医的眼中,整个桑家的嫡亲老少都要靠他才能保住健康,老祖宗更是要靠他才能勉强苟延残喘,桑坦这样的小辈,体内有木系慧窍又怎样?只要开启不了,他就只算是根毛…… 嘿嘿,今天这根瞧起来软绵绵的毛,却要在这你这神棍的身上扎几个透明窟窿! 桑坦显然是有备而来,早想好若要剥神棍的皮就要当众剥,当下正是最好时机!他瞥见刘神医脸上的不耐,突然握紧了老祖宗正在自己脸上摩挲的手,认真道:“nǎinǎi,您不用摸了。稍后您就能亲眼看见孙儿,看见一切,清清楚楚的看见……” 众人一听,都是一愣。 “哦?真的麽?是谁能让我重见光明?是坦哥儿你麽?”老祖宗停下了摩挲,在座榻里坐正了身子,一脸的震惊和怀疑。 桑坦陡然站起,口气坚定:“正是您的亲孙儿,桑坦!” 众人闻言都是目瞪口呆,这老祖宗八年前视力就开始逐渐衰退直至彻底看不清事物,刘蔺神医来庄两年rìrì调理也未见好转,如此老疾顽症,却是你区区一个赤脚医生搞得定的? 难道跑去外庄所谓的苦修几个月,别的本事没学会,你桑坦却学会了吹牛? 只有桑烈皓知道桑坦一定不是吹牛。 还有大厅右侧那名穿着黑sè缎袍的黑发老者也抿嘴微微一笑,凭着那双犀利深邃的双眼对桑坦的观察,他也知道那自信绝不是妄自托大,而是胸有成竹。 老祖宗身旁的刘蔺神医大马金刀坐正了身子,一幅圣疗大师的派头,一脸的倨傲和不耐之sè:“老夫先前才为老夫人复诊了眼疾,施了圣疗奇术和养眼奇药,也仅能保她视力不进一步恶化而已,就凭你?!” 桑坦负手站定,自信满盈、气度非凡,盯着刘蔺也不言语,只是一阵冷笑,笑得神医心里一阵发毛。 侧室里,雅芯儿贴着肖毅的耳垂吐气如兰,将神医的来历和每rì所为给肖毅大致讲了个明白,让听完后的肖毅盯着厅内正斗牛的一老一少两名圣疗师――如果刘蔺这样的混吃客也算圣疗师的话,一脸的坏笑:“嘿嘿,这下有好戏看了……”笑得根本就不知道两兄弟之间才晓得的秘密的雅芯儿有些不明就里。 肖毅在坏笑的同时,桑坦也正在冷笑。“你笑够了没有?”刘蔺终于沉不住气了。 对这名不知上进、只知侮辱“圣疗师”美名的混吃客,之前因自己体内生有木系慧窍算是他的潜在竞争者,他作为同行长辈毫无关照之心只知讥讽打压,桑坦心里对他没有任何的好感,只有无尽的厌恶,闻言收了笑颜,冷冷地追问:“那小生便敢问刘神医,我nǎinǎi的眼疾,是因何所致?又该以何术治疗?” “嗬!今天本是家主亲请老夫来考校你这毛头小子有何长进,现在却倒过来了?你这卑贱的外庄赤脚医生,又有何资格来向老夫提问?简直是目无尊长!” “你知道便答,不知便说不知,扯这些有用麽?” 被桑坦不咸不淡地一激,刘蔺顿时手拍椅背轰然而起、怒发冲冠:“区区小疾,何足道哉?!本来老夫的秘术从不外宣,今天却偏要说给你这黄毛稚儿听听!你可听好喽,别错过老夫传你本事的大好机会!老祖宗人老体弱,体内脏腑和五感均难免rì益衰竭,这一双眼睛就更是先于其他五官显出坏死之态,若不是两年来老夫每隔七rì便耗费自身修为以高达五阶的‘复明术’为她双目强灌木系活力,又辅以老夫亲自调制的四阶‘润眼液’外施于眼部,她老人家今rì里早该双目彻底失明,又怎会尚能感知光影?人因年老而双眼老花,本是天命不可逆,老夫以一身修为助老夫人逆天而为,毫无保留!但若是谁人想说她能彻底复明,那却无疑是痴人说梦、天方夜谭!” 刘蔺这一番话说得声sè俱厉、口沫横飞,内容也非常“专业”,确实能唬住很多俗世凡人和医道外行,听得桑伦桑琨等人一直默默点头,然后又都匪夷所思地望向了桑坦,不知这经常都会神叨叨的侄儿,今天又在发什么神经,竟然敢当着众位长辈的面置疑这桑家上下都无比敬重和信赖的神医圣手。 桑坦却一直面带微笑,待刘蔺说完默了片刻,突然叱咤发声: “放屁!” 从这年轻人嘴里冷不丁喷shè而出的两颗炮弹,震得刘蔺浑身一抖,厅中众人全都嘴巴大张。 趁着刘蔺被骇得魂不守舍,桑坦脸上立即换做一番调笑之sè,语气也变得低调起来:“敢问刘神医,今年高寿?” 面对桑坦如钉的目光,外厉内荏的刘蔺仿佛被他迸shè的自信威势彻底震慑,整个人立即便陷入了桑坦的心理战圈套,情不自禁张口喃喃道:“六十……有八……” “又敢问刘神医,圣疗修为几段?” “三级……学士……”刘蔺本高昂的头突然低垂,声音也低了下来。 根本不等刘蔺回过神,桑坦收起调笑一脸肃然,嘴巴已如连珠炮般开始发shè: “我说你这所谓的神医,嘴里说出的话来全都是放屁!你说我桑坦目无尊长,我却说你只知仗着体内有个已开启的宝窍四处混吃混喝,不修医德、不炼医技,只知坑蒙拐骗、蒙蔽外行,根本就是为老不尊,又凭甚该获得我桑坦的尊敬?你六十有八不过三级学士,说起来丢不丢人?好,就算你几十年来一直苦修,碍于天赋低微境界才难以寸进,那么刘大学士,我且问你,既然你天赋低微,以三级的圣疗修为,又如何能领悟和释放五阶的圣疗术?又如何能调配四阶的药剂?” “呃……” 刘神医张口结舌,完全不敢相信这桑家的一个医道废材、黄毛小辈,竟敢当众如此血淋淋地剥他的皮。 “这小子,一定是已开启了体内的慧窍!完蛋了,混不下去了……”刘蔺心中绝望地想道,整个人仿佛一个吹涨的气球突然被扎了一刀,一下子就颓进了太师椅里! 第075章 复明 - 神窍 - 红烧老地瓜 木系慧窍,五千中才有一,绝对是昊天赐予人间极少数人类非常珍贵的宝窍。(本章节由随梦小说网网友上传 www.suimeng.com) 凭着它,圣疗师们利用木系元力掌生死、控yīn阳,起死回生、妙手回chūn的高妙手段绝非俗世凡医可比,也促使这个群体成为了整个红尘俗世只能仰望的强者。 不过“强者”这个名头,绝不可能因体内有了比别人更特殊的宝窍就会理所应当的掉在头上。“强者”,无视天赋起点,从来都需用持之以恒的辛勤汗水浇灌,用rì复一rì的枯燥探索培育,用百折不挠的强大信仰铸就。这几样东西,刘蔺都没有,桑坦却有。 他们之前一个高高在上受人供奉,一个贱如草芥受人践踏,无非是因为体内宝窍是否已开启而已。 但今天,该不一样了! 空有宝窍却不知珍惜的疲沓货正该被当众撕去画皮,而苦盼宝窍开启终于得偿所愿的诚心问道者正该是那出手之人! 无论桑家其他人视刘蔺如何尊贵,在桑坦眼中他都只是个贪恋俗世享乐、又期盼不劳而获、披着尊贵的圣疗师之皮在人间行混吃混喝之事的同道败类而已,因此一旦出手便毫不留情。 此时那昔rì里人见人踩的废材少爷,整个人散发出的气场和那张嘴都犀利如刀,三下五除二就将神棍身上笼罩着的那层神秘光晕剥得干干净净,露出了里面那腐坏的内囊,很快便让桑家中堂大厅里惊落了一地的眼球。这还是以前那个成天走路都畏畏缩缩、木讷不言的桑坦麽? 其实别看桑坦远比刘蔺年轻,但原本一直就在医道之路上苦苦探寻了十多年几乎rì夜不休的他,论理论积累之扎实、对医道认知之深入,早已远超混吃等死的刘蔺,也早就发现了这个神棍的本来面目,也很想揭露他于家中长辈面前。但苦于之前自身宝窍未开、人微言轻,说出话来没人愿听不说,还多半会自取其辱。但今天再不比昔rì,既然要骂,就骂个痛快淋漓;要揭,就揭个干净透彻! 于是桑坦以前所未有的自信,骂得本就心虚的刘蔺抬不起头来。这份自信,来自于体内已开启的木系慧窍,来自于世间大多数圣疗师见所未见的“如沐chūn风诀”,归根结底都来自于他此时最在意的一个人! 于是他扭头望向了镂空幕墙洞眼中正露出一脸坏笑的那个人,报以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才转向刘蔺朗声续道: “我这番骂你,你一定很不服气。那么现在该换你给我听好喽,听听看我骂你骂得对是不对!” 刘神医瘫软在太师椅中,不敢动弹分毫。桑坦见状便更是蔑视此人,觉得这真是个不堪一击的废人,连继续听自己分析他谬误之处的勇气都没有,便收回锋芒转身面对厅中众位长辈,一边慢慢踱步一边耐心为大家揭明老祖宗的病因: “这所谓的神医刘蔺大学士,以寻常民间老太易患的‘老花眼’定为nǎinǎi的眼疾病因,根本就是不问缘由、不探病根、只知生搬硬套的大缪之举!其实之前我早已查明nǎinǎi目力下降的原因,但苦于体内慧窍未开,以俗世凡医的手段又根本无力解决……” 督傅桑琨对圣疗一途一窍不通,此时却也终于幡然醒悟一般忍不住开口打断了桑坦的话语:“我的侄儿,难道你现在慧窍已开?”一脸的又惊又喜又迷惑。 未等桑坦回答,一旁的桑烈皓也忍不住哈哈一笑:“我的好琨叔,你现在才明白?若非如此,我又怎敢纵容他对我们尊贵无比的客卿行如此无礼之事?”早就看平rì里高高在上、容不得家人半点怠慢的神医不顺眼的世子爷,此时踩起人来也毫不留情。 “得得得,就你小子眼神好!”桑琨对桑烈皓不耐地挥挥手示意他靠边,又盯着桑坦一脸的温柔:“那老祖宗的眼疾到底是因何所致?又该如何解决?你快说于我们听听……” 桑坦闻言浅笑,随着继续解释脸sè却又逐渐变得凝重、之后更带着几分伤悲: “自八年前陵南万里之地沦陷、我桑家无奈接受蛮夷招安,我就发现nǎinǎi她经常整夜整夜的抱着爷爷的遗像絮絮叨叨、暗自垂泪……天长rì久,双眼目力自然大为受损。但nǎinǎi跟着爷爷那样的大英雄颠沛流离了一辈子,虽不修武,却早有了远比常人坚强的体魄和灵魂,又岂是寻常世间老妪可比?因此她所患的眼疾,根本就不是这刘蔺所说的寻常‘老花眼’,而是八年前遭那巨变后终rì里郁郁寡欢、因郁成疾!而这眼疾,也只为其病表之一,她的老咳症,为病表之二,内里真正的病源,是心疾呵……” 原来,是这样? 厅中的男人们先是恍然大悟的摸样,随后又陆续低下头去面sè沉重。 陵南沦陷,桑家难辞其咎、辜负了陵南郡千万苍生、令家族中包括上一代家主桑啸林在内的先人英灵蒙羞,原来这才是导致老祖宗八年来身体逐渐由硬朗到衰弱的根本原因? 那刘蔺不查根底、不探病因,只知以寻常俗世疾病来对待老祖宗的病情,且自身疲沓不勤连最基本的圣疗手段也不jīng通,就会装模作样装神弄鬼,又如何能真正解决问题? 但导致这心疾的病因如此棘手,当下根本无解,一想到此处,桑伦和桑琨均面露羞愧之sè,只呆呆地望着桑坦,不知这个侄儿又有什么办法来解开老人家的心锁。 桑坦揭秘完毕,正是该出手解决问题之时。他走到老人身前握住她的手,柔柔地问道:“nǎinǎi,孙儿说的可都对?” 之前听着桑坦口中的揭秘,老人的面sè僵硬,身子却早已开始止不住地轻轻颤动,到此时也未停歇。若不是前些年间长期以泪洗面、泪管早已被污物堵塞,此时必该热泪盈眶的她,没有答话,只愣愣地点着头。一直点一直点,点了近十下…… “nǎinǎi,你该知我大伯他们无奈归降固然有辱爷爷英灵,但无双河那头也难辞其咎,他们为保桑家祖宗基业,实在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老人又轻轻的点了点头。 桑坦又换作果敢决断的语气,突然指着墙上小青龙桑镇南的画像大声道:“那么好,nǎinǎi,您若是相信孙儿的话,就该相信您的儿子辈们欠下的债,你的孙子辈们必将补偿和赎罪!今rì我对着镇南先祖发誓,您心中rìrì所思、夜夜所梦,也必将在烈皓哥和我这一辈的手里实现!” 轰,桑烈皓猛然踏出一步,一脸的悍然之气:“nǎinǎi,正是如此!” 啪,桑伦和桑琨及两位长老手拍椅背轰然而起,脸上又惊又骇。南蛮制下,公然发布谋逆之言,这桑坦好大的胆子! 但站起后四人面面相觑一番,一脸的羞愧很快又盖过了惊魂未定……此时厅中除了刘蔺这个窝囊废外并无外人,一个小辈为解老人心结悍然说出了众人心中深埋而从不敢说出口的念想,又有什么错? 家中五位长辈,只有家主夫人梁舒倩坐在椅中纹丝不动,看看桑坦,又瞧瞧自己的儿子,一张柔中带刚的俊俏脸露出了欣慰的笑意,抬手擦拭着湿润的眼角…… 而老祖宗闻言,也陡然从座榻上站起,面上无泪喉头却呜呜呵呵说不出话来,只将桑坦紧紧抱在怀中良久之后,才抑制不住激动地泣语:“好孙儿……我信……我都信……”更是令几位话事人难以开口指责桑坦竟敢公然表露谋逆之心。 被拥在老人怀中的桑坦牙关紧咬,说出这番话来他深知意味着什么。但他就是敢当着家中众位长辈的面、说出这一旦外泄便将遭致灭门大祸、在南蛮王朝看来的大逆不道之言。其实需为老祖宗解开心结只是个诱因,在他心里,却是矢志光复陵南却带着无限冤屈牺牲的陈风给了他决心,是桑家历代英雄先祖给了他勇气,是他背后的肖毅给了他信心!如果必须借着为老祖宗的眼睛“复明”,才能逼迫桑家上下的心眼也同时“复明”,起码心里始终不忘自己的祖先姓氏,那他便义无反顾、无所畏惧地必须这样作! “要命了!听到了不该听的大祸事……”旁边的刘蔺闻得这番早已超出寻常医道范围的“病因探寻”和桑坦开出的“药方”,早就骇得魂飞魄散。如果桑家上下全都心同此想,之后还会让他这个“客卿”活着离开这座庄园麽?想拔腿开溜,偏偏一双腿又软得没有一丝力气。于是这位昔rì里在桑家不可一世的神医,借瘫在椅子上之势早就呃的一声脑袋一偏,除了装着被这小雏一番怒骂气得昏死了过去之外别无他法,心中乞求众人都以为他根本没有听见这番谋逆之言。 此时,确实也根本没人有功夫和心情鸟他。所有人的目光和注意力,全都被神奇的桑坦牢牢牵扯。 待老祖宗心情稍微平复,桑坦立即扶着她坐下,口气又变作带有安神的魔力:“nǎinǎi,你坐好,孙儿现在便要为您施用圣疗术。您的眼睛并未彻底失明,因此只是一个一阶的‘小复明术’而已,我将以木元之力疏通您的眼部血管和脉络、击碎堵塞它们的污物杂质,再以木系玄气提取木元素中的活力修补你眼中受损和衰老的部分,并无甚痛苦和不适,您且莫怕……” “我不怕!”老人一脸英气,充满期待。 刘蔺这神棍之前吹破了大天,说什么为老人经常施用高达五阶的“复明术”。其实无论是老花眼、青光眼、白内障,这些对俗世凡医来说束手无策的常见眼疾,对真正的圣疗师来说根本就不值一提,哪里又需用如此高阶的术法?按“如沐chūn风诀”所述,一个一阶的小术法便能搞定,且根本没有外伤圣疗那样的痛苦感觉,施术过程也真能让受者感到“如沐chūn风”。 见老祖宗作好了准备,桑坦淡然站定激**内宝窍,两手抱成球状在掌心间将木系玄气牵引而出又温养成一团浓郁青光,双掌陡然一拉又将光团一分为二,缓缓推入老人的眼部,几个呼吸后就收手站定,惊得众位长辈眼珠又落了一地…… 往rì里那刘蔺施展什么高阶“复明术”时,光是念咒就要念上小半个时辰,之后又是手舞又是足蹈的不折腾满一个时辰不会停,你这小子还没让人看清动作,施术就完毕了? 确实完毕了。否则还配叫“圣疗师”? 片刻后,老祖宗的眼皮闭合几次又睁开几次,两道浑浊之泪便止不住的带着污物杂质奔涌而出,站起身子来四顾而望,激动得语无伦次: “阿伦我的儿呐!我终于看见你了!”“阿琨!还有阿舒!烈皓!小黑!小白!” 那两名长老都六、七十岁的人了,却被老祖宗称作“小黑”、“小白”,此时对着老祖宗也当真笑若孩童,显然早已习惯了她这样的称呼。 最终老人又一次将桑坦拥入怀中,喜极而泣: “我的好孙儿,nǎinǎi的一颗心和和一双眼睛都因为你,复明了!” 第076章 难逃一死 - 神窍 - 红烧老地瓜 “桑坦少爷,真厉害!这场面,真感人!呜呜……” 侧室内的雅芯儿望着厅内的场景,突然趴在肖毅肩头嘤嘤呜呜地低声抽泣起来。(随梦小说网www.suimeng.com全文字小说更新最快)这聪明伶俐的南蛮褐牛族小女奴进得内府,老祖宗刚一接触就毫不嫌弃她是异族,反而和梁舒倩一样非常疼爱。现在见慈祥的老祖宗双眼复明,她也禁不住喜极而泣。 肖毅也怔怔地望着厅内,没有想到桑坦体内宝窍刚开启两天,施用圣疗师的手段就已经如此高妙!看他施展那一阶的“复明术”时,随心所yù、行云流水、毫无滞涩之感,从施术效果来看也绝非低级学徒的功力能至,圣疗修为竟是在两天内连续突破、已越过了前两级“学徒”的阶段达到了“三级学士”的境界? 这位义兄,修为进阶的速度简直比自己还恐怖十分! 眉头一拧脑子一转,就想明白了原因…… 所谓“术业有专攻”,桑坦一心只求从医疗之途中找寻天道,一颗坚顽不化又专一的本心又岂是一心几用的自己可比? 又所谓“厚积而薄发”,已二十三岁的他自懂事以来就开始了对医道学识孜孜不倦的学习和实践,看遍了能找到的所有医书,医遍了能遇到的所有患者,十多年来不曾间断和放弃rìrì不休,积累和沉淀又何其深厚? 加之有“如沐chūn风诀”这样的上古医道神著指引,他体内宝窍一开,立即就如闸开洪泄,多年积累的潜cháo便势如破竹般连续冲开两条新的“主智三脉”,两天内境界就突破到三级学士,实属再正常不过! “乖乖,三级学士的气场气度和手段,果然非凡!难怪那不思进取的刘蔺六十多岁的人了,在他面前却反过来像个小雏儿……也果如之前所料,这坦哥儿在圣疗一途的修为和成就上,真要把我远远地甩在身后了……”肖毅的脸上,露出了为桑坦的飞速成长而感到由衷高兴的欣喜。 但很快在那笑意里,又化出了几丝苦涩……现在的桑坦,实在是太令人羡慕了! 虽然他也父母双亲早亡,可他毕竟还有疼爱他的nǎinǎi和家中一众长辈和长兄。望着桑伦走上前去一把抱他拥入怀中,桑琨和两位家族长老还有桑烈皓也冲上前去围着他喜形于sè、几只大手又不停地在桑坦身上拍打着激动得说不出话,梁舒倩则顺势将怀中的一根丝帕递给老泪纵横的老祖宗,肖毅突然开始喜欢这样一个有人情味的大家庭、喜欢这种他从未体会和感受过的温暖氛围…… 厅内众人的激动持续了很长的时间才逐渐平息,众位长辈陆续坐回太师椅里,望着桑坦犹自喜不自禁。老祖宗则一手拉着桑坦,一手拉着桑烈皓一齐坐进了自己的裘皮座榻里,左看看,右瞅瞅,对两个有出息的孙儿越瞧越是欢喜。 “哎哟喂……” 一个被大家彻底遗忘了片刻的人呻吟了一声,悠悠从座榻旁的太师椅里醒转。 不用说,正是刘蔺大学士,觉得自己装死也该装到头了。 他软在椅子里哆哆嗦嗦,想起两年来靠着体内已开启的宝窍不知坑蒙拐骗了桑家上下多少金银财宝,光是为外庄执事桑海瞧了下鸟蛋就收了人家两锭金子。现在被桑坦当众拆穿不说,还被那番故意当着他说出来的谋逆之言狠狠yīn了一道,“可怜了那一大堆财宝呐,看来也无福消受了,今天能保住一条命走出桑家那都是老天开眼了……”此时的他,真恨不得把体内木系慧窍变作土系灵窍,好令他遁地而走!但是,可能麽? 老祖宗听见那声呻吟,转身不耐而鄙视地瞥了刘蔺一眼,立即便扭过头去把才复明的双眼印在了自家圣疗师那张俊脸上不舍得挪开,看那样子,再多瞧一眼这位所谓的“神医圣手”都会坏了自己当下的大好心情。 桑琨见状,一双豹眼盯着刘蔺煞气腾腾,从椅子里腾地站了起来!脸上又似笑非笑,缓缓迈动脚步向他走来,显然心里已明白了老祖宗的意思…… 面对这位昔rì在陵南有嗜血屠夫之名的沙场悍将、今rì这桑家铁面无情的武事督傅,刘蔺手扶椅背,抖得令整张椅子都跟着摇晃起来。但在混吃界闯荡多年也算见多识广的他,仍强自稳住心神在脸上挤出几分讪笑,又拼命控制住自己的喉头想让它发出的声音不那么颤抖: “嘿嘿,今天主家真是大喜临门,我刘蔺作为客卿也不由得由衷欣喜……如今既然桑坦少爷体内慧窍已开,我再待在这里也是不合时宜,请容我回屋收拾收拾,即刻离庄……” 他这是还心存几分侥幸,盼着趁几位话事人当下心情大好、无暇顾它、唱一出金蝉脱壳呢。 桑琨走到刘蔺跟前站定以居高临下之态冷笑一声:“刘神医,依我看就不用收拾了!那些俗世之物你下去后也没甚用处,这便跟我走罢……” “饶命啊!” 刘蔺一张脸瞬间煞白,从椅子上一跃而起绕开桑琨电shè至桑伦面前,扑通跪下抱住家主的双腿就开始拼命哀求,“爵爷!爵爷饶命啊!我绝不敢将今rì所闻外泄分毫!我刘蔺绝没有那么大的胆子呀……” 砰,桑伦挣开他来又顺势一脚踹在他的胸口上。 “老祖宗,我的老祖宗啊!求您看在我每rì尽心服侍,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份上,赏我一条小命呐……”刘蔺翻身爬起又对着老祖宗拼命磕头,一边磕一边泪涕横流,若不是地上铺着厚厚的丝绒地毯,定已是磕得额头鲜血长流了。 老祖宗只淡淡地将头微微扭开,看都不想看他一眼。 在那地上毕竟是一条鲜活的生命呐,但似乎在桑家所有话事人的眼中,那只是一条被判了死刑的狗。刘蔺的苦苦哀求,撕心裂肺,甚至令侧室里雅芯儿都闻之不忍,想不通这些rì常里看上去如此和蔼可亲的主子为何此时却如此心狠,银牙一咬便想冲出去为他求情,被肖毅一把从后抱住。 他紧紧抱着雅芯儿在她耳边低声絮语:“雅芯儿,仁慈和残忍,从来都是相对的。此时桑家对他仁慈,对自己就是残忍。你现在若再冲出去对他讲仁慈,就是对我们两个残忍。听哥的,你现在不该出去……” 多年的风雨飘摇,让这名十六岁的少年看待事物远比同龄人透彻。当桑坦义无反顾地说出那番谋逆之言、桑家所有话事人都未站出来果断制止之时,他便知刘蔺今rì必死的结局已经注定,又岂是一个心善的小女奴可以阻止的?若此时雅芯儿再冲出去为他求情,就更将会把身份卑贱的她和自己一同推入绝路。 作为一个传承了几百年的世家,家族中的每一名成员都一定从他们生下来那天开始,就不断地被族中长辈反复告诫家族需“内柔外刚”、“内圆外方”一类的族训,反复灌输对内务必讲求凝聚团结、有容乃大,内部矛盾可以自我吸收、消化,但一旦遇见涉及家族核心利益的外部矛盾之时,则必须同心同德、一致对外的信条,并在他们成长的过程中又不断用无数的鲜血和残酷的事实去印证必须这样作的正确xìng、必要xìng,教会他们遇见此类事物之时该如何去应对。 所有的世家,几乎一定都是如此。否则还等不到这个家族成长为“世家”,就一定早被惨烈的竞争所淘汰、被残酷的乱世所湮灭。 厅内桑家众位话事人全都是历经风雨、见惯生死之辈,因此均对刘蔺的苦苦哀求无动于衷,就连桑烈皓这世子爷也一幅面冷如霜之sè。 只有一腔仁心的桑坦,面露一丝不忍。 桑坦在说出那番话之时只是热血冲头、随心所致,完全没有yīn死刘蔺之意。此时见刘蔺竟然因为自己的一番心声吐露而难逃一死,内心纠结不已后终于还是忍不住为他求起情来: “这刘蔺虽然可恨,但罪不至死,难得今rì老祖宗高兴,也实在不宜因杀人这样的血腥事败了兴致。我看人可放走,舌头连根留下让他无法泄露就是了。老祖宗,可以麽?” 桑坦毕竟是今天大出风头的主角,老祖宗闻言轻笑:“呵呵,我家坦哥儿一颗医者仁心,依老身看就这么办吧……”但同时已丢了一个眼sè给桑伦和桑琨。 这不易觉察的眼sè偏被肖毅瞥见,便知老祖宗这是不好拂了桑坦的意,但刘蔺终归还是难逃一死。 刘蔺一听这生不如死的处置决定,呃的一声就吓晕了过去。桑琨和桑伦对望一眼,走上前去大手一伸卡住脖子便像拎小鸡一样地拎着他大步流星而去。 片刻后中堂外传来一声凄厉无比的惨叫声,桑琨又大步而回,咧开大嘴嘿嘿一笑:“我的好侄儿,不是不想让他活。这废人忍不住疼,给疼死逑……”见桑坦面露惊异,又赶紧大笑道:“哈哈,今天大家都为你终于开窍而高兴呢!些许小事揭过不提也罢,来来来,让琨叔再好好的瞧瞧咱家的圣疗师……”边说边朝桑坦大步走去拥他入怀。 此时肖毅正紧紧将浑身微微颤抖的雅芯儿抱在怀中,心里却无半点拥香搂玉的轻松感觉,反而一阵阵抽紧。 他觉得桑家话事人们的所作所为并无不妥。依刘蔺的人品,今rì吃了大憋心中种下了大恨,一旦有命离开就会成为桑家的大威胁,舌头没了不能说还有手可写,把手也砍了也总还有其他的办法,只要有命在就随时能致这家人于死地,因此他们这样作,既维护了今rì里桑坦这位大放异彩的家族子弟的脸面、避免了伤他自尊,同时也避免了因他不合时宜的仁慈为家族留下一个潜在大威胁,非常合情合理。 但同时也由此可见,桑家的话事人面上和蔼仁慈、面对威胁家族利益者时却全都是毫不留情、不好相与之辈。今后他们一旦发现我肖毅才是这桑家潜在的最大威胁,又该如何对待? 已无需赘言。 ―――――――――― (每天的书评都空着,悬赏也只能丢给自己,真是悲催啊。大家看完丢个符号都是好的,哪里写得烂说出来也好帮老瓜进步啊……) 第077章 愿用一切换取一物! - 神窍 - 红烧老地瓜 桑坦脸上的冰寒终于被督傅桑琨一个长时间的热烈熊抱融化开来,暂时忘却了家族对刘蔺的残忍,也丢开了因自己一时热血之言便夺人xìng命的内疚,笑道:“琨叔,您抱够了麽?勒疼我了……” “哈哈,你小子身子骨就是弱!好在作圣疗师只需脑子好,不需力气大……”桑琨这才放开桑坦来,手扶着他双肩盯着他仍是一脸由衷的喜sè。(随梦小说网www.suimeng.com全文字小说更新最快) “阿琨,你这蛮子!要是箍坏了我家坦哥儿,老身要你拿命来赔!”老祖宗又露出慈祥仁爱之态,看着两人笑骂道,引得厅中众人都笑将起来。 咱陵南桑家,终于又出了一名圣疗师! 谁都明白这意味着什么……对当下环境和处境并不宽松的曾经陵南第一世家来说,手握如此重宝,今后腾转挪移的空间必将大增。 老祖宗又对着桑坦柔柔道:“好孙儿,没想到去年你毅然决然搬去外庄苦修,竟真的守得云开见月明,感动了昊天让你开启了体内慧窍。你那六叔,在外庄待你可好?” 桑家太大,内庄和外庄完全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桑海作为外庄总执事,在外庄里的rì常所为除了家主桑伦心中有数,其他话事人都不甚了了也鞭长莫及。若是让老祖宗知道了之前桑海对宝贝孙子桑坦的虐待,只怕祖威震怒,任他是这族内核心人物也绝无甚好果子吃。 “回老祖宗,六叔待我如同亲儿子一般,让我住的是外庄里最好的宅子,吃穿用度也一应不缺!”桑坦笑着回道。他不是个爱记仇的人,说的也是目前的事实。 桑伦接着道:“好侄儿,之前你执意去外庄,我和你婶虽觉对不住你爹和你娘,却也未横加阻拦,就是想着逆境中的锤炼也许对你来说才是最大的福气。现在,你该不会责怪我和你婶……还有你六叔,故意的疏离和忽视吧?”他作为一家之主,此时也不忘出言维护外庄最高话事人的权威与脸面。毕竟打桑海的脸,就是打自己的脸。 桑坦立即站起抱拳躬身:“大伯和婶娘及各位长辈为栽培我煞费苦心,胜似亲爹亲娘,桑坦永生难忘,又怎敢心生怨念忤逆不孝?”他面上的十足诚恳之sè,又令众位长辈不停微笑着点头……如此知礼懂事以孝为先的好后生,上哪儿找去? “福伯!” 桑伦高声叫道,一名一直侯于外室的老管事便立即躬身而进,“爵爷!” 桑伦捋了捋颌下之须,家主威严之气绽露,沉声道:“今rì大喜临门,福伯你即刻去办两件事!” “请吩咐!” “第一,立即安排筹办今晚的家宴,规格按年夜大宴置办可别给我省钱!并差人通报各家各府,着令内族所有家眷出席,别忘了把一众外姓少爷小姐们也叫上!” 近两年来桑家家族经济并不宽裕,如此大的手笔和铺排,足见家主内心之喜。 福伯之前在外室把厅内诸事听得一清二楚,此时闻言也喜滋滋地回道:“桑坦少爷窍开智启,确为我桑家五十年难遇之大喜事,老奴定将晚宴安排得妥妥贴贴!” “嗯……第二,今后桑坦少爷的月钱、仆役、出行等一切待遇比照世子规格办理,另外先去账房支应五十金作为他的伴手钱,这开启了慧窍,少不得要出去淘购圣疗和炼药所需……” “这也是自然,老奴即刻去办!” 福伯刚想转身出门,老祖宗却突然铿锵发声:“等等……依老身看,还有个‘第三’!”骇得他又赶紧转回身来躬身如虾,“请老祖宗吩咐……” “这第三就是,无论之前桑理的府邸里现在住着谁,都让他赶紧另寻它处腾将出来,让回给桑坦!” 福伯顿时面露为难之sè,嗫嚅道:“老祖宗……您……您知道的,二爷夫妻走后,那宅子早就让四爷要了去……” 老祖宗一听这话可不高兴了:“桑常带着几个小妾和孩子们常年住在郡城,家里就剩下那王氏和桑浪两个,偏偏非还占着内庄两座宅子作甚?现在坦哥儿早已年过弱冠,迟早要娶亲成家没自己的宅子说得过去麽?再说住的宅子小了,岂不是会影响他在圣疗一途的修炼jīng进,进而影响我整个桑家的未来?你去告诉王氏,务必在明rì之内腾出桑理的宅子!” 桑伦一听这话脸sè顿时一暗,内心无比为难。自己的四弟桑常供职于当下郡城都督府为南蛮当权者效力,也是保得整个家族平安的重要力量,偏偏也因此而不受自己娘亲的待见。顾此必失彼,现在这桑家家主之位,坐着实在扎屁股啊…… 一直在旁微笑着聆听的家主夫人梁舒倩一双美目瞥了桑伦一眼,又对着自己的婆婆和福伯柔柔地开了腔:“老祖宗,您别动怒……福伯,劳烦你转告四爷夫人,若是有何难处,尽可来找我。都是一家人,四爷不在,大爷和我一定会对他们母子多加照拂的,大不了另寻一处差不多大的宅子……”引得桑伦一边盯着她面露感激的讪笑,一边擦着额头的冷汗。 这位家主夫人看上去身娇面柔,一身武道修为和果敢的脾xìng却都丝毫不弱于须眉,处理家中后院之事从来也八面玲珑滴水不漏,家中一众女眷没有不服气的。现在发话,却是想在维护家庭和睦的同时也维护住自家夫君的脸面。 福伯一听赶紧躬身:“有老祖宗的一句话和主母的体贴,这事儿就不难办……” 桑坦见此情景却着了急,忙道:“老祖宗一心向着孙儿,孙儿十分感激!可孙儿目前不还孑然一身麽?修为未成不能为家族效大力之前,也绝不敢考虑个人私事!同时为求在圣疗和炼药一途尽快jīng进,我自己也想常居外庄方便出行和磨砺。远的不说,困扰老祖宗您多年的‘老咳症’,就是我目前靠圣疗术还尚不能彻底解决的问题,需对‘炼药’一途加紧研修并慢慢为老祖宗调养,因此实在不必为我在内庄的一个住所如此大动干戈,寒了四伯一家人的心、也伤了家族的和气……” 还有些话,桑坦也不好明说。刚刚才把桑浪痛揍了一顿,现在四伯一家指不定怎么恨自己呢。虽然那宅子本就该属于自己,但非要在此时强行要回,自己与四伯之间必也再无任何转圜余地。凭自己当下的身份和有一众长辈关照自是不惧,可肖毅怎么办?自己那四伯是个吃不得亏、手段强横的主,若是被他知道了肖毅以一个贱奴的身份出手收拾了他的宝贝儿子,肖毅随时都会有飞来横祸!若是彻底得罪了他,将来自己怕是为肖毅出面求情的机会都没有了…… 这侄儿,真是太善解人意了!家主桑伦赶紧开口接势圆场:“呵呵,难得阿坦如此识得大体!娘,我看这样,那外庄的宅子自是随他用,不过他需随时进来为您请安、诊治,里面没个住所也甚为不便,之前刘蔺所居的‘杏园小筑’连带里面的一应物事都拨付给他,您看如何?” 老祖宗一听桑伦的这番安排,才满意地点了点头,施施然站起身来笑道:“这还差不多……好啦,接下来的你们就看着办吧,总之别亏待了我这宝贝孙儿!今rì里这考校,是八年来让老身最满意的一次!老身双眼复明,已迫不及待想出去走走看看,仔细瞧瞧多年未见的花花草草,顺便找花伯聊聊天去了……”说着就向门外走去,昂首挺胸身板硬朗脚步如风,完全不像一个耄耋之年的老妪,还边走边抬手阻止了众人的相扶之意,“你们忙你们的,别管我!” 老祖宗一走,厅中众人顿时都长舒了一口气,压力顿减,目光又全都喜滋滋地聚焦到桑坦身上。 桑坦却突然走至厅中向几位长辈单膝跪地单手撑地躬身行着大礼,毅然决然道:“桑坦体内慧窍开启全蒙祖宗英灵庇护和各位长辈的悉心关照养育,又怎敢奢求家族以世子之规相待?恳请大伯收回成命!” 桑伦脸上的笑意顿时换作惊异:“好侄儿,这本是你改得的,何出此言?你快快起来!” 桑坦却仍是保持跪姿将头埋得更低:“大伯若是执意恩赏,小侄愿用一切恩赏换取一物!” “哦?” 桑伦已从椅子上站起来作出虚扶之姿,诸位长辈也是一脸的惊异之sè。换成昔rì里的桑家,家里要是出了一个圣疗师必是大宴全陵南贵胄、其本人也绝对会成为整个家族的掌上明珠,有求必应,现在他们完全想不明白桑坦这是要演哪一出。到底是什么物事,如此珍贵,竟值得用所有的待遇来换取? 踏前一步的桑伦俯下身子手抓住桑坦的手臂开始用力:“只要是这家里有的、你大伯我给得起的,我都应你!你说,是何物?” 之前努力表现、尽情施展,毫无保留施放威压震慑刘蔺使出浑身解数令老祖宗顷刻间复明、所作的所有一切,都不过是为了等这一句话!桑坦趁势站直了身子,盯着家主目光镇定,语气坚定: “小侄愿用一切,换一人脚上的玄纹脚环!” 第078章 我的强大,都因为他! - 神窍 - 红烧老地瓜 “小侄愿用一切,换一人脚上的玄纹脚环!” 一听桑坦此言,中堂大厅内的桑家长辈们面面相觑一番,全都一脸莫名的惊诧。(随梦小说网www.suimeng.com全文字小说更新最快) 愿用一切换一个玄纹脚环? 言外之意,是想换取一名奴隶的zì yóu身? 一个是如今桑家上下珍视无比的高贵少爷,一个是贱若草芥可有可无的卑微奴隶,这八竿子打得着边麽?他是谁? 最重要的是,凭什么? 这个要求从已今非昔比的桑坦嘴里提出,虽然并不是什么过分惊天的要求,但众位长辈需要理由。 一个合理的、能服众的、对家族整体利益而言有利无弊的理由。 要为一名奴隶洗去隶籍,是一件很严肃庄重的事情。因为这对奴隶而言是家族所能给予的最高阶、最珍贵的奖赏之一,也是奴隶们最在乎、最渴望、甚至甘愿用生命去换取的东西,必须认真对待、赏罚有名。否则对内难以服众有损家威,传将出去也会被嘲笑办事不依礼规有损家声,甚至会被南蛮当权者追查是否违反了王朝律法,给家族带来很大的麻烦。这也是为什么所有南蛮王朝制下的家族,“换籍仪式”都会搞得非常正规、隆重的原因所在,既需作给自家的奴隶们看,也需作给外人们看。 一般来说,除非一名奴隶对家族作出了重大的贡献、赢得了极高的荣誉,比如获得了城级角力大赛的前三甲,否则根本难以获得这样彻底改变自己悲惨命运的珍贵机会。 今年的陵南诸城角力大赛为期尚早,近rì里也未听说自家有哪位奴隶作出了什么惊天的贡献,桑坦这是在为谁讨要zì yóu身? 不说出个子丑寅卯,仅凭这一句话就应了下来,王朝律法、族规家法岂不是都成了儿戏? 可又见此时的桑坦一幅既认真又迫切的摸样,换谁作家主,绝对都会颇为踌躇…… 而桑坦一看家主桑伦面露浓重的犹豫之sè,又立即跪倒在地加重了语气: “小侄如今慧窍已开,今后必将勤加钻研、刻苦修炼、不断提升修为并为家族贡献毕生jīng力!不求加月钱、赏宅邸,更不敢求待遇等同于烈皓大哥,唯只求此物而已!大伯,除了我爹,自幼便是您最疼我,您现在若是不答应,小侄便不起来了……” 这话既表决心又表衷心还有几分耍赖的意思,却是搞得桑伦哭笑不得,只能再次伸手去扶他,同时轻言细语地道:“我的好侄儿,你爹走后我便是你爹,你的请求我当然会放在心上认真考虑!大伯现在也没说不答应啊……你先起来,说说他是谁,又因为什么……” “是啊,坦哥儿,你总得给我们大家说个明白啊!”督傅桑琨高声嚷嚷起来。 “乖侄儿,有刚才老祖宗的嘱咐,现在谁人敢轻视你提出的任何要求?但终归需让你大伯对内对外有个交待,别令他为难才好……”主母梁舒倩也笑着柔柔地为自家夫君帮着腔。 大厅内,只有桑烈皓和两名长老表情变化不大,也没有开腔。 桑烈皓自然知道他是在为谁而求。但没想到那小子在他心中的地位竟是如此之重,此时的态度竟也是如此的决绝和迫切。 另外那两名被老祖宗称为“小黑”、“小白”的长老,是桑家的督法、执法长老――“缁皎二老”,平rì里常居内庄深处的石堡中轻易不露面,今天也是因为要作为“文火小烤”的考官和督法者才特意被桑伦请将出来的。 “缁皎二老”修为均深不可测、督法执法又铁面无私,也只有老祖宗才敢像对小辈那样如此亲热的称呼他们,其他桑家地位低一些的子嗣后人见着他们莫不是战战兢兢。此时二老并肩坐在相邻的两把太师椅里,盯着桑坦面带微笑,没有说话,看上去却颇具视觉冲击力和威慑力。 这二位长老几乎同样的身高、样貌、衣着服饰,同样的鹤发童颜、消瘦jīng干,是一对孪生兄弟。不同的是,他们一黑一白,同样款式的长袍玉带锦靴,颜sè却完全不同。其中的“缁老”,缁,最为浓重的黑也,黑袍黑带黑靴,黑发黑眉黑须,在一片黑sè的烘衬下整个人都显得不怒自威;“皎老”,皎,最为纯净的白也,则服饰须发皆为透白,片尘不沾,如不坠红尘的得道之君。二老坐在一起反差分明、对比强烈,十分冲击眼球。 更加引人侧目的差异是,两人的武道气质看上去也完全不同――“yīn到至极为黑,阳到至极为白”。 “缁老”因体内生有木系武窍、修炼的是yīn寒的木系《地yīn枯木录》,全身暗浮yīn木之气,眼神yīn冷面sè冷厉,瞧上去令人不寒而战; “白老”却因体内生有火系武窍、修炼的是阳刚的火系《天阳融火录》,全身则暗浮阳火之气,眼神睿智面容阳刚,瞧上去又会令人从心底都生出一股暖融融的热气。 二老是孪生亲兄弟,出自同一师门,《地yīn枯木录》和《天阳融火录》也是同一位师尊所传,但偏偏两人坐在一起一黑一白一yīn一阳,令头一次见着他们的人就是会又冷又热又怕又爱说不出的矛盾,并不由自主心生敬畏。 端坐厅内一直未发一言的他们,一是作为督法执法长老若非必要、绝不会轻易干涉家族rì常事务和家主决断,二是为一个奴隶讨要zì yóu身这样的事其他人觉得很重大,在他们眼里却小得根本不值得开口问询。在并不在意南蛮当局和外界看法的他们看来,桑坦如今开了窍、家族内又多了一股极具成长潜力的重要力量才是大事,至于桑坦要什么,都该给。因为如此知礼懂节的好后生,不该要的,也绝不会乱要。 见家主口气松动但仍需要理由,琨叔和婶娘也在帮腔,桑坦知道必须说出个所以然来,便借着家主手扶之势起了身。扶起了桑坦,桑伦转身坐回太师椅里,和着厅中众人一齐等着听他的细说,却见早有准备的他,转身腾腾腾地冲进了侧室! 然后,又腾腾腾地生拉硬扯出一个外庄战奴囚院厮徒打扮的小子来。 那小子被桑坦拉扯得踉踉跄跄,进得厅内,又被桑坦在身后扶住双肩朝大厅正中一推一摁,才摇摇晃晃地站定了身子。站定后的他,虽未颤抖,也不像其他奴隶下人那般到得这家族内府重地、面对一众话事人时必会骇得一脸的惊惶,但看上去还是有着那么几分懵懵懂懂和怯生生…… 待督傅桑琨看清这小子的样貌,立即手扶椅背身子后仰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哈,我说坦哥儿,你如此郑重其事、大费周章,就是为了这个经脉尽废的小菜瓜?” “不错,就是他!肖毅!”桑坦的俊脸上没有一丝笑意,极其认真。 “原来是他……”家主桑伦没有笑、没有动,稳坐椅中心里暗道。盯着肖毅的目光却陡然锐利,右手拇指也在戴于无名指上的一个绿玉大扳指上反复摩挲起来。 家主临时动议今rì这“文火小烤”,正是因为知道了肖毅和夏侯晨身受重伤却快速痊愈,怀疑是为他们诊治的桑坦已开窍又不能肯定。但考校桑坦和另外四个不长进的后生并非唯一目的,连带着观察面前这菜瓜小奴,也是心中颇有些分量的潜在目的。 招这小奴入府的原因,固然因他生命力极其罕见的顽强、死而后生,一身蹊跷确实引人好奇,更重要的是,已被桑家误杀的陈风也和他有关。至于所谓的考校煮茶侍茶功夫,根本可有可无。作为当下这桑家的家主,处处捉襟见肘、疲于应付、心力交瘁,也无甚雅致的心情能沉下心来静静品茶。 按桑海向桑伦所禀,陈风就是在这小奴出言扰乱了其心神、吸引了其注意力才令桑海有机会趁其不备成功击杀的。这个说法面上看来没有太大问题,但以陈风内心深埋的潜伏目的和他顽韧的xìng子,又怎会隐忍不下桑钢的一顿鞭子、冒着身份暴露的危险也要向引发事端的小奴报仇?而桑海以炼体一重的疲沓实力,竟能击杀一名炼体三重的武者,也着实令人心生疑窦。 就算事实均如桑海所说,这菜瓜小奴来到这桑家,第一夜面对力士欺辱时便敢以死相抗,再次面对一名yù夺其xìng命的凶悍家卫也能从容淡定,所作所为也实在与他的年龄和身份不符,也该足够引起关注了。 但也只是引起关注而已,而非重视。如果桑伦知道了陈风的隐藏实力其实是罡气境一重,早已该派人将肖毅拎进内府严加拷问盘查了! “缁皎二老”也盯着肖毅上下打量了一番,没有说话,但很快便对望了一眼,面上同时浮起一丝困惑。这小奴看上去就是一名货真价实的菜瓜,体内毫无元力波动,但给他们的感觉似乎又不是。这种居然看不透一名羸弱少年的感觉很怪,又说不出怪在哪里,总之令两名阅人无数、目光如刀的长老突然间感觉很无力。 桑伦盯了肖毅片刻,目光又柔和地看向了桑坦,沉吟道: “阿坦,看来这肖毅和他的同伴重伤迅速痊愈,果真是因为你体内慧窍已开?” 在众位长辈眼中,桑坦自幼识人交友便只讲求个缘分和情投意合,不避贵贱,和一名放牛娃都能称兄道弟。现在非要为这菜瓜小奴出面求个zì yóu身,定是在为他施救的过程中结下了医患之情,同情心和爱心泛滥,终归还是少年人率xìng而为的心xìng所至。 没想到站在肖毅身后的桑坦凛然踏前一步与他并肩,望了他一眼,毅然决然说出的话语简直是石破天惊―― “各位长辈现在已知道了我在为谁而求,我再说说为何而求――今rì我桑坦之所以能窍开智启,变得如此强大,全都是因为他!” 第079章 真实的谎言 - 神窍 - 红烧老地瓜 “什么?” 一听桑坦说出的理由,桑琨一脸惊异轰的一下从椅子上弹了起来! 桑伦、梁舒倩和“缁皎二老”也面面相觑一番,尔后一脸的狐疑。(随梦小说网www.suimeng.com全文字小说更新最快) 只有桑烈皓稍显镇定。但他显然也没有料到,桑坦突然开窍变得强大起来是因为一个菜瓜小奴。 肖毅,顿时就成为了几道目光聚焦的焦点。这几道或锐利或睿智或轻柔的目光shè在身上,盯得他抬起右手讪讪地抠着头皮,一幅浑身不自在又有些胆怯的摸样。 这,正是一名菜瓜小奴此时该有的正常反映。 装,也不是装。 他知道此时坐在这里的五位桑家话事人和世子爷桑烈皓,一旦发现他体内秘密和对他们镇族之宝的觊觎之心,其中随便哪一个伸出手来便能轻松拍死自己,但体内浑沌窍处于混沌状态绝不会泄出一丝元力波动,面上装作惶恐,心里却定如古井。 但此时在那口古井里,也确实荡开了几圈涟漪,却不是因为恐惧。他为桑坦一心帮自己而求的赤诚感动,也知道这理由确实石破天惊,但更知道这位义兄绝不会在此时道出真正的秘密置他于死地。只不过在他看来,区区一个去除隶籍这样的小事,却不值得义兄如此心急。等不了多久,不光是自己的隶籍,还有夏侯晨牛六雅芯儿牛云虎莽李元星……甚至桑家所有奴隶的隶籍,一定都会被桑家心甘情愿地双手奉上,用来换取自己一个“是友非敌”的态度而已。 眼见众人各自怔愣,桑坦抬手虚按示意自己的琨叔坐下,缓缓道: “我知道这样的话说出来,实在匪夷所思,但它确实是事实。这位肖毅小兄弟虽是世人眼里的‘菜瓜’,却是我桑坦眼中的真正知己。如果没有他,困扰我多年的宝窍不开难题,也许一辈子都得不到解决……” 桑坦的面容无限真诚、口气无限感慨,顿时又把几道目光牵引到他的身上。 “自小打懂事起,我便立志要在从医问诊之路上找寻天道,一颗坚贞之心从未改变。八年前目睹我爹英勇殉国,七年前又目睹我娘积郁而终,这颗寻道之心就更是坚如顽石,无论之后遭受了多大的挫折、多大的委屈,也始终本心不改、矢志不渝。但如果不是因为遇见了肖毅,只怕我一辈子都只能空守着这颗坚贞本心,却根本触不到哪怕一丝的天道……”他依旧口气抑扬顿挫、情绪起起伏伏,时而悲伤、时而悲愤,但更多还是唏嘘和感慨,令厅内众人还有侧室里的雅芯儿立即全都听得全神贯注起来。 “自十六岁后起,我开始以为我是这个世界最悲惨、最可怜的人,同时也是最坚定、最顽强的人,直到遇见了肖毅,我才知道自己错了,错得很厉害……”他又转头死死地盯着肖毅,眼中shè出两道看向心底最在意之人时才会shè出的柔和光芒,“他自幼父母双亡,从未感受过在双亲怀抱中的温暖,没有兄弟,没有姐妹,犹如无根之浮萍四处流浪,为了生存独自漂浮在这每天都有无数生命逝去的乱世之海,又为了躲避中州六国争霸而生出的处处兵祸不得已才逃到这陵南。一个无依无靠的少年,一个体内没有武窍的菜瓜,十几年的苦难,一路的艰辛,可想而知!偏偏来到陵南,又被豹强抓住卖到我桑家为奴……若要说悲惨、可怜,又有谁能比得过他?” 桑坦说得非常动情,很快就令雅芯儿一双褐sè的眸子被晶莹的眼泪包裹,也引得桑烈皓这样很重兄弟情义的伟男子也禁不住心里微微震颤。 他加强了语气:“可是,我从没有见过像他这样坚毅、乐观的少年!从他的身上,我看到了什么叫真正的‘笑对苦难’,学会了什么叫真正的‘百折不屈’!他刚来我桑家就差点被打死,不,应该说已经被打死了,可他靠着自己的坚毅,又倔强地活了过来!当我为他施治了几天过后,他苏醒过来,对我露出那个明亮无比、带着感恩的笑容之时,我突然顿悟了!一个体内根本没有任何灵窍的菜瓜少年,尚能如此淡定地面对悲惨人生,我守着体内的宝窍不能开启又算什么了不起的事?!慧窍不能开启,我一样的能治病救人,一样的能守家护国,一样的能傲立于这天地!” 桑坦平复了一下情绪,才又低下头来缓缓道:“原来所谓‘天道’,就是如此的玄妙,又是如此的简单;无处可寻,又无处不在;远在天边,又近在眼前……你越是渴望触及它时,它离你越远;你越是放下了心中的执念,它却反而突然出现在你的面前……就在那一刻,我明白了要‘坚守’,同时也要‘放下’!该坚守的是一颗医者仁心,该放下的是一腔无比渴望开窍的顽固执念!就这样在陡然间,我却开窍了……我桑坦,终于开窍了……” 突然他又抬起头来伸手将肖毅搂在了自己的身侧,将声音拔到最高:“正是这个看起来羸弱不堪的菜瓜少年,横空出现,突然间为我推开了我自己多年来使尽了全部力气也推不开的那道大门!成为了引我桑坦入道之人!也因此,他也必将是我桑坦,该珍视一生的知己!该守护一世的义弟!” 说到最后,两道清泪,从桑坦的眼睛里夺眶而出。这番话到底是真是假?连他自己也已不能辨别。那泪清澈透明,润湿了一众听者的心…… 原来……如此…… 所有的人,都听呆了。 就连肖毅,也呆住了。他完全没有想到,桑坦竟连撒谎都能撒得如此的煽情惹泪。这番为了帮自己遮掩事实真相、却情深意重的谎言,也真真切切的感动了他。 毫无疑问,雅芯儿心目中早已将肖毅当作了心中值得依赖的患难伙伴、值得信任的可靠兄长,听着桑坦少爷讲着他和肖毅间的故事,她早已泪流满面,两只小手不停地抹着眼角;梁舒倩沉浸于这段故事里蕴含的神奇和真情,俏眉微蹙;桑琨惊异于菜瓜的坚毅和倔强,低下头来反思自己之前对他的态度;“缁皎二老”两张同样的脸紧绷成同样的肃穆,内心里却是为桑坦那番关于“天道”的领悟,激荡不已…… 如果是因为这样的原因,站在桑坦的角度,为肖毅求一个zì yóu身,过分麽? 毫不过分。 可站在一名家主的角度,将这个故事作为理由无论对内对外说出都会显得太过玄妙而令人难以置信、似乎面对“法规”也缺少些说服力。桑伦又开始反复摩挲无名指上的那个绿玉扳指,两道一指宽的浓眉挤在一起,在额头上挤出了一个“川”字。 沉默良久,桑伦木讷一笑,对着肖毅问道:“煮茶,你会麽?” 即使之前这个考校可有可无,现在也突然变得重要起来。无论对内对外,这菜瓜小奴因有一技傍身而被主人由奴变仆,都比桑坦的理由更加令人信服。桑伦已打定主意,只要肖毅煮的茶不比雅芯儿煮的难喝,就再为这内府添一名茶童。战奴随时可能丢命,菜瓜小奴则肯定很快就会丢命,而小仆役虽无彻底的人身zì yóu却也没丢命的危险,相信对桑坦和各方都能基本交待得过去。 问题问出口,桑伦有些担心。他又如何不知雅芯儿当时说肖毅无所不能那是慌不择言,很担心肖毅会摇头。好在,他轻轻地点了点头。 “那么好,去煮一道茶来。如何煮法、有什么不认识的器皿,可以问雅芯儿……” 肖毅听见家主的吩咐,一言不发,转身直愣愣地朝侧室走去。 桑家这几位话事人谁不是看遍红尘各样人等、见惯大风大浪的人jīng,在他们面前,需万分谨慎。能不说话就别说话,言多必失。 …… 当内府老管事桑宁带人将“四狼”送回各自的府邸中,三家的反应不尽相同。 被人们称为“宁伯”的桑宁,同“福伯”一样都是侍奉过桑家三代家主的家老,资格早已老得不惧家族核心直系老爷辈以下的任何人。与福伯在内府中“主内”不同,他更偏于主外负责着家主内府对外的联络,更是对桑家这个大家族中的各个小家里的老爷、家眷们的脾xìng、处事风格摸得门清儿。四个少爷挨了打,他自是要亲自送回府上的。这先后顺序嘛,肯定是先贱后贵、先易后难。 最先送回去的是桑诚。他爹桑世广不过是旁系老爷、人又在军中为南蛮人效力,府中仅留桑诚之母、娘家早已破败的陈氏。陈氏见着被打得鼻青脸肿浑身是伤的儿子自然哭得呼天抢地,但宁伯越是向她讲明了情况,她的哭泣声就越是小。当听到修武馆中四十几名少爷小姐都参与了“暴行”时,她的哭泣声已停歇。而当听到桑坦已开窍时,这个妇人抹干眼泪,立即吩咐家中仆役抬上桑诚去内府请罪。陈氏不傻,知道旁系难以和直系硬抗、今rì儿子这亏是白吃了,还要跪求内府别再追加责罚…… 将桑翔和桑凉两兄弟送回府时,内庄总执事大人桑定门先是破口大骂,后来也越骂越没了底气直至彻底收声。宁伯走后,桑定门犹豫了很久,最终也决定亲自带着两个不争气又爱惹事的儿子上内府请罪。该软的要足够软,比如对桑坦这样目前家族里的至宝;该硬的却决不手软,比如对那胆敢殴打主子的菜瓜小奴。 最后送的是犹自昏迷不醒的“摧花少爷”桑浪。要如何向四老爷家说明情况并确保自己全身而退?却连宁伯在进入那座府邸前也眉头紧蹙,颇费思量,感到很有难度…… 第080章 你确定你是在煮茶? - 神窍 - 红烧老地瓜 内庄西面靠湖而建的一座三进豪宅“沁园”,是条件和环境仅次于家主内府的大宅院,原本是家族分配给二老爷桑理的府邸。(本章节由随梦小说网网友上传 www.suimeng.com)桑理于“陵南大战”牺牲后本应由留下的遗孀继承,却在五年前、桑坦的母亲也逝去一年后被易了主。 新的主人,是“伦理纲常”中的四老爷桑常。桑常带着几个小妾和所出常年居于陵南郡城望南,当下这沁园里的最高主子就成了四老爷的发妻王氏。 世间妇人大多依凭自己的丈夫而活,所谓“妇凭夫贵”,但在王氏这里,恐怕得倒过来。王氏的娘家世代从商,财富和人脉积累颇厚,自八年前开始与南蛮当局全方位合作、又有了当下都督府的全力支持以来,更是力压商界群雄飞速崛起,已成为了目前陵南首屈一指的巨商大贾。所以就连自己的夫君桑常都要礼敬三分的王氏,腰杆从来都很硬。在她娘家和她自己的眼里,在这个世界就没有用钱搞不定的事情。也正因为如此,沁园里才有着几位连家主内府都供养不起的彪悍家臣。 当宁伯带着人将桑浪抬进园里时,接到下人禀报的王氏慌慌张张地带着几名家臣疾奔而出,一身的金银玉饰晃荡得叮叮当当,也响得宁伯的心一阵阵发紧。 一看桑浪被人打得昏迷不醒没了人形,几名家臣顿时脸上狰容密布,那王氏一口牙齿也快咬碎。不过王氏却没有像其他母亲那般不知所措的只知嚎哭,反而很快冷静下来,吩咐府中医师将桑浪抬进去救治,这才开始聆听宁伯jīng心准备的说辞。 越听,王氏面sè就越是平静,直到最后变为了令宁伯心里更觉可怖的不愠不怒。 “宁伯,劳烦你回禀老祖宗和家主,一切均是我家桑浪该得的教训,本府绝不敢有任何的埋怨。只是桑浪受伤颇重庄里条件又有限,我准备立即带他去郡城诊治调养,却是来不及到内府请罪了……” 王氏边说,边示意身边家臣向宁伯双手递上一锭金子。 宁伯接过金锭朝王氏行了个礼,赶紧抽身脚步匆匆地离府,一出府门就抹着额头上的冷汗。 稍后在沁园中最深处的卧房里,被医师灌了药的桑浪悠悠醒转,“娘……”刚一开口,王氏才抱着被打成了猪头的儿子嚎啕大哭起来。 两母子抱头痛哭片刻,王氏又摩挲着桑浪一张变了形的脸低声泣语:“浪儿……你吃了大苦头受了大委屈,为娘的心宛如刀绞!若是你外公和你爹知道了,也绝不会善罢甘休。欺你辱你之人,那废材少爷也好、瞎老头子也罢、还有那几十个小孽畜,终归逃不过一个‘死’字!但为了不久的将来、由你来作这桑家世子爷的大计,你该明白现在必须隐忍的道理……” “娘,孩儿明白……但是有一个人,我要他现在就死!立即!马上!否则我怎咽得下这口气?呜呜……” “好儿子、娘的心头肉,你别哭,你别哭,一个卑贱小奴,杀了他也无关大局……”王氏突然扭头声嘶力竭地大吼:“冷厉!” “属下在!” 侯在屋内的一名中年书生摸样的家臣踏前一步躬身朝王氏行礼。 “你听见少爷的话了?十天之内,我不管你用什么法子,不能危及老爷筹划的大计,但必须把那菜瓜小奴的头带到郡城来,抚慰少爷遭受重创的心!” “领命!” …… 内府中堂的侧室里,雅芯儿俏眉紧蹙,正愁得花容失sè。 本来是针对五名少爷的“文火小烤”、顺带着烤一烤“附赠品”的茶艺,突然间就变成了针对一人,这小火聚拢也成了大火,任她之前对肖毅再有信心,此时也方寸大乱,真怕他一下子就给烤焦喽。 “他这菜瓜在山里捕鸟拿兔子在行,山泉水也定然灌得不少,可说他会煮茶侍茶,打死我夏侯晨也不信!” 临来内府前夏侯晨把胸脯拍得震天价响的断定,当时雅芯儿根本不以为意。可现在看着肖毅那煮茶的程序和动作,她也渐渐开始深以为然起来,急得双手直搓。 厅内的桑坦呢,坐在那里也心不在焉地听着桑烈皓对各位长辈的禀报,细说另外那四名少爷未能前来参烤的缘由,时不时应付两声长辈们的问询,看上去注意力也完全被侧室这边牵引,心里为肖毅担心无比。 “一壶茶就能决定今后的命运和生死,这小子,该不会搞砸吧?” 看肖毅此时的情形,搞砸几乎是肯定的! 因为这菜瓜少年,看上去根本就不懂茶道,煮起茶来像山里的野人在煮一锅野菜汤…… 中州人向来好茶,认为“茶可雅志、修身、行道”。 盛极而奢,自二千多年前大夏帝国鼎盛时期上京的皇族贵胄们对喝茶这件事越来越讲究以来,煮茶品茶之风便迅速横扫中州大地,以致于后来越来越复杂、越来越jīng细,“茶道”也由此而生,甚至还催生了专门的“茶道院”养着一帮子白胡子老头一辈子不干别的、就研究有关喝茶的各项事宜。由此也可想见,在大贵族家里喝茶这件生活中的平凡事儿,平凡不了。 此时这中堂侧室,不像家主书房旁的茶室,因偶尔还需接待外来的贵客怕坠了家声,因此置茶、煮茶、分茶、涤洁、品茗等器皿用具配备得一应俱全,林林总总琳琅满目的一大堆。就连雅芯儿被主母亲自指导了两天后都还不能完全认得,但好歹已实cāo过两次的她已能煮出基本过得去的茶汤来了。 原本雅芯儿认为肖毅是中州人、之前又表现得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无所不能的摸样,对中州“茶道”的认识肯定也会远超自己这个新手,可此时一看他的举动,便顿时傻了眼…… 除了茶罐、茶炉、茶壶这些常见的玩意儿以外,他似乎完全不认得其它那一大堆大大小小的器皿和用具。只见他俯下身子在宽大的茶案上打开几个茶罐瞅瞅闻闻,便直接上手从其中一个里抓了一把茶叶出来投进了茶壶里。 我的天! 居然连“茶则”(由茶罐中取茶置入茶壶的用具)这茶艺里最简单的置茶用器都不晓得用,竟直接用他那脏兮兮的手把如此珍贵的茶叶一把给抓了出来? 肖毅完全无视雅芯儿的诧异,干完这事儿右手在脏兮兮的裤腿上擦了擦,擦掉茶末就双手一起抱在了胸前,然后又一幅无所谓的摸样透过青木隔墙上的镂空处盯着厅内,一边听桑烈皓禀报一边等茶炉上的小水吊子水烧开,听着听着还偶尔咧嘴坏坏一笑…… 按主母给雅芯儿所讲的“煮茶之道”,什么“造、别、器、火、水、炙、末、煮、饮”各种讲究,又有什么备器、择水、取火、侯汤、习茶各种环节,繁琐、复杂得要命,在最终奉茶给主人用前还有那么多的细致活路,我的哥吔,你都不需要作麽? “菜……菜瓜哥……你确定你这是在煮茶?” “啊?”肖毅扭过头来口气也并不是很肯定:“我……我确定啊……” “要……要我帮你麽?趁主人们现在注意力都不在这边……”雅芯儿实在担心主人们等会儿别说能喝到很有品质的茶汤,只怕会喝出肖毅手上从外庄带进来的鸡屎牛粪味,然后顺手一茶盅钉在他脑门子上。 “这样不太好吧?烤的是我又不是你,欺主那可是大罪。雅芯儿没事的啊,反正你说的主子们喝茶也不怎么讲究,我能确定这茶壶里放的是茶叶不是树叶菜叶就行,等水烧开了也就成了……” “噢!”小妮子懊恼地拍着自己的额头,眼冒金星,没了言语。 两人窃窃私语间,大厅内桑烈皓正好将之前的打架风波禀报完毕,大厅门外又有人匆匆走进。 是陈氏和两名下人抬着桑诚。 陈氏一脸的惶恐和惊骇。刚才来内府的路上碰巧又看见几名近卫拖着刘蔺的尸首往外走,着实是吓坏了她。曾经被桑家上下奉为上宾的神医圣手突然间被杀,只能是和桑坦突然间开了窍有关系,这也令往rì里只知为自己儿子瞎出头的她,彻底丧失了跑来内府撒泼的最后一丝勇气。 因此一进中堂大厅,陈氏又见“缁皎二老”也在,立即毫不犹豫对着桑伦一跪到地,泪涕横流:“我的家主大哥啊!桑诚闯下大祸,求您瞧在他爹不在身边我又管教无方的份上,千万饶过他这一次,也给我们母子一个悔过自新的机会呀!”然后又毫不停歇跪在地上转向桑坦,“桑坦少爷,如今您窍开智启前途无量,也求您千万别和您这废物弟弟一般见识,切莫再责怪他不懂事了啊……” 陈氏刚一跪下,桑伦、桑琨和梁舒倩就脸sè一变,家主夫妇二人更是赶紧起身上前想扶她起来,显见对这陈氏还是相当重视。扶了几次扶不起身,桑伦也急道:“娇彤妹子,你赶紧起来,万事好说!你如此做派,将来可叫我如何向陈老爷子交待呀……” 梁舒倩也赶紧帮腔:“是啊,娇彤姐你别这样!后生们拉拉扯扯打打闹闹那不是再正常不过麽?”见陈氏犹自不敢起身,她又转过头去,“桑坦!你还不赶紧过来扶你婶起来?” 桑坦一见是陈氏登门请罪脸sè早已变幻几次,闻言也赶紧上前情真意切地道:“婶,您快起来!桑诚兄弟本xìng不坏只是跟错了人,我根本就没有怪他的意思……” 肖毅一见这情景,心中顿有所悟。陈娇彤……陈武同……难道这陈氏,竟是陈家的人?如此说来,那桑诚,竟是陈风的表弟? 第081章 仁心与坏心 - 神窍 - 红烧老地瓜 一想到陈风,肖毅心里就有些难受。(本章节由随梦小说网网友上传 www.suimeng.com) 陈风何等英武正直,怎么会有一个如此不堪的表弟? 不过这难受倒也没持续多久。已经给了桑诚一个教训,就当是替他哥尽过一次责了。 厅内众人一番苦劝,陈氏终于颤巍巍地起了身。这陈氏娇彤,正是陈风的姑姑,当年陈桑两家需利益联盟时嫁入桑家之人。当下除肖毅外,桑伦、桑琨、梁舒倩和桑坦都知道陈风已被桑家错杀,本就对陈家抱有再次加深的愧疚之心,又怎忍因几个小辈间的打闹迁怒责怪于陈氏?特别是桑坦,是唯一一个除肖毅外知道陈风牺牲真相的人,更是想着要帮义弟赎罪,见陈氏起了身,便立即向担架上的桑诚走去。 桑诚被众人一番暴打,全身上下到处都是青紫瘀伤,人虽醒着却正疼得呲牙咧嘴,如果交给之前慧窍未开、即使在俗世凡医中也算高手的桑坦,起码也得七、八天才能颇费周折地治愈。但现在嘛,又无骨折或严重的脏器内伤,对一名三级圣疗学士来说,就算不得什么了。 躺在担架上的桑诚进得内府中堂,又看见“缁皎二老”在场本就内心恐惧得不行,此时又见桑坦大步朝自己走来,以为他是心里怒气未消要趁着自己不能动弹再次亲手收拾自己,立即骇得在担架上不停的扭动起来。刚刚站起的陈氏见状又急忙跪下嘴里苦苦哀求:“桑坦,求你放过桑诚啊……” 桑坦也不言语,蹲下身子两只手上就青光浮动,手掌又从桑诚腹部分开来各自向两头缓慢游移,“呃――啊啊――”很快,由小至大、由低到高的惨叫声便从桑诚的嘴里不能抑制地发出,响彻了整个中堂!声音最大、声调最高之时简直比那杀猪时的哀嚎还刺耳十倍。 陈氏泪如泉涌不顾桑伦和梁舒倩的拉扶哭瘫在地,手脚并用地朝自己正受苦的儿子爬去:“坦哥儿呐……我的桑坦少爷!那再不是个东西,也是你的弟弟啊,他已经知道错了!你这是在要我的命呐……” 但下一个瞬间,桑诚和陈氏的哀嚎声都停了。 因为桑坦的动作停了。 稍后惊魂未定的桑诚从担架上爬了起来,看上去已完全痊愈如初,他上上下下打量自己片刻,才又惊又喜地奔向地上的陈氏,“娘……我好了!我全好了!一点都不痛了!” 回过神来的两母子,跪在了笑吟吟的桑坦面前。 桑坦立即伸手扶起了陈氏,毕竟她是长辈。却任由桑诚跪着,开口道:“阿诚,我看着你长大的,自小你就是个懂事的弟弟,只是后来因你爹不在、又跟了不该跟的人才误入歧途。今天我对你用这‘回chūn术’,不光是想治好你身上的伤,也盼着你能病木回chūn。今后的路还长,好好做人,别再让你娘为难和伤心……” 因在这个大家族里身份地位低下而自卑、无奈依附桑浪、天xìng并不算坏的桑诚,今天被众人一番爆捶骇得魂飞魄散,也才明白自己过去的所作所为居然是如此的招人恨,只不过之前是没遇见肖毅这样的铁板而已,早就悔不当初。此时聆听着这大慈大悲一身手段又惊世骇俗的家兄教诲,桑诚竟不敢直视于他,只痛哭流涕地对着他磕头:“坦哥,桑诚知错了……今后再不会与他们几个同流合污,愿一生追随您的左右,作一个像您这样的人……” 肖毅在侧室里看见这一幕,眼睛半眯着笑了起来。 他突然觉得桑坦的一颗仁心,似乎比他的一身奇术和自己的一身武力更加能慑人心魄。难怪古书里都说,圣人靠大仁入道并得天下治天下呢…… 当陈氏和桑诚两母子相互搂抱着欢欢喜喜地离开中堂时,茶炉上的水吊子也烧开一会子了。 肖毅早已拎起水吊子汩汩地将水冲进了茶案上的两个茶壶中,茶叶也泡了小半晌,此时将其中一个茶壶放上了茶盘对雅芯儿笑道:“好妹子儿,煮茶我懂,侍茶哥我还真不懂。还是劳烦你把这泡茶给端出去吧……” 雅芯儿顿时又是一阵头晕目眩! 茶艺里“煮茶”这个环节最简化的程序最少也需十八道,现在直接被你简化成了“脏手抓茶入壶――烧水――开水冲进壶里”三道,你这也叫“懂得煮茶”? 桑坦少爷辛苦了半天又帮你求了半天,好不容易才求来一个改变你“祭场童子命”的大好机会,你这是在珍惜,还是在糟蹋?自己不会,偏偏还为了所谓的男人面子不让人家帮你,也是不是太可恨了些? 可又见肖毅此时盯着自己的眼神既温柔又诚恳,雅芯儿心中的恨意又慢慢消褪,银牙一咬,端起茶盘就向外走,心里想着:大不了真搞砸了,我自己跪下向主母舍命为你求情。老祖宗和主母都那么疼我,说不定我出言相求比桑坦少爷还有用呢…… jīng致考究制功不凡的乌木茶盘里,一个紫砂茶壶置于茶船之上,周围又围着几个御瓷小茶盅,每一件物事都价值不菲,可惜现在茶壶里装着的东西不知还敢不敢叫做“茶汤”。雅芯儿端着茶盘的手虽未颤抖,心里却是抖个不停。 将茶盘置于家主桑伦和督傅桑琨之间的茶几上,雅芯儿一边拿起茶壶往茶盅里掺茶一边道:“肖毅jīng心煮制的茶汤,请两位主子品赏……”那声音温润甜美却微微发颤,显然她并不擅长撒谎,更莫说有桑坦那般撒个谎都能把人感动得直掉泪的功力。 随后雅芯儿又一一为两位长老、主母、世子爷、桑坦分别斟好了茶,众人刚想端起茶盅细细品评一番,门外又传来一阵重重的脚步声。 这次是内庄总执事桑定门大人,亲自带着两个被打得歪瓜裂枣的儿子来了…… 出身军旅的桑定门是个矮壮汉子,不似外庄总执事桑海那般不喜武事,回到这乡下也rìrì勤练颇有赳赳武风,他一进门瞥见“缁皎二老”先赶紧微微躬身行礼,然后就对着桑伦抱拳一揖扯开了粗大的嗓门: “大哥,适才一帮小子们顽闹,待问清了事情的来龙去脉,我家里这两个不成器的东西竟是挑事的一方,所以来不及为他俩上药诊治,就先抬过来向家族请罪……”说着话儿转身一挥手,下人就把两个担架抬进了大厅zhōng yāng放下。 桑定门不比陈氏那样的女眷,毕竟是族内颇有份量的核心人物之一,口上虽说着前来请罪,口气里却有几分遮掩不住的愤愤,一番举动也意思明显:把人打成了这样,家主你看该怎么办? 督法长老“缁老”见状,面上立即露出一丝yīn鸷的愠sè,缓缓道:“既是来请罪,你可知你这两个娃儿何罪之有?你自己又何罪之有?” 桑定门不是傻子,来内府之前也早已定好为两个儿子讨个说法的策略,想清楚了该对谁软、该对谁硬,闻言立即对着缁老恭敬俯身:“定门犯有督管不严、管教不力之罪,膝下两个不长眼、不醒事的犬子又胆敢以下犯上,冲撞了桑坦少爷,确该自请族规家法责罚!” 这番话倒是知规知矩让人挑不出什么漏洞,缁老鼻腔里轻轻地哼了一声,没有言语。桑定门又立即转向桑坦,撤去了长辈的架子,貌似诚恳地道: “桑坦侄儿,如今你宝窍已开今非昔比,成了家族里前途无量的圣疗师,从来又胸襟宽广一腔仁心,想来也必不会和你这两个不长进的弟弟一般见识吧?”稳住了桑坦,之后才好对小奴下刀。 桑坦何等聪明,一听桑定门将桑翔、桑凉的罪名定为“以下犯上”,就知道他稍后必会在这四个字上继续作文章。现在姿态摆得越是低,稍后对肖毅这小奴的发力就将越是猛烈,闻言立即起身对着他恭敬回礼:“好歹是一家人,定门叔这是说哪里话?两位兄弟也是一时猪油蒙心、行了恶事,之前也已遭了报应和惩罚,桑坦此时对他们已无半点恨意……”话到此处,桑坦又朝着两幅担架走去,边走边道:“说起来,我这当兄长的平rì里也对两位兄弟欠了关爱和教导,现在该补上才是……”走到桑凉身边,蹲下身子就开始释放圣疗术。 桑坦此举,无非都是为了义弟肖毅着想,想着该尽量弥合关系并消去桑定门心中的怒气。而桑定门看着他的举动,脸sè也从惊诧逐渐变得缓和,曾经在军旅中见识过圣疗师手段的他,并没有被两个儿子杀猪般的嚎叫声吓到。 最终见两个儿子在桑坦手下痊愈如初、免受了皮肉之伤煎熬,桑定门内心中的怒气确已消除大半,更晓得今天的策略是对路了。如今的桑坦又成家中至宝,绝已无人再敢轻易招惹。 桑坦之所以先为桑凉诊治,是因为这小子比他哥更有担待,敢作敢当,相较而言令桑坦更有好感。而桑凉受了桑坦大恩,也立即对这位圣疗师家兄表现出心悦诚服的姿态,从担架上爬起来后口中只呼:“坦哥!我桑凉真心服你!今后你说的话,我愿听!” 但yīn险狡诈、心眼逼仄的桑翔爬起来后不是第一时间向桑坦谢恩,而是扑爬跟斗地扑到家主桑伦的面前重重跪倒,呼天抢地: “家主啊,我两兄弟以下犯上冲撞了桑坦哥自是该罚,可那菜瓜小奴以贱奴身份竟敢对家中少爷出手,按族规家法,是否该当众鞭挞至死以显家威?!” 这桑翔当真一颗心子都烂掉了!竟想一顿鞭子当众抽死肖毅? 雅芯儿一听这话,骇得手中的茶壶砰的一声掉在地上,大惊失sè! 第082章 谁该被抽死? - 神窍 - 红烧老地瓜 桑翔这番话,也不是无据可依。(随梦小说网www.suimeng.com全文字小说更新最快) 在当下这等级森严的世道,无论什么理由,一名最卑贱的奴隶竟敢攻击家中的少爷,随便放在哪个家里那都是死罪难逃! 桑翔再不济也是这桑家的旁系少爷,之前协助桑浪搞死了一名内府侍女也几乎屁事没有。现在他要肖毅死,他爹如果再一帮腔,家主心里为了不使桑坦难受心里再不情愿,碍于需维护族规家法的尊严,肖毅多半也再难有活路!所以同为奴隶身份的雅芯儿一听这话,吓得手中的茶壶都砰的一声掉在了地上,站在那里瑟瑟发抖起来。 侧室里的肖毅本人听见这话,却端起了茶案上的另一个茶壶为自己沏了一盅子茶来抿了两口,砸吧砸吧小嘴,根本不以为意。 主母梁舒倩听见身后茶壶掉地的声音,捂着嘴低低咳嗽一声,这才将雅芯儿从无比惊恐的状态里给扯了出来,想起自己当下的主要任务是侍茶,肖毅的生死似乎也和当下这茶汤有着几分关联,赶紧朝各位主子看去,霍然发现世子爷桑烈皓正对着自己微笑着晃荡手里空空如也的茶盅:小牛妞,还不来续茶啊? 雅芯儿之前本就为肖毅担着心,瞧他那对“茶道”一无所知的糗样,煮出来的东西也能叫茶汤麽?但此时又瞧世子爷这摸样,不仅是喝得下口,喝完了还想要? 好在地上铺着厚厚的地毯、珍贵的紫砂茶壶并未摔碎,习惯了这南蛮小侍女摔壶掉盅的另外几位话事人似乎也无动于衷,雅芯儿赶紧俯身拣起茶壶朝侧室走来,然后就看见肖毅正端着另一壶茶笑吟吟地等着她,搞得小妮子一脸的茫然:“那桑翔少爷想要抽你死呢?你还笑得出来?” 肖毅将茶壶向她手里一塞:“死不死另说,茶先端出去,可别再掉地上了,没壶了……” 雅芯儿接过茶壶刚走一步又扭过头来一脸古怪的表情:“你煮的这也叫茶?可偏偏世子爷好像喜欢喝,真是奇了怪了……”引得肖毅嘿嘿一笑,没法接话。 与一直为肖毅的“考校结果”担着心的桑烈皓、牛饮般地就饮下了一盅子茶不同,其他几位话事人的注意力全都被桑定门的到来、桑坦又出手圣疗二子和此时正跪在地上的桑翔吸引着,心思一直没在茶上。 当桑翔跪在家主桑伦面前开始呼天抢地的申诉时,桑伦才端起茶盅在水面吹了两下,抿了一口。 抿完,两道浓眉一皱! 桑翔刚说完该按家法当众抽死肖毅,就见家主的眉头突然紧拧,心头一颤:“怎么……小侄……小侄说的不对麽?” 桑伦又将茶盅递到嘴边追饮了一口,面sè有些yīn沉:“你刚才说的什么?本家主没听太清……” “小侄刚才说……那菜瓜小奴竟敢以下犯上冒犯和殴打主子……该按家法当众以鞭刑处死!”桑翔牙关紧咬,壮着胆子又重复了一次。 砰,桑伦把茶盅重重地搁在了茶几上,骇得桑翔又是一抖,随即冲着侧室沉声叫道:“肖毅!” “在!” 肖毅脆生生应道,又镇定自若地在众目睽睽之下走了出来。 他清冷的目光与正看过来的桑翔一撞,立即就令那桑翔回想起那“缠木腿”诡异又犀利的膝弯缠击,骇得他跪在地上的身子不由自主朝着反方向一挫,魂不守舍。 只此一瞥,肖毅便收回了目光走到大厅正中,对着桑伦恭敬抱拳行了个礼,同时口呼:“爵爷,有何吩咐?” 桑伦看着肖毅的目光变得有些意味深长起来:“嗯。免礼罢……” 然后桑伦又对着跪在地上的桑翔微微俯下了身子,声音里又渗出几分冷意:“你想当众抽死的人,就是他么?” “是……就是他……”桑翔的背心开始冒出冷汗,不知道家主如此做派到底意yù何为,此时也只能哆嗦着手指肖毅,“就是这卑贱小奴,竟敢打我们四个少爷……” 桑伦又将身子俯低了一分,声音也变得更低:“那你知道,他是谁么?” “是……是谁?”桑翔的一张胖脸都开始扭曲。 “他是谁?本家主亲自来告诉你――” 桑伦突然扭头看了一眼肖毅又伸出左手指着他,再次盯回桑翔的眼睛里突然有了一丝遮掩不住的怒火,声音也低沉地可怕了:“他是桑坦少爷新收的义弟,也是本家主刚才新收的贴身侍郎……” “啊?!” 桑翔身子猛地向后一倒,凌厉的家主之威已激得他整个人都哆嗦起来!然后半躺在地上的他又惊恐地看见桑伦慢慢地站起了高大的身子,居高临下地冷笑道:“你现在,还想抽死他么?” “我……我……” 桑伦突然又收了冷笑,面sè变得严厉无比,语速加快、饱含怒气: “你知道本家主忍你多久了麽?小孽畜!自己罔顾族规蔑视家法和着桑浪桑诚他们乱行恶事,胆敢轻薄主母的贴身侍女不说,还敢欺负出面阻止你们恶行的桑坦?呵,还污蔑别人‘以下犯上’,敢情在你这孽畜的眼里,桑坦不是你的兄长?也不是你的‘上’?更令我难以忍受的是,到得这中堂,你当着镇南先祖的面竟也不知悔改自省,反而变本加厉地行违背祖训之事,红口白牙、信口雌黄!这肖毅明明是个菜瓜,能打得过你们四个对下人从来不知‘仁慈’二字的东西?若不是桑坦和几十个少爷小姐已经一起收拾了你们一顿,我现在就想替你爹一掌拍死你!” 这话从家主口中说出,已足够骇得桑翔灵魂出窍了。 坐在桑伦对面的缁老也面sèyīn沉地道:“今rì这‘文火小烤’,烤出桑翔不思悔改毫无寸进不说,反而不进反退,再不按家法严厉处置以示训诫,恐终将误入歧途成为家门败类!” 皎老又接着道:“以下犯上、破和损睦、好sè轻薄、不忠不义、忤逆不孝、恩将仇报……这孽畜至少触犯了六条族规,按每条鞭挞三十计,赏鞭两百凑个整数!多出来那二十鞭,是老夫亲自赏你这孽畜的,不赏难以平复老夫胸中愤懑……” 两百鞭?! 我草,本来想当众抽死肖毅这菜瓜小奴的,现在搞得自己这堂堂的少爷要被活活抽死了? “饶命啊家主……救命啊爹……”躺在地上的桑翔顿时嚎啕大哭起来。 一旁的桑定门也骇得脸sè煞白,突然回过神来似的两步冲上前就将桑翔一把拎扯起来,又一手抓着他的领口一手噼里啪啦甩出重重的耳光,“不知长进的东西!你坦哥不计前嫌出手为你疗伤,你却小鸡肚肠恩将仇报,我真他吗为你感到丢人!我桑定门光明磊落一世英豪,怎么偏偏就生出了你这么个禽兽不如的玩意儿?” “草!”啪! “草!”啪! “草!”啪…… 一声怒骂,一记耳光。 刚刚痊愈的桑翔呃呃呀呀,眼冒金星,口鼻鲜血飞洒,很快又在脸上画出了娇艳无双的“迎chūn桃花开”。 桑坦见状急忙奔上前去拉住了桑翔他爹的手:“定门叔!您消消气!又把翔弟给打坏喽,岂不是白白耗费小侄我的圣疗修为?” “你看看你坦哥的胸襟!瞅瞅人家的素质!我草泥马的混账东西……”桑定门作势还要怒打,被桑坦死死地抱住了。 连桑凉此时都颇为看不起自己的哥似的,出言讥讽道:“桑翔,愿打服输!既然打不过,就该认,就该叫人家大哥!又何必出这些yīn招……” 这一家子宝器实在令人哭笑不得,桑伦叹口气,不耐地朝他们摆摆手:“定门,刚才你这顿耳光就当是家法处置了罢。带回去,好好的管教……” 桑定门闻言,道声多谢家主大哥慈悲,拉起桑翔和桑凉赶紧讪讪地退出了中堂…… 父子三人一走,桑伦脸sè变得缓和下来,甚至还带着几分难得一见的愉悦,举起茶盅示意雅芯儿为他续茶的同时,又对着厅中众人微笑道:“这茶,你们也品一品,啊――仔细品品……” 经刚才这么一闹,盅中茶汤温度正好,众人闻言全都端起来或一饮而尽,或浅酌轻尝,然后面上陆续露出了大为困惑或大为震惊的神态。 “琨弟,如何?”桑伦轻笑道。 一饮而尽当然是指这位不好雅事的武夫,他一双大手捧着茶盅讪笑道:“嘿嘿,大哥,您知道再好的茶在我这嘴里也是差逑不多的味儿,也说不出个道道来,就觉得比雅芯儿煮的好喝……雅芯儿!再给爷倒一盅来!” “好咧!”雅芯儿终于笑逐颜开。 “烈皓,你说说……”桑伦又转向了自己的儿子。 桑烈皓闻言放下茶盅站起,强忍住内心的喜悦,规规矩矩地抱拳道:“父亲英明!孩儿品后只觉父亲今rì安排这‘文火小烤’算是没白烤,不仅为家族烤出了一位前途无量的圣疗师,顺带还烤出了一名茶道宗师!这肖毅小兄弟竟能将八年前的陈茶煮出八年前的味道,我就敢说至少在当下陵南,无出其右者!” 桑伦闻言微微点头,目光又看向了对面的“缁皎二老”。 缁老仍将茶盅放在嘴边不忍挪开,幽幽道:“自陵南都督府易主、老夫已八年未饮过如此美妙的茶汤了……” 皎老却摇摇头接道:“错!我看是十八年!自当年有幸在吴国云梦泽雾山之巅品过‘茶仙’吴媚娘亲手煮制的茶汤后,我二人再未饮过如此正宗的‘云梦雾’了……”一边说着,还一边眯起一双眼睛用鼻子狠狠嗅着茶盅里飘出的茶香,似乎还沉浸在当年雾山之巅上那云雾围绕、佳人在侧的美妙意境里。 雅芯儿彻底傻眼了……看这光景,主子们没从茶汤里喝出肖毅手上的鸡屎牛粪味不说,好像那还是琼浆玉液似的? 桑伦又满意地盯着肖毅,笑吟吟地问道:“小子,说说你对‘茶道’的理解……” 肖毅微微一笑,镇定自若地道:“小人以为,‘茶道’看似繁复玄妙,最高境界却只得四字……” “哦?那四字?”厅中众人盯着他全都绿眉绿眼。 菜瓜小奴收了微笑,小脸一肃,放慢了语速音量不大声调不高,却掷地有声: “大――道――至――简――” 第083章 大道至简 - 神窍 - 红烧老地瓜 当夏侯晨把胸脯拍得震天价响料定肖毅绝不会煮茶之时,他不以为意。(百度搜索:随梦小说网,看小说最快更新) 当雅芯儿亲眼看到了他那“山野村夫煮茶法”、从满怀希望到彻底绝望、也料定他根本就是个对茶道一窍不通的蹩脚货时,他仍然不以为意。 当“疯魔四狼”中最是yīn险狡诈的桑翔想借家法之威当众抽死他时,他更是咧嘴一笑根本没有放在心上。因为事实终将证明――一个纨绔败类子弟在家主心目中的份量,比不过这小子亲手炮制的一壶茶汤。 再也没有一个十六岁的少年,无论是王室贵胄世家子弟、市井茶铺中的茶童、民夫走卒家里天天为辛勤劳作的大人们熬制凉茶的苦孩子,还有上京“茶道院”里少年老成的小茶博士们,能比得过肖毅对“茶”的认知更深刻的了……深刻得曾经一度令他一想起“茶”这个字眼,就忍不住想打干呕。 这都是因为他不仅有一名“嗜酒如命”的三义父,还有一名“嗜茶如命”的六义父。 肖毅刚满一岁,就开始了白天用茶晚上用酒替代了nǎi水的悲惨婴儿生活。 三义父说的是男人喝什么nǎi啊?喝酒才有男人气概! 六义父说的是男人喝什么nǎi啊?喝茶才能培成君子! 于是从那时候开始,他的肚子里成天就装满了茶水酒水,还有二义父灌的药水――他不是从小就经脉尽废么? 伴随着自己的成长,他也见证了“嗜茶如命”的六义父对“茶道”认知的改变。 他从来没见过有任何一个人,有儒雅的六义父那样对茶如此疯魔。按六义父自己所说,不知道从哪一天开始,茶就变成了他的唯一爱好,“茶道”也成为他找寻自己昔rì荣光的另一个战场。 这个茶疯子拼命地收集他所知道、所能找到的和茶有关的一切东西――茶道历史文献、茶道院里最新的研究成果、各宗各派的著述、民间高人论道集萃;无论古旧的、新cháo的、珍贵的、粗陋的各类茶道器皿用具,也均不惜一切代价、想尽千方百计一要搞到手里才肯善罢甘休,以致于在那神秘山洞群里的一个大洞窟,后来变成了令上京“茶道院”老院长看见后都会自叹不如的茶道研究、茶叶展示及文物陈列圣地。收集各国的名茶及民间的各类所有能称之为“茶”的东西那就更不用说了,这个茶疯子甚至在肚子都填不饱的情况下拔掉了一亩地里的萝卜苗子然后搞成了他的茶园。 于是少年时期的肖毅继续着婴儿时期的悲惨――每天少不了的两个时辰跟着六义父学习大陆人文历史、山川地理、贵族礼仪等文化课程的时间段里,总是会被这个看似君子实则禽兽的家伙强灌无数盅各种各样、以各类方法煮制的茶汤下去,然后还笑吟吟地问道:义父这盅子茶,让你喝出了“茶道”的味儿了么? 摇头……哦,这很正常。没关系,等义父的下一泡茶。 点头……咦?这很不正常,探寻大道难如登天,又怎会如此容易? 总之摇头点头都摆不脱继续被强灌的命运。我的天,每天各种名茶烂茶甚至是他自己种的各种烂树叶用花样百出的煮法炮制出来的汤汤水水,喝得人想吐又不敢吐,乃至于很长一段时间里,肖毅一想起“茶”这个字眼,就直打干呕。 但有一天,六义父突然变了。 或者说,疯了? 那一天,他终于得到了“茶神八宝”中的最后一件器皿,辛辛苦苦花了三年时间终于收集齐备了这套举世闻名的上古茶道至宝。欣喜若狂的他拉着肖毅冲进洞窟,立即施展毕生积累的茶道功夫以这套圣器搭配当年新出的上佳“云梦雾”,煮制了一泡茶汤。当他怀着最虔诚的问道之心,双手颤抖着将茶汤送入自己的口中时,眼中很快便涌出痛苦而绝望的泪水,还来不及将茶汤递给肖毅便仰头大叫一声晕死了过去! 当肖毅守了他一天一夜直到他苏醒过来后,他立即像疯子一样嘴里怒吼着“滚!”将肖毅一把推出洞窟,然后扭头将那价值连城的洞窟中的一切碎为了齑粉,并把自己关在了里面再也不愿见任何人。真的疯了…… 好在一个月后,又打开了洞窟之门走出来的他,虽然眼窝深陷、瘦骨嶙峋、一头青丝化为了花发,但理智恢复了正常。他默默地牵着肖毅的手回到空荡荡的洞窟里,一边用一个最粗糙简陋的土陶罐烧着水,一边对肖毅说出了值得终生铭记的一席话: “小毅,一个月以前的那天,本来我以为既然已找到了天下最贵重的茶道至宝,就定然能找到茶之真谛,可当那茶汤入口之时,我却陡然发现几十年来的努力全都是白费力气,我不但没有接近它、反而离它越来越远,于是,我疯了……” “把自己关起来的这一个月,我不眠不休rì夜苦思,慢慢回忆、反省自己过去几十年在探寻茶道真谛之路上的点点滴滴,终于在昨天夜里想明白了自己早在多年以前就已误入歧途!走在了一条错误的道路上,自然是再费尽心机也只会离目标越来越远的……同时,也终于理解了我所追随过的一名真正的君子说过的一句话――‘由简入繁易、由繁入简难’……” “俗世的‘茶道’,本就兴起于盛极而奢的大夏,发展到如今,更是早已沦落为贵胄和富豪们彰显权势、拼富斗贵、显摆风雅的工具,趋炎附势的学究和世人的盲目跟风、附庸风雅,更是加速了它的堕落!那所谓的‘茶道’,根本就是停留在肤浅的‘术’的层面的‘穷奢极yù、相互攀比之道’,从骨子里都透露出这个世道人心的浮躁。试问若以这样的茶道,又怎能找寻到真正的茶之真谛?当一件盛茶的器皿的价值已超过了够喝一辈子的‘云梦雾’时,喝的已不再是茶,而是那件器皿;当煮茶的程序每增加一环、使用的物事每增加一件,偏偏还能有个蒙人的玄妙说道,都能让‘茶道院’里那帮穷经皓首的白胡子老头加官进爵时,追逐‘术’的狂热,也早已足够掩盖找寻‘道’的本心……” 当水烧好后,六义父又将水冲进了一个土陶碗里,那里面装着他自己种植并烘焙的茶叶,最后才缓缓道:“道之所载,世间万事万物。而它通过茶告诉了我四个字――‘大道至简’。所谓的博大jīng深,是因为我们没有看见事物的本质而故弄玄虚、刻求深奥。现在,也该到了由繁入简的时候。当拥有了一颗真正的问道之心,哪怕是一碗清水,也能从中喝出我们的祖先第一次饮茶入口时的美妙滋味……来吧,小毅,从今天开始,陪义父一起返璞归真吧……” 那一碗茶喝下去,肖毅第一次没有了想吐的感觉。 在那之后,六义父也再未逼他喝过一次茶。反而是他,天天在六义父屁股后头追着求着让再煮一罐。 …… 当桑伦端起茶盅抿第一口茶入口之时,他的眉头突然紧拧,是因为心里陡然一紧。 虽然之前并没关注侧室里的情形,他却并不担心肖毅会作弊,因为茶汤里蕴含的功力和滋味,做不了弊。这一口茶下去,他已知这必不是雅芯儿所煮。至于那功力和滋味,正如桑烈皓所说,能将八年前的陈茶煮出八年前的滋味,还用多说么? 那一口茶汤入口生涩、入喉生甘,滑入腹中之时更立即生出了一种无比美妙的感觉润遍桑伦的胸腔和大脑,竟令他感觉到了宁静。 就为了这分宁静,什么都不用再说了…… 虽然那宁静只有一瞬、一闪、一念。 这位昔rì的陵南郡大都督、如今中州的叛将南蛮的爵爷,八年来因家事国事内外诸事萦绕心头百般缠斗、烦憋苦闷不已,内心里从未有过片刻真正的安宁。但今天这一口茶,给了他弥足珍贵的瞬间宁静,以致于使他在那一闪念间神游天外,根本没有听清跪在地上的桑翔在嚎什么。 当他回过神来又追饮了一口茶汤才告诉桑翔他没听清时,肖毅和地上的桑翔孰轻孰重,在他的心里已有了定论。 今天招肖毅入府本是因陈风之死、考校煮茶只是个借口,但他完全没想到竟收获到了如此重大的意外之喜。之前还一直为桑坦的请托和桑定门的追责左右为难,现在这一口茶下去,已可见桑坦并不是率xìng而为非要为一名卑贱小奴无故乱求zì yóu身,而是因为这肖毅确实不该只屈身作一名随时可能死得毫无价值的战奴,那还有啥好为难的? “大道至简?” 一身缁黑浓重得有些yīn沉的缁老听见肖毅的回答,一双眼睛顿时半眯了起来,“你这菜瓜小奴,有点意思……照我喝你炮制的这茶汤判断,你必是对造、别、器、火、水、炙、末、煮等‘煮茶十八道’颇为jīng通,对各类器皿的使用手法也一定非常娴熟,现在你却说大道至简,却不知又是如何个‘至简’法呢?” 肖毅笑眯眯地也不答话,转身返回侧室端出一个茶盘置于厅中的檀木圆桌上。茶盘上只有三样物事,茶罐、茶壶、水吊子。 那茶壶是雅芯儿先前掉落于地上的茶壶,茶汤洒了里面茶叶渣子还在。肖毅根本不按寻常世人所了解的茶道规则行事,完全就是个山野粗人的做派,在众目睽睽之下竟直接倒转茶壶将茶叶渣子倒在了茶盘里,还用手伸进壶中掏了两掏,看得梁倩舒和雅芯儿都忍俊不禁。 茶壶掏干净了,他又打开茶罐来直接用手抓了一把“云梦雾”投进了茶壶里,又汩汩地用水吊子倒入开水。然后……然后没有然后了,两手一抄,笑嘻嘻地看着缁老露出了山里野孩子该有的顽皮摸样。 “这,就是你的煮茶之道?”厅中几位长辈都惊呆了。 “啊,我们山里人都这么煮茶的啊……”肖毅一点也不觉得羞耻。 小半晌后,肖毅示意雅芯儿为大家斟茶。 这泡茶入口,当然还是与之前那泡同样的美妙,众人顿时没了言语。 怔愣了良久,一身洁白的皎老才放下了茶盅恍然大悟般地拍着自己的额头,放声长吟: “大道至简……妙……实在妙不可言!” 第084章 皆大欢喜 - 神窍 - 红烧老地瓜 肖毅这派山里野人煮茶的路数,若是被旁人看见定会笑掉大牙,还会引来很严重的后果。如果换一个贵族家庭换一个场景,主人没喝到茶汤前先看见了他的煮法,如此cāo蛋到极致的考校表现简直就是在侮辱主子的眼球,因此雅芯儿和他也应该被一起拎出去砍头了……一个是大话滔天欺骗主上,一个是面对考校当场露馅。 可此时喝着手中的茶汤,再看着肖毅蹩脚的表演,桑家内府中堂大厅中没一个主子笑。 都不敢笑,一笑就露怯了。 作为世家中人,谁不能对中州贵族皆好的雅事之一“茶道”叨上几句、来上两手,特别是像桑伦这样曾经权倾陵南的贵胄更是饮尽了天下名茶、见识过无数的茶道宗师,甚至还造访过上京的“茶道院”亲自向老院长讨过一口茶喝。但今天,他被眼前的这菜瓜小奴深深震撼,又深感无力,甚至羞愧于自己的孤陋寡闻――如此陋俗粗野的煮法,竟能煮出比上京茶道院里的茶道圣手还妙的茶汤来,而且用的还是八年前的老陈茶? 就连“缁皎二老”这两位对“茶道”研究很深的老人,也觉得今天自己被一名十六岁的少年生生打败了。 要知道众人当下所喝的这“云梦雾”,是产于吴国云梦泽雾山之上的绿茶之jīng华,每年产量少得可怜极其珍贵。这种珍贵又娇气的绿茶一旦隔年喝起来就口感大异,并逐年变次,所以已搁置了八年,无论如何炮制,那喝起来的味道都是可想而知的。就连二老,也根本不可能将这八年前的老陈茶,煮出今年才采摘制成的新茶滋味来。何况肖毅煮的,似乎比当年的新茶滋味还妙。 而且这菜瓜小奴用得还是那土得不能再土的山野农人煮法,各类多余的茶道物事一律不用,能省的程序全部省去。这种煮茶之道,还能叫作是“茶道”吗? 最令人心子都要震碎的是,他的说道配合他奉上的茶汤,又如此引人深思、遐想、反省,大道至简,就那么简简单单的四个字,已令“茶道院”里那上万卷茶经瞬间都沦为了垃圾和废纸! 桑伦、梁舒倩、缁皎二老、桑烈皓震惊,因为他们曾经以为自己是懂茶的人。 就连桑琨这位不怎么好茶的赳赳武夫,此时也非常震惊。他是震惊其他几位很懂茶道的家族成员竟如此震惊。 雅芯儿此时的心情,已经不能用“震惊”来形容了。这位一直为了肖毅的命运和安危担忧不已、为了他能否煮出一泡好茶来心情已经几起几落倍受折磨的小妮子,已经不知道自己是该哭还是该笑了。 大厅当中,只有桑坦面露微笑镇定自若。肖毅煮制的茶汤,之前忙于与桑定门父子周旋的他一直没有时间和机会尝试,此时才缓缓端起自己的那个茶盅,随着茶汤入口而更加笑逐颜开。他一点都不震惊。在已见识过自己这名义弟一身惊天彻地之能后,煮茶这样的小事,已不值得他为之震惊。 逐渐从震惊里缓解过来的桑家话事人们,又不约而同在心头浮出同样一个问题:一个山野菜瓜小子,哪里学来的这身非凡的茶道功夫? “大道至简……妙……实在妙不可言!”皎老发出一句由衷的赞叹后,便捋着颌下长长的白sè胡须开始探查肖毅的过往:“不过听之前桑坦所言,你这小奴自幼父母双亡颠沛流离,又是从何处学来的一身茶道真功、又听谁人所说的这至理名言?” 肖毅毫不慌张,向众人娓娓道出了这样一个故事:小人十三岁时流浪到吴国云梦泽附近,曾被一名叫刘义夫的隐居高人收为座下茶童一年,亲眼见证了这名高人因探寻茶之真谛而发疯、最终又大彻大悟的过程。这位大师悟道后不再需要茶童,又决定一人浪迹天涯过贩夫走卒的生活了此一生,小人才不得已与他分道扬镳…… “刘义夫”,自然是六义父。 今天肖毅之所以从桑家所存的众多陈年老茶中选出了“云梦雾”来煮制茶汤,本就有纪念这段往事之意。而这段故事讲出来,所有的桑家话事人已顾不上去探究它其中是否有漏洞,全都陷入了触及灵魂的震慑、反思、感悟状态之中。 良久之后,桑伦才手拍大腿慨然而叹:“原来你小子,是遇到了这样一位如此深不可测的世外高人,只从他那里学了个一鳞半爪,就足以震惊中州茶道界了……” 缁老面sè肃敬道:“老夫向来自诩为好茶之人,可与这位茶道大宗师比起来,恍然惊觉自己幼稚得像个顽童!而义夫大师的寻道之径和此番论道之言一旦传出,不知将惊醒天下多少逐术弃道之徒……遗憾的是,如今有无双河阻隔,这番高论怕是送不到中州、也到不了dì dū的‘茶道院’里了……” 皎老却又脸sè涨红地与自己的兄长抬起杠来:“大缪!可笑!我看你这是根本没有领悟大师真言的jīng髓!按大师所说的‘大道至简’,那茶道院根本就没有存在的必要,更是世人离经叛道的最大帮凶!里面那帮老夫子若是闻得这番言论,还不该活活给气死了?你却还妄想借他们的口和笔将‘义夫大师论茶道’播布天下、jǐng醒世人,何其大缪,何其可笑尔……” 两位长老开始像小孩子一样哒哒哒地争论不休,惹得众人凝重的心情逐渐化开来,又不禁莞尔。 至此,今rì桑家这“文火小烤”一波三折,最终落脚于对肖毅的煮茶功夫考校上。而考校结果的圆满,还用多说么?世子爷桑烈皓现在心里对肖毅已是说不出的喜欢,心中想着若要促成家主对他的处置决定一槌定音,自己当然是最合适的人选,因此便喜滋滋地向自己的爹提醒道: “父亲大人,适才您已当着定门叔的面说已收肖毅为‘贴身侍郎’,当时该为应急之策,那现在呢?还作数么?” 桑伦面sè一凛:“废话!我堂堂一个家主说出来的话,就像肖毅煮制的这茶汤灌进了肚子里,还吐得出来么?” 这话一出,梁舒倩频频点头,桑琨似乎也没什么意见――反正肖毅都是个菜瓜对他来说可有可无、他又早就建议过桑伦该为自己安排一名贴身之人了。而雅芯儿闻言,顿时拍着两只小手高兴得几乎想跳起来。 “贴身侍郎”,原本是大都督身边的贴身侍奉之人,又分文侍和武侍,地位和等级远非“贴身小厮”可比。如今的桑伦虽已不是大都督,陡然间为肖毅定了这么个身份是惯xìng使然,又觉得似乎“贴身小厮”对他来说有些屈才了。所以桑定门和桑翔当时听见桑伦已将肖毅收为了侍郎,立即骇得屁滚尿流。自桑家搬回这乡下老庄八年来,家主为自己收的“贴身侍郎”,这还是头一个呢! 肖毅一听,面上平静内心却搅动起来。自己现在当然需要这样一个身份以方便探查桑家之秘,但若是天天被绑在家主身边恐怕也是祸非福,于是便偷偷给桑坦递了个眼sè。 桑坦何其聪明,立即抱拳对桑伦道:“小侄替肖毅多谢大伯的仁赏!不过小侄却还有个不情之请,不知当说不当说……” “哦?但说无妨!” “我与肖毅小兄弟情投意合,他又颇有悟xìng,小侄现在窍开智启正该加紧研修,身边又缺一个称心的伴随,却不知大伯肯不肯让他多陪陪我呢……” 乱世之下,再会煮茶,又哪里比得上一名圣疗师对家族的重要?但自己确实也需要靠肖毅煮制的茶汤获取哪怕片刻的宁静,于是桑伦稍一思酌,便向肖毅肃道:“肖毅,如今你便是我的贴身侍郎,可在桑家内外庄任意出入。不过你当下最重要的任务是侍奉好桑坦少爷的研修,本家主需rì夜炼功倒也少有闲暇,你每五天到内府来侍茶一次便可,临时有需你便听从福伯的调遣,明白了么?” “是!”肖毅立即躬身领命。 桑坦又趁热打铁对着主母乞求起来:“婶娘,我还缺一名称心的侍女,这雅芯儿和肖毅本就是好伙伴我瞧着也顺眼,您看是不是……” “好好好!”桑坦话还没说完梁舒倩就笑着打断了他,“你现在是咱桑家的另一个世子爷,要啥我都舍得给……” 嘿!现在的桑坦,当真是有求必应,一求便轻轻松松求了个皆大欢喜。 这时宁伯正好回到内府,走到桑伦身后附耳禀报了王氏托他转达的话。桑伦听后身子微微一震想要站起,但立即又坐了回去幽然一叹:“不用追了,随她母子去罢……” 桑伦心里已很清楚,桑浪母子此番去郡城不辞而别态度又如此决绝,想追也是追不回来的了。而四弟和自己之间的有些事情,经过多年的沉淀和发酵也终归有爆发的一天,想躲也是躲不开的。如今,只能求自己或桑琨能早rì突破,为这个风雨飘摇的家添一分不在未来支离破碎的仰仗了…… 第085章 杏园小筑 - 神窍 - 红烧老地瓜 通往“杏园小筑”的路,是一条离内庄湖边不远、穿过大片栽种有各类花卉的绿sè草坪的一条青石小径。 在这条清幽的小径上,一名穿着中州样式青白sè裙裾的异族少女正一路蹦蹦跳跳,褐sè如波的长发随着裙角一起飘扬,时而见她折纤腰抚花草、呈皓腕于轻纱,时而又灵动地踮起脚尖打个旋儿,仿若飞入眼帘的一只来自异域的花蝶儿在满园chūnsè中翩翩起舞,所过之处各sè花骨朵次第为她盛开、青草也因她变得更加碧绿沙沙摇曳,看得肖毅的一双眼睛都快直了。 少女一路嬉戏,一路发出银铃般的咯咯笑声悦耳动听,阵阵奇妙的处子幽香也伴随着花香和青草的味道随着轻风钻入鼻孔,更是令人心神恍惚,以为是瞅见了一名偶然闯入俗世的林中jīng灵。 “花为她开草为她绿,难道这小妮子体内有木系灵窍?” 靠着拼命默念“非礼勿视!非礼勿视!”肖毅好不容易才强自压下了激活浑沌眼去探查一番少女体内奥妙的念头,觉得对雅芯儿这样纯洁的jīng灵不该如此轻薄。 “这雅芯儿,似乎天生就与世间植物颇为亲和,你看她一高兴,花花草草都跟着她一起高兴呢!”走在后面与肖毅并肩的桑坦忍不住慨然而叹。 “是呵,此情此景当真美不胜收。为了能一直看见这样的美妙场景,我希望她永远都能这样快乐……” 望着这天真无邪、纯真无伪、人和心都美得像雅丽花一般的患难伙伴,肖毅的心顷刻间也变得柔软起来……雅芯儿是真心关切自己,刚才在中堂大厅中与她共处的每一个瞬间,她的每一次蹙眉、每一次心跳、每一次流泪都在真真切切地告诉自己这一点。那么为了她的快乐,自己也真心愿意去作任何事情。 此时的雅芯儿,确实很开心。 在过去十多年的人生里,她从未能像今天这样开心。在来到陵南之前,她是zì yóu的。但那种衣不遮体、食不果腹、随时可能丧生于魔兽之口或乱世洪流中的zì yóu,又有什么意义?今天宁伯为她取下了玄纹脚环,也意味着命运从此给了她一种崭新的zì yóu。也许这zì yóu只是相对的,空间也是逼仄的,但再不需为每天该用什么来填肚子而担忧,又有了既能保暖还好看的新衣裙,同时除了她的亲哥牛六,还有了如此受家族重视的桑坦少爷和无所不能的肖毅大哥的呵护,今后的生活,该是多么的有盼头呵…… 她也执拗地相信牛六的隶籍也很快就会被去除,来到她的身边与她一生相伴――桑坦和肖毅,绝不会丢下他不管。 看着雅芯儿开心,肖毅也很开心。但他对未来的念想却与她却不尽相同。他要的zì yóu,是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的zì yóu。在他看来,宁伯今天为不为他取掉那玄纹脚环都根本无所谓,因为已根本没有任何东西能绑缚住他未来必将踏遍天下的那双腿。之所以现在桑家即使拿棒子赶他,他也一定会死皮赖脸地赖着不走,一是因为这里有他还需要办的事,二是因为这里有了他在乎的兄弟和朋友。 当幽僻的小径尽头出现了一座建于湖边的美丽小院时,在前头蹦蹦跳跳的雅芯儿忽的转过身来钻进了桑坦和肖毅中间,一手挽着一个,笑颜若花:“少爷,菜瓜哥,到了咱的新家是不是该庆祝一下?午餐你们想吃啥提前告诉我这个肯吃苦又能干的侍女噢!我已经等不及要用咱新家的厨灶大显身手喽……” “你做啥,我们就吃啥!”肖毅和桑坦对视一眼,心有灵犀地异口同声。 雅芯儿满意地嗯了一声,又放开两人咯咯笑着跑在了前头。 桑坦望着她美妙的背影微微一笑后,却眉头微蹙地对肖毅道:“毅弟,刚才你和那‘刘义夫’大宗师的故事我毫不怀疑它的真实xìng,但我一路走来都尚未想通透的是,你究竟是用的什么手段,竟能把八年前的老陈茶煮出新茶的味道来!你知道的,你的一身修为和见识,在为兄的眼中实在太过高深……” 开启慧窍后的圣疗师因能感知到元素,对凡人来说非常抽象的元素世界对他们来说已开始变得生动起来,因此看待世界和事物的眼光和角度、以及思考问题的方式也开始变得和凡人大为不同。 桑家的其他人等之前先被肖毅炮制的茶汤的匪夷所思所震慑,然后又听到了那段更加令人震慑的故事,便身不由己掉入了肖毅早已设好的一个套子里――只会将他一身的神奇归结于遇到了世所罕见的茶道大宗师、学会了高出世俗茶道的茶艺。虽然“大道至简”提倡的是跳出世俗茶道来看茶,但大家反而被他引进了世俗茶道的桎梏当中不能自拔,最终也只会深陷在“义夫论茶”的高妙里,甚至越是回想,就越是会觉得那茶汤远比今年的新茶还妙不可言,而根本顾不得去思索他到底是怎样做到的。只有桑坦知道肖毅之所以搬出这个故事,是为了遮盖自己身上真正的秘密。 “呵呵,终归还是瞒不过坦哥儿你。其实也没那么高深,已经被你猜到了大半。你没想透的,无非是因为我比你有稍胜一筹的元素感知力和cāo控力,又有浑沌眼相助。所以当我用手去抓茶叶的时候,已同时很jīng准地把茶罐里的所有茶叶中已变质、钝化的木元素抽离了出来,又灌了一些新鲜的木元力进去,让它们的品质变得甚至比今年的新茶还要好上一些……”这个时候,肖毅的脸才有些微微发烫。在自己义兄面前,无需遮掩。 别看肖毅说得轻松,桑坦自己却知道这小子所说的“稍胜一筹”,根本就是“天差地别”!没有如此妖孽的天赋,这件听上去简单实则非常困难的事情根本没可能办到,否则任何一名拥有木系慧窍的智者都能成为茶道大宗师了,还要“茶道院”何用?他如此谦虚,不过是想为自己这当义兄的留几分脸面罢了…… “哈哈,原来是这样!你这小子讲故事的水平真是超一流,居然把我大伯和缁皎二老都搞得一愣一愣的,连我差点都陷进去拔不出来……” “哈哈,可比不过哥哥你撒谎的功力……” 言语间,两人已走进了“杏园小筑”的篱笆院门。 一进这座小院,肖毅立即就喜欢上了它! 它正对内庄小湖、背靠密实的白杨树林、外面围着一人高爬满藤蔓的篱笆墙,平rì里无人来扰,显得dú lì而清幽。以青木为墙、柏木为地、上好的毡草为顶的小木屋成“凹”字型布局围着一个平整的场坝,坝子里有木桌木凳,屋前屋后坝子周围又独具匠心地栽植有许多杏树。正是杏花开放的时候,朵朵杏花“肌细分红脉,香浓破紫苞”,伴随着阵阵沁人心肺的花香扑鼻,令人置身于这里便自然而然心生宁静又陶醉不已…… “这杏园小筑,真是一处妙不可言的居所!也难怪那挑剔的刘蔺会选择这里作为客居之处了。”肖毅由衷赞道。 桑伦笑道:“可不是么!这里虽小又略显偏僻,在我桑家内庄十二座别院中却也算很雅致清幽又有特sè的一座了,你喜欢就好……” “喜欢,我喜欢得要死!坦哥儿,我要那个早上一起床推开窗就能看见太阳的房间!”颠沛流离了三年的肖毅,终于有了一个看起来很不错的“家”,也抑制不住内心的兴奋。 “呵呵,这么多房间就我们三人住,当然是你想选哪间就哪间了……” 雅芯儿早已兴奋不已地在各个木屋间如蝶般穿梭,看见两人便高兴的大声叫起来:“少爷瓜哥快来瞅瞅,那刘神医给咱们留下了不少家当呢!” 两人闻声紧跟着小妮子走进居中几个房间晃荡了一圈,当即大喜过望。那刘蔺虽是个混吃客,但面子功夫作得非常地道和专业,为自己添置起圣疗、炼药所需的行头和用器也毫不吝啬,一应配备均是品阶不低的上好货sè,又将两个职业所需的“圣疗清修房”和“炼药房”打理得规规整整、一丝不苟,这却正是桑坦和肖毅立即就能用上的,省却了之后许多的麻烦。 进得刘蔺之前的卧室,肖毅更是眼睛陡然放光。他突然发现那废物刘蔺居然也和自己有着相同的爱好――钱! 三人围着那一个大得可以装进七、八个肖毅的箱子、刘神医几十年间坑蒙拐骗而来的金银财宝各类古玩瞧了又瞧、看了又看,然后兴奋地抱在一起又叫又跳。然后肖毅就将头直接埋进了那堆金锭里,拼命地呼吸着有钱人才有资格呼吸得起的铜臭味儿来。 桑坦却一把将他拎将了出来,说出了令他心碎yù绝的“少爷决定”――当下家族经济窘迫,起码要将刘蔺从桑家骗来的财宝归还给家族,再额外拿出一半给家族作为补偿。望着桑坦那认真无比的脸sè,肖毅只能骂骂咧咧又无可奈何地妥协了…… 稍后雅芯儿喜滋滋地进了厨房开始做饭,桑坦也一头扎进了炼药房里,肖毅便自告奋勇地提出替桑坦去外庄小木楼取几件物事,也想着顺便出去瞅瞅夏侯晨他们几个免得兄弟们担心,然后立即一脸轻松地向外庄而去。 片刻后,当走在通往外庄非常僻静的庄道支路上时,肖毅突然面sè一冷――嗯哼,身后林子里这两道凌冽的杀气,是冲我来的么? ―――――――――――― (出差,今天一更。) 第086章 强掠(一) - 神窍 - 红烧老地瓜 王氏带着桑浪气冲冲地离开桑家庄去往郡城后,冷厉就成了沁园中的话事人。 年过三十的冷厉,一身雪白绸缎修身文士袍,发髻上束着根白得像雪的丝带,腰间束一条白绫长穗绦、上系一块羊脂白玉,气质飘逸绝伦。眉长入鬓、鼻梁秀挺、皮肤白皙,不像一名鲁莽武夫而更似上京书院里的大德文士,初初一瞅会给人一股温润和蔼之感。但他那双眼睛,虽水润明亮,但又冷又厉,透出一股无声的威压。沁园中清楚他那一身凌厉手段的几名低级家臣和所有家卫,都唯他马首是瞻、绝不敢忤逆。 作为四老爷桑常麾下的四大家臣之一,他的战力虽排四臣之末,但留在这乡下农庄确保一对母子不被人“欺负”那是足够了。桑常曾对这位心腹爱将有过交待:少爷的吩咐你尚可自行斟酌,但必须无条件执行夫人的一切命令,需待她如待我这般尊重。 所以当两母子一离庄,冷厉立即就开始执行王氏的命令。 很快一名影卫就摸回了那菜瓜小奴的情况,将他被卖到这桑家的前前后后一一向冷厉细禀。 在聆听影卫禀报的过程中,一直负手而立的冷厉眉梢轻轻挑动过几次。第一次是听见小奴刚来庄里便死抗力士之辱,第二次是他协助桑海斩杀了陈四,第三次是濒死重伤迅速痊愈后桑坦又与他结拜,当听到他受桑坦指使竟敢一膝盖撞飞自家的少爷桑浪,又害得少爷差点死在花伯手底下时,冷厉的两道剑眉终于拧在了一起,全身上下散发出一股又冷又厉的水之戾气。 “招他入内府考校茶艺?呵呵……希望他现在还没有被桑伦或桑定门杀掉吧……”听完影卫的禀报,冷厉手腕一翻刷地抖开一把玉骨折扇贴于胸前缓缓摇动,冷笑起来。那扇面上的几个字铁画银钩、力透纸背――水德昭昭,是他主公桑常亲笔为他而题。 “卑微可恶的蝼蚁!” 冷厉从喉咙里挤出一声低沉的喝骂,又啪的一声收了折扇:“王良,你和元达去把这贱奴带来沁园,我要亲手取下他的头颅再收拾干净装入锦盒,免得送到郡城时吓着夫人和少爷、也惹得主公不快……” “是!” 那名叫王良的影卫领命转身就走。 “要确保没有第二个人看见……” 那贱奴不过是会几下子山野粗拳的菜瓜而已,根本入不了冷厉的眼,而且影卫办这样的小事从来也无需提醒。但今不如昔,如果因这样的小事影响了主公的大计便是得不偿失。于是办事向来务求稳妥的冷厉不仅为王良增配了一名助手,还对着他的背影出言提醒道。 身形瘦若竹竿的王良低低地嗯了一声,头都没回就已微躬着背飘了出去。 …… 占地几百亩的桑家老庄实在不算小,处于内庄深处的“杏园小筑”离外庄的距离也不算短,肖毅心情愉悦又优哉游哉地走着,瞅瞅风景、顺便熟悉一下庄内环境,瞧这个速度,恐怕没有近半个时辰是到不了外庄小木楼了。 走到靠近内府的庄道上,肖毅迎面遇见一支巡逻小队。家卫小队长看见他,竟立即站定一脸的诧异,又赶紧带着四名兄弟一起朝他恭恭敬敬的行起礼来。 行礼的同时,家卫小队长低着头心中既震惊又忿忿:早上看见这小子进内府前还是个卑贱小奴,这尼玛才多久啊,就该老子对着他行礼了? 不行礼不行啊,等级森严、尊卑有序嘛…… 这小队长之前是跟着家主打过仗的老兵,别人不认识,他可认识这小子现在穿着的那一身行头! 肖毅脚步不停对着五人微微点头致意,巡逻队继续上路,待拉开距离后才又开始小声的嘀咕,“头儿,这谁啊?虽然那身从未见过的服饰很好看,但凭甚咱要对着一个小毛孩子行礼啊?”“闭嘴!你这个蠢货!无知的菜鸟!大都督身边的贴身文侍知道不?我跟着大都督回到这庄里八年,还是头一次见这身服饰呢……” 肖毅远远地听见了这阵子嘀咕,摸了摸身上质地上好的文侍装,又抠了抠胸前的那枚一棵参天大树状的银质标徽,咯咯地笑了起来。什么大都督的贴身文侍身份他根本不在乎,但进入内庄这么短的时间、靠着一泡茶汤就能搞到这身在庄里大多数地方都通行无阻的行头,为探秘提供了极大的方便,也算一件很令人开心的事情不是? 换作那悲摧的陈风大哥,能办到么? “风哥,离咱们的目标又近了一步了,呵呵……”肖毅一脸灿烂的笑,脚步也很轻快。 但那轻松的步伐和神态,又有五分都是在装! 不装,就迷惑不了身后紧跟着的那两道鬼祟人影。他现在只是不想让对方发觉自己其实早已发现了他们。 在离开“杏园小筑”后没多久还走在庄道支路上时,他就感应到身后尾随着两团元力波动,若即若离。 起初他并不以为意,觉得不过是恰好有人在自己身后同路而已。但很快他就发现这两团元力波动根本就不走正路,而是在道路两侧的林子里时起时伏、弯来绕去,说不出的鬼祟,就知恐怕是有大麻烦针对自己而来。 临近内府时,这两团麻烦又远远掉开,显然是因为那段路程不是适宜动手的地点。一过内府,就越靠越近,并渐渐散发出充满戾气的杀机! 当下这段临近外庄的路程最是僻静,周围又无任何建筑,看来身后一直紧跟着的那两个人,终于决定要趁自己尚未走出内庄前动手了! 感应到那两人在右后侧树林中已离自己不过二三十步的距离,肖毅面sè一沉,立即转身离开庄道往白杨林中径直而去。走到林中深处便站定,冷冷地面对着两团元力波动追来的方向。 变被动为主动,这才是他面对麻烦时喜欢的方式。 对方定是想趁他落单周围又无人之时下手,那么他如果想解决麻烦,同样也需要找个够僻静的地方。 那两道鬼祟的身影见肖毅突然如此做派,显然有些吃惊,停了下来迟疑了片刻,才一前一后从高大的白杨树后现出了真容。 先走出来这个,竟是一名穿着中州武者劲装的南蛮青犀族人,又高又壮,比外庄战奴囚院里的辅师犀力看上去还大上一圈,死盯着肖毅的一对凸得吓人的青sè眼珠子很渗人。看上去如此高大笨重的身躯,身形却很灵活,显然武道修为不低。 紧接着青犀人身后又飘出一名消瘦如竹竿的中州武者,眼神yīn鸷颌下无须,面sè呈现几分少见阳光的病态白,该是个惯于在黑暗中行走、多行暗事的主。 “两位大爷,是冲小人来的?” 肖毅不惊不惧,口气中有一分淡淡的戏谑。 两人见被一名菜瓜少年识破行踪心中本就惊异,此时见他如此从容淡定更觉稀奇,面上都露出了几分大惑不解的神sè。 那消瘦如竹的中州武者正是之前负责打探有关肖毅一切事宜的王良,稍感困惑后很快镇定,对着肖毅露出带着几分欣赏的微笑:“一盏茶的功夫,你就成了家主的‘贴身文侍’,这倒是很出乎我的意料。” 肖毅微微躬身:“承蒙家主高看,觉得小人煮的茶还能入口。但显然,两位大爷不是来与小人探讨‘茶道’的……” “你很聪明,定也见过些世面,看见我们竟还如此平静,小小年纪着实难得。你现在乖乖跟我们走罢,我不想为难你……”王良淡淡的道。 “为什么?去哪里?” “为了你惹了不该惹的人,去你现在该去的地方。” “呵呵,原来是为了桑浪少爷。可是我跟你们走了,还有命活么?” 这二人显然是来替主子办事的走狗,想强掠走自己。肖毅抿着嘴笑了起来,笑得王良有些怔愣。 这两人的着装与庄内普通家卫和内府的侍卫完全不同,刚才也只有桑浪和他的长辈未到内府中堂请罪,这个结论在肖毅看来并不难得出,却令王良又一次惊异于他的聪明和镇定。 “既然知道了,你更该知道只能跟我们走!”作为一名影卫,王良觉得此时说的废话已够多了。要不是有生以来第一次遇见一个如此与众不同的菜瓜少年,他根本不会费这许多的口水。 少年嘴角上扬的弧度却更大了些,缓缓道:“要是我说:我偏不乐意呢?” 那青犀人闻言面sè一沉右脚在地上一踏,气浪震得足部周围的落叶带着尘土呈波浪环形散开来,显见非常愤怒,又大踏步向着肖毅走来,踩得地上的落叶吱吱喳喳响动,同时大嘴里发出的声音也非常不耐:“小菜瓜!这却由不得你!” 临近肖毅三尺之时,树叶吱吱喳喳响动的声音却突然停止,那青犀人停下了脚步愣在了当场! 因为原本静谧无风的树林中,忽的有一道冰寒之风拂面而来,他又看见菜瓜小子的面sè陡然间变得一片冰寒,眼中shè出两道饿狼一般的凶光,手中又多出一把黑漆麻乌的破柴刀,那刀尖正指向自己犀牛角般的鼻尖,声音更是冷得人浑身一抖: “恐怕,也由不得你!” ―――――――――― (出差,今天一章。) 第087章 强掠(二) - 神窍 - 红烧老地瓜 噗噗噗,一群鸟儿从内外庄交接处附近的一处白杨树林中惊起,又叽叽啾啾四散飞开。 林中深处弥漫着树叶**的味道,混着脚下踩着的那cháo润偏软的黑土腥味,闻上去令人有些胸闷。 突然间就静了下来。 静得青犀人犀元达能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 几道光线从几乎遮蔽了天rì的叶幕间穿透落下,青犀人愣在原地瞪着那位头与肩部光影斑驳的少年,觉得自己眼睛有些发花。 明明是个菜瓜,此时那眉心间闪烁的雪白光晕,到底是因为阳光还是灵窍? 不过当他看清少年手中的柴刀时,却无论如何也忍不住的吭哧笑出了声来:“你拿这破铁,是想为你犀爷爷挠痒痒么?” 挠痒痒? 如果你觉得腹破肚烂也算的话! 少年根本不言语,嘴角一瘪,陡然暴起―― 双足在黑土地上向后发力一蹬,气浪带起落叶在身后拉成叶流,整个人向前扑出身子前俯、手中柴刀同时朝着青犀人的腹部,刷刷刷刷刷,掠出五刀! 犀元达脸上犹自挂着笑意,似乎根本没有想躲的意思。 这犀元达虽只是冷厉手下一名低级影卫,武道修为却已达炼体六重“炼腑”期。南蛮青犀族武者天生皮厚如革,早已经过了三重“炼皮”期的他加之体内有金属武窍加持防御,那全身上下的皮肤韧如铁皮,一般的刀剑兵刃根本难以破开,因此他还有个诨号叫“铁皮犀”。 眼前这菜瓜手里拿着把烂铁掠来,在铁皮犀眼里,可不就是一名顽童拿着根木棍来给自己挠痒痒么?我为什么要躲?哦哈哈…… 呃―― 那笑声,在下一个瞬间被冻结! 少年扑来掠出第一刀,朝着他腹部自左向右平拉,刷! 犀元达只觉一道冰寒自腹部掠过,破柴刀的刀锋不仅拉开了衣服,同时竟也划开了他腹部韧如铁皮的皮肤。铁皮一破,下面的肌肉筋膜当然就像是利刃之下的豆腐一并被切开来,再里面的牛肚牛肠伴着鲜血立即就要“夺腹而出”! 冰寒的刀锋划过,又一阵火辣刺痛立即从腹部向犀元达的全身和大脑延shè,激得大惊失sè的他本能向后踉跄急退,左手捂腹,右手伴着身子的飞速后退和后仰在空中徒劳地抓拿,让他整个人看上去,就像一只本来在荒原中向前猛奔的犀牛,突然遇见比它强横十倍百倍的猛虎,骇得陡然刹车两条前肢腾空而起、两条后肢又拼命向后奔挣一般。 事实上,犀元达远比真正的犀牛更猛,虽然“惊惶”,但未“失措”。从腹部传来的那阵剧痛让他的一颗轻敌之心,全都化为了危机之下的全力自保,炼体六重修为本能激发,使得他的身子后仰而不倒、两脚交替翻飞、身型同时向后激退! 他退,少年前冲的身型也未停! 刚才那陡然掠出的破腹一刀,也只是第一刀。 刷刷刷,手中柴刀又竖切一刀,横拉一刀,拉到最左边时,刀尖挽个刀花便自左下朝右上斜掠,似乎想把青犀人肌肉虬结的胸腹部斜剖为二! 被逼得急退的青犀人眼珠几yù凸出眼眶,眼睛里全是那冰寒而黝黑的柴刀光影,惊骇无比地发现自己的胸腹部完全笼罩在那刀锋里,特别是那斜掠一刀,几乎没有任何躲开的可能! 于是犀元达两脚脚跟交替在地面狠蹬,整个上半身便自然而然后仰,后shè的身型几乎与地面平行。 要的就是你这样的反应! 第一刀破腹、骇破你的胆,当下这三刀虚实结合,目的正是在于逼你成这副姿态! 少年身子俯下前冲的身型也几乎与地面平行,斜掠向上这一刀刀势未老便已收回,刷!掠向了犀元达的两足。 一股莫名的绝望瞬间涌上犀元达的心头,因为他看见笼罩自己胸腹的满目冰光陡然凝为了一道,又划过他足部与小腿的结合处,刀尖带出两篷鲜血,噗噗两声,脚筋已断,似乎也彻底断掉了他接下来生的希望…… 犀牛神!这少年不是菜瓜不说,这柴刀不是废铜烂铁也不说,他的身法如此诡异莫名、疾若闪电,最令人恐怖的是,这到底是什么刀法? 这刀法如此迅疾凌厉,势若雪山之巅陡然刮过的一阵冰寒罡风,前后五刀掠出那冷冰冰的刀芒立即便笼罩了一切、刮走了人身上和体内的每一分热量徒留心中的冰凉,第一刀破腹,第五刀断筋,区区五刀便让我铁皮犀了无生路,见所未见、闻所未闻…… 呵呵,少年心头冷笑,之前你没可能看见,现在你有机会看见,那么你的结局只有一个字――死! 因为这是我肖毅尽全力施展而出的,“雪神刀法”十二式中最强的主动进攻式――“掠刀式”! 刚才这五刀,又糅合了“掠刀式”中最具侵略xìng、攻击xìng、虚实结合的三招―― 第一招趁你轻我蔑我,一刀便要破你的肚腹,“掠地攻城”! 接下来三刀皆为虚招,因你人高马大、武道修为高过我、后退速度也超过我前冲之速,便要逼得你身子后仰露出足部,“浮光掠影”! 既然足部已成了你激**内金属武窍也护不住的最虚弱之处、又是我肖毅锋所能及,最后一刀便要挑断你的脚踝之筋,“掠草除根”! 这电光火石般发生的一切,也令王良在顷刻间由不以为意到匪夷所思,又从匪夷所思到大为惊异。 当发现自己和犀元达都被肖毅的菜瓜外貌所欺,这菜瓜又不言不语突然暴起发难、手中柴刀也已划开犀元达的腹部时,站在犀元达右侧身后的王良才恍然惊觉,两手抬起急甩,两支袖箭也朝着肖毅激shè! 一支shè向胸口,一支shè向握刀的手腕。 但令王良更加惊骇的一幕出现了。 肖毅身型不滞不停右手挥刀掠出的“浮光掠影”根本不停,离胸口和手腕一寸处的两团空气却陡然一紧一缩,恍若被强力一压,便自虚空中压出两块寒冰与两支飞shè向他的袖箭猛然相撞,叮当两声,寒冰破碎,袖箭落地。 “水凝寒冰引”中的二阶术法,“凝冰护体”! 当“浮光掠影”中的第二刀又朝着犀元达腹部自右向左横拉之时,方圆十丈之内本来颇为cháo润的空气也陡然一紧变得无比干燥,肖毅的左手又朝着王良一甩,在那两支袖箭尚未落在地面的同时,虚空中却凝出十二支冰锥朝着王良激shè! “水凝寒冰引”中的三阶术法,“凝冰成锥”! 这十二支晶莹透亮的冰锥嗤嗤发出破空之音,shè向两丈之外的王良,立即封死了王良向前向左向右行动的所有路线和角度,骇得他一身冷汗脸sè煞白,只能激**内土属武窍牵引体内全部木属元气于两腿,又引发脚下泥地中的土元素散发调谐共振之力、将他整个人离地抬升一寸直直的向后飞速飘荡,一直飘到身后两丈外一棵高大的白杨树处,两脚才向后踏于树身快速交替翻飞、整个人垂直于树身向上挪移,砰砰砰,直到七八支冰锥扎入树身中深不见尾,堪堪躲过这一波冰锥攻击的王良才两腿夹住树身,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地面,心下大悸! 嘭! 向后急退的犀元达高大魁梧的身躯轰然撞在了另一棵树上,背靠树身颓然滑坐于地上,两眼带着无限惊恐看着鲜血正嗤嗤激shè的足部,两只手又使劲捂住自己的腹部,却又发现根本堵不住那红红绿绿的肠子夹带着血水粪汩汩流出…… 他一次又一次地想将肠子塞回腹腔中,终归已是徒劳,两足脚筋被断又已彻底失去行动能力,只能无限绝望地望向了前方那名小恶魔。 那名一眨眼之前还是个羸弱不堪的菜瓜少年,此时已变成了一个一出手便毫不留情、一出手便要夺人xìng命的恶魔! 顷刻间便废掉一人、逼退一人的肖毅,此时表情狰狞地站在原地,慢慢地举起手中的破柴刀指向犀元达,黝黑刀锋上的血迹正在被冰寒之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凝结为冰,咬牙切齿地开了口: “我刚才说过,恐怕由不得你!” 那恶魔的两只眼睛此时绽放而出的两道又冷又恶的凶光,骇得高大强壮的青犀人手捂腹部、喉头发出呜呜嗬嗬的惊恐之音,两只脚无力蹬地只能带得大小腿左右扭动、整个人拼命向后作出奔挣之势却又被树身挡住,使得很快他裆下的地面,就被流出的液体润湿。 见炼体六重的“铁皮犀”已按事先计划被一击而废、再不能对自己产生一丝一毫的威胁,小恶魔又微微扭头盯向了另一棵树上离地两丈之处,柴刀也随目光缓移,接着咬牙切齿: “而且,也由不得你……” 挂在树上的王良三魂早已吓掉两魂,苍白的脸也变得扭曲,声音里有抑制不住的战抖: “你……不是个菜瓜?冰……冰魄慧窍’?你……你还是个玄术师?” 小恶魔冷冷一笑,口中一字一顿的回答立即令王良几乎全身失力、跌落于地: “既然知道了,你更该知道,你也只有死路一条!” 第088章 强掠(三) - 神窍 - 红烧老地瓜 “影卫”,是贵族们豢养的一群很特殊的侍卫。 顾名思义,“如影随形”、“来去如影”。 他们要么时刻追随于左右、贴身护卫主子的周全,要么平时根本见不着人影、隐身于主子周围或按主子的调遣行走于黑暗之中,专门干一些隐秘的不能见光的事情。 这样的侍卫,即便武道修为不是很高,也必有一技之长,也经历过严酷无比的训练和各种考验,有他们独有的行事方式和恪守的规矩。 青犀人犀元达被其他影卫称为“铁皮犀”,超强的防御力就是他为主子效力的最大仰仗。配合他高大魁梧很拉风的身型和外貌,也许再磨砺一段时间,他就会成长为主子身边“如影随形”的影卫,成为在这群人当中地位不低、只在关键时刻为主子现身的“贴身肉盾”。尽忠主上、效力家族便是影卫的终极梦想,但这个梦想,对此时的犀元达来说,再也没有实现的机会了…… 他背靠白杨树瘫坐于地,手捂腹部喉头里呜呜嗬嗬,却没有惊呼惨叫出声。绝不能惊动外人导致身份和此行目的暴露,临死前也还没有忘记这一条影卫铁则的他,仍算坚强和恪守规矩。 最后这一刻,他很想站起来。 哪怕堂堂正正地直立起高大的身躯,再轰然倒地,也能在同伴的面前死得光鲜些。但没可能了。因为没有一丝力气可以通过断裂的脚筋传递到他的足部,又能令他站得起来。 随着体内的生命气息从腹部的切口不断往外流泻,他感到浑身越来越冷,冷彻灵魂的冷。他突然回想起之前的主人把自己当作礼物送给桑常时,对他颇为看重的桑常又把他交给了冷厉。冷厉是一名好上司,虽然他训练自己时残酷冷厉,rì常生活里却对自己关爱非常,甚至还为自己这名在蛮域的成长轨迹中看惯了悲凉世态、可怜又可悲的青犀人取了一个中州人的名字――“元达”。就为了这样一份尊重和关爱,在“犀元达”的心目中,冷厉下达的所有指令一定都代表着主公,也都是正确、必须不折不扣执行的,就和过去无数次一样。 只是和过去那无数次任务的难度相比,原本以为今天这个,容易得就像俯身在地上拾起一粒菜籽来。 但谁能想到,菜籽突然长成了咬人的菜瓜,还一张口就能咬死自己?! 犀元达直勾勾地望着前方,眼睛里那名菜瓜少年握刀的身影开始变得模糊起来……原来他手里的刀不是破铜烂铁,而是连自己一身铜皮铁骨都难以抵挡的利刃;他也不是个菜瓜,但他又是个什么?生有冰魄武窍的冰系武者?还是生有冰魄慧窍的冰系玄术师? 晚了,再也没有机会亲自问他、弄清眼前匪夷所思的这一切了……犀元达停下了将肠子塞回腹腔的徒劳,任由它们缓缓溢出,两只手也缓缓地从腹部滑落于地面,紧靠树身的高大身躯渐渐变软,最后头颅猛的一颓,那张已由淡青sè变为黑青sè的脸庞上,凸出眼眶的青sè眼球也彻底失去了光芒…… 肖毅扫了犀元达一眼,目光里没有一丝怜悯。他不知道这青犀人身上的故事,也没兴趣知道。他只知道这青犀人为虎作伥、草菅人命,那么就该死。 先废掉青犀人,只是事先计划里的第一步,也是很关键的一步。 自两名影卫现身,肖毅出言与他们周旋的同时,已将两人的底细大致摸了个透彻。 青犀人,炼体六重,金属武窍; 中州竹竿,罡气一重,土属武窍。 很明显,若要以一人之力,同时面对两名武道修为高过自己、又在有防备情况下的全力合击,毫无胜算,也逃不脱被他们“强掠”而走、交在他们更加心狠手辣的主子手里、最终丢命的悲惨结局。 因此,只能自己先“强掠”! 另一种意义上的“强掠”――趁他们之中稍弱的青犀人不备,陡然发起最强一“掠”,以雪神刀法中“掠刀式”重伤于他并彻底废掉他的行动力,并同时逼退他的同伴有可能的出手相助,令自己之后能全力面对那看上去更漂浮灵动、实力更强的中州竹竿,而不受他的干扰。只有这样,才能活命。 面对这样两名武道实力远超自己的影卫,肖毅不敢废话、更不敢轻敌,激活了冰魄灵窍不说,还亮出了破柴刀,使用了最强武技“雪神刀法”,又使用了冰系玄术,出手便是使出了浑身解数、毫不留情! 一切,都如事先计划好的那样发展着:青犀人更加沉不住气,被自己一激就大步迈上前来,走近了自己也拉开了他和同伴的距离。 只有一点出乎于意料:之所以选择青犀人的腹部进攻,一是因为自己矮、对方高似乎只能够着这里,二是想着即使对方一身铜皮铁骨腹部也该是最软最难炼的部位。但终归攻击他的胸腹部,都只是虚招而已,目的在于逼得对方身体后仰露出足部,以便自己断其脚筋。那最后对足部的一掠,才是真正的实招!但没想到这破柴刀竟是如此的锋利,轻易就破了这“铁皮犀”的防御不说,还直接将他的腹部一刀就划开了来,肚烂肠流而死…… 乖乖,之前自己还真是小瞧了这把黑漆麻乌、破破烂烂、还有个鸡蛋大缺口的黑铁柴刀了……原来刀灵送给自己的礼物,并不是看上去那么搓。 犀元达已死,徒留王良对肖毅来说就压力顿减。 反过来,王良背负的压力顿时就大得能压碎他的心子! 作为冷厉最为信任的手下之一、办事从无失手记录的得力干将,王良追随冷厉来到这乡下农庄里本就是当作放假调养,每天除了例行的小强度训练便可zì yóu自在、优哉游哉的晃荡,说不出的惬意,但也有些无聊。毕竟这乡下农庄,比不得郡城的繁华和风情。 今天冷厉突然喊他来交待任务,原本他很有些兴奋,听清任务后却又非常失望:调查和抓捕一名菜瓜小奴而已,随便叫个家卫去就完了,用得着出动影卫么?而且抓捕的时候还同时派出两人? 冷厉这样安排的目的无非只能让自己在回沁园的路上轻松些――力气更大的犀元达能扛着昏厥的菜瓜快步如飞,自己就当是出来散步了。 为了一个菜瓜如此兴师动众,冷厉是不是又太小心谨慎、小题大做了些? 现在,王良已在心里痛骂了自己的愚蠢无知和盲目轻敌上千遍! 这菜瓜小奴的情报本就是王良自己摸回来的。一个刚来桑家几天就能在必死的重伤下活过来、又能被慧窍已开的桑坦看上眼结拜为义弟、还能将自家修为不低的少爷揍得鼻青脸肿的少年,一身都是蹊跷和古怪,自己为什么不多长个心眼,不再多带几名影卫兄弟、甚至说服冷厉亲自出马? 归根结底还是肖毅才来的那天、就被外庄里那群最高不过炼体五重的傻力士们踢得半死这条信息,彻底的迷惑住了他!他从来不相信有人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就能从菜瓜变为杀人的恶魔,也导致了他的轻敌和现在的身陷死地…… “你……不是个菜瓜?冰……冰魄慧窍?你……你还是个玄术师?” 王良果然见过些世面,还能看出肖毅体内有“冰魄慧窍”。只是他不知道的是,刚才那一眨眼间肖毅体内浑沌窍已飞速幻化过两次,使出“雪神刀法”时是“冰魄武窍”,使出玄术时是“冰魄慧窍”。显然肖毅施展的玄术手段更令王良震惊,毕竟,“玄术师”无论修为高低,都是每一名武者遇上之时都不得不另眼相看、高度重视的罕见对手。 同时,只有拥有百年难现的“冰魄慧窍”的玄术师,才能施展冰系玄术,这更令王良惊慌失措。 为了活命,不能惊,不能慌!倒挂在树身上的王良拼命提醒自己。 同时,他还在为自己打气。 铜皮铁骨是犀元达的仰仗,高妙的轻功和暗器手段就是我王良的仰仗!我体内的土属武窍和我修炼的“大地之隐”功法及武技让我天生便有超出常人的隐匿、潜行、脱逃能力,一身暗器功夫更是每每在我遇见危机时化险为夷。再说我已达罡气境一重的武道实力,远高过这小子炼体三重的武道实力不说,也未必就不能与他的三级玄士修为周旋一番! “既然知道了,你更该知道,你也只有死路一条!” 站在地上的肖毅对着王良冷冷地道。 “想要我死?却也没那么容易!” 挂在树身上的王良突然将体内元气灌于双臂、两只手开始飞速地疾甩,六支袖箭、八枚金钱镖、十柄飞刀、五十根夺命蜂尾针如流星般向地面的肖毅激shè,还有三颗在过去的任务中从未使用过的保命至宝“雷震子”,也被他一股脑地狠命掷了出去! 毫不犹豫一次xìng用掉身上所有的暗器,王良也想使出浑身解数,滞住肖毅,为自己求一个脱逃的机会。 “想跑?” 肖毅嘴中厉喝,身型急动! 这一次肖毅已来不及催动浑沌窍幻化为“冰魄慧窍”并释放玄术一一挡住如此众多的各类暗器,只立即施展“缠木腿”在空中飘荡、在地面蛇行,以匪夷所思地的姿态一一躲过那铺天盖地的各种乱七八糟的玩意儿,同时手中动作也不停…… 于是王良两手疾甩的同时看见地上的肖毅所施展的步法,令向来对自己的轻功非常自满的他也骇得大惊失sè。更令他惊骇的是,嘭嘭嘭,三颗“雷震子”陆续在肖毅身侧爆裂开来,令肖毅全身上下的衣服几乎立即碎为了飞絮,血丝飞溅,裸露的皮肤黝黑发焦,明显疼得一张脸也开始扭曲变形,但这小子偏偏却不退反进、仍以一往无前的姿态朝自己飞shè而来,一副避无可避的饿狼、要与猎人拼命的架势! 所有暗器掷完,王良右手握拳在树身上一槌,一阵浓烟腾起之时身子向树后猛然急甩,yù逃之夭夭。在肖毅即将被甩出他视野的那一瞬,他被眼角瞥见的一切,骇得魂飞魄散! 肖毅腾空而起,手中的破柴刀已不知在什么时候换成了一把破弓! 那弓普通白木制作,未加玄纹,根本没品阶,就是一把再普通不过的练习弓。但它在肖毅手里,已被拉成满月之势,箭头闪烁着冰寒的夺命之光! 咻! 当王良挪身于树后双腿一蹬朝着另一棵树飞shè、身型在空中之时,身后箭枝离开弓弦的那一声空气震动声,传入他的耳中是如此的清晰。 王良突然心如死灰。 他知道自己,已失去活着逃走的所有机会…… ―――――――― (这周又裸奔了,真是悲了个催的!前两天出差只有一更,今天虽然工作未完但恢复二更。兄弟们能看在我仍在拼命码字的份上,赏几张推荐票或是书评区的一句“加油”鼓励下不?也让老瓜晓得俺不是一个人在孤独地战斗……) 第089章 清场 - 神窍 - 红烧老地瓜 “迷烟弹”和“大地之隐”,是王良在最危险的时刻逃生的保命手段,过去使用从未失败过,否则他也不会活到今天。 被王家家主jīng挑细选而出作为送给自家女婿的王良,在被桑常收为麾下影卫的六年里,已不知为主子和冷厉执行过多少次充满艰险和挑战的任务,死在他手里的中州人、南蛮人更不知几多。有限的几次危及他生命的任务,最后都被他通过释放“迷烟弹”和施展高妙的“大地之隐”轻功化险为夷、成功脱逃。 没想到今天这至强的保命手段,也没能保住他的命。 因为从一开始,他就接连犯下致命的错误。 以为肖毅是个菜瓜而轻视于他,这是第一个错误。 竟然被一名菜瓜发现了行踪,也未引起他足够的重视,现身后与肖毅面对面时仍然一腔的轻蔑和满脸的忽视,是他所犯的第二个错误。 紧接着根本不劝阻前来配合他任务的犀元达欺身冒进,导致给予了肖毅一个悍然出手先除掉犀元达的绝佳机会,失去了同伴令自己落单,第三个错误。 但上述三个错误均不是最致命、最不可饶恕的错误,毕竟肖毅的菜瓜外貌太具迷惑xìng,竟令向来行事谨遵的影卫也彻底放松了jǐng惕,情有可原。最大的错误在于,他在见识了肖毅那匪夷所思的恐怖手段后,惊惶失措,同时一个菜瓜和一名玄武同修的玄术师之间的反差也太过强烈、也骇得他失去了一名影卫该有的临危不惧,最终便选择了最错误的应对策略和方式――想依靠自己的两大最强凭仗:高妙的轻功,暗器手段,来与之周旋并争取脱逃的可能。 如此这般,还没真正的对决就先想着逃跑,气势上也先败了…… 在他看来,自己的这两大仰仗和肖毅相比必是极大的优势,却彻底忘记了一点:他与肖毅相比,最大的优势只有一个!那就是武道实力的绝对压制!一个是炼体三重,一个是罡气一重。这是唯一一条不需实践就能凭之前的一切信息得出的结论。 如果他第一时间选择从树下跃下逼近肖毅,不断地、拼命地逼近,以他罡气一重的武道修为,无论是战力的强横和持久度,都必将令肖毅左右支拙、非常被动甚至反制,最终博得一个自己活命、对手没命的结果也说不定。 可惜,王良作为一名影卫骨子里养成的“见势不妙就开溜”的天xìng、对自身最强手段的依赖惯xìng、对变脸后的肖毅极端恐惧,害了他。 他没有想到肖毅的“缠木腿”步法竟比他的“大地之隐”轻功的高妙更妙一筹,也让他强横的暗器手段成为了鸡肋,预计中的两大比较优势在实践后才知道都反而成为了短板。此时知道,已经晚了。 他更没有想到肖毅的浑沌眼竟能看穿逃命至宝“迷烟弹”产生的迷烟,更没有想到肖毅不仅不是一个菜瓜,反而是一名会超强武技的武者、是一名会惊天手段的玄术师,还是一名,箭不虚发的神shè手! 王良不知道很正常,没人会提前知道当肖毅还是一名真正的菜瓜的时候,弓箭便是他在山林中自保的最强手段,过去十几年里不间断的训练和实践、无数次在野兽厉嘴和利爪下为了保命磨练而成的箭技,早已让这名菜瓜,成为了足以傲视全天下同侪的shè手。 于是当王良转身想逃之夭夭、又将自己的后背交给了肖毅时,他便彻底丧失了活着离开的机会…… 咻! 当王良右手一砸释放了迷烟、挪身于树后双腿一蹬朝着另一棵树飞shè、身型尚在空中之时,一支羽箭从腾空而起的肖毅手中离弦而出,jīng确地避开了杨树的枝条叶片、又穿透了浓重的迷烟,嗤地一声,狠狠地扎进了王良的后背心窝! 王良喉头呃的一声、心中陡然一紧、全身脱力,再也不能到达眼前一丈外的另一棵树的树梢,两手在空中徒劳地抓拿,身体便自近三丈的高空飞速下坠,又重重地砸在地面,噗!尘土和落叶飞扬。 呛人的迷烟味道在空气中弥漫,飞落地面的肖毅捂着口鼻走向被一箭shè落的王良,踩得地面的落叶悉悉索索,微躬着背胸口不停剧烈起伏,步伐也很有些吃力,像一名费尽了力气追赶才终于shè落了大雁的猎人。 白sè的羽箭箭尾仍在微微颤动,俯身趴在地上的王良瘦若竹竿的身躯抽搐几次,口鼻里鲜血汩汩而出。他痛苦地呻吟几声,扭头望向了已走至头侧、灰头土脸的肖毅,诡异地笑了起来: “肖毅……好好好……能死在如此霹雳的手段之下,我王良也没什么遗憾。但能告诉我,你竟然是怎么做到的……么?” 肖毅明白他在问什么,也知道不告诉他便会死不瞑目,脸sè复杂地回道: “因为,我体内有一个连我自己都弄不明白的灵窍,叫‘浑沌窍’……” “浑沌窍?哈哈――呃――” 王良的脸sèyīn晴变幻几次,本来大张的嘴突然牙齿紧咬,咯嘣一声,很快溢出口鼻的鲜血就由红sè变为黑sè,眼睛尚来不及闭合,头颅便重重地埋进了土里。 最终,他脸上挂着那由诡异变得满足的笑意…… “王良,别!” 肖毅猛地朝他伸出手,晚了。 盯着王良的面孔,肖毅突然觉得看不透那笑容。 笑什么呢? 因为自己傻傻地回答了他的问题,而自己根本没有再向他问出任何问题的机会了么?终于在死前的这一瞬间,找到了一丝满足感和优越感? 我已知道你是桑浪家里派来的影卫,便足够了,还需要问么? 而你知道了我体内有“浑沌窍”,又真知道、真明白它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么? 你说你笑个甚来? 肖毅的嘴角不满地瘪了瘪,收了弓,蹲下,浑沌窍一旋,便将王良体内的普通土属元力收归已有,又在他全身上下摸了起来。 果如所料,作为一名需时刻提防身份暴露的影卫,王良身无长物,摸了半天,只摸出了一个看上去就很丑陋的黑sè小瓶。 打开瓶塞,一股强烈的腥臭便扑鼻而来,刺得人发晕。肖毅已大概明白这瓶子里装着什么东西,手腕轻翻滴出一滴在王良的身上,嗤嗤嗤,一股白烟混合着人肉烧焦的刺鼻气味腾空而起,王良的尸体便从那液体滴落处不断溶解、化开,直至彻底化为了一滩血水又浸进了泥土里。 “还真是化尸水?别的不带,你就带着这管杀不管埋、毁尸灭迹的标准影卫配备?好在现在是我给你用,而不是你给我用……” 望着那片原本黑黄、现在红黑黄的泥地,肖毅有些哭笑不得。 稍后又走到犀元达这里,收了他的普通金属元力,连身子都懒得摸,直接就滴了一滴化尸水上去。 做完这一切,肖毅找了一棵看上去还挺干净的白杨树背靠着重重坐下,长长地吐了一口气。 先后解决掉一名炼体六重、一名罡气一重武者,他也并不轻松。 适才这一番绞尽了脑汁、使尽了浑身解数、耗尽了全部体力和浑沌气的战斗,对他来说也只能称险胜而已。而且,还受伤不轻。 特别是王良最后那为求保命、使尽全身力气和毕生暗器修为、发shè而出的那暴风骤雨般的暗器大乱炖,差点要了他的命。 有了“缠木腿”和强超的感知力和jīng神力,个头大点的六支袖箭、八枚金钱镖、十柄飞刀都好躲,但想躲开那五十根密密麻麻又细又小的夺命蜂尾针可就难办了。那一刻肖毅的神经都几乎被绷断,缠木腿和对体内浑沌气的利用也发挥到了极限。躲过了这五十根根根致命的剧毒小针,要再想彻底脱出三颗“雷震子”的爆炸范围,已是痴心妄想。 没让“雷震子”在自己的身体上引爆,已该感谢昊天护佑了…… 肖毅瞅了瞅全身上下那几成碎絮的衣裳,“我的新衣服啊!我的大都督‘贴身文侍’装啊!干你娘的……”骂骂咧咧了几句,终归脸上还是展露出很满足的微笑来。 稍微休息恢复了些许浑沌气,他又立即对自己全身上下施展一阶“小回chūn术”,一次又一次地疼得呲牙咧嘴,直至所有的伤口彻底愈合。 “伤是好了,一身的焦黑咋办?衣裳咋办?稍后怎么解释?我,还是很想问候你娘……” 有些懊恼的他重重地向树身上一靠,眼睛无力地闭上…… 过了片刻,耳中却突然传来一个人的声音! “嘿,你小子!出手果断、杀人不眨眼,有股子当年我年轻时的狠辣劲儿……不错不错,很不错,已能把我的刀法使出两分摸样,也没白瞎了我送给你的好刀……” 浑沌窍星宫中的刀灵竟然猛地翻身起床,说起话来! 肖毅的眼睛也陡然睁开,shè出了兴奋不已的光芒,“万年睡不醒的你,终于醒了?!”但口气立即又变得忿忿:“切!就这破柴刀,你也好意思出口显摆?” “呵呵,你敢说我刀神送给你的刀是破柴刀?你可知道,我十六岁时第一次杀人,用的就是这把刀。也正是这把刀,将我送进了终身探索以刀求道的不归之途……” 第090章 最大的收获,破柴刀 - 神窍 - 红烧老地瓜 “十三岁那年,一直以来习惯了唯唯诺诺、逆来顺受的我,第一次主动提起了刀,又疯狂地想杀人……” 自遇到刀灵以来,肖毅还是第一次听见他的口气如此的温柔平静,没有了惺忪的睡意,就像是在认真追忆一名多年前已离他而去的知心朋友: “我的故乡极冰之地虽然寒冷、却也应有尽有,是我们雪族安居乐业、繁衍后代的乐土,我们族内又和睦团结,因此我和我的族人们多年以来一直都很满足、很幸福。但在我三岁那年,雪域边境的战火终于烧到了极冰之地,我们一家人全被异族抓住沦为了奴隶。后来我的父母陆续被折磨而死,只留下我们兄妹三个靠着为主人卖命苟延残喘、相依为命。我十三岁那年,主人家的儿子一天酒后非要我那可怜的刚满十六的姐姐去侍寝,我哥拼死相争,却当真被那禽兽拔出剑来穿心而死!当那禽兽又不顾我姐的苦苦哀求、像拖着一只牲口将她在地上拖行时,我犹豫过,挣扎过,最终还是冲进柴房里,提了这把柴刀出来……” 说到这里,刀灵稍有停顿,似乎沉浸到了当时的心境里。 “刀灵,对不起,我竟不知道你的身世竟如此凄苦,请原谅我之前对你的一切无理之举、藐上之言……”肖毅的头缓缓低垂,心里有些难受。既为刀灵的身世,又为自己之前对他的恶劣态度。 “呵呵”,刀灵却温柔地浅笑起来,“小子,你莫如此惺惺作态!你可知道这柴刀上的缺口是怎么来的么?” “刀灵大人,我不知道,请您赐教……”被刀灵使用过的一把破柴刀,放在当世自己的手里都成了绝世利刃,肖毅现在对他的尊重,还真不是装出来的。 “噢,我的天!你小子突然对我如此客气,我还真有些不适应,你还是像以前那般对我还对路些……”看来刀灵还真是个贱皮子,弄得肖毅有些哭笑不得。 “当时的我没有任何武道修为,也断断不会是那自幼修武的禽兽的对手。可我心中有十多年来的莫大委屈、有对相依为命的我姐和我哥的无限爱意、更有对那名禽兽的满腔怒火!于是当我红着眼睛怒吼着一柴刀猛力劈下、那禽兽又以他那镶金带钻的锋利宝剑自下而上迎挡之时,哈哈,你说怎么着?” “怎么着?” 刀灵有些得意:“柴刀淬了个鸡蛋大的缺口,他那价值不菲的宝剑却一断两截,整个人也被rìrì劈柴的我劈为了两半!” “呵呵,您真厉害,这一刀也真他娘的解气!” “你别急着夸我……那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杀人。那一次杀人,也让我明白了一个道理――” “什么道理?”见刀灵停顿,肖毅急急地追问。 刀灵一字一顿:“原来我的心,就是我手中的宝刀……” “心,就是手中的宝刀?” 这话一出,肖毅眉头微蹙陷入了沉思。直至刀灵再一次开口。 停了片刻,刀灵温柔的声音,陡然变得有些高亢起来: “从此我便踏上了亡命之旅、也同时踏上了以刀证道之路。仇人的追杀、世道的艰难,也不断促使我变得更加强大。五年以后,我返回那该死的异族主人家里,毫不留情地屠尽了他全家,包括还在襁褓里的婴孩。三十五年以后,我返回了雪族故土成为了起义领袖,最终带领着族人将异族彻底赶出了极冰之地。在这四十年里,特别是在那场长达五年时间的种族战争里,死在我刀下的亡魂,多得连我自己都数不清……在那之后,我陷入了无边而恐怖的魔障,我到底是一个血腥屠夫?还是一名雪族英雄?终于又在很长的时间以后,我才彻底破开了魔障,也对这个道理又加深了一些认识……” 肖毅知道他要说到最关键的部分了,屏住呼吸,不敢发出一丝声音打断他。 “人们都爱说,刀是兵中霸者,只有那些真正有霸气的人才有资格使用真正的宝刀。这个说法,终归还是逃不脱对外物的依赖,是难以入道的‘唯器论’。我最终明白的道理却是,任何神兵利器终归都是双手所铸、也必能被其他更有力的双手折断,而只有自己百折不屈的一颗心,才能永远不因遇到无比强大的魔障而断、遇到更加锋利的神兵而折!” 刀灵的声音,又渐渐地低缓温柔下来:“因此,小子,切莫因贪恋外物而忽略你的本心,也切莫因手中之器的粗糙丑陋就轻视于它。就像这把柴刀在懦弱者的手里,根本连一根朽木也劈不开;但它刚才在面对夺命之危、怀有一颗‘杀心’的你的手里,便削铁如泥……” 说到这里,肖毅回想起之前的战斗,止不住地点头。 在浑沌窍星宫中的刀灵似乎也看到了肖毅在点头,微笑着道:“现在你该知道,心中有宝刀,则手中有宝刀。也只有你的一颗心,才能最终成长为你手中无坚不摧、无往不利的大杀器。而你心中的刀,也决定了你手中之器的威力和用途,让它既能成为屠尽天下苍生的魔道利刃,也能成为解万民于倒悬的大仁之器……” 停顿片刻似乎在等肖毅消化,刀灵最终才幽幽问道:“关于我的这一点对‘刀之道’的初浅认识,你小子,同意么?”他心里对肖毅,开始有了由衷的喜爱,还有了一份尊重。 肖毅的脸sè变幻几次,最终变为赞同之sè,重重地点了点头。 “呵呵,你应该明白我送你这把柴刀的目的所在了!你的内心越强大,它也便会跟着你更加强大!现在,你还会看轻它么?” 就凭刚才那一刀便切开了号称“铁皮犀”的青犀人肚腹,此时的肖毅又岂敢看轻于它?他立即对着面前的虚空恭敬俯身抱拳:“多谢刀灵大人!您的赐教,小人必将铭记终身!” “好啦,看你刚才表现不错,又搅得这星宫里翻来覆去的没个清静,我便起来和你聊上两句,现在,我要继续去睡啦……” “刀灵大人!” “怎么?” “能告诉我您为什么这么喜欢睡觉么?” 肖毅突然喜欢上了这个古怪的刀灵,亦对他身上的故事充满了好奇,巴不得能时时和他聊上两句,听他分享他的人生过往里的每一个阶段、每一滴细节,必将令自己获益终生。 “呵呵,这个你目前还不宜知晓!好啦,你忙你的去罢,我睡了……呼……呼……” 浑沌窍星宫内很快就传来刀灵的呼噜声,肖毅坐在原地怔愣良久,回味着他的话,又小心翼翼地将破柴刀从黑铁戒中取了出来,像对待一件最心爱的物事那般细细摩挲、认真端详。 破柴刀仍然是最初的那般摸样,漆黑、粗糙、丑陋,但通过手指,肖毅能清晰地感应到从它内里传来的一股气息,一种能量。那股气息似乎是十三岁的刀灵举起它时内心里的那股怒火,那种能量似乎是十六岁的自己刚才握着它时内心里的那阵杀意! 刚才一战,最大的收获到底是什么? 一个刚开窍没有几天的菜瓜,至今武道实力不过炼体三重,又凭什么一出手就能破除那青犀人炼体六重的超强防御、划破了他的腹部铁皮、还吓尿了他? 到底是凭着这把柴刀,还是凭着当时一颗险境求生、你不死我死的决死之心? “定是这柴刀感受到了我心中的‘刀意’,才变得如此削铁如泥的……”肖毅喃喃自语。 现在他已彻底明白,刚才一战的最大收获,不是弄死了两名想夺取自己xìng命的高强影卫,也不是从他们那里得来了金元土元之种,而是经此一战,认识到这破柴刀竟是能与主人“通灵”的至宝,人强则刀强、心狠则刀狠! 终有一天,它必将伴随着自己的成长、内心的强大,成长为刀锋所指、所向披靡的兵中王者,就像浑沌世界里刀灵手中那两把“雪神战刀”一样…… “呵呵,这青犀人和中州竹竿死在我的手里,虽已毁尸灭迹,但他们身后之人必将很快发现他们已人间蒸发,进而寻到我的头上来……来吧!统统来成为我成长路径上的磨砺对象吧!” 将破柴刀收回储物戒里,肖毅一脸轻松地起了身,又伸手想拍拍屁股上的灰。 一拍屁股,登时又变得愁眉苦脸起来……那该死的“雷震子”!竟几乎将我一个大好的菜瓜少年炸成了身无片缕之人?!这一拍,就拍在了黑乎乎的光腚上? 现在这副光景,可怎么出去见人呐? 于是肖毅蹑手蹑脚地摸出林子,又摸到内庄的翠湖边,寻思找个无人的角落先将自己清洗干净,免得走出去吓着人。 刚把浑身上下的破布片扯得干干净净,他自己却先被吓得浑身乱抖起来―― 原本非常僻静的旮旯,背后又有高高矮矮的灌木、花卉遮挡,肖毅以为这里绝对人迹罕至,谁知湖边二、三十步外的一丛灌木处,竟突然间冒出个人儿来。 还是个标致靓丽的小美人儿! 小美人儿此时花容失sè,一只小手指着全身上下赤条条又黑乎乎的肖毅微微颤抖,另一只小手抬到嘴边还来不及遮住惊天的尖叫脱口而出:“噢――啊――啊――” 那尖利的声音由低到高,立即就骇得肖毅魂飞魄散,“唉哟俺的娘喂――”逼得他只能一手捂裆一手伸出对着小美人儿直摇晃,声音也止不住地战抖:“我的小姑nǎinǎi哎!求求你莫叫唤啊!被人发现我就死定了啊――” 那小美人一听这话,果然将手一把捂在了嘴上止住了尖叫,稍后又挪开手来,俏脸上带着几分坏坏的笑、又带着几分好奇,而且面对一名浑身脱得赤条条的异姓少年不躲不避不说,反而迈动脚步慢慢走来,边走还边朱唇轻启发出铃铛般的声音: “咦?我没见过你,你是谁?你怎么知道我叫‘小姑nǎinǎi’?” 第091章 不认爹的小姑奶奶 - 神窍 - 红烧老地瓜 (感谢“温柔祈祷”的慷慨打赏!) —————————— “咦?我没见过你,你是谁?你怎么知道我叫‘小姑nǎinǎi’?”小美人儿望着肖毅一脸的惊异和好奇。 “唉哟我的天,我咋知道你偏偏正好叫‘小姑nǎinǎi’呢?总之只要你不高声叫唤引得人来,你就是我的姑nǎinǎi……” 眼见小美人儿竟冲着已脱得赤条条的自己走来,肖毅的脸早已变得煞白一片,当然那脸上沾满黑灰也没人看得见那片煞白,徒留一脸的惊惶之sè说不出的滑稽而生动,再加上两只手紧紧捂住小鸟又羞又怕的摸样,瞧上去更是令人忍俊不禁。 小美人儿似乎也是从未见过如此有意思的少年和场景一般,更是一脸的好奇和喜sè,又加快了脚步: “嘻嘻,你可真有意思!你咋知道我就愿意当你的姑nǎinǎi呢?” 肖毅一听这话,简直想死的心都有了! 这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一个漂漂亮亮,却疯疯癫癫的丫头片子啊? 眼瞅这丫头越走越近,肖毅羞得全身发烫,对着她也不是、背对着她也不是。 拿即使被双手捂住的小鸟对着她吧,太过轻浮;转过身去用黑乎乎的光腚对着她吧,似乎更是羞死个先人…… 噗通! 肖毅捂着小鸟牙齿一咬突然两腿发力一蹦,就像一只黑乎乎的蛤蟆两只爪子捂住了裆部跳进了湖里,溅起大片的水花,稍后又从涟漪中心冒出张水淋淋的大黑脸来。 “呵呵……哈哈——” 那丫头忍不住一手捂嘴一手捂腹笑得前仰后合,很快又干脆挪开捂嘴的手哈哈大笑起来,直笑得俏脸向天两手扶腰又将傲娇的胸部挺到了极致…… 肖毅忿忿地抹了一把脸,又甩了甩水,在黑黑的脸上抹出几道白手印来,恶狠狠地道:“笑!笑!有这么好笑么?”一进入水里只有头脸露在了外面,他顿时就有了底气。 那丫头片子渐渐收了大笑变成了微笑,又手扶膝盖俯下身子对着肖毅俏皮地道:“难道,不好笑么?你到底是愿意我笑,还是愿意我叫?” “别别!你千万别叫!”肖毅赶紧又换成了讪笑脸,两只手伸出水面直摇晃,“只要你别叫,你愿意怎么笑都成……”变脸真是比翻书还快。 没办法啊。 刚才他情急之下脱口而出的那句“你别叫啊,被人发现我就死定了啊”,还真不是假话。 这种情形之下如果真被其他人发现了,该怎样解释?特别是如果又被桑浪家里的人知道了,两名影卫的人间蒸发很快就会与自己现在的古怪糗样挂起钩来,也定会立即派出高手来,毫不留情地收拾自己! 所以与可能很快死于非命比起来,他宁可对一名看起来相对容易打交道的小丫头片子表示绝对的服从。 “你再像刚才那样唤我一次,我就不叫……” “小姑nǎinǎi!”肖毅毫不犹豫。 “嘻嘻……” 少女又开始一手捂嘴一手捂腹笑个不停。但这一次她也信守承诺,尽量压低了自己的笑声。 趁着少女只顾着笑,惊魂稍定的肖毅才有功夫仔细打量起她来。 这少女年龄与肖毅相仿,此时正巧笑倩兮,美目盼兮,脸若桃花,眉如娥翠,人长得活泼水灵说不出的俊俏,着一套绛红sè窄身锦衣、罩一件白狐毛边小袄、套一对黑sè锦帛护腕、蹬一双小鹿皮短靴、戴一条琥珀宝石银链,一条又长又粗的麻花辫里缠绕着彩丝甩在身后、和着她那紧身的适合修武和外出的行头,又让她的俊俏活泼里多出了几分英姿飒爽和调皮。这身装扮,看上去样样价值不菲,肖毅一看就知道这小妮子非富即贵、定是这桑家身份不低的内族子弟。 一名如此高贵的小姐,跑到这鸟不拉屎的旮旯里来干啥? 难道就为了等着偷看我这样的英俊菜瓜少年洗澡? 肖毅纳闷地抠着头皮,一脸的困惑,却让看在眼里的少女更觉他说不出的憨态可掬。 少女终于止住了笑,佯装厉sè道:“好吧,看在你对本小姑nǎinǎi还算毕恭毕敬的份上,准许你禀报刚才究竟在干什么坏事。我可以视情节的轻重,酌情考虑是否叫人来……” “嘿嘿”,肖毅嬉皮笑脸又一幅懵懵懂懂的摸样,“小姑nǎinǎi,小人本是桑坦少爷新收的药童,刚才他临出门交待小人帮他看着炼药炉子,谁知他慧窍刚开又学艺不jīng,刚走没多久这炉子就炸了膛,也把小人炸成了这幅糗样……这不怕他回来责怪我便偷溜了出来,又寻思着先找个僻静地方把自己洗干净……” 先全都推到自己义兄的身上,大不了稍后立即与他对好口径,肖毅就打的这么个如意算盘。 “哦?你是说桑坦少爷慧窍已开?”少女面上露出一分由衷的欣喜。 “可不是么!上午才进了中堂当着老祖宗的面考校过!” “那好,你在这等着!”少女直起身子作势要走,“我这便去找坦哥问个明白!” “哎哟喂,我的小姑nǎinǎi哎——”肖毅完全没想到这少女竟与桑坦如此熟悉和亲近,这样一来他便根本没机会和桑坦对口径、谎言很快会拆穿、甚至造成事实真相的泄露,他立即换作一幅悲不能抑之态,哭丧着脸,呼天抢地起来:“求你可怜可怜我这卑微的小奴啊!你这是要草菅人命了啊——小子之所以先偷溜了出来,就是想等他回去发现了后先冷静冷静,免得把小人打死在当场。等他心情稍缓我再回去向他请罪,小人才能有命活呐……” 少女娥眉微蹙,这次是真正的厉声:“坦哥向来宽宏仁慈,又怎会因一个炼药的炉子随随便便打死下人?” 这尼玛……真是开头的一个谎言,需要后面的一千个谎言来圆谎,肖毅的假哭顿时就快变成真哭了,“天哎——这桑坦少爷现在已经成了宝窍已开的炼药师,那炉子里烧的全是黄灿灿银闪闪的钱呐,就是卖了一百个小人我也赔不起啊……呜呜……而且就算他心子软肯饶我不死,可正在气头上的他忍不住告诉了其他的主子我又怎么办?还是没有活路啊……” 少女闻言顿时心一软,又蹲下了身子来:“好啦,小黑子你也别心急,你小姑nǎinǎi我也不是个心狠的人,大不了稍后我帮你向坦哥求个情,叫他别往外说……” 小黑子?尼玛看我全身黑乎乎的就给取了这样一个鸟名字?菜瓜小奴在水里闻言却赶紧又是叩首又是作揖、泪流满面的千恩万谢:“哎呦喂——小黑子谢过小姑nǎinǎi的大慈大悲了哎……” “呵呵……”少女又浅笑了起来,“小黑子,你说小姑nǎinǎi我现在还能怎样帮你?” 肖毅闻言立即收了哭丧脸:“一身适合我穿的衣裳?”又变作了一副绝不相信的神sè,“你真的那么心好?又真能找来?” 被肖毅一激,少女立即气愤地站起身来:“哼!你这不长眼的小奴!在这桑家庄里,还没有我桑文馨要不来的东西!” 此时的肖毅却又知“桑文馨”是谁?又抱着手换作了调侃和蔑视的口气:“不能找人要,否则小奴我还是没命活……” 桑文馨已扭头转身忿忿地离开,丢下了一句掷地有声的狠话、听上去却说不出的可爱:“大不了小姑nǎinǎi我去给你偷一身!” 桑文馨一走,水里的肖毅才开始露出一脸的坏笑,白白的牙齿在黑脸衬印下闪闪发光,又喜滋滋地开始清洗起一身的焦黑来……这小妮子在桑家庄里定是一个上下疼爱、金贵无比的主,否则也不会这么喜欢当别人的“小姑nǎinǎi”了。好在她脾xìng怪是怪,终归心还是好。 洗着洗着,肖毅又回想起这小妮子的外貌和神韵,似乎与这桑家的主母梁舒倩有几分相似。难道说,她竟是这桑家家主的嫡女?我的乖乖…… 肖毅还真没有猜错。 这桑文馨,正是桑伦的嫡出幺女、世子爷桑烈皓的亲妹子,桑家众人眼中口中的“小姑nǎinǎi”! 如此金贵的桑家千金,为什么会独自一人出现在这僻静的湖边? 因为她一回到这个家就心烦意乱,看谁都不顺眼。特别是桑家的男人们,除了有限的几个,在她的眼中全都是软脚虾、无骨货! 因为在她看来,正是因为他们的软弱和无骨,才造就了她如今在“陵南学宫”里左右不是人——南蛮子弟除了觊觎贪恋她的美sè只会在骨子里蔑视她,中州子弟除了有限的几个会敷衍几句也只会在骨子里仇视她,让她没有一个真正的朋友,整rì里形只影单,说不出的孤独凄凉和痛苦。 若说桑家现任家主桑伦现在最怕的几个人中,他这亲生闺女绝对和梁舒倩一起排在前三位里。与他发妻梁舒倩把心思深埋在心里不同,这闺女桑文馨直接就是挂在脸上和嘴里的,早在八年前桑伦接过南蛮王朝的招安令时,那时桑文馨才多小啊?八岁啊!居然就已把他爹当面骂了个狗血淋头,说什么卖主求荣、背信弃义,恨不得他爹一头撞死,更令他爹搞不清从小就灌输给她的“仁义礼智信,忠孝廉耻勇”到底是对还是错。 至于现在嘛,这“小姑nǎinǎi”,从来就不认桑伦这个爹! 所以因学宫chūn假不得不回庄的桑文馨,正独自一人在无人打扰的湖边旮旯里发呆,突然发现肖毅这么个有趣又奇怪、偏偏又不认识她、她自己又认为不会在她面前假意奉承、背地里暗骂她不孝的同龄小奴“小黑子”,可不立即就生出一腔的好奇、一脸的惊喜了么? 当肖毅刚好洗得白白净净的时候,桑文馨果然又一脸兴奋地拿着一身干净的小仆役衣裳回来了,“小黑子!你看!我偷偷从晾衣杆上扯下来的,他们全都不知道呢,嘻嘻……” “肖毅,谢过桑文馨小姐出手相助的大恩大德!”见桑文馨本xìng善良、说到做到,这一次肖毅收起了调笑顽闹之心,站在水里真诚地微微低头俯身。 一见洗得白白净净的肖毅竟是如此一名俊朗洒脱、又有着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罕见气质的少年,桑文馨脸上浮起一抹红晕,低头佯装嗔怒道:“哎呀小黑子,你这一本正经的摸样就不好玩了嘛……”又将衣裳放在地上,扭头转身向灌木丛走去。一边走,一边扯过身后的麻花长辫两手把玩着辫尾,螓首微颔、蛾眉微蹙、朱唇微抿,说不出的娇羞。 稍后听肖毅穿戴停当,桑文馨才又转过了身来,对着他娇笑道:“小黑子,今天你的秘密我不给别人说,我的秘密也你别说与他人听,好么?” 肖毅知道她说的秘密,多半一是独自一人在这里发呆,二是为自己偷衣,立即嘿嘿一笑:“小黑子当然听小姑nǎinǎi的!” 见肖毅恢复了之前好玩的摸样,桑文馨显然很高兴,上前几步示意两人同时伸出右手击掌,啪的一声: “那就说好啰!” 第092章 大家宴,老腔唱青龙 - 神窍 - 红烧老地瓜 (感谢“林海741”和“筑梦之路”的慷慨打赏!) 当夜幕降临、大地开始归于沉寂,桑家内庄的家主内府里却正是热闹喧嚣、喜意盎然之时。 大家宴,设在内府的湖心岛之上。 通往湖心岛的九曲桥一路大红灯笼高挂,桥面上仆役下人们成串的一脸喜sè手捧各类宴会所需小步快跑,岛周围的翠湖水面又布满了大红纸莲船灯,星星点点随波微荡,伴随着岛上传出的阵阵嬉笑吆喝,让整个翠湖湖面之上都盈满了过节的气氛,与那过年时的喜庆劲也不遑多让。 这桑家庄的翠湖面积本就不小,湖底又有暗河与庄外护城河相通,护城河又与从桑山流下来的小溪相连,因此水质常保干净清澈,鱼儿也生长得格外灵动强壮。受岛上热闹氛围的影响,此时连鱼儿们也游得格外欢腾,不时蹦出水面欢快地摇动着鱼尾。 翠湖面积大,因此建庄当时人工堆积而成的这湖心岛面积也小不了。岛上遍种各类绿树红花,岛四周又有各类休闲纳凉的亭子、避暑阁楼、游船坊等建筑,围着岛中间一个很大的场坝。 这场坝,正是桑家内庄非常重要的一处聚会地。在这八年来也从未像今天这样,处处弥漫着人们发自内心的喜悦。 场坝青石铺就相当平整,一侧建着个红木圆梁、木板作地、高一丈的戏台子,二十多张大圆桌将场坝摆得满满当当,超过两百人的桑家内族家眷、各级管事、队长等家族重要成员齐聚一堂,下人仆役们端着菜盘酒壶往来穿梭,席间杯觥交错、吆喝不断,好一派其乐融融、热闹非凡之景。 酒过三巡,正是酒意微醺、喜不自禁之时。坐在最靠近戏台的主桌上的老祖宗放下手中的酒杯,盯一眼身边正忙着应酬络绎不绝前来敬酒之人的桑坦,又笑吟吟地对着隔了一个身位的桑琨道:“阿琨,老身今儿个高兴,让孩儿们唱一个罢……” 正闷头啃着鸡腿的桑琨闻言,立即站起身来扭头大声吆喝,声音喜悦粗犷嘴里包着鸡肉又有些含混不清:“老鳖——嗨!嗨!老鳖你别忙了!桌上的菜够下酒了,老祖宗今儿个高兴,你带着兄弟们上台子赶紧唱起来!” 正在戏台左侧灶台边忙活的一名老瘦干瘪的厨子听见吆喝,兴奋得立即丢下手上的锅铲,一边在围裙上擦着双手一边对灶台和菜案周围的十几个兄弟喜滋滋地道:“都别忙活了!八年了,八年了啊,从来没见过老祖宗像今儿个这样高兴!兄弟们,cāo家伙,上戏台!” “好咧!” 一群胖胖瘦瘦高高矮矮老老少少的厨子闻言,喜滋滋地齐声应答,全都丢下手里的菜刀锅铲盘碟,摘下身上的围裙,又变戏法似的从各处掏出弦子、胡琴、响板等能发出声响的各类玩意儿,又有两人直接提起两面行军锅和擀面杖,跟着一手cāo起一条长条四腿木凳、一手抓起磨刀石的老鳖,流水似的登上了戏台。 一上戏台,老鳖将板凳置于台面在台中站定,十余人又围着他或站或坐,人人jīng神抖擞、意气风发又喜不自禁,一群邋里邋遢的厨子竟立即就幻作了十余位粉墨登场的台柱子一般。 嘭嘭嘭嘭……两面行军锅被擀面杖敲响,声音密集紧凑由低到高,恍若两军对垒即将冲阵之前的行军鼓声,一下下敲得人们心跳加快呼吸变重,台下的热闹喧嚣登时为之一滞,人们放下了酒杯酒壶酒罐和手中的筷箸、嘴巴停下了对鸡腿猪肘的撕扯,目光也顿时被戏台牵引过去,就连正与肖毅勾肩搭背喝得七晕八素的汪鸣少爷也顿时转过了身去,手中酒坛指着戏台对肖毅醉道:“兄……兄弟……先听‘老腔唱青龙’……” 另一旁的梁腾保少爷也收回了正伸向肖毅的酒坛,笑嘻嘻地道:“对,先看了这一出,咱兄弟再痛饮下一坛!” 已与汪鸣连拼了三坛酒的肖毅毫无醉意但也兴致高昂——三年来第一次能如此肆无忌惮、酒又管够地开怀痛饮,虽然那酒不是自酿米酒就是南蛮果酒没有中州醇酿稍显遗憾,但也很令这小子知足了。他扶着已歪歪倒倒的汪鸣在圆凳上坐好,一瞟戏台之上就禁不住由衷赞叹和好奇:看那架势和气势,仿若一群已征战沙场多年的老兵围着营火cāo着家伙准备开唱了,这一帮厨子,也能唱“军戏”? 鼓声渐停,台上正中那老瘦干瘪的“老鳖”见台下已静,一张皱若橘皮的老脸登时崇敬肃然,双眼圆瞪,全身陡然发力带得右脚离地又重重一踏木台,同时高举手中磨刀石在板凳上轰然一砸,“啪”“啪”两声合为了颇有气势的一声,扯开嘶哑的嗓门短促而高声地吆喝起来: “军校!” “嗨!”台上众人同时脚踏木台齐声应和。 “备马!” “嗨!” “抬—刀—伺——候————” 这一句越拉越长音调也越来越高,带着陵南泥土芬芳味和大地苍茫感的“陵南老腔”从他沙哑的嗓子里喷shè而出,百转千回余音绕梁,令整个戏台登时充满沙场里的金铁交鸣和刀光剑影,也让人感觉此时这老鳖已被桑家百年前最伟大的先祖“小青龙”附体,又整盔上马伸着手等着人抬他的“青龙滕云刀”来递将于他。最后的尾音将收未收之即,众人又脚踏木台三下同时高声应和: “嗨!嗨!嗨!” 如此气震河山的开场,登时就令肖毅深陷其中不能自拔。 “嗨!”声余音未停,台上十几人手中的弦子、胡琴、响板、行军锅……同时奏响,吱吱呀呀、吚吚呜呜、蓬蓬嚓嚓,又不时合着鼓声节奏脚踏木台发出整齐的嘭嘭声,一段过场音乐登时又将人带入了萧杀、苍凉、夕阳余晖笼罩之下、黄土高原之上的中州军阵之前。 和着乐音,老鳖将苍老的身板绷得笔直,左手握着磨刀石、右手二指并剑带着苍凉的目光遥望远方,口中开唱: “将令一声震山川——” 嘭嘭——“呔!” “人披衣甲马备鞍——” 嘭嘭——“呔!” “大小儿郎齐呐喊——” 嘭嘭——“呔!呔!” “催动人马到阵前——” 嘭—“呔!”嘭—“呔!”嘭—“呔!” 老鳖作个“横刀立马”之姿,乐音陡然激昂,节奏猛然加快:“头戴紫金冠——”嘭!“身穿玉连环——”嘭!“胸中狮子扣——”嘭!“腰中挎龙泉——”嘭!“弯弓似月牙——”嘭!“狼牙囊中穿——”嘭!“催开青鬃马——”嘭!“豪杰敢当先——”嘭嘭嘭—— 唱到此处,老鳖手提板凳猛然窜上前一步,手中磨刀石一次次高高举起又砸在凳上,嘭嘭嘭,引领着众人脚踏口呼,嘭嘭嘭,“啊嘿——啊唷哟嘿——”,似乎正是那“小青龙”一马当先冲入了敌阵,儿郎紧随其后个个奋勇,在千军万马的呼喝声中,人人手起刀落,处处血光四溅,斩得那敌将一分为二、杀得那敌军人仰马翻,整个黄土高原上很快血流成河、尸横遍野,直到rì月无光、天昏地暗…… 这一阵厮杀,军号齐鸣、战鼓嘹亮,刀剑相撞、吼声震天,持续了不短的时间。弄得全场的观众全都热血沸腾起来。 杀得兴起之时,老鳖又抬起板凳一头又重重砸下,手中磨刀石高举立定,仰天长嘶: “有吾青龙镇陵南——”嘭! “敢叫鼠辈不见天——”嘭! 众人又转着嗓门齐声嘶吼“啊嘿——啊唷哟嘿——”嘭!嘭!嘭——啪! 最后那一声“啪”,却是台上十余人一齐跃起右脚又重重踏于台面,发出了最为惊天动地的一声巨响,竟震得整个戏台都抖了三抖…… 戏码词虽不多,但也持续了小半个时辰,唱得台上台下人人汗流浃背,酒气挥发弥漫了整个湖心岛。 而在整个过程之中,台上的每一个人都是如此的投入,那么的忘我,仿佛他们不是今天这桑家rìrì围着灶台锅沿、柴米油盐酱打转的卑贱厨子,而是当年追随在青龙先祖麾下那来去如风、大杀四方的铁军,佝偻的背直了,无力的腰硬了,个个雄赳赳,人人气昂昂! 就算青龙先祖已逝去百年,那对他们这些老兵而言,此时这戏台也不再是戏台,而是他们多年前跟随威震天下的大都督持缰催马的火热沙场,一登上去、唱出来,就点燃了内心里那早已熄灭了八年的熊熊烈火,燃烧了自己,也燃烧了台下的观众…… 台下的桑家族人们,对这出“老腔唱青龙”是再熟悉不过。台上的每一次跺脚,也引得台下一齐跺脚。当唱至临近末尾那百转千回又激扬高亢的“啊嘿——啊唷哟嘿——”时,全场齐声应和,人们都涨红着脸使出了全身力气。最后那一声“啪”,更是两百多条右腿一起抬起又重重踏下,带得整个场坝、甚至整个湖心岛都跟着那戏台一起抖动起来! 只有两人很不同。 慈眉善目的老祖宗在听的过程中一直面容平静,只有两道清泪在台上的戏码快结束时悄然涌出……家主桑伦没有跺脚、没有应和,反而头颅逐渐黯然低垂。这迥异于群情激奋的一幕被肖毅瞥见,令他微微有些动容。 戏码刚停,台上众人身型将定未定之时,满面红光的桑琨大喝一声“呔!”右手cāo起桌上的一个酒坛就向台上的老鳖扔去。老鳖手腕一翻扣住飞来的坛沿顺势身子一转一个下腰式,背靠板凳双手倒转酒坛就开始如鲸吞月般痛饮起来。 呼呼呼,十几个酒坛陆续被台下的男人们扔上舞台,台上众人全开始仰头痛饮。饮完,十余个空空如也的酒坛被一齐啪的一声摔在台面,十余条汉子又哈哈大笑,引得全场一齐鼓呼喝彩。 一出“老腔唱青龙”,将大家宴的气氛推向了一个高氵朝。 台上饮,台下也不闲着。肖毅刚转回身子,就看见十余个酒坛杵在面前,身旁的梁腾保又抓起一个坛子塞在他的怀里,一桌十几名外姓少爷人人红光满面、情绪激动,又盯着他同声齐喝:“干!” 肖毅cāo起酒坛与那十几个酒坛碰在一起:“干!” 在抬头将酒汩汩灌入喉头的那一瞬间,他突然觉得自己很喜欢这样的场景、这样的氛围、这样的酒水…… 第093章 谁是真正的主角? - 神窍 - 红烧老地瓜 肖毅原本以为像桑家这样的大世家的家宴,会非常无趣―― 该人人锦衣华服、神sè肃然、行动拘谨,随时瞄着主桌上家族最高长辈们的脸sè,小口夹菜、小杯饮酒,汤不敢洒、菜不能落,男人只能低声交谈、女人必须笑不漏齿,需时刻维护世家风范、谨遵中州礼仪。 没想到,完全不是这样的。 一出“老腔唱青龙”看完听完,他开始有点喜欢这湖心岛场坝中的没规没距和胆大妄为了。 大块吃肉大碗喝酒、可大呼小叫可东奔西走,行可不依礼规、坐可不论尊卑,总之无拘无束率xìng而为,这桑家颇显军宴之风、“没规没距”的家宴氛围固然令他喜欢,更令他感到快意的是,这家人竟敢聚众高唱南蛮王朝当局眼中的“谋逆之歌”,这绝对就是有些出乎意料的“胆大妄为”了…… 老鳖和他带领的那十几名兄弟,顷刻间就从肥腻绵软的厨子变成了浑身上下都散发出萧杀苍凉之气的军中悍兵,引得全场人们一起共同追忆青龙先祖当年那马踏蛮域、威震陵南的家族光辉和荣耀,一起用手中的酒呼唤着今rì之桑家该奋发图强、血洗前耻,又激得所有人深埋在骨子里的血xìng和豪气猛烈迸发,气吞山河、豪情万千……所有这一切都在背地里彰显出这个家族里的绝大部分人八年来都在拼命压制内心的屈辱、默默隐忍当下的无奈。而这一场爆发式的情感宣泄,竟是由桑家实际上的最高话事人“老祖宗”发起并纵容的。似乎这位老人想用这样一场已在桑家多年未唱过的“老腔”,提醒后辈家人们绝不能忘――这桑家还有一个丢不掉的祖宗姓氏,“中州”! 如此看来,这桑家还不算病入膏肓、无药可医。 稍显遗憾的是,家主桑伦似乎并不愿意看见这一切、听见这一出。“还真是个软脚虾,难怪他亲闺女都不愿认他这个爹呢,呵呵……”汩汩豪饮完手中和外姓少爷们共饮的一坛酒,肖毅微微摇头苦笑。 肖毅左手边的汪鸣这坛子酒刚灌下去一小半,就扑通一声一头倒在了桌上醉得不省人事。右手边的梁腾保一边举坛豪饮一边用眼角瞟着肖毅,骇然发现这小子屁事没有不说灌酒的速度也飞快,喝完还开始苦笑起来。 “怎么?肖毅小兄弟还是嫌这米酒不够劲?”梁腾保终于灌完了自己这坛,满头大汗地对肖毅道。 “啊?哈哈……可不是么,喝起来就是个醪糟味儿……” “哈哈!小兄弟当真是少年英雄,你哥哥我自叹不如!嗝――”梁腾保打着酒嗝大笑道,对肖毅发自内心的佩服。 一桌子十几名外姓少爷,这次共饮的一坛半斤装的米酒下去,早已趴了一桌子,现在也就剩下最刚猛的梁腾保和汪鸣左边的贺子麟还能勉强与肖毅周旋一番。算起来,这小子敬了少爷们一圈又与汪鸣等人拼了几次,再加上这一坛,怕是灌了十坛都不止。再是度数不高的自酿米酒,这酒量也恐怖得令人咋舌…… 呵呵,这是这些少爷们不知道,从小就被义父们拿中州醇酿当nǎi水喂大的肖毅,酒量又岂是他们能比? 而且与茶不同,肖毅喝酒从来就没有过想吐的感觉。 除了“嗜酒如命”的三义父,他的所有义父都是好酒之徒,包括“嗜茶如命”的六义父。酒,也算是所有的义父们唯一没有争议的共同爱好。试想被这样一帮子酒鬼养出来的肖毅,也早该成了鬼中之鬼。 原本今天大家宴未开始前,肖毅作为家主的“贴身文侍”,是被安排在与福伯宁伯这些家主内府管事、侍卫长们一桌的。结果一帮子外姓少爷一见肖毅,就立即迫不及待地将他拖了过来。 早已听说了内府考校结果的外姓少爷们,对“能文能武”的肖毅更觉亲近,心中又暗埋想考校一番他酒量的念头,因此肖毅一坐下来那轮番的恭贺敬酒就没停过。大家都寻思着这小子能打能泡茶可不意味着能喝,结果没想到现在把一帮考官自己给考趴了一桌子…… 今rì这大家宴,本是专为桑坦而设,桑坦当然是全场的主角和明星。 人们争相向这位新晋“世子爷”待遇的直系少爷朝贺敬酒,昔rì里奚落、挖苦、欺负过他的族人们,更是诚惶诚恐地排着队过去当着老祖宗和家主的面讨好于他,生怕他心里前嫌难消。宽宏仁慈的桑坦却是来者不拒,不擅饮酒的他也一直未让手中的小杯空过,无论何人前来敬酒均是彬彬有礼、面带和善微笑地双手回敬,说不出的风度翩翩、光彩照人,吸引了席间不少女孩子的目光,风头远远盖过坐在他身旁的世子爷桑烈皓。 但很快有些眼尖的大人和长辈们又发现,这场坝内似乎还有另一名主角。 这位主角与桑坦少爷的宽厚仁慈、文质彬彬完全不同,一副山里粗野少年做派的他,穿着那身大都督贴身文侍紫缎服根本就是在糟蹋,因为那身上好的衣服早已被酒渍菜汤肉油腌成了抹布一般。 桑坦来者不拒是用小杯,这小子来者不拒却全都是直接用坛,仿佛八辈子没喝过酒似的! 偏偏几十位旁系和外姓少爷好像都觉与高贵的桑坦有鸿沟、却与他更觉亲近似的,跑过去毕恭毕敬地敬完桑坦,必然又会跑去与他勾肩搭背地喝上一坛。这会子与他同桌的十几个少爷大多喝趴后,其他两桌的旁系和外姓少爷们又轮流上前与他痛饮起来。 这小子究竟有什么魔力? 就算凭着他现在的家主贴身文侍身份,那也是主侍有别,旁系和外姓少爷们也不该和他如此亲热啊…… 这还没完,竟连身份地位很高的外庄总执事大人桑海,竟也见缝插针地主动走过去与这小子很斯文地对饮了一口,眉宇间对这小子满是古怪的欣赏和爱惜之意。 桑海这一来,外庄家卫队长桑波也跟着来了,同时又带起了一轮内府侍卫长、各级家卫队长、管事、应答们走过去向这小子敬酒的高氵朝,川流不息没个停歇。这倒是好理解,大都督回到这乡下八年来收的第一个贴身文侍,同为为主上奉事的他们亲近亲近倒是应该的。 于是在戏码唱完后的这一轮痛饮,高氵朝里又有两个漩涡,一个以桑坦为中心,一个以那小子为中心,漩动了很长的时间。 与桑坦用小杯半天还没斟完一壶酒不同,那小子身后脚下很快就堆满了空空如也的酒坛,一个下人忙不迭地为他收走空坛同时在米酒大缸里舀酒送来,似乎也跟不上他气吞rì月的牛饮速度。 两个漩涡发出的巨大吸力,彻底把全场女孩子们的目光吸住。 年龄大一些的女孩们大多被桑坦少爷的光彩照人所吸引,手托着下巴瞧得痴迷;小一些的女孩们则几乎全部怔怔地坐在凳子上,被那小子吓死先人的气势震骇得不轻。 桑文馨瞧了瞧同桌那霍探玉大张的小嘴儿,又瞅了瞅其他外姓小姐们瞪圆的眼、拧紧的眉、微抖的肩,又看向那小子的目光里,突然充满了无尽的困惑…… 作为桑家家主的嫡女、全家人心目中“小姑nǎinǎi”,桑文馨正该坐到主桌。但这位脾气执拗古怪的三小姐,早在八年前就拒绝与自己的亲爹同桌而食,有他在的场合也尽数避开。今天要不是瞧在自幼便亲近的堂兄桑坦的份上,她面都不会露呢。 但现在,她觉得自己来对了…… 她的目光,几乎一直没有离开过那“小黑子”。 即使是刚才台上台下齐声高喝“老腔唱青龙”时,也没有离开过。 当她发现那小子盯着台上的戏码,突然全身上下都迸shè出一股身经百战的凛冽煞气之时,她困惑了。 当后来又看见所有的旁系和外姓少爷都围着他进行车轮酒战,他豪气万千又云淡风轻地干掉一坛又一坛的酒时,她更加困惑。 下午光景,桑文馨就知道了内府考校的结果,也已晓得这“小黑子”因为一身惊世骇俗的茶艺和满嘴惊天动地的“茶道论”被自己的爹收为了贴身文侍,心头对他的好奇就加深了十分。却并不生气,因为“小黑子”并没有骗她,他此时确实又被自己的爹安排给了桑坦,与他说的他是桑坦的药童并无太大出入。但这样一个“文侍”,当时自己初初遇见时为何又一身的野孩子气?此时为何又一身的军中武气?又凭什么能获得所有旁系和外姓少爷小姐们的亲睐? 桑文馨盯着正大口豪饮的小黑子,想起了白天里他那黑乎乎赤条条的光腚子,困惑的眼神里又平添了几丝羞涩。她有些在意起这个在尴尬的场景里偶遇的“朋友”来,也不知道他会不会把自己真的当朋友。 当又看见另一个漩涡渐渐消去,漩涡的中心――桑坦,也拎起一个jīng致的细颈白瓷酒壶,又手拿两个酒杯朝那小子急不可耐、又笑吟吟地走去时,桑文馨已彻底惊呆了―― 她突然有个感觉,今天这大家宴,“小黑子”才是真正的主角。 第094章 嗜酒之窍 - 神窍 - 红烧老地瓜 桑家十几代家主均是陵南主军政之人,历代家中核心人员又多为统兵大员,因此“没规没距”,就是这几百年来颇有军旅之风的桑家,家宴的“隐形”规矩。 家宴就图个喜庆高兴,只要不是太过分的僭越、失态之举,也没人会在乎。 于是“老腔唱青龙”戏码一过掀起了家宴的胡饮海喝高氵朝,整个湖心岛上的聚会场坝里就“混乱”了起来。 酒,从来都是中州人rì常生活中不可或缺的物事,既需借酒浇愁又需喜上浇油,总之不高兴要喝高兴了更要喝。酒这东西,又是中州各类宴会之中相互沟通拉近距离联络感情的重要道具,因此才有“无酒不成席”之说。 当下已进入“拼酒乱战”阶段,场内诸人纷纷起身离座四方游动相互敬酒,仍坐于席间的男人们则猜拳斗令争得面红耳赤,嬉笑怒骂声此起彼伏,就连女人们也很快被这欢快热闹的气氛带得忍不住用小杯频频相互轻碰又浅尝轻酌,整个场子里都喝得一塌糊涂。 在这片混乱的浪cháo之中,又有两个漩涡。 客观的说,以桑坦为中心形成的这个漩涡要大得多,毕竟他慧窍已开荣登“圣疗师”高位是今天喜宴的由头,因此坐在老祖宗和家主身边的他已是当下整个桑家里绝对的明星,人人需争相接近、讨好的另一位“世子爷”,所有人众星拱月般地围着他,那是再正常不过。 而另外一个以肖毅为中心形成的小漩涡的出现,就比较耐人寻味了。 不同的人找他敬酒拼酒,原因也不尽相同。 亲眼见过他横空杀出收拾了“疯魔四狼”的几十个旁系外姓少爷们,即使他们认为的事实是“有桑坦的圣疗防身术相帮”,也发自内心地喜欢他面对平rì里无人敢惹的四狼竟不畏强权、悍然出手的烈xìng,和他那身敏捷炫目的“菜瓜”身手。后来又听说他以茶艺技惊内府并受到家主赏识,竟是个“文武双全”的小子,那高看和亲近之心更是浓了几分。加之面对一个侍从少爷们能毫不自卑,所以和天xìng亲和的他靠在一起便毫无距离感、拼起酒来那也是无需保留。旁系外姓小姐们关注他,也是同样的原因。 桑海主动来敬他,那是因为自己的命被这位神秘的玄术师攥在了手里。桑海一来,外庄家卫队长桑波当然也要跟来――他本就对肖毅印象不错,因为正是这小子帮他叔立下了“铲除内贼”的大功,让他也跟着沾光。 其他的管事、侍卫长、家卫队长等家族中的侍从来敬他,倒是应酬的成分多一些,真实目的都是因为他这“贴身侍从”身后站着高高在上的家主。 也因此这个小漩涡的出现,倒也未引起本就在应酬不断前来敬酒的族人的桑家话事人们太多的关注。即使偶然间瞥见了这个漩涡,也不以为意,因为在他们看来:旁系和外姓少爷们亲近他是因为他沾了桑坦这圣疗师的光,两人一起收拾了家里四个败家子;桑海和桑波过去是因为他有“协助除贼”之功,去示以“主上之恩”;其他的侍从过去笼络他那是世风使然、应有之举,这反而让家主桑伦心里生出了一丝愉悦――这被家主恩泽之光笼罩着的小子,该享有这样的待遇。 但连今天家宴的真正主角桑坦都站起身来手拎酒壶向肖毅走去时,包括桑文馨在内的很多族人还是诧异了:这怎么颠倒过来了?明明该是这小子去向桑坦这主子敬酒的啊?这桑坦少爷果然心慈仁厚,竟对自己的一名“伴随”也如此看重! 所以本就对肖毅充满好奇、眼里也只有他这个“朋友”的桑文馨,突然觉得似乎这小子才是今天家宴的主角呢,充满了疑惑。 要是她和其他族人们晓得了桑坦开窍并享有今天如此隆重的厚待全都是因为这小子,便不会有丝毫的困惑而徒留满腔的震惊了。这小子也定然会成为今天晚宴绝对的真正主角,或者彻底缺席――惊天秘密被桑家话事人发现,人也被关起来或者搞死了呗。 但当桑坦起身向肖毅走去时,老祖宗和家主等诸位话事人脸上并无甚疑惑的表情。因为在这几位话事人看起来,桑坦是因这小子而悟道、因悟道而开窍,又已收了他作义弟,这样的“僭礼”之举虽不是很合适、倒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桑坦早就想来和肖毅喝酒了。 今天全场两百多人,肖毅一定是他心里最想把酒言欢喝个痛快的那个人。现在该来朝贺的差不多都已来过,他终于有了离座的机会,立即便兴冲冲地大步向自己的义弟走去。 桑坦当然感受到了那些疑惑的目光,一走到肖毅身边就搂着他的肩头两人并肩站定,又高声道:“诸位家人,静一静,听我说!” 家宴主角发话,场内很快就静了下来。又听桑坦大声道:“这位叫肖毅的小兄弟,大家知道他已被我大伯收为了‘贴身文侍’,大伯又安排他作我的伴随。可我想告诉大家的是,他也是我桑坦的义弟!” 哗!人群顿时炸开。 原来,这才是主子反过来给伴随敬酒的原因? 老祖宗却笑眯眯地望着桑坦,知道这个心慈的孙儿肯定要来这么一出,又用眼神向桑伦桑琨几个示意:只要他高兴,随便他怎样。 在桑坦的心目中,肖毅才该是今天这宴会的真正主角!于是他又将那个向家中长辈禀报过的故事向众人讲了一遍,深情款款、毫不做作,竟引得好些女孩子偷偷地抹起眼角来:原来桑坦哥开窍,竟和这肖毅有如此深的因缘?而这肖毅,身世竟这么惨,从小就是孤儿,颠沛流离,一来就差点被踢死,真是太惨了,呜呜……而且桑坦少爷和他的情谊,也好感人…… “……总之我这位义弟,今后就请大家多多照拂,桑坦谢过诸位!” 桑坦讲完故事,最后对着众人真诚地微微躬身致意。 “请坦哥放心!他早就是我们的兄弟了,哈哈――”酒气熏天的梁腾保率先叫到,引得一帮子喝得醉醺醺的旁系外姓少爷们纷纷脸红脖子粗地应和。 其他族人们瞪着二人楞了一息,同声齐喝:“为桑坦少爷贺!为我桑家贺!” 这话一是为桑坦的仁义喝彩,二是为家主收了名好文侍、桑坦收了了名好义弟示贺。 肖毅被桑坦紧紧地搂着,心里却有些不自在,他并不习惯这样的众目睽睽。但义兄一番真心对他,他又不能拒绝。而且慧窍已开的桑坦似乎更加智慧,再次讲起这个“因小奴悟道”的故事时,字字句句都比在中堂时讲得更加情真意切又合理,令人深信不疑、又将真正的秘密遮掩得密密实实。于是肖毅也只能微红着脸紧了紧桑坦的臂膀,一言不发,正似一名该受家族第二个“世子爷”关照的义弟“伴随”。 听了桑坦一席话,再无人对他主动跑过来给肖毅敬酒表示疑惑,场中又开始了热火朝天的斗酒。 桑坦这才笑着将一个小口杯递向肖毅,肖毅却不接,眼睛只直勾勾的盯着他手里的小酒壶:“中州醇酿?” 还没来得及等桑坦点头,肖毅已一把扯过酒壶仰头汩汩地灌了起来。他早已闻到了味道,错不了。 虽然已喝了二十多坛自酿米酒,他却没有一点醉意,还觉得一直喝醪糟一点都不过瘾。 他自小培养酒量确实大得厉害,可也没大得如此恐怖呀。 当下这番把酒当水的功夫,全都是因为体内那“浑沌窍”,居然是个嗜酒如命的怪窍! 已三年未沾酒的肖毅今天之所以兴致如此高昂,一是确实喜欢酒一看见这老朋友就兴奋不已,二是今天他突然发现体内这浑沌窍似乎也对酒非常感兴趣,酒一下肚那鬼东西就在毫不旋动的情况下不知不觉地把酒气吸得干干净净,在不泄出元力波动的同时拼命和他“抢”酒喝。 这酒中之气被吸,喝进肚子里的就全成了水,很快又被激成汗蒸发出来,所以喝到现在没甚醉意不说,还没去过一趟茅厕。 有了这么个“嗜酒如命之窍”,再说斗酒,一百个梁腾保和汪鸣加起来也不可能是肖毅的对手。而且度数如此之低、醪糟一样的自酿米酒,又怎能让他和它满足? 这一小壶中州醇酿灌下去,入口生辣、入喉似刀、入腹燃火,一口便喝得一滴不剩的肖毅又舔了舔壶口,才稍感满意地道:“唉――这才是我大中州真正的酒啊……” 桑坦盯着他,有些傻眼。 如今因无双河阻隔商道中断,这“中州醇酿”八年来没有一滴能运到陵南,今天因这大家宴才拿了一些珍藏的老窖出来,也是给主桌的特供。如今这比黄金还贵的醇酿,就这样被你一口给干掉了? “呵呵……”现在的肖毅即使是要桑坦的命桑坦都觉得该,又何况是区区一壶酒呢,桑坦看着肖毅又笑了起来,“我早就估计只有这酒才对你的胃口,果不其然……” 肖毅腼腆一笑:“哥,还有么?” “有啊!在主桌那边……” 肖毅又讪笑道:“你再帮我顺两壶过来呗……” “顺什么顺?你要喝谁敢拦着?走,咱哥俩过去喝!” 桑坦根本不容肖毅犹豫、思量,一把拉起他就朝主桌那边走去。 第095章 情窦初开在春暖花开时 - 神窍 - 红烧老地瓜 趴在桌上昏睡了片刻的外姓少爷汪鸣幽幽醒转,缓缓睁开沉重的眼皮朦胧的视野里出现了一朵在花群中最娇艳靓丽的花儿,眼睛一下子就睁得溜圆、目光也陡然亮了起来。 “桑家的三小姐艳冠陵南,名不虚传”,每见一次这朵花儿,汪鸣心里对这话的认识就加深一次。此时汪鸣的目光穿透川流不息的人流死盯着桑文馨,见她手扶下巴、娥眉微蹙、朱唇轻抿、眼神游离,就连一副心事重重的摸样看上去也如此令人心动,全身上下一下子就热了起来,双手紧握成拳手心微微冒汗。 “文馨考入‘陵南学宫’后便难得回庄,今晚我可要把握住机会!” “酒壮怂人胆”,何况汪鸣生得英武硬朗、敢想敢干本就不是个怂人,对自己的样貌才品、文武之德等颇有自信,十八岁又正是血气方刚之时,心中主意一定,当即从桌上拎个酒壶又顺了两个酒杯,站起身来就摇摇晃晃地朝桑文馨走去。 一帮子外姓少爷一见他起身去给桑文馨敬酒,眼睛都是陡然一亮酒意也去了三分,立即高度关注起来——这帮小子,全都存着这心思呢,只不过之前一直犹豫胆怯下不了这决心。 此时桑文馨的眼神游离和心思难揣,是因为它们却全都在“小黑子”那里。 那个她认为,与之有着共同秘密的“朋友”。 初见他时,那场景和他本人状貌都是说不出的滑稽,只以为他是个才被家里买来的天xìng淳良、心口无遮、憨憨直直又可爱的小奴,为满腹忧肠的她带来了难得的片刻快乐。后又为他“炉炸怕主责”的悲惨遭遇心生怜悯出手相助,又一起承诺共守秘密,一切都发生得那么偶然又自然。总之与不知道自己身份的他在一起,轻松愉快毫无压力非常惬意,也以为与他一起种下了“友谊”的种子。 “友谊”这东西,对什么都不缺的桑文馨来说,却是根本有不起的奢侈品。在学宫中南蛮子弟视她为“下”、中州子弟视她为“仇”,不可能获得。在这家里同样不可能获得——所有的同龄人不是视她高高在上,就是眼中只有她的美丽外表而看不见她的内心。 只有今天临近午时在湖边遇到的那个奇奇怪怪的“小黑子”,才敢站在水里瞪着眼睛恶狠狠地对她说话,眼睛里似乎根本没有她的身份、她的靓丽。 于是她有些珍视这份来之不易的友谊,也对他生了关注和好奇之心,甚至想着要在今后明里暗里地关照于他。 但那时的好奇,也只是“微微好奇”。 下午陪娘亲聊天,才晓得这“家主新收的文侍、桑坦新收的药童”竟有一身离奇的遭遇、非凡的茶艺功夫和了得的口才,听起来完全就是和“小黑子”完全不同的两个人。这让她在好奇之余,也有了困惑:他,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 这时,“比较好奇”。 今晚家宴中对他的暗中观察从未停歇过,越是偷偷瞅去,心里越是困惑:这初见时可怜巴巴的小黑子,娘亲口中“动作粗野口头文绉绉”的小茶童,在整个家宴过程中却一身“彪悍武气”,特别是喝起酒来那豪情万千、气冲牛斗的少年英雄气概,更令他身侧所有的少爷们都黯然失sè。同时,他竟如此受同龄的少爷小姐们的亲睐和喜欢,就连这家中正如rì中天的少爷桑坦,都根本没有把他当成卑贱的下人而是当成了比亲兄弟还亲的兄弟,这又是为什么?看来并不可怜的他,有了这么多人的关照,今后还需要自己那一份么? 此时的好奇,已堪称“非常”了。 刚才再一听桑坦口中关于他的故事,她的困惑有了些许解惑,对他的感受也更加复杂:他竟是一名身世如此凄惨的少年,在外面这么大的世界里流浪漂泊逃亡了这么长的时间,备受乱世的磨砺和生死的考验,阅历也一定无比丰富。也许他的“可怜”是因为“不yù与争”,也许他对自己示弱是反过来对自己这名女孩的关照,也许在他迷迷糊糊的外表下,真深藏着一颗坚毅倔强又温柔的心。 她突然觉得看不透他了,虽然他只有十六岁。 还从来没有一个同龄人,能给予她如此复杂的感受:惊喜、震动、微怒、失落、不甘、期待、渴望……所有这些感受都进一步加重了好奇,令这份好奇之心一步步累加成了“无以复加的好奇”。 于是在这chūn暖花开的夜晚,桑家这位生xìng倔强的三小姐偷偷瞟着肖毅,肘撑桌面、手扶下巴、轻咬银牙,在心里默默作了一个决定: “‘小黑子’,从现在开始,我要关注有关你的所有一切。既然是朋友,就该一起分享彼此的所有秘密,又彼此为对方一辈子守口如瓶……” “文馨!” 在身后站了片刻又终于下定了决心的汪鸣,面红筋涨一脸chūnsè,打断了她的偷瞄和沉思。 “唔?鸣哥!呵呵,你终于还晓得过来和你馨妹喝一杯……” 桑文馨扭头见状立即起身,对着汪鸣笑颜若花。 她是一个无比渴望“友谊”的女孩儿,也并不是像所有的外姓少爷们想的那样,是一个会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美人,只是他们之前从来没胆量来试一试而已。这庄里的中州同龄人起码不会像在学宫里那样视她为“仇人”,又都是忠良英烈之后,她又怎忍竖眉冷对?只不过她觉得在他们的眼里,看不见真正的“友谊”,只有“把自己娶回家”的爱慕,和肖毅眼神中的清澈透明完全不同。 “嘿嘿,哥我早想过来,不是又怕妹妹你不肯赏脸么?”汪鸣一旦真站到了这心仪已久的小美人儿面前,心里却又开始发憷了。 “都是同住一个屋檐之下的兄弟姊妹,什么赏脸不赏脸的?!你馨妹像是那山里吃人的魔兽么?” 桑文馨佯装嗔怒又主动一把抢过汪鸣手里的酒壶和一个酒杯,低头斟酒的时候脸上巧笑又缓缓绽露,美目微扬瞟了一眼汪鸣。这风情万种的一眼,立即就瞟得汪鸣彻底傻了…… “不!不!我……我……嘿嘿……”当桑文馨往汪鸣手中的酒杯里斟酒时,汪鸣另一只手抠着头皮语无伦次。 “鹅头呆,别楞着了!”桑文馨巧笑着拿起杯子与汪鸣手里的那个轻巧地一碰,“咱兄妹干了这一杯!不过你得答应妹妹,认真练功,今后一定在这万里陵南、大好河山,从新竖起你汪家的猎鹰之旗!”叮叮铛铛的话音未落,已朱唇亲启抬起葱白如玉的小手将酒尽数送入小口中。 “我……” 汪鸣闻言楞了一息,登时浑身热气蒸腾酒劲也去了三分,又猛地仰头将酒一饮而尽,一脸的凝重和决绝:“为了你这句话,哥从明天开始,拼命了!”然后在少女笑盈盈的目光里,大步流星地走了回去。 但很快桑文馨的脸sè就微微一变。因为她发现那帮小子全都盯着汪鸣和自己,见汪鸣“出师得利”,此时眼睛里又全都露出了蠢蠢yù动。 又一瞟,见桑坦竟拉着肖毅朝主桌走去,桑文馨稍一犹豫,立即俯身对身旁的霍探玉道:“探玉,今儿个高兴,你带着姐妹们去和那帮兄弟也喝上两杯!我过去陪陪我坦哥……” 听“大姐大”发话,霍探玉赶紧应了一声“哎!”一挥手就招呼着姐妹们起身,反过来朝旁系和外姓少爷们“扑”去。 情窦初开的美好年龄,chūn暖花开的大好夜晚,火热混乱的家宴现场,正该是一群少男少女们相互借酒靠近、互诉衷肠的大好时机。 见姐妹们立即行动起来替自己解了很快必将出现的“包围”,桑文馨这才很有些得意的朝主桌走去,小鹿皮靴踩在地上砌砌嚓嚓,麻花辫儿在身后一甩一甩地俏皮晃动。 一到主桌这边,桑坦刚把肖毅拉过来,一桌话事人和家族里最核心的成员正有些怔愣地盯着两人。此时又见从不与自己的爹同桌的“小姑nǎinǎi”也跟了过来,更是怔愣得不行。 家主桑伦的脸sè却由疑惑登时变为无比的惊喜和期待,“馨儿……” 谁料桑文馨根本看都不看他一眼,只径直走到她哥桑烈皓的身后大力一拍:“哥!就知道吃吃吃!今天家里难得济济一堂,向来处事周全的世子爷也不知道去照应下其他兄弟姐妹?快让我,该我来陪陪今天的主角啦……” 正低头喝着一碗才送上来的莲子羹的桑烈皓,被拍得差点脸都埋进了碗里,一听是自己宝贝妹子的声音又不敢发火,只能赶紧起身扭头,“嗯?” 这一声,是奇怪她为何突然转了xìng子了。桑文馨却又拉着他的臂膀直晃荡,小嘴微撅,一副令人根本无法拒绝的撒娇俏皮样。 “你这丫头……呵呵……”只要她肯过来,管她什么理由,桑烈皓终归都是无比高兴的,于是他摇头苦笑,拿起桌上的酒壶朝外姓少爷小姐们走去。 “坦哥,你坐呀!” 桑烈皓一离开,桑文馨就立即示意正发愣的桑坦坐回他的原位,同时又转身从旁桌提了根无人的园凳过来,又对着更加怔愣的肖毅道: “肖毅,你也坐!” 所有的人,都呆住了…… 桑坦发呆,是因为他带着肖毅过来,本想先禀明了老祖宗征得同意后才让肖毅坐于自己身后。毕竟肖毅再是自己的义弟,首要身份却是家主的侍从,自己僭礼太过,那就是持骄而宠了。 肖毅发呆,是因为本就被强拖过来的他,有些不自在,更没想到这“小姑nǎinǎi”此时竟也跟了过来,又若无旁人地做出如此大胆的举动,将他僵在了当场。 一众话事人发呆,是因为八年来绝不与自己的爹同桌共食的桑文馨这幅做派,简直是令人目瞪口呆!今天这是太阳,是打西边出来的? 若说“持骄而宠”,这“小姑nǎinǎi”绝对是这桑家里最有资格的一个。只要她愿意过来,同时又能全了宝贝圣疗师桑坦的脸面,小小的僭越之举又算得了什么?老祖宗见众人发愣,立即抬手虚按几次笑盈盈地朝三个小辈示意:“坦哥儿和文馨都坐,啊——肖毅,你也坐下罢,今儿个高兴,没那些劳什子破规矩,都坐,都坐啊,呵呵……” 老祖宗都没意见,谁人还敢有意见? 见桑坦和桑文馨都喜滋滋地坐下,肖毅又扭扭捏捏地坐在了两人之间,老祖宗又乐呵呵地开口问道: “馨儿,你之前也认识这肖毅?” 桑文馨调皮地将大辫子朝身后一甩,非常干脆:“不认识!” “那你为什么叫他也坐?” 桑文馨顿时巧笑嫣然,非常轻松又自然地回道: “因为我发现今天在全场,他是最能喝的一个!” —————————— (这两天的更新是否是情节走样、或者啰嗦、或者不爽、或者猪脚xìng格走偏了之类的?每天两更没断,收藏不涨反而掉了几个,老瓜有点摸不着头脑了,呵呵。我只能说我努力在写笔力有限大家多多包涵下,作为高氵朝前的铺垫自己觉得这些章节还是必要的,也想出现的每一个人哪怕是配角也是生动的。有什么意见,欢迎书评区里拍砖,哪怕你要放弃本书了走前骂一句说个原因再走,也对老瓜的改进有帮助啊……) 第096章 借酒言心 - 神窍 - 红烧老地瓜 “因为我发现今天在全场,他是最能喝的一个!” 中州人向来把能喝善饮者高看一眼,因为这样的男人生xìng彪悍通常也能征善战。这个理由,却不知够不够格让一名区区十六岁的新来侍从,坐进代表家宴中最高地位的主桌,又与一帮家族话事人同桌共食。 但这理由从桑文馨的嘴里说出,就绝对够格! 这一桌子的桑家话事人,要么不敢、要么舍不得委屈了家里的“小姑nǎinǎi”,随便她说出什么样的理由,也没一个长辈会吱一声。因为都怕一惹她,她真会麻花辫一甩扭头就走。这样不给任何人面子的事,这丫头真作得出来。 八年,八年了啊,这还是她第一次和自己的爹、这桑家的家主,坐在了同一张饭桌之上! 世家最怕家不和,更怕家主威不显。八年来,桑伦的家主之威随着陵南沦陷和家族的落魄一路走低,上下内外人心背离,此时已堪称接近威坠位失的临界冰点。连家中众人对家主都口服心不服,他的亲生闺女都不认他,绝对起了推波助澜的作用。 桑伦内心非常清楚,如果家族在他手里再出不了一个“先祖之灵相中之人”、有一名具备成长为“武圣”潜力的成员坐镇,他自己和桑家的颓势便再也无法挽回。现在,他确实非常需要他闺女做出表率来给他支撑,以勉力维持自己的威权用以撑到那个时候。 因此桑文馨今天肯来宴会又来主桌就坐,和大局相较其他的那都是小事。于是与肖毅这侍从同桌,连家主也不敢有意见。 “我这义弟正是眼馋这边的‘中州醇酿’呢,我便带了他过来,呵呵……”桑坦也顺着堂妹的话顺势解释道。 坐立不安的肖毅盯了一眼桌上的酒壶,露出了一丝羞涩的表情。 这幅姿态,又是需在当下情形刻意为之……其实他内心镇定自若,过来找酒喝和内心的真正目标比起来也就是个可有可无的事情。目前目标非常明确,必须尽快将桑家的异种木元收入浑沌窍之中。为了这个目标,也必须尽快寻找一切机会获得桑家核心话事人的信任。现在桑坦和桑文馨有意无意地推着他朝着这个目标接近,他也不会断然拒绝。 “哦?想喝好酒?小子,我看你的酒量确实不错。不过当下这‘中州醇酿’异常金贵,你不如先喝喝这酒,然后再评一评。说得好,赏醇酿;说的不是那么回事,琨爷我便赏你两拳!” 坐在斜对面的督傅桑琨,伸掌将桌上一个南蛮式样的酒壶一吸一送,那酒壶便稳稳地落在了肖毅的面前。 肖毅抿嘴一笑,明白这又是一次考校。当下也不客气,抓起酒壶就一口灌了个干净。 “此为何酒?”见肖毅灌完,桑琨闷声问道。 “当下陵南能买到的最贵的酒,南蛮白狐人狐讫家族酿造的‘琥珀珍’……” “嗯……”一众话事人纷纷点头,这小子在外闯荡多年,果然见识不浅。 “味道如何?”桑琨又追问道。 “马尿一般,不敢恭维……” 轰!众位话事人纷纷变了脸sè! 这“琥珀珍”五金一壶,已是陵南当下能买到的最好最贵的酒水,你一个昨天还是名卑贱小奴、若非主家施恩恐怕一辈子都喝不到这样的好酒的穷孩子,竟敢说它像马尿? “哦?为何?”桑琨的脸sè,却意味深长了起来。 当桑琨扔这壶酒过来时,肖毅心里立即就跟明灯似的:当下这考校名为“品酒论酒”,暗中却是“论势”,试探自己对当下陵南局势、桑家未来走向的站位和态度。 这个暗中之题很难应对,因为一名傻子都能看出桑家上下对八年前家族接受蛮皇招安倍感耻辱,所以在中堂之时桑坦怒放“谋逆之言”无人阻止,还因此杀了刘蔺,今天又聚众高唱“谋逆之歌”,群情激昂连懦弱的桑伦都不敢阻挡。自己的回答如果偏向南蛮,则必然令以老祖宗为代表的绝大部分人失望,这其中包括桑坦和桑文馨;如果偏向中州,则又必定会得罪家主桑伦! 桑家的秘密,到底掌握在谁的手里? 在家主手里的可能xìng,明显要大得多…… 但肖毅内心并未挣扎纠结,立即就对如何回答桑琨的问题作出了决定。 因为这个决定并不难下:他怀念大夏盛世时的四海臣服,也恨中州人最擅内斗、把当下的中州搞得如同一盘散沙无力应对外辱;他怀念百年前陵南百家团结群雄辈出陵南也固若金汤,也恨中州六国只顾中原争霸而视陵南如敝履弃之不顾;但无论对当下的中州和陵南如何恨,他也改变不了自己头发、眼睛和皮肤的颜sè,把自己的中州血脉改成南蛮兽血。 所以如果为了异种木元必须抛弃自己的祖先姓氏,那么宁可不要! 而且,万一这个决定,能为刺激懦弱无骨的家主桑伦幡然醒悟、迎合民心添把火呢? 于是肖毅抿嘴一笑,指着那酒壶开口淡淡道: “先说这酒名……‘琥珀珍’?!这样的货sè也敢用一个‘珍’字?呵呵,这不过是那蛮夷附庸我中州风雅,给几滴粗陋不堪的马尿套了个好听唬人的名字而已。试问南蛮那穷山恶水乌烟瘴气之地,又能酿出什么好酒来?几颗荒山野果榨出的汁水,放上几天取个貌似文雅尊贵的名字就敢拿出来高价兜售,那生xìng见利忘义的白狐人,也不怕糟蹋了‘酒’字!就算这所谓的‘琥珀珍’,真是陵南当下最好最贵的酒水,在小人的眼里那也是一文不值……” 这话一出,一桌子人全都又变了脸sè。 除了家主桑伦和主母梁舒倩变得难看,其他人却是想笑不敢笑的摸样看起来有几分别扭。桑坦是面sè镇定偷偷带着欣赏,桑文馨则是明目张胆的笑盈盈地盯着他表示欣赏。 肖毅不管不顾,接着道: “再说酒xìng酒品……这样的所谓酒水,正如同当下那在陵南的南蛮人一般恰似一名暴发户,表面看着锦衣华服、威风八面,入口实则酸中带苦,苦中带涩;酒xìng寡淡又无味,平平而无奇;若再细细品来,就更是酒品绵软而无力,浮躁而浅薄,又怎能和我浩瀚中州的五谷佳酿相比?” 桑文馨已经旁若无人地大点其头了,根本不在意她爹娘的感受。 肖毅却只是直盯着桑琨这出题之人,又情不自禁地轰然而起: “琨督傅,我中州之酒,以五粮jīng华、甘洌清泉为料,以千年底蕴、万载古韵为曲,经悠悠岁月勾兑调配而成,入口则提jīng、入喉则醒神、入怀则补气,酒即人,人即酒,杯酒盛满jīng气神!入口先辣而后甜,烈中又带甘,猛烈而醇厚,阳刚而yīn柔,那是何等的百味兼呈、包罗万象,又回味悠长呵……” 呵,再悠长,也没有从你这区区十六岁少年口中说出来的这番话,味道悠长。 然后肖毅又身子微躬对着桌上诸人抱拳扫了一拳: “老祖宗、主公、琨督傅、各位主子,小人我虽是个菜瓜,却时刻谨记‘武者当胸怀壮烈,墨客当心系家国’,因此请恕小人冒昧,以我堂堂中州男儿之身,实在难以对这样的南蛮酒,说出一个‘好’字来……” 然后他又维持抱拳之姿低下头来定住,等着极有可能到来的家主雷霆震怒。毕竟他现在的身份是家主的贴身文侍,却根本未站在家主的立场考虑、当众发表“谋逆之言”,胆子也实在太大了些。 一桌子人,却安静了。 似乎就连满场坝的喧闹声也停歇了。 这小子,快意直言胆子贼大先放在一边,小小年纪这一番见识和口才,恐怕比世子爷桑烈皓和桑坦都不弱,甚至中州六国的王室贵胄子弟,也不见得就能比他说得还jīng辟厚重…… 桑伦的脸,已经黑成了一片。 这小子故意让他为难也先不提,这在南蛮治下当众视南蛮王朝如无物,又称他“主公”而不称“爵爷”,固然因为这爵位是南蛮王朝的爵位他不愿叫,更胆大包天的是,这个典型的中州侍从对主子的称呼,已是在挑唆鼓励他勇敢反出南蛮治下、又不受中州魏燕两国统辖而自竖大旗!如果不是诚心追随侍奉,也喊不出这个称呼来,这简直令桑伦内心五味杂陈、脑中天人交战,那感觉是说不出的复杂。 怔愣三息,瞥了一眼桑伦的梁舒倩缓缓开了口:“你好大的胆子……当着主子的面说这些话,是不想活命了么?” 桑文馨一听手拍桌子顿时就急了:“他的这评辞我句句爱听!又有哪一个字是错的?” 老祖宗又赶紧伸出手来打圆场:“哎呀阿舒,今儿个高兴这年轻人多喝了点,说的全都是酒话,又何必说什么死不死的坏了大好的喜乐劲头儿呢……”很显然,这番话是说到老祖宗心里头去了。 老祖宗一发话,桑琨立即重重地“哼”了一声,手上却拿起一壶中州醇酿向肖毅扔来。肖毅赶紧接着,道声“谢琨督傅恩赏!”又扒开壶塞猛灌起来,盯得目不转睛的桑文馨又暗自咋舌。 那火辣的中州醇酿下肚之时,肖毅心中暗想:桑伦啊桑伦,无论你如何看我待我,你桑家的异种木元,都必将很快落入我手! 桑伦听见肖毅痛饮的汩汩声抬起头来,目光如炬地盯着他,心中却在暗自叹息:可惜你小子,是个菜瓜…… 第097章 大危机 - 神窍 - 红烧老地瓜 一场家宴过后,桑家上下都认识了家主八年来收的唯一一个“贴身文侍”、桑坦的“义弟伴随”,这令肖毅在整个桑家庄内都几乎通行无阻,就连等闲人等难以进入的家主内府也出入zì yóu,也为他的“探秘”提供了极大的方便。 他很快就把内庄踏了个遍,又对三个地点加强了关注。 一是家主内府。 这里虽能zì yóu进出,但最核心的后两进家主居处却只能“奉调而进”。 家宴后第二天下午肖毅就被福伯叫到家主书房旁的茶室,为桑伦和桑琨侍过一回茶。两人一直商讨家族经济和“大chūn狩”接待事宜,又顺带聊了聊四老爷桑常在郡城都督府的情况,并没有收获什么太有价值的情报。 除开这次喝茶小歇,桑伦和桑琨一直将自己关在练功室里疯狂练功,无甚闲心喝茶,也让肖毅乐得清闲和zì yóu。 第二个地点,是家主内府背后的大石堡。 这石堡外并无家卫把守,但肖毅却不敢贸贸然而进。因为这里对外名义是桑氏宗族的“执法堂”,由执法堂的执法子弟把守,里头又住着包括“缁皎二老”在内的八大长老,他现在却还没信心和胆量去挑衅这一群修为恐怖的老怪物。如果桑家要保护什么最重要最核心的东西的话,这样一个高手云集之处倒也是个不错的选择,因此引起了他的高度关注,心里想着该寻机进去窥探一番。 第三处,是内庄最深北面的一处庄严肃穆的建筑,桑家祠堂。 那里面供奉着桑家历代先祖的英灵牌位,亦是祭祖敬神、家主更迭、世子受封等族内大事会商和举行之所,由一个内庄侍卫大队把守,非桑家核心嫡系人员不能擅进,肖毅这样的外姓侍从自然也被很客气地挡在外头。 从桑坦那里,肖毅已详细了解过桑家的过往历史和传说。由于桑家已百年未出过一名武圣,年代太过久远导致“家族秘辛”越埋越深,就连桑坦这样的核心嫡系也知之不详,只传说百年前的最后一名桑家武圣“小青龙”桑镇南,是“被先祖英灵相中之人”。如此想来,这异种木元该和“先祖英灵”有关,肖毅也寻思着该找个机会溜进祠堂,让那些先祖们“相”上一“相”,说不定“相中”了呢? 除开侍茶和调查内庄环境,其余时间肖毅几乎都呆在“杏园小筑”里。 他很喜欢这里。 在这里,他能感受到真正的平静和快乐,因为这里像一个真正的家,是已颠沛流离了三年后遇到的最令人喜出望外的宁静港湾。在这个家里,每个人都彼此关爱和在乎,为彼此的开心而开心、为彼此的幸福而幸福。 桑坦很幸福,他的幸福来自于他的充实和重新变得非常有价值的人生。这个医道狂人在家宴后立即把自己关在了“炼药房”里,很快就按照《如沐chūn风诀》的指引捣鼓出了质量上乘的一阶“清肺丸”。当把这几枚炼药师才能炼制的药丸给老祖宗送去服下后,困扰老人多年的“老咳症”很快就大为好转,按rì服完后也必将彻底痊愈,这更是令桑家上下对慧窍已开的桑坦的重视和崇拜发展到了一个全新的高度。 悟xìng和积累相当高的桑坦,接下来进入了圣疗和炼药齐修、无比充实的阶段。他特别又加强了对炼药的研修,想尽快靠这个职业的产出,为改善家族经济出一份大力。因此除了领着肖毅去桑林镇晃荡了一圈、买了一些必要的低阶魔核和辅助品和一rì三餐之外,他几乎彻底陷入了“闭关”状态。 雅芯儿也很幸福。 桑坦少爷以“需要更多的药童和伴随”为名,从桑琨手里要来了牛六和夏侯晨。能和自己相依为命的亲哥朝夕相处,共享衣食无忧的美好生活,又有在家中地位尊崇的少爷和患难伙伴们的关护,令这个心善手巧的小美牛妞,时刻脸上都挂着最为灿烂的笑容、毫无怨言、蹦蹦跳跳的,把杏园小筑里的一切饮食起居安排得妥妥贴贴,也令满园子里的杏树和花草,生长得更加生机勃勃、绽放得更加娇艳。 夏侯晨和牛六的幸福就不用提了。 过惯了乞丐逃亡生活的夏侯晨,似乎对生活条件的改善并不怎么在意。但能和同生共死了一年的兄弟在一起,又能安静地练功这一点让他很幸福,拼命练功的劲头也更是十足。所以现在,他似乎觉得和肖毅聊天打屁那都是在浪费时间――除了主动提醒过肖毅一次,别忘记把另外几个厮徒兄弟也解救出来以外,他一直都在闷头“炼筋”根本懒得鸟肖毅。 牛六这吃货呢,突然从地狱里被拉到了天堂,又能和肖毅雅芯儿在一起,令他兴奋得胃口几乎翻了一倍、每天吃的东西是其他人加起来的两倍都不止,好在如今的桑坦少爷负担得起。 看着他们开心,肖毅自然很开心。 还有一个令他开心的伙伴也回来了――“疤癞”。 这丑肥狗突然间就不知从哪里像阵风似的刮了出来,又腆着大肚子大摇大摆地摇进了杏园小筑,直接摇进了炼药房里,在众人惊骇的目光中张口吐出了一地的低阶魔核。 众人惊骇于这丑肥狗的胃,竟像一个神奇储物袋似的――消化掉一切该消化的东西、储存下一切该留下的东西,而且吞食起低阶魔兽就像在吞小老鼠一般? 夏侯晨当时绿眉绿眼地感叹了一句:人家的狗是“狗嘴里吐象牙”,你肖毅的狗是尼玛“狗嘴里吐魔核”,骇死先人…… 就连肖毅也略感惊异:没想到三年未见,这疤癞已能轻松干掉低阶魔兽了?看来多年来的猛兽之鞭没白啃…… 疤癞老爷却根本不在乎众人的目光和感受,吐完一堆红红碌碌白白的魔核,又在园子里晃荡了一圈,似乎认为这里的环境还将就,这才摇进了肖毅的房间开始闷头大睡,完全不再鸟任何人。 这臭得连土狗都不认它是亲戚、它自己却当自己是皇帝的丑肥狗,搞得肖毅只能抠着头皮讪笑着向大家解释:疤癞老爷就这幅臭德xìng。出去一顿吃十天,然后一觉睡一月,大家别理会它就是了…… 听了肖毅的解释众人才微笑着释了怀,也没指望这丑肥狗能看家护院。只是后来夏侯晨曾又叹出一句非常不合时宜的话来:“不晓得老祖宗如果知道她服用的‘清肺丸’所用的主材,是从狗嘴里吐出来的,会不会突然又生出新的‘心疾’来呢?”叹得向来心慈宽厚的桑坦少爷都脸一黑,差点一巴掌向他那张臭屁脸拂去。 肖毅自己呢,除了侍茶和调查内庄环境,又跟着桑坦去了一次桑林镇,对镇里人们的和善可亲留下了比较深刻的印象,人们也立即记住了他这个“桑坦少爷的义弟”。其它时间,他也没有闲着,从福伯那里要来了一整套的煮茶器皿,说是要rì夜苦修“茶艺”以便更好地为主子们侍茶,这样一来也根本没人来打扰他这个“菜瓜”的苦修了。 其实关在屋子里时,全在拼命练功。 必须尽快将身体素质和武道实力提升至罡气境三重“气锻内腑”巅峰,为冲击四重“混元成罡”打下坚实基础。同时玄术修为也需不断提升,争取早rì突破至更高的“四级学士”境,这样才能在面临必将很快到来的“大危机”时,多一份从容…… 远的不说,那桑浪家就绝不会放过自己! 肖毅已探得明白,四老爷桑常在这乡下的府邸“沁园”,是地位和实力几乎与家主内府不相上下的所在。当下那沁园中主事的冷厉,一身修为连世子爷桑烈皓都不敢小觑。同时在熟悉内庄环境时,肖毅已经发现沁园派出的影卫在开始秘密调查、搜寻…… 家宴当晚,四老爷家没有一人到场,这本身已说明沁园根本未把家主内府放在眼里! 当时在沁园中的冷厉,已经把全体影卫撒了出来对全庄进行地毯式搜索、开始调查王良和犀元达失踪的原因了。 肖毅这菜瓜未被带回又未死,两名影卫却人间蒸发,也未有任何约定好的突遇危机时以特殊方式发回的讯息,这令冷厉大觉古怪也颇费思量。当影卫将肖毅在晚宴中的一举一动向冷厉禀报时,冷厉的剑眉逐渐拧紧:这小菜瓜,难道已获得家主亲睐、又有内府高手的护卫?否则如何解释? 后来影卫送回一团红黄黑相间的泥土时,冷厉又重重地坐入了太师椅里:看来,所料不差…… 但很快冷厉又散发出一身的水之戾气:一个小菜瓜而已,我沁园要你的头,又有谁罩得住你?! 肖毅虽未见过冷厉,但知道他必不会放过自己。 所以面对这样一个可以预料到的“大危机”,他在平静祥和快乐的“杏园小筑”里,根本不敢有丝毫的松懈。 但他却没有预料到,还有一个更大的危机正在渐渐逼近整个桑家,也将很快打破杏园小筑里的平静安乐,并把他甩入到风暴的漩涡之中…… 因为一场大的风暴伴随着陈武同将军的忌rì,已经悄然到来! ―――――――――― (今天有事,一更。) 第098章 圣教红衣神官 - 神窍 - 红烧老地瓜 “奔牛城”,位于桑林镇西北一百二十余里处,是当下统辖桑家领地的南蛮城府。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刚刚照向城南正门的高大城楼,一支苍狼族百人队就护着一辆华贵的厢车,从城门门洞里狼奔豕突而出。 这一支百人队排成两列两人并肩而行、训练有素、队形齐整,兵卒们人人身着城主府近卫制式甲胄、一水的苍青sèjīng打皓铁轻甲,戴着苍狼罩盔遮住了脸、只露出两颗闪灼墨绿sè寒光的眼珠,腰佩玄纹护手狼牙刀,骑着个头、毛sè、体态几乎一致的苍头座狼,整支队伍瞧上去散发出威武、yīn鸷、令人胆寒的慑人气息,所过之处,令中州百姓都吓得脸sè一白忙不迭地跪地恭送、南蛮人也恭敬定在原地俯身行礼。 那辆华贵的厢车,由四只苍头狼王拉驾,车尾竖着一面三角苍青飘旗、旗上画着青面獠牙的狼头,奔牛城的人们都知道这是当下南蛮子爵、苍狼族都尔部落大将军、奔牛城城主“狼都尔奔”的专用驾辕。 此时那车厢内相对坐着两名衣饰华贵的南蛮大人,一名黑熊族中年人,一名白狐族老人,却并不是城主狼都尔奔大人。 派出自己最jīng锐的近卫队和专驾护送,显见车中这两名大人在南蛮地位超然。事实上是,如果不是正领着自己麾下的一支“万狼营”赶往“旌城”、协助赤虎族平定中州孙氏之乱,城主狼都尔奔一定会亲自出面陪同他们。 车中那名黑熊族大人,是来自郡城“望南”的都督府侍卫总长熊中震。就凭这一点,狼都尔奔就正该一路陪同小心伺候。但熊中震总长执意认为让狼都尔奔这个“救火将军”去旌城协助平叛,比陪着去一个小小的中州人准男爵封地里游山玩水、连吃带拿重要百倍,这才断了狼都尔奔非要陪着两位大人去桑家的念头。 原本熊中震以为狼都尔奔是想借着“陪护”之名,跟着去桑家搜刮一番,其实还真有些看错了这名对辖地内中州领主很仁慈的城主大人:在坦然接受了桑家在奔牛城的所有产业之后,城主大人从未对桑家领地有过任何一次的滋扰,甚至还主动减免了他们不少的岁税呢。 狼都尔奔之所以提出务必亲自陪同,全都是因为早已看出,车内的那名身着世俗贵族服饰的白狐族神秘老人,其实是来自于圣教的“红衣神官”! 南蛮人口中的“圣教”,是指“万兽神教”,其在蛮域已有近万年的历史。 蛮域是多神之土,各种族均有他们各自信奉的族神,但各族又均共同信奉“无所不能的万头万身可幻化为各族之神”的“万兽神”是他们共同的主神,因此“圣教”的地位在蛮域极其尊崇。 蛮皇横锤陛下当年之所以能慑服诸族又统一了整个蛮域,离开了圣教的大力支持,也绝不可能。 作为在圣教中奉事的神官,特别还是一名“红衣神官”,一定是因接近于神而拥有通神之能、在俗世中备受尊崇和仰望的。 这样一位有可能一辈子也见不上一回的圣教神官,居然屈尊亲临奔牛城地头、所为竟然又只是陪同视察“大chūn狩”准备情况,这实在也太令人惶恐和惊讶了……在狼都尔奔看来,这位神官大人也许是身负神秘使命、也许是根本没有任何公干目的就是单纯的为了到乡下散散心,无论如何,这对他来说都绝对是一次与圣教中人亲密接触的大好机会,可恨那“旌城孙氏之乱”,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发生在这个如此关键的时刻! 来自于都督府协助剿叛的命令狼都尔奔也不敢不执行,因此只好在领兵出征前交待自己的嫡长子“狼都尔驰”全程陪同、细心伺候,又反复私下提醒要特别关注和响应神秘白狐老人的一切需求,争取给他留下一个较好的印象。 城主府长公子狼都尔驰当然明白此行的重要xìng,对能获得这样一次亲近圣教红衣神官和都督府侍卫总长的机会非常珍惜。同时令他暗中高兴的是,此行还能借机见到贪慕已久的桑家三小姐,这趟公私兼顾的差事还真算得上美妙。 于是身着苍青sè金jīng石宝铠、手持加持有高阶火系玄纹狼牙枪的狼都尔驰意气风发、威风凛凛,一旦上路,也立即打起了十二分的jīng神: “狼烨,下令全队匀速前进,勿令车中两位大人感觉太过颠簸。傍晚时分能赶到桑林镇附近扎营即可,明天一早再进桑家庄。” 侍卫总长熊中震已有过交待,此行无需提前知会桑家,就是要“搞突然袭击”探考桑家是否认真准备都督府交办的差事、借此试探八年后桑家对王朝是否已真心诚服和归顺。因此一奔出城门,狼都尔驰反而交待近卫队长将行伍的速度控下来,按原定计划今天一天都悠闲赶路、也好令车中的两位大人仔细体会奔牛城城府治下的风调雨顺、民治乡安…… 进入桑山范围,一路上如画的风景和农人们收获菜籽的热火朝天的场面果然令车中两位大人频频点头,也令狼都尔驰志得意满,对完成好父亲交办的任务更加有了信心。 夕阳西下之时,行伍行至距桑林镇一里的山头,狼都尔驰下令扎营。 两位大人又站在山头俯瞰炊烟渺渺、和谐宁静的桑林镇片刻,脸上都露出了满意的微笑。 稍后狼都尔驰吩咐狼烨备好烤肉美酒,又由他亲自送入两位大人的行帐,熊中震接过美酒时对着他开始表示赞赏: “看来你父亲执行蛮皇陛下的‘同荣共济策’不遗余力,对诚心归顺我朝的中州荣将也颇为爱护。熊泰大都督若能亲临此地目睹此景,我相信也定会颇感满意……” “替父亲谢过总长大人的眷赞!小狼必将协助父亲为兴一方水土、保一方平安尽犬马之力!”狼都尔驰赶紧抱拳躬身对熊中震恭敬道,心中暗想这千两金票果然未白塞,都督府侍卫总长大人现在当着圣教神官大人的面为奔牛城说好话,也算是主动“尽人事”了。 “嗯……听说你在陵南学宫就学?” “回中震大人,小狼已在陵南学宫武备院就学四年、目前又在奔牛城城防军中兼领千夫长,以用践学。学宫chūn假,小狼才有福随伺二位大人左右……”狼都尔驰头埋得很低,眼角却偷偷瞟向了身前右侧的圣教神官大人。 那白狐老人比黑熊人个头小上很多,嘴尖肤白体瘦,盘腿坐在座榻里根本撑不起那身宽大的南蛮贵族锦袍,但高大彪悍的狼都尔驰根本不敢小觑、更不敢抬头直视于他。 “哦?能领我王朝雄军的千夫长一职,说明你已踏入‘混元成罡’境?小小年纪,却也不算疲沓,不错不错……”熊中震饮了一口杯中美酒,看向小狼的目光中更显欣赏,“你下去罢。一路车马劳顿,交待儿郎们都打起jīng神来,务必保得周围的宁静,勿扰了蛮都特使大人的清休……” “遵命!” 狼都尔驰赶紧躬身退出了行帐,心里对神官大人一直沉默着仿佛在打盹、未发只言片语颇感惶恐。 所谓“蛮都特使大人”,自然是神秘的白狐老人此行用以示人的身份了。 行帐外,苍狼族近卫们开始取出新鲜的豸肉喂食苍头座狼。这些被驯化的魔狼似乎也能感受到从行帐内传出的神秘而强大的气息,趴在地上啃食时没有了以往狼吞虎咽的气势,而是细嚼慢咽只发出悉悉索索的声音。 狼都尔驰一离开,熊中震就放下了酒杯侧身对着白狐人恭敬道: “神官大人对目前所见可感满意?” 矮小的白狐人眯着的眼皮未曾睁开,声音很细,也很低: “以目前所见下定论,为时尚早,也太过轻率……” 黑熊人闻言,立即起身恭敬抱拳: “熊泰都督自镇守陵南八年以来事必躬亲、尽忠职守,辖内三十六城的中州人在都督治下大多安分守已、同荣共济之心渐浓,每年向蛮都贡献的税金、物质颇为丰厚,为我大南蛮的兴盛发达也尽了应尽之责。特别是这桑家,八年来规规矩矩不敢有一丝一毫的僭越、忤逆之举,更别说有谋逆之心了,否则熊泰都督也不会将今年的‘大chūn狩’交由桑家承办、又委派自己的爱女熊黛郡主届时亲临以示王朝和都督府之恩……”看来桑家历年来对都督府的进贡和公关工作也没白作,都督府侍卫总长为其说话来也很尽心。 白狐老人眼睛缓缓睁开,又从座榻里站起身来,开始在行帐内负手踱步,就像一团毛茸茸的线团在缓缓滚动: “呵呵,场面上看着都挺不错,也都很听话和规矩,只是那‘旌城孙氏之乱’却是有些大煞风景。这桑伦作为昔rì陵南的大都督,至今不能规劝陵南百家中的十八家归顺我朝,老夫看他便未尽规劝昔rì属下之责。而且,总长大人又能证明此次孙氏作乱,背地里没有他的支持么?” 熊中震顿时语塞。 “总长大人,老夫此次来陵南,名义上是代表蛮皇陛下前来示下对桑氏的浩荡皇恩,其实同时也受了圣教长老会的委派,暗中调查北人是否真能化解对我蛮域仇视之心、诚心顺服我朝。当年蛮皇陛下力推‘同荣共济策’,圣教颇有异见你也是清楚的。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要想自有文化已传承了几万年的北人真正皈依我圣教、视无上的‘万兽神’为唯一真神,我圣教也认为根本没有可能……” “神官大人训导得极是……可……” 白狐人侧身对着熊中震伸手一阻,及时笑道: “总长大人无需多言也勿要多虑,明rì里老夫自会亲眼探查北人之心。若有真心,自当善待;若有异心,则必该寸草不留。我圣教与蛮皇陛下本有十年之约,就算是斩草除根,也还有两年之期不是?” 熊中震又赶紧对着白狐人躬身抱拳答道: “是!” 在那帐中一名魁梧得几乎塞满行帐、高大得几乎顶住帐顶的黑熊人,对一名矮小瘦弱的白狐老人却毕恭毕敬、唯唯诺诺的场景,反差实在太过强烈。如果令帐外那一百名彪悍yīn鸷的苍狼族近卫们瞧见,定是会骇得连晚饭都喂不进嘴里了…… 第099章 突袭 - 神窍 - 红烧老地瓜 翌rì清晨,桑家外庄。 家卫们早早的就放下了庄门口的吊桥,因为外庄总执事大人交待过,今天一早张家车队便要来送货。 桑家的主业是榨油,于是rì常生活物质大多和常年依附于桑家的几个小家族以钱或货换置而来。这张家,八年前历代家主历任奔牛城城主、是实际掌控奔牛城辖地的当地豪族,八年来也一直是桑家搬回这乡下老庄后的主要粮米及榨油辅料供给者。现在奔牛城归了南蛮苍狼族人,张家在将族下大多产业孝敬给城主“狼都尔奔”后、也保下了一大片的田地,算是当下城府下辖最大的中州地主了。 果然,吊桥刚刚放下,一支运送货物的车队就出现在进庄之道上,蜿蜒蛇行拖得很长。上百辆货车被柴马、毛驴、黄牛拉驾着或是被民夫们推着,倒也行进得稳当迅速。 车队当先两人骑着两匹稍显壮实的成年驽马,一位是身着执事服的的中年壮男,另一位则是一名身着家老服饰、左臂袖管里空空如也的老人。两人看见桑家庄门,立即策马当先赶来。 驽马驰过吊桥,家卫立即笑吟吟地对来人打起了招呼: “张执事,您今儿个来得可真是早啊!” 中年执事驻马双手抱拳,打着哈哈:“主家正为‘大chūn狩’作准备,今年需求的物质远远大过往年又要得急,我家主人多方筹措一旦备齐便立即催我送来,不敢懈怠呀……” “嗯!这位大人却是未曾见过,不知该如何称呼?”家卫见那老人虽是残疾但一身英武威壮之气,却也不敢怠慢。 “哦,本批货物所费甚巨,这位是我家主人特意委派的随行督货家老,张四爷。” “见过张四爷,一路辛苦!”家卫立即对着老人躬身行礼,老人也笑吟吟地回礼:“为主家办事乃老朽份内之责,切莫客气。敢问小兄弟,桑海大人此刻在何处?” 话音未落,听见动静的桑海便正好从内而出,赶紧大步亲热地迎了上来:“哟,新伦兄弟来啦!我等你正等得心焦呐,哇哈哈……” 张新伦立即翻身下马与桑海自是一番亲热,又向他隆重介绍了“张四爷”,三人又赶紧招呼随后而至的车队将货物运往庄内。 八年来,桑家封地一直风平浪静,在奔牛城城主府的“关护”下更是从未遭遇过袭扰,张家车队也每季最少来送一次货、次次使用的民夫也不尽相同,因此桑海和家卫一见再熟悉不过的张新伦,又哪里顾得上去理会这一次“张四爷”、车队及民夫的蹊跷? 卸货场位于外庄榨油坊区附近,张新伦轻车熟路地领着车队一路大声吆喝着行去,桑海则陪着张四爷在后面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当车队全部进入庄内又陆续聚集到卸货场边时,异变陡生! 对张家本次派出实力非凡的家老护送货物感到非常满意的桑海,正对张家的办事稳妥赞不绝口,突然发现身边的“张四爷”面sè猛的一寒,又伸出右手卡住他的后脖拎将起来像拎一只小鸡,尔后重重摔在地上,将他摔得几乎晕厥过去,又冷喝一声: “绑起来!” 两名民夫立即过来将桑海绑得严严实实,又丢上了一辆木车推进了榨油坊区的大门内。 吓得脸sè煞白的桑海,稍后更是看见了令他魂飞魄散的一幕: 本次送货而来的一百多名民夫,其中有百名左右突然全体开始变装并行动起来——这百名之前看起来全都穿得破破烂烂、老老实实、本本分分的民夫,全都一边走一边扯去身上的破烂衣衫、露出里面的甲胄,又抽出藏于车中的兵刃,无声无息地冲进了榨油坊区大门并迅速控制了整个坊区,又搬下车上的酒桶将液体浇遍了坊区中的每一栋建筑。那液体一闻,桑海便知是遇火即燃的“猛火油”! “榨油季”尚未正式开始,坊区内本就只有十几名毫无戒备和武力的桑家工匠正在作着榨油准备,因此很快就被变了脸的“民夫”们绑得严严实实,又塞住嘴与桑海丢在一起成为了人质。 榨油坊区是桑家的“生产重地”,周围封得密密实实徒留一道大门供人进出,稍后上百名变脸民夫又在一名中年瘸子的指挥下,搬下货车上的“米袋”,很快便在大门口堆码出一道弧形防线。所有人行动利落、分工有序、出手迅疾,看上去绝不是一群乡下农人,而是一支训练有素的军队! 突袭!这绝对是一次预谋已久的突袭! “天呐!他们是什么人?想要干什么?” 被堵住嘴的桑海趴在车上喉头里吚吚呜呜,心里开始绝望起来。作为桑家经济命脉的榨油坊区如果出了什么意外,他这外庄总执事纵是有天王老子护着也绝对难逃一死! 一颗倔强的求生之心激着他在车中努力抬起头来,向大门口正发号施令的“张四爷”、张新伦及那名中年瘸子看去,望见那些士卒们身上穿着的甲胄样式和深褐的颜sè似乎在八年前依稀见过,又在脑海记忆中拼命搜索,终于眼睛圆瞪全身猛烈地挣扎起来,口中的唔嗬声变得无限惊恐: “陈家军!突袭者是陈家军!” 那中年瘸子瞥见桑海的挣扎,提刀过来面目狰狞、厉声恐吓道: “桑海,你老实点!知道你这无骨货怕死,你放心,现在还不会要你的命!”然后又对着十几名骇得身子不停向后奔挣的桑家工匠脸sè稍缓:“各位桑家族人,对不起了,暂时委屈你们一下。你们也放心,待我们事情办完,自会放你们走……”人质们这才明白短时间内别指望这帮人会放过自己、但也暂无xìng命之虞,剧烈的挣扎这才稍缓。 这中年瘸子先前看起来就是一名邋遢、羸弱不堪的中年残疾农人,此时却一身戎装手提利刃一脸的威严,举手投足、一号一令间大将风范十足,不是别人,正是陈风的二伯、陈武同的二哥,陈文同! 而所谓的“张四爷”,当然是陈风的爷爷、陈家当下话事人、陈四爷,陈雄! 当榨油坊区被彻底占领、浇完猛火油、大门弧形防线也构筑完成后,标志着八年来从未遇袭的桑家庄那此时已几成摆设的防御系统,令陈家预谋已久、准备充分的突袭行动的第一阶段,已异常轻松顺利地完成。 由民夫化身而成的百名士卒旋风般地执行完各自任务,又陆续聚集到大门口来。陈文同见状对那执事打扮的张新伦抱拳一揖,沉声道: “新伦兄,张家舍命相助的大恩大德,我陈家今rì之后若还有根苗存于世,必将永世不忘、代代相传!现大事初成,趁桑家仍处懵懂、庄门也尚在我手,你这便按之前约定,带着张家的弟兄们赶紧撤吧!” 张新伦闻言却不肯挪动脚步,只笑吟吟地盯着陈雄和陈文同,又在两人诧异的目光中开始慢慢脱去自己身上的外套。本在卸货场边等候、刚才并未参与行动的几十名陈家民夫见状,也陆续朝这边走来,边走边开始脱去自己身上破破烂烂的民夫衣衫。 当张新伦脱完外面的长罩衫、露出里面墨黑sè的甲胄时,几十名陈家民夫也已化身为身着同样颜sè甲胄的士卒,又同时面对陈雄跪成了一地,抱拳道: “我等,愿听陈老英雄调遣!” 陈雄一脸的震惊之sè,连忙伸手去扶张新伦:“新伦,你等这是作甚?” 张新伦抬起头来面带微笑,目光中透出决绝: “陈老爷子,您亲到我张家庄与我等商议今rì之事时,我家主人便已定下我等此时之举。可惜八年来在蛮夷的兽蹄践踏和疯狂压榨之下,我张家也rì益凋敝、人丁渐少,此处只有我等六十名青壮死士追随于您协助陈家军。稍后庄外另有百名我张家儿郎由我家主人亲自统领,协同陈林在外策应。如果只能用这样的方式,令大都督回心转意、带着我们一起找回昔rì的荣光,那我们绝不敢落于陈家之后、苟活于世……”说着话,他又对着陈雄恭敬地一拜到地。 轰! 陈文同和百名陈家子弟闻言,突然一齐面对张家子弟跪倒在地,人人泪流满面。 两行浊泪也从陈雄的眼中瞬间涌出,他颤抖着望向庄外泣不成声:“张靖……你让老夫下去后如何对你爹交待呐……” 跪在地上的张新伦口气更加决绝:“我家主人已留下白帛血书于陵南英雄冢,今rì就算我等不能成功,也必将以身成仁、光照汗青,和着之后陵南十八家的共同举事,最终唤醒陵南万千中州儿男满腔热血、复我河山!老英雄,你偌大年纪且不畏死,又何必怀疑我等今rì的一腔死志……” 陈雄伸手抹去老泪,俯下身子扶着张新伦的双臂,声音逐渐变得坚定起来: “好……好……好!今rì我陈家军便与张家军并肩死战……死……而无憾!” “并肩死战,死而无憾!” 一百多条汉子跪对陈雄和彼此,压低声音齐喝成一句冰冷而厚重的誓言。 桑家外庄家卫终于发现了异常。当正惬意地翘着腿喝着早茶的外庄家卫队长桑波听见属下惊慌失措的禀报,又扑爬跟斗地带着五十名家卫扑到榨油坊区大门口时,立即被看到和听到的一切吓尿了…… 他看见一名老将军,白发苍苍、左臂袖管空空如也、一身深褐sè甲胄闪着暗光,被一百多名穿戴齐整、手持各式兵刃、全身上下都散发出决死之气的死士簇拥着,又用右边独臂缓缓抬起一支通体燃烧着淡淡火焰、一条麒麟身子缠绕枪柄的长枪,最终用麒麟嘴中吐出的火红枪头指着他,又开口缓缓对他喝出苍老、萧瑟、却烫得人魂飞魄散的话语来—— “老夫,乃陵南陈家家主、第二代‘黑丘铁闸将军’、‘火麟夺命十枪’——陈雄!尔等鼠辈,还不叫去那桑伦小儿,即刻前来拜谒?!” 第100章 对峙 - 神窍 - 红烧老地瓜 桑家内庄,家主内府。 “福伯,送往陈家的祭礼备好了么?” 桑伦在夫人梁舒倩的帮助下,已将一身极为隆重的礼服穿戴停当,又正细细地整理头上的发髻。 八年前与南蛮兽军一战,八万陈家军于黑丘关牺牲殆尽、陈武同将军又带着一双儿女从城头一跃而下自裁殉国,是留在桑伦心头永远抹不去的一道伤痕。 今天,是陈家英烈们的忌rì,他把这一天的登门祭拜看作是生命中最重要的事情之一。虽然年年吃闭门羹,但从未放弃过赎罪的努力。而且在今年的这个今天,他比过去往年添了一份难以遏制的焦急。因为他明白南蛮人留给自己的时间不多了,陈家再继续这样执拗下去,必将被灭得寸草不留、连一颗留待将来发芽的种子都不会剩下…… “爵爷,照您的吩咐早已备下,按去年的礼数规格又加了两成。琨爷也在茶室侯着了。”卧室外的福伯恭敬答道。 “嗯……”桑伦对着铜镜最后仔细捋了一次发髻上的黑带,又想起什么似的对门外道:“福伯,那件东西置办回来了么?” “回爵爷,八年来一家人省吃俭用余下的钱终于攒够了数,主母已亲自交给梁宇去办了……” 正在身后为桑伦抚平黑袍后摆皱褶的梁舒倩接道:“那物事珍贵稀有,即使有钱想买也定会颇费周折。不过我娘家的商行办事,终归还是可以放心的。” “呵呵,我当然放心!”桑伦凝重的表情终于有了一丝放松。辛辛苦苦、省吃俭用了八年,终于攒够了一次进“祖灵福地”的机会,对他这位桑家有史以来最悲催的家主来说,也算是一个很大的安慰了。 “好,这便上路!” 桑伦转身大步朝卧室外走去,夫人梁舒倩又在身后无不担忧地提醒道:“桑伦,如果陈家还是像往年那样待你,你切莫怄气,注意保重自己的身体……” “今年若陈老爷子还是不开门,我便跪在门口不起来了!” 桑伦头也不回地道。也不是开玩笑,是真打定了这主意。 他大步迈出的脚步坚定而不犹豫,因为他已决定亲自向陈雄坦白陈风被桑家错杀一事!为了偿还这债上加债、自己一辈子也还不清的债,他还想请陈老爷子指定数名陈家子弟随他一起进入桑家的祖灵福地,以了陈风的遗愿。不知道以桑家的镇族之宝来偿还陈武同和孩子们的命,够不够? 桑琨听见桑伦的脚步声立即起身,刚走出茶室的门口,两人还未来得及寒暄,脸sè就同时一变! 呜呜呜――外庄方向传来凄厉的牛角鸣号! “敌袭?” “是敌袭!” 两人面面相觑一番,赶紧脚步匆匆向外走去。一路上听见号jǐng的内庄侍卫们来不及向两人行礼,也正高声吆喝着向外庄飞奔。 …… 杏园小筑。 热热闹闹地吃完雅芯儿作的美味早点,几个伙伴们又笑谈了几句,桑坦就把自己关进了炼药房,雅芯儿叫他哥牛六帮着收拾起碗碟进了厨房,夏侯晨也一头冲回了房间开始“炼筋”,转眼间院子里就只剩下了肖毅,孤苦伶仃地杵在那里抠着头皮。 “呵呵……”肖毅裂开嘴自顾自地笑了起来,觉得这样的生活真的很开心。 他独自一人在院子赏起杏花来。闻闻这朵,摸摸那朵,却并不着急进屋“苦修茶艺”。 昨夜的冲关非常顺利但也耗费颇巨。为了开启一条新的“主智三脉”所有的jīng神力甚至体力都已枯竭,玄术境界突破为“四级学士”时的那个瞬间、脑海和智泊的剧烈震荡和浑沌气在体内的横冲直撞更是差点让他晕死过去。现在,他需要更多一些的时间来平静、恢复。 这一次顺利冲关,有一条之前他绝没有想到的因素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那就是酒。 家宴上的一场痛饮,体内的浑沌窍和他疯狂“抢”酒喝,原来是将酒中之气全都吸入了星宫中化为了浑沌气! “普通的自酿米酒和南蛮酒‘酒气’都太低,中州醇酿现在又过不来即使有钱也买不到,今后又到哪里去找足够的好酒来喂饱‘浑沌窍’这个酒鬼呢?”肖毅手扶一朵开得上好的杏花深嗅了一口,眉头微拧。 “看来,只有自己想办法酿造了……”他的心中瞬间又冒出一个也许可行的计划,逐渐笑逐颜开。 “小黑子!” 一声娇喝,把正沉思中的肖毅吓了一跳。猛然回头,又有些愁眉苦脸:“哎呀,小姑nǎinǎi,这大清早的你咋就跳出来吓人了?” 三小姐背起手撅起嘴登时就不乐意了:“哎――什么叫跳出来?我是蛤蟆么?人家走路本来就轻好吧?是你自己正在那里对着一棵杏树发花痴好吧?” “对对对,都是小黑子的不是!小黑子给小姑nǎinǎi请安……”肖毅讪笑道,还真是有些怕了这位惹不得的三小姐。 桑文馨不愿和自己的爹同住一府,自己选了个内庄别院恰好离杏园小筑不远,这两天已借口过来看望关心自己那为家族rì夜cāo劳的堂兄桑坦、过来串了好几次门、又混吃混喝的,和这院子里的几个也很熟悉了。 见肖毅服软,桑文馨这才变怒为笑:“今天有什么安排?我上午不想练功,你也别天天把自己关着苦修什么茶艺啦,如今这世道谁还有那闲心喝茶呢?这样好不好,咱们出庄去看族人采油籽怎么样?可有意思啦……” “哦?”肖毅觉得能出庄去透透气也是个不错的选择,“庄外那么多野狗好危险的,我一个菜瓜可保护不了你……” “真是小瞧人!本小姑nǎinǎi作为能考进陵南学宫的武道天才、学宫武备院里的‘黄’级优秀生、炼体四重的水系武者,会怕几只野狗?你放心好啦,我会保护你的…… “嗯嗯,那我还怕啥呢……走呗!” 两人正说动身,呜呜呜――外庄方向传来凄厉的牛角鸣号! 炼药房的房门被嘭的一声猛然推开,桑坦大步冲了出来一脸的惊诧:“敌袭?真的是敌袭!有敌人来攻打我桑家庄!”他又立即冲院子两侧的房间大声吼叫起来:“快出来,全都随我去外庄!” …… 当肖毅一行人飞跑至外庄时,外庄已沸腾得像一锅烧开的水。 几十名外庄家卫在各处大声地吆喝着族人们立即返回各自的岗位或居所、严加戒备,催动惊慌失措的人们尖叫着四散乱窜,又惹得鸡飞狗跳更显忙乱;一队队铠甲齐整、装备jīng良的内庄侍卫列队疾跑,重重的脚步声一下下踏在人们的心头,伴随着空气中浓烈又刺鼻的“猛火油”气味,令这幅混乱的场景又平添几分令人窒息的紧张。 侍卫们全都朝榨油坊区冲去,毫无武力的族人们则从那边疯狂跑回。肖毅他们在人流中逆流而上,紧随着侍卫朝敌袭地猛冲。 愈是临近榨油坊区,反而愈是安静。侍卫们疾冲的沉重脚步声伴随着队列到位、列阵完毕也渐渐停歇,当肖毅他们能看清“突袭者”的身影时,已静得几乎能听见对峙双方沉重的呼吸。 五十名武力疲沓的外庄家卫,已全部被总队长桑钢派去指挥族人们守备外庄其余部位,他自己亲率二百名内庄侍卫距离坊区大门五十步处停下,想布下一个铁桶阵。按南蛮律法,南蛮治下一名中州贵族的家族私兵不能超过三百,这里已几乎聚集了桑家的所有兵力。坊区大门外的地域开阔,铁桶仍有缺口。另外还有几十名修武的外庄族人也早已赶到现场,包括两名辅师带领的二十多名外庄战奴,但仍不能把那缺口彻底填上。 肖毅他们在桑坦的带领下会入了修武族人稍显散乱的阵列中,把那缺口又缩小了一分。当站定后能看清“突袭者”们时,桑坦很快便面sè一寒,“是陈家军和张家军!” “陈家军?” 肖毅心头一冷,一种非常不好的感觉瞬间涌上心头。 “他们穿戴的均为陵南在中州治下时的制式甲胄,其中那深褐sè的确为陈家军无疑!当前那名老将军,就是陈家的家主陈雄……也是……陈风的爷爷……”桑坦对身边的肖毅语气沉重地低语。 南蛮治下对中州人持有兵器甲胄管控非常严厉,穿戴八年前的中州制式装备更是杀头的死罪。今天这两家人如此穿戴,说明他们一直暗中偷藏着八年前的甲胄、更是倾家荡产费尽周折地购置了手上的武器,也说明无论他们今天抱着什么样的目的来突袭、都已经死志决绝…… “陈风的爷爷?”肖毅的一颗心,立即像坠进了冰窟里。“坦哥,现在怎么办?”面对这突然而来的“敌袭”,连一向脑思敏捷的他,此时也有些乱了方寸。 “兄弟你别急,此时也只能等家主来和家主对话,我们见机行事…… 沉默了片刻,身边的族人也小声向肖毅他们耳语解释,说对方只等家主桑伦来才愿开口对话,现在也只能干耗着。 一时之间,榨油坊区门外双方剑拔弩张、又相互瞪目而视,空气中刺鼻的“猛火油”令紧张的气氛更加紧张,仿佛桑伦一来便会被立即引爆! 第101章 揪心 - 神窍 - 红烧老地瓜 初遇“敌袭”时的惊惶和忙乱,因并没有出现双方一触而爆的流血冲突而慢慢转化为焦虑和紧张…… 当人们口口相传、明白了“敌人”并非悍匪或异族屠夫,而是一帮八年前大都督麾下的老兵老将劫持了人质并占领了榨油坊区、此行的目的也并非劫财或屠庄之时,桑家外庄毫无战力的族人们惊恐的吼叫声、和妇孺们像无头苍蝇一般乱躲乱藏的尖叫声逐渐平息,又有越来越多的男丁转回身子朝榨油坊区跑去。 陈四爷苦心策划的“突袭”,确实一下子就击中了桑家的命脉! 谁都明白榨油坊区对桑家来说,意味着什么。 一旦那把火烧了起来,庄里上千口人如今本就大不如昔的生活,将立即变成一个没有任何希望的噩梦! “严控烟火!所有的主妇,立即回家熄灭火炉!” 没有战力的男人们不断厉声提醒着自家的女人们,又开始四处寻找水桶、木盆等灭火工具自发地跑到坊区外待命。 就连虎彪和黑蛮这样的战奴都知道一旦“敌人”放火,那刚吃没几天的好伙食也立即会灰飞烟灭,一双虎目瞪着坊区门外的那道弧形防线几次想往前冲,又被辅师桑谷和犀力死死拉住。 内庄里更多修过武的族人们涌了出来,梁腾保和汪鸣听见牛角jǐng号,也立即带着几十位兄弟姐妹提起修武馆的兵刃奔来加入了铁桶阵缺口。 渐渐的,几百名桑家族人将坊区大门区域围得严实起来。但除了虎彪和黑蛮那样热血冲头不顾一切的莽汉,再没有一人胆敢冲上前一步。因为“敌人”早已放出话来,谁敢乱冲,立即点火!内庄侍卫正对大门也早已列好了进攻阵型,其他的族人们只能顺势填上两边的缺口、又沿着对方的弧形防线站成了一条与之间隔五十步的弧形,眼睛全都盯着对面擎在防线之后几人手中的火把、紧张得全身冒汗。 对面的一百多名“敌人”也严阵以待,他们看起来是那样的令人不寒而栗:无论是抬弩、持弓、握枪还是提刀,人人均训练有素、动作老练,全身紧绷、蓄势待发,偏偏面上表情却又是如此的平静和镇定,面对桑家几百人的包围没有一丝一毫的惊恐和慌乱,只能看见他们眼中shè出的冰冷和腮部的僵硬。 只有在战场上摸爬滚打过多年、又将生死置之度外的老兵,才会有这样的镇定和表情! 桑家所有人全都紧张地盯着他们,也没人关心为何肖毅这样一个小菜瓜会出现在自家的阵型之中。当肖毅知道这场“突袭”是陈家人发起之时,内心也开始变得高度紧张起来,额头上逐渐渗出细密的冷汗。他身侧的雅芯儿又何时见过这样的场面,早已身不由己紧握他的手又将惧意源源不断地通过手心传递给他。桑文馨这在桑家庄内“无所畏惧”的武道天才少女,同样紧张得香肩微抖。其他伙伴和所有的少爷小姐们,全都紧张得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陈老将军,请稍安勿躁!也拜托您叫手下的弟兄把火把拿稳当些,我家主人正在赶来的路上,即刻便到了啊――” 桑钢终于弄清了“敌人”的身份,站在侍卫阵型前抬手虚按、示意第一排的弩兵放下强弩,又拼命压制住内心的惶恐向对面大声喊话,声音里仍是有压不住的颤抖。 “呵!放心,老夫和儿郎们今天既然来了,就不急着走,有的是时间等到那桑伦小儿来……” 陈雄站在百多名死士之前、一左一右立着陈文同和张新伦,独臂杵着“火麟枪”身子也挺直如枪,面上表情却云淡风轻、内心定若古井。今天一击得中、如此顺利就掌控了桑家的经济命脉、又劫持了包括桑海在内的十几名人质,把“紧张”彻底抛给了桑家,他正该徒留现在的“轻松”。 “爹――” 一名桑家贵妇突然扯着一名少爷从桑家族人群中呼号着奔出,奔到两道防线之中的空地当中对着陈雄猛然跪下,又神态无比惊恐地朝着陈雄手脚并用地膝行几步,停下后泣不成声―― “爹,我的爹呐――您老人家这是要干什么啊?你这样作,叫女儿还怎么有活路啊?到底有什么深仇大恨,您老人家非得这样对待桑家啊?女儿我求求您,求求您,求求您……这便灭了火把,放了桑家人,有什么话等桑伦来了心平气和的好好谈啊……” 一声悲泣的“求求您”,妇人的头就在地上重重地磕一次,磕得金钗脱落、云髻散开,额头也很快鲜血淋淋…… “五妹……” 陈文同看清妇人样貌登时脸露悲sè刚想朝伸手开口劝阻,却被陈雄一个冷厉的眼神制止。 见陈雄不为所动,妇人又是一阵撕心裂肺的嚎哭,直哭得衣衫凌乱、披头散发,又突然转过头来愤怒地朝那名早已被吓傻的桑家少爷狂叫道: “桑诚你这个死孩子!你还不过来给你外公跪下?求求他老人家给我们娘俩留条活路啊……” 桑诚已是十九岁的大小伙子,听见娘亲的狂叫竟被吓得呜哇一声大哭起来,又赶紧冲前几步跪在娘亲的身侧,跟着她朝着陈雄拼命的磕头,咚,咚,咚,咚……很快也磕得自己的额头鲜血长流。 看见这一幕,桑坦两手的拳头逐渐握紧、皓牙紧咬、一张俊脸绷成一片煞白。 肖毅面露冰寒,也和桑坦一样,很揪心! 桑诚曾是被他一腿砸得北都找不着的恶少,人见人恨。可此时的桑诚在肖毅的眼里,也只不过是个被夹在两个恩怨纠缠多年的世家之间、偏偏身上又同时流着两个家族血脉的可怜鬼而已……今天这“突袭”因何而来?肖毅和桑坦同样心知肚明。肖毅的牙根也逐渐咬紧:要是陈雄再无动于衷,自己只能冲出去将一切抖落个真相大白! “凤娇,诚儿,你们起来罢……”母子二人额头汩汩而流的鲜血染红了脸庞之时,陈雄终于微微动容,开口道。 陈凤娇听见自己父亲那苍老熟悉的话音,停下了磕头面露惊喜,根本顾不上抹去满额满脸的鲜血,颤巍巍又充满期待地问道:“爹……您同意女儿的请求啦?” “唉――”陈雄一声沉重的叹息,令全场几百颗本就揪紧的心刚一松又被揪紧,“你们母子先起来,起来说话!”又陡然加重了语气。 这一声,摧得陈凤娇赶紧拖着已哭得一塌糊涂、满脸血泪的桑诚站起身来,生怕忤逆了陈雄刚冒出的一丝希望就又会被斩断一般。 此时的陈雄,又如何不揪心?但他苍老的脸上仍是刻意压住了心疼露出了冷厉,只是对自己的女儿口气中有了几分阻不断的血脉亲情:“凤娇,我的女儿……我陈家与这桑家如今已再无恩义可言、徒留不世之仇,为父今rì也是迫不得已、不得不这样作。陈桑势若水火,责任全在桑家!这仇高过黑丘大山、深过无尽之海,又岂是心平气和坐下谈谈就能挽回和解决的?” “爹啊……到底是什么样的仇,非要拼得个你死我活啊……”陈凤娇绝望得又开始嚎哭起来,带得桑诚更是哭得稀里哗啦。 “好啦!别哭啦!”陈雄突然一声厉喝,吓停了嚎哭声,更令全场静得针落可闻! “凤娇,为父便明白告诉你――我陈家世子、你三哥的长子陈风,已死在桑家的‘青龙滕云刀’之下!你说这仇,岂能不报?你虽然姓陈,但嫁鸡随鸡,诚儿更是本就姓桑,你若当自己是桑家人,这便带着诚儿站将回去,为父心里不会对你有一丝的责怪!” 轰! 桑家几百族人全都骇变了脸sè,面面相觑。陈家世子死在了桑家?!真的么? 只有肖毅和桑坦的心猛然一沉,脸sè煞白。而坊区大门内被绑成了粽子丢在车上的桑海,被破布团塞住的嘴里呃的一声,裆下立即湿成了一片…… 陈凤娇却逐渐平静了下来,“别哭了!丢陈家的人!”一声冷喝喝停了桑诚的哭泣,又捋了捋自己额头染血的乱发,尽量将身上的衣衫整理得规规矩矩,这才扯着丢魂失魄的桑诚的衣袖,默默地朝对面走去…… 两母子一步一步,走得很慢。每一步,都是从朝夕相处走向彻底决裂。 全场几百人,脸sè全都说不出的复杂…… 百名陈家死士一直镇定的脸也在这个瞬间,露出了一丝不忍。 临近对面时,有陈家两人走出来扶着两母子绕过了“米袋”防线,直至他们并入阵列之中。 当桑诚,这名在桑家庄曾经不可一世、以为自己跟着三个“好兄弟”便可征服天下的少爷,转过身子看向这边时,被血泪染满的一张脸逐渐开始扭曲变形,身子也逐渐开始抖如筛糠…… “家主来了……”“快让开……” 桑家这边的人群后方逐渐次第传来人们的低喝,一条通道也自动闪开,一行人脚步匆匆而来、人人面sè凝重但终归因见过太多大场面而镇定许多。 督傅桑琨见临近事发中心一个大步超过了家主桑伦,一马当先奔进了场中哈哈大笑道: “陈老英雄!您来家里怎么不提前知会一声,晚辈该到庄外迎接恭候才是啊!哈哈――”那笑声却又戛然而止脚步也陡然一滞,脸上刻意露出的亲近也立即被冰冻。 因为陈雄手中“火麟枪”突然抬起指向了他,又沉声低喝: “你若再上前一步,立即便会看见老夫身后烈火熊熊!” 见桑琨停下,陈雄又冷哼一声,“你这鼠辈却还没资格和老夫说话,滚开罢。今天老夫先以陈家家主身份,和你桑家家主谈谈家事……” 第102章 断臂 - 神窍 - 红烧老地瓜 桑琨被陈雄一声怒喝喝退,引得桑家两百名侍卫心中陡然一紧,“哗!”第一排三十支本已按下的强弩陡然抬起;“呼!”第二排三十把箭已上弦的强弓拉成满月;“铮!”余下一百多把腰刀也伴随着桑钢的持刀在手同时出鞘半尺,伴随着两百副甲胄间的摩擦声,汇成了一声令人心头一震的“嚯――哗!” “嚯――哗!” 对面立即传来同样的一声,气氛在陡然间紧张到了极致…… “放肆!全给我收起来!” 已走到族人通道出口处的桑伦朝着自家的侍卫队愤然怒喝,又引来一阵犹豫不决的嚯哗声。 站在人群前、脸上本来有着几分尴尬的桑琨也赶紧厉声喝道“王八羔子的,没听清家主之令?!”莫名慌乱、手脚无措的侍卫们眼神一呆,立即全部收了兵刃。 “桑家的兵刃,从来不指向自己的同袍兄弟!你们都给我记住!” 平rì里看起来懦弱无骨的桑伦,此时却化身为八年前的中州陵南郡大都督,边走边补上了这一声冷厉的训诫,令桑家侍卫们心头又是一震。 他穿过人群一步一步向场中走去,每一步都沉稳而厚重。他脸上的凝重和复杂,终归也没有遮盖住那职掌陵南军政多年、沙场杀戮无数换来的镇定和威压。今天为赴陈家庄祭拜而特意换上的一身墨黑sè中州深衣、祭礼之服,让他整个人看上去也更加威严肃穆。对面的一百多名陈张两家子弟,仿佛在这一刻看到了他们在八年前威震陵南的统帅,手中已抬起、握紧的兵刃也不由自主地放下、松开,脸上露出犹豫之sè头颅微颔,似乎不敢直视于他。 其实面上看上去镇定的桑伦的内心,因极度的挣扎和纠结早已拧成了一团,又被狠狠拧成了两个字――后悔!此时他的心中充满无尽的悔意,如果自己再多一分果敢和决绝,提前几天亲赴陈家庄负荆请罪,也许事情就不会发展至眼下这难以收拾和缓和的死地!桑家、陈家、张家,三家几百名族人和子弟在场,众目睽睽,双方又剑拔弩张这么大的阵势,作为突袭的发起者也已是退无可退的境地,此时他却又如何能开口说出那些私密的话、又在保全陈雄脸面的同时平息掉那内心已被燃到最炙的怒火? 走到场中,桑伦面朝陈雄轰然而跪,又俯身恭敬抱拳: “晚辈桑伦,拜谒陈四爷!今rì本该晚辈亲赴贵府给您老请安,同时祭拜我武同兄弟和两位侄女侄儿,未曾想您老突来造访,伦,惶恐不已!” 姿态放低,礼数拿够,桑伦很想有一个好的开头…… “惺惺作态……”陈雄的头撇向了一边,苍老的声音里只有无尽的怒意,“如果你真当武同是你兄弟,八年前又怎会让他和两个孩子死得如此凄凉绝望?”突然他又扭过头来手提火麟枪怒指桑伦愤声厉喝:“更令老夫想不到的是,你这面善心冷的卑鄙匹夫,竟连武同留下的独子,也不肯放过!” “陈雄,你别欺人太甚!陈风潜伏于我桑家图谋不轨,谁又知道他竟是你陈家的世子?” 在桑伦身后几步的桑琨,本就低着头不忍看此时的桑伦,又一肚子的委屈和愤懑,听见陈雄的话立即忍不住爆发了。“嚯哗!”双方立即重回剑拔弩张之势。 “放肆!” 桑伦扭头对着桑琨怒喝,气得浑身微微颤抖。本就是一团乱麻掰扯不清,此时的不冷静只会乱上加乱,直至将双方彻底推向决死之境。 喝止了桑琨,桑伦又转向陈雄面sè和语气都变为极为诚恳:“四爷,我只能说这是一个令人肝肠寸断的天大误会!事后得知内贼‘陈四’竟是风儿、陈家世子竟被我桑家错杀,我和桑琨rì不能啖、夜不能寝,绝非虚言!” 桑家的族人们在惊骇中又有些恍然大悟:原来之前在外庄闹得沸沸扬扬的“击杀家贼陈四事件”,竟然就是今天这场大冲突的导火索? 咚!陈雄手中火麟枪枪尾在地上重重一杵:“一派胡言!我家风儿暗中修为罡气一重,又岂是你这外庄里的废物们轻轻松松加害得了的?”又微微转头低喝道:“押出来!” 桑伦一听这话,脸上立即露出无尽的茫然!任他再是暗中几乎掌控了庄内一切,也完全想不到陈风竟隐藏了自身实力!这下事情的真相完全超出了他的掌握和了解,也令接下来早已准备好的调和策略根本再无用武之地。 两名陈家族人将绑成了粽子的桑海拎将出来、拔出口中破布扔出防线,被重重摔在地上的桑海根本顾不得呻吟,立即拼命昂起头来对着桑伦惊慌失措、声嘶力竭地泣呼起来: “大哥!大哥救我啊!陈四不是我杀的啊!我连鸡都不敢杀,又如何杀得了一名罡气境武者啊……呜呜我的娘哎,可怎么办呐?……大哥!你一定要救我啊!” “哼……”陈雄冷笑起来: “桑伦,这又作何解释?如果不是你内庄的强者,可能么?”又鄙夷地对着地上的桑海假装厉sè道:“早知道不是你这废物!说吧,到底是谁?说清楚了,留你一条活路,不说,立即要你死!”又作势将手中的火麟枪指向地上不能动弹的桑海。 “哎哟嗳,我的天啊――”桑海再一次骇得屁滚尿流,脸上如同五味酱瓶打翻一般令人无法知晓他内心在想什么…… 想什么? 桑海现在只觉自己眉头间说不出的冰凉,裆下又有了尿意!“完蛋了!神师要启动‘yīn冰符’了,这尼玛说也是死,不说也是死,到底咋办啊……” 全场众目睽睽,人们全都盯着地上的桑海看他如何作答,桑海却突然又呼天抢地起来――“我……我他玛不能说啊……呜呜呜……我一说,现在、立即、马上就要死翘翘啊……” 陈雄以为自己知道桑海为什么不敢说,又提起火麟枪指向了桑伦:“桑伦小儿,你以为我不知道是谁杀的风儿么?我早已仔细看过风儿的断臂切口,定是你这样的强者手持你桑家的‘青龙滕云刀’,加害于他!” 桑伦的脸sè,变得更加莫名而凄苦,缓缓的,从地上站起了身来…… 突然间,他似乎心意已决!拇指摩挲无名指上的绿玉扳指,一阵青光陡现,一把有一条在云雾中翻滚的青sè蟠龙以龙身缠绕刀柄、龙口含住刀刃、煞气腾腾的九尺长刀,便凭空出现在他右手里! “四爷,我桑家的‘青龙腾云刀’,向来由家主亲自保管,你家陈风,确为我桑伦所杀……” 哗!全场的人们特别是桑家的族人,彻底呆住了! 在人们根本还来不及反应之时,桑伦右手又突然向左一挥,啪!左手手臂从中齐断掉落于地!嗤――平整的切口处鲜血如注般在空中激shè! “啊?!” “爵爷!” “大哥!” 桑家族人们全都拔腿想向桑伦冲去,“给我退下!”却被脸sè煞白的桑伦厉声喝停! 全场,突然陷入诡异可怖的死寂! 就连站在肖毅身后、八年来从来不认这个爹的桑文馨,也又惊又骇,美目含泪,又不由自主伸手使劲捂住了自己的嘴,才没让自己尖叫出声。 桑家族人通道之后、被梁舒倩搀扶着的桑家老祖宗,刚刚赶到现场,恰好看到这一幕,“呃”的一声,立即晕死在梁舒倩怀里,骇得梁舒倩望一眼场中自己那已成残疾的夫君,又只能紧抱怀里的婆婆,花容失sè,不知所措。 在全场震骇、惊异、悲不能抑的目光中,桑伦却犹自站立如松、面露苦笑对陈雄吃力地道: “四爷,我知道区区一条手臂,根本还不了我欠陈家的债,也换不回我的武同好兄弟、风霜雪三名好后生、还有陈家八万好儿郎的命。我这样作,只求换一个你我心平气和坐下来详谈的机会。如果详谈后,您胸中的怒火仍不能平息,我的这条命,您随时可以拿去……” 此时的桑伦已无暇去追查到底是谁错杀了陈风。对面地上的桑海虽然无能、猥琐,可毕竟是他的兄弟,也肯定没有能力斩杀罡气境一重的陈风。在他看来,无论是桑家谁人杀了陈风,他作为家主都难辞其咎!此刻这对自己的狠心之举,也无非是想避免双方血拼造成更加令人心痛的无谓牺牲、也能为桑家保下经济命脉和未来光复陵南的一丝希望…… 陈家子弟中,一名看上去比身边人明显瘦弱、矮小、白净的士卒,开始捂面哭泣。那是陈家“风霜雪雨”四个孩子中,唯一存活于世的幺妹,陈雨。 “我家风儿,果真是你杀的?!” 陈雄同样被震惊了!那张苍老得令人心碎的脸上,慢慢有了狐疑、犹豫,但口气中的怒意,并未消褪多少。 “是我杀的!” 桑家族人人群中,突然响起一声惊雷! 一道白sè人影伴随着这声惊雷,也陡然冲进了场内! 那人站定,又毅然决然地朝全场所有人大声道:“陈风是我杀的!不是别人,更不是我桑家家主!” “桑坦少爷?!” 当桑家族人们看清这人时,全都目瞪口呆。 这人正是桑家当下如rì中天的桑坦,在人群中抢先肖毅一步冲了出来! 一边是自己绝不能失去的义弟,一边是爱己若子的大伯,当前局面之下,他的决心比对桑家并无感情的肖毅更浓一分、也绝无任何犹豫! 一看义兄桑坦冲了出去,肖毅再忍不住了,也一个箭步冲了出去: “他胡说!陈风是我杀的!” 人们更加惊骇和茫然!当时的一个菜瓜小奴,桑海说他出言协助了自己还有可能,直接斩杀罡气境一重的陈风,可能么? 一看肖毅冲了出去,夏侯晨和牛六又立即冲了出去! 怎么,这两名外庄战奴也要来抢着认? 这两个根本不知道事实真相的小子,冲到肖毅和桑坦身边站定,果然也开口大叫道:“杀外庄家贼陈四,我也在!”“还有我!” 接下来更令人惊异的一幕出现了! 雅芯儿和桑文馨也冲了出来! 怎么,一个是如花似玉、手不能缚鸡的小美牛妞,一个是桑家上下无比关爱仰望、也绝不可能和一名外庄家卫发生任何交集的“小姑nǎinǎi”,也有份? 雅芯儿只知道自己该冲出来,众目睽睽之下却不知道该说什么,急得手脚无措花枝乱颤。 桑文馨却是急得双脚在地上直蹬,又双拳紧握急得语无伦次:“我……我……我不知道是谁杀的!但我知道,一定不是我坦哥和肖毅杀的!” 轰! 场面被这几个接连冲出来的小辈搞得更加混乱,事情的真相也更加扑朔迷离! 就在这个混乱而令人无力惊叹的时刻―― 就在脑中一片混乱、目瞪口呆的几百人、全体怔愣在桑家榨油坊外时,所有的人根本不知道,一场无比血腥而安静的屠戮,在桑家庄外的丛林里,早已徐徐拉开了帷幕,很久了…… 第103章 屠戮 - 神窍 - 红烧老地瓜 天sè刚刚泛白,距桑林镇一里山路的一座绿树葱茏的青翠山头,一个高大魁梧的身影便出现在雾霭中,又静静俯瞰着山下的一切。 山下,便是宁静祥和的小镇,在晨雾笼罩下若隐若现,令习惯了早起的熊中震看在眼里非常惬意。自从入驻繁华的陵南郡城望南后,这位当下南蛮都督府里的侍卫总长已经很久没有看到过这样的乡间美景。他将一口清新的空气深深吸进肺里,其中似乎还有几分蛮域故乡的味道,更是令他感觉脚下这片原本属于中州人的土地,实在是相当美好。 “至高的万兽神保佑、伟大的蛮皇陛下圣明!南蛮诸族千百年来受尽了北人欺辱,今天,终于换我们成为了这片土地的主人……” 距离小镇半里多,又有一座中州古式大型农庄,散发悠久的岁月气息,熊中震知道那里就是今天的目的地。一条弯弯曲曲的庄道从庄门延出、穿过小镇与农庄间的大片树林、又一直延伸到左面视野的尽头,看上去也令眼中的整幅画面充满了中州山水画的写意妙趣和意境。 实在是太美了…… 但很快,熊中震那张威武熊气的脸庞上,就生出了一丝jǐng惕! 视野中山底左面那片最为茂盛的树林中,不时有鸟儿惊起。在这个朝阳尚未初升、阳光也尚未照shè到林梢的时分,酣睡的飞鸟不该飞起。 有古怪! 熊中震当即脸sè凝重平心静气、凝元外放,闭目片刻又陡然睁开,如电的目光便向那处丛林细细探去。一支蜿蜒如蛇的车队顺着道路停在那里,穿得破破烂烂的近百名中州赶车民夫中,却又混杂有穿着古怪式样甲胄的士卒。稍后士卒们逐渐没入丛林,车队开始缓缓上路。这几十个古怪的士卒进入林中,又一次惊起了飞鸟。 侍卫总长一番思酌,立即明白了将要发生什么。 “难道是有人,想对桑爵爷不利?这帮yù进攻桑家庄的人又是中州人,定是贼心不死的中州败兵毛贼想铲除所谓的‘北jiān’!桑爵爷果然对我大南蛮忠心耿耿,否则也不会遭此飞来横祸……” 熊中震立即返回行帐向红衣神官禀明了所见,又叫来奔牛城少城主“狼都尔驰”亲自部署了行动。 稍后苍狼百人队旋风般地完成了整备,一百头苍头座狼全都戴上了嘴套。座狼在林中潜行时本就脚轻,根本无需脚套。 “全体快速下山,并保持静默穿林潜行至伏敌后方,散开后同时逼近立杀无赦!注意不能惊动假扮送货进庄之敌!” 已骑上座狼的“狼都尔驰”目光yīn鸷、甲胄外能见的灰白sè体毛陡然炸开、面向整装待发的百人队冷声发令。丛林作战向来是苍狼族的强项,他对这突然冒出来的大功劳充满了期待,也对在两位大人面前为自己和父亲挣得一个大大的表现充满了信心! …… 距桑家庄半里多、庄内塔楼视线刚好被道路对面树林挡住的林地中,陈林趴伏在铺满**落叶的一处凸起,目光冰冷地穿过对面树林边缘瞭望着远处的桑家庄,又不时瞧一眼正向庄里缓缓行去的车队,同时嘴里啃着一个干硬的玉米渣饼。 他左右两旁茂密的树林中,同时传来一阵压低的吞咽声。为了暗中购置兵刃,家中早已卖光了任何可用的驽马,连拉载货物的牛马都是张家的。稍后如果真需要靠两条人腿冲锋,起码要先填饱肚子。 陈林,从来没有什么远大的理想。 一直以来,这个本分的农民像他的祖祖辈辈们一样,只希望在这片美丽的土地上种好家族分配给自己的田地、家中的老人能幸福地颐养天年、娶个能生养的媳妇多生几个、娃儿们能无灾无病快乐成长。但从八年前南蛮兽军大举进攻开始,这个最普通的希望就再也没有实现的可能。 八年前,他和此时身边还活着的族人们一样加入了陈家军预备营,还没机会真正上战场,就得知了武同老爷、霜少爷、雪小姐和八万族人壮烈殉国、黑丘关沦陷的消息。霜少爷是多么的俊朗、雪小姐又是多么的美丽呵?年轻的他们,却和这个简单的希望一起,在那一年灰飞烟灭了……从此以后,他知道了什么叫作“刻骨的仇恨”。 曾经一度所有的仇恨,都只是针对万恶的南蛮半兽人。 后来风少爷好不容易回到家里,又急匆匆地离开,非要到另一个中州家族里潜伏。自己人为什么要针对自己人?一度他很不能理解。后来通过四祖爷爷交待他负责与风少爷接头时的一番解释,他理解了,原来风少爷这样作也是为了帮他和活着的族人们找回那个希望,而桑家已根本不能指望。当那天亲手从乱坟岗挖出风少爷的尸体时,他更是加深了对风少爷的作法和对桑家的了解,满腔的仇恨,又全都转向了对面的这个庄园! 啃完干饼,车队离桑家庄还有大半的路程,陈林却已不由自主将身边的砍刀握紧。按四祖爷爷的吩咐,稍后如果听庄内杀声四起或见榨油坊区大火燃起,说明与桑家再无缓和余地,自己率领的“策应队”策应进庄主队安全撤离的任务目标就已失去意义,该立即领着四十二名兄弟冲杀过去,与桑家拼个玉石俱焚! 曾经陵南的第一世家、当下又有南蛮人庇护、庄内定是强者如林,陈林却并不害怕等下冲杀过去。 如果四祖爷爷、二老爷和所有稍显强壮的族人们都死在了庄里,他自己和领着的这四十二名勉强还能动唤的病残族人们,继续苟活下去又还有什么意义?至于家中的女眷们,稍后看见冲天的烟火气或之后听见消息,也必会追随自己这样未给英雄先祖丢脸的陈家男人们而去。所以,有什么好害怕的…… 当陈林望见四祖爷爷和张家执事策马朝庄门跑去时,心里还是不由得抖了一抖。“策应”还是“决死”,就快要见分晓了……突然他的全身又陡然一紧,因为左侧的道路上又匆匆跑来一队人马! 但很快陈林又喜不自禁起来,因为这队人马领头的那名雅俊中年人他认识,是张家的主事老爷,张靖! 之后更令陈林震惊的是,张靖作为张家家主带来了全家能战的男丁六十多名,竟又说什么为了能“以死谏醒大都督”,愿与陈家军并肩死战。不用战当然更好,他也需来“策应”进庄的自家族人……那一刻,陈林扑在张靖的怀里泣不成声。原来,并不是所有的中州陵南家族都像桑家那样,骨子里都流着叛宗弃祖的坏水…… 策应的队伍从四十多人陡然增加到一百来人,这让陈林更有了信心,浑身上下充满了干劲。 运货车队已彻底进入了桑家庄,当一百来名陈张两家的兄弟全神贯注地盯着庄内的动静时,厄运悄然降临! 陈林突然听见身侧两旁的树林里,由远及近,连续不断地传来闷哼声。熏人的血腥气和魔兽身上的煞气,也搅合在一起铺天盖地席卷而来!“兽军!撤退!立即撤退!”陈林听见左边身侧二十步外的张靖声嘶力竭地呼号,立即站起身来朝左侧拼命地奔跑。 在他身后,两家的族人们被悄无声息突然冒出来的兽军几乎同时刺死。即使有少数族人提前发现了来自于后面的突然潜袭,身有残疾、食不果腹或者久疏战阵的他们,也根本不是凶狠yīn鸷的城主府苍狼族近卫们的对手。往往连粗糙的砍刀都还未举起,头颅就被一划而过的狼牙刀带离了身体,又像被无声的飓风吹折的柴草般倒伏。 陈林跑到了张靖的身边,张靖抓住踉跄不已的他的手不停地跑。无论是苍头座狼和苍狼人都是丛林之王,他们不得不跑上了道路。 两人朝着来时道路的尽头疯狂地奔跑,在奔跑中不时惊惶地回头,恍惚间望见一名高大的黑熊人和瘦小的白狐人出现在道路上,冷冷地望着他们。还有一名苍狼人俯身向黑熊人和白狐人说着什么。 很快高大的黑熊人疾步如风、矮小的白狐人坐在他的肩头一齐追来,陈林和张靖更是不顾一切亡命地奔跑,边跑张靖边气喘吁吁地说“兄弟你先走!跑到张家庄叫我的族人们全都赶紧逃……”说完张靖就丢开陈林的手返身朝两名半兽人迎去。 陈林抹着眼角再也不敢回头,撒开脚丫拼命地跑……跑着跑着,他的嘴巴、鼻子、耳朵就全部开始冒出火光,幽蓝,yīn柔,看上去很美的火光,却令他的毛发、肌肤慢慢融化。火焰又很快从肚子里喷出,烧向了躯干、四肢……陈林停了下来,低下头,在幽蓝的火光里能看见不久前才吃进肚子里的玉米渣。他感觉自己全身上下越来越无力,慢慢扑倒在地,化为了一段在地上燃烧的朽木。最终,烧成了一堆焦黑的渣。 那个简单的希望,也许从此在另一个世界,实现了…… …… 一场血腥的屠戮,很快便因对手的毫无防备和羸弱而结束。 树林中百来名中州败兵乡勇不堪一击,苍狼百人队无一损伤,令杀心大起的狼都尔驰感觉根本不过瘾。在向都督府侍卫总长大人和“蛮都特使”大人禀报时,他脸上也没有一丝的得意: “林中叛贼已全部清剿,看其身上甲胄为当地陈家和张家。陈家是八年来死不归降的老顽固,没想到张家竟也是明降暗叛,又狼狈为jiān竟想加害于一心向我大南蛮尽忠的桑家。” 熊中震肃道:“派出两人返城领兵立即缉拿这两家叛贼,诛九族。少城主你立即领麾下百人队火速进桑家庄支援,避免桑家上下人员有大的损伤。特别是桑伦不能死,否则没法向熊泰都督甚至是蛮皇陛下交待……”他同时又盯着道路前方拼命奔跑的两道人影,颇为玩味地道:“逃跑的这两个就交由我和特使大人了,正好松活一下疲乏的筋骨……” …… “是我杀的!” “别听他的,是我杀的!” 庄内榨油坊区外几百人,已经被桑坦和肖毅吵得晕头转向、七晕八素。 桑坦非要说是慧窍已开的他偶然间发现了陈四是卧底,这才协助六叔出手错杀了他。相较于肖毅这个小菜瓜,非要说是自己用一把破柴刀趁其不备砍死了陈四,桑坦的理由似乎更令人信服。 夏侯晨、牛六、雅芯儿、桑文馨也不时情绪激动地插嘴,七嘴八舌,更是乱上添乱,让一团乱麻彻底乱成了根本解不开的死结! 陈桑两家的家主面对这样的局面,一时之间竟也不知如何是好。 正僵持不下之时,庄门口传来轰隆隆的狼奔豸突之声,骇得几百人全都转过了身子去。 当肖毅也转过身顺着人们的目光看去时,心下突然一凛: “苍狼人!” 第104章 惊变 - 神窍 - 红烧老地瓜 桑伦为平息陈雄胸中的怒火和双方的冲突当众悍然断臂,令所有人都呆在了当场。 接着桑坦又突然冲出来承认陈风是自己所杀,yù将所有的罪责全都揽到自己身上之时,人们更加震惊! 稍后听到他对“击杀卧底陈四”的前因后果、当时场景、所有细节的描述,说起自己如何发现了陈四的蹊跷和探查桑家榨油机密的卧底目的、如何尾随他和桑海之后进入了地窟、如何利用自身慧窍已开暗中出手麻痹了陈四的四肢这才令桑海有机会断去其臂并斩杀等等,逻辑清晰、绘声绘sè、丝丝入扣,绝不像临时编造而成的谎言,令全场很多人都将信将疑起来。 在他讲的这个版本中,有一点与桑海之前讲的很不同。那就是自己的六叔桑海因在肖毅所处的地窟中,被一条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野狗咬了一口,因此迁怒于肖毅、又叫上了“家卫陈四”来收拾肖毅,其实暗中却又是借机“以自己的无限信任”迷惑了陈四。这便很好地解释了陈风作为一名怀有远大目标、xìng格顽忍的潜伏者,不可能因桑钢的一顿鞭子而迁怒于肖毅、私进囚院地窟的问题。而按桑海的xìng格,不承认自己去找一个卑贱小奴的麻烦那是再正常不过。 因此这个版本,比桑海的版本已合理了许多。 桑坦果断站出来,固然是因为心疼自己的大伯、也想以牺牲自己换取当下矛盾的化解、避免中州家族手足相残,但最终促使他下定决心站出来的最大缘由,是因为真正的“杀人凶手”、自己的义弟肖毅,绝不能暴露! 一想到两家如果继续追查下去,肖毅及他身上的秘密很快便将大白于天下,之后在双方剑拔弩张的危急形势之下为化解冲突,他那年轻的生命也必会被桑家交出来、作为换取榨油坊和平息对方怒火的最低筹码,桑坦就浑身颤抖、心若刀绞! 所以他,义无反顾地冲了出来。 在目睹了因误杀陈风而引起了今天这场大冲突、三家几百人可能死伤无数之后,肖毅也很难受。 特别是在看到桑诚和她娘的两难处境和艰难抉择时,他一度更是揪心非常。陈家满门忠烈,因为陈风死在了自己手里的关系,他更不想这家人再受到任何的伤害。因为桑坦、桑文馨等人对自己的善待,当下自己对这桑家也并无太大的恶感,即使他认为桑家的榨油坊被烧也跟他没丝毫关系,但他却会因桑坦的难受而难受,所以也很想这场冲突尽快平息。 但对站出来说清一切,他是犹豫的。 自浑沌窍开启后,他就不停提醒自己要时刻低调,这个惊天的秘密能多瞒住外人一天就多瞒一天。此时一旦站出去,自己身上的重大秘密很可能大白于人前,也必将令实力还不足以对抗眼前的强者、还有无数隐藏敌人的自己,立即或很快身陷死地! 他没想到桑坦毫不犹豫的就冲了出去,又想把一切罪过都揽走,这就让他如何还站得住? “与君刎颈、一世不弃”,这不是一句小孩过家家时的玩笑话,而是在最危急的关头为君挺身而出、舍己全君的君子之诺!兄弟之誓!桑坦已一次又一次地践行着这句誓言,他肖毅又怎堪让自己沦为不义小人? 可当他冲出来大声地说陈风是他杀的,全场本来很紧张、很揪心的气氛,很快就变得有点诡异起来…… 不因为别的,就因为他是一个“菜瓜”。 在桑家人们的眼中,任你肖毅茶艺和口才再了得,也是个无半分武道修为的家伙。就算你身手灵动敏捷,也无非是个会几下子马猴路数的山野毛孩,用一把“私藏”的破柴刀砍死了一名罡气一重的武者,可能么? 在陈张两家人的眼中,你这菜瓜,不是桑家特意派出来搅场的吧? 紧接着夏侯晨、牛六、雅芯儿这三个不知所谓的家伙,居然还有桑家的三小姐也纷纷跳出来搅场,陈雄、陈文同、张新伦和一百多名陈张家的死士渐渐就变了脸sè:这定是桑伦事先安排好的“缓兵之计”! “哪儿来的几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毛孩?全都退下,留下桑坦说话!”陈文同终于怒不可遏地道。 桑伦断臂已有片刻、血流不止,桑坦已趁肖毅等人叽叽喳喳之时施展圣疗术为桑伦止住了血,又拣起地上的断臂面露为难之sè――“断肢接续术”需九级以上的圣疗大宗师才能施展、这样的人物放眼整个陵南也找不出一个。但桑坦确实是名圣疗师的事实,却加深了他的解释的可信度。 陈雄和陈文同正是想留下桑坦单独深入问询,比如即使你是名圣疗师,用自保术麻痹了陈风,那么刀呢?陈风的断臂切口为何如此平整、就像此时桑伦的一样? 见对方加深了对桑坦的怀疑,肖毅心中暗暗着急,也只能停下无谓的辩解。他开始犹豫和挣扎――是否自己非要激**内浑沌窍、又从黑铁戒中拿出破柴刀这当时的“凶器”来,才能让对面这帮被仇恨冲昏了头脑的可怜人相信一切、又停下他们那该死的、愚蠢的行为?! 但此时就算他下定决心坦白一切,也来不及了……因为,庄门口已传来苍狼族百人队风驰电掣般赶来的轰隆声! “苍狼人?!” 肖毅心中猛的一凛! 虽然他只有十六岁,但他也明白这突然间冒出来的南蛮强兵,将彻底剥夺眼前三个中州世家“关起门来解决自家纠纷”的所有权利! 特别是陈家和张家,也将因无奈又冲动的行为,立即将自己投入万劫不复的死地! 在肖毅复杂的眼神里,一百头呲牙咧嘴、獠牙闪着寒光、血红的舌头不停伸缩、全体灰白sè体毛完全炸开的苍头座狼,驮着一百名在狰狞的jīng制狼头罩盔后shè出两道墨绿sèyīn鸷眼光、全身装备jīng良、煞气腾腾的城主府苍狼近卫,眨眼间就冲到了人群外围。 这支苍狼百人队逼近人群,立即有一股凛冽的杀气和刺鼻的血腥气扑面而来,骇得桑家众人纷纷不由自主向两边避让开来。当他们拉扯缰绳一齐驻狼立定之时,人们立即更加惊恐地发现,他们人人身上都沾满了新鲜的人血,显然刚刚才进行完一场血腥的屠戮! 一名骑着比普通座狼高大雄壮几乎一倍的苍头狼王、身着苍青sè金jīng石宝铠、手持玄纹狼牙枪、半个坐骑身位后紧跟着百人队长的苍狼族少将,一看见聚集的人群就凝气高叫、声震四野: “桑家老小莫要惊惶,城主府‘狼都尔驰’,特来清剿叛贼!” 狼都尔驰冲到人群前扫视一圈,立即对当下局势了然于胸:百多名陈张两家的逆贼占领了榨油坊区以作要挟,桑家正与逆贼对峙,桑伦手臂已被贼首所断,好在人还未死事态也尚未如想象中严重……他立即翻身下狼走近桑伦离了两步站定:“桑爵爷!你受惊了……”又望向对面声音无限冷厉和yīn鸷: “逆贼!好大的胆子,竟敢残害我南蛮忠良!就凭尔等断了我王朝勋爵一条臂膀,就全该立即就地正法、挫骨扬灰!” 一见南蛮人到场,陈张两家死士立即严阵以待,面上却又有着几分遮掩不住的慌乱。千算万算,陈雄也根本没算到南蛮人竟会在此时出现!当下这局面,也完全不在他之前考量过的一切突发事宜当中!此时的他,也只能怒目圆瞪着桑伦,咬牙切齿: “桑伦小儿,没想到你这卑鄙小人竟和老夫玩这一手!本来陈张两家对你还抱有最后一丝希望,亦想着靠今rì这无奈之举死谏于你,谁知你心里早已真正将同根同族的大中州像狗屎一样踩在了脚下!又全身心地投靠了南蛮想作异族禽兽!你这样作,就不怕死后灵魂被你桑家的英烈先祖万世鞭挞么?!” “我……呕!” 陈雄口中之言字字如重锤砸在此时失血过多、脸sè煞白的桑伦心头,当着陡然出现的南蛮人的面他更是百口难辩,立即被激得呕出一大口的鲜血来! “死谏?本少城主这便如你这逆贼的愿!” 狼都尔驰冷笑一声,立即厉声发令:“桑家诸人立即退开,以免造成误伤!全队列阵,全力剿叛!”在他的眼中,对面这百多名中州败兵乡勇早已成了死人,因为他们的战力根本不值一提――一帮子连饭都吃不饱的老弱病残,手提粗糙兵刃,身上那所谓的中州甲胄也不过是像纸糊一般的“死谏道具”而已! 哐哐――哗! 一百名苍狼近卫立即翻身下狼,排成整齐的两排以排山倒海之势向前推来,逼得桑家众人包括两百名侍卫不得不立即退开。不知什么时候已来到现场的“缁皎二老”立即飞身而出从场中接出了桑伦,而立在原地对着苍狼人怒目而视的肖毅,也被桑坦和夏侯晨等人强拖着撤了出来。 此时,任何试图阻止南蛮人屠戮的想法和行动,都已是枉然…… 哐! 苍狼近卫队到达之前两百名桑家侍卫所在的位置,第一排立即半蹲,又全体抬起手中小型强弩向对面瞄准。 陈张两家死士早已全体呈防御姿态,几把老旧的弩箭抬起、十几张桑木弓拉满、其余人全都紧握手中的各sè粗糙兵刃,陈雄右臂也已抬起将火麟枪斜持在胸前。 死士防线后方的一名陈家汉子高举火把,怒吼道: “死狼贼!我干你娘!你就不怕我们一把火烧了整个坊区?!” 狼都尔驰一到现场闻到“猛火油”的味道就知必有这一出,已从坐骑身上取下一把银狼弓,抽出一箭猛然向天而发,嗖! 箭已离弦,狼都尔驰才向着对面冷笑道: “愚蠢的逆贼!一个小小的榨油坊,又怎能挡住我大南蛮雄军剿叛的锋芒?” 箭枝高高飞出,穿过死士们的头顶、又朝着他们身后的坊区高速飞行。飞到坊区上空之时,这枝被当作“信号箭”、箭头填有火药的玄纹箭被狼都尔驰灌入的元力按时激发引爆,炸成了一朵五彩缤纷的礼花。 在人们怔愣惊骇的目光中,五彩的礼花分出无数道拖曳着美丽光影的火花,朝着地面飞砸…… 轰! 一声巨响,整个榨油坊区燃起了冲天的大火! 滚滚的热浪和烟尘,从死士们的身后以扫荡一切之势席卷而来! 狼都尔驰缓缓抬起手中的狼牙枪指向了他们,狠声厉喝: “杀无赦!!!” 第105章 冰笋 - 神窍 - 红烧老地瓜 “天啊――” “俺的娘!” “救命呐!” 轰的一声巨响,空气中早已挥发得异常浓郁的猛火油气被突然引爆,眨眼间整个榨油坊区内烈火熊熊、怒焰滔天,仍被丢在坊区大门内的十几名桑家工匠绝望地哀嚎起来,但已无人顾得上他们…… 很快他们的衣服毛发就被猛然舔舐过来的火舌和猛火油气引燃,肌肤被烧得吱吱喳喳作响,皮肉的焦臭混入了浓烟中从大门里冲了出来,人也发出了临死前令人肝肠寸断的惨烈狂叫! “猛火油”是军用火攻利器,遇半点火星即燃、燃烧时火势猛烈油不燃尽连水都根本无法浇灭!今天这耗费巨资准备的几十桶“猛火油”,不到万不得已之时陈雄也绝不敢轻易下令引燃!用它浇遍榨油坊中的所有建筑,也无非是想增加与强悍的桑家对决时的筹码,一旦引火,就表明陈张两家与桑家已彻底陷入“必须死决”的最坏境地,也并不是怀揣“找出杀害陈风真凶”和“死谏大都督”两大突袭目标的陈雄和死士们真正愿意看到的局面!而桑家投鼠忌器,更是生怕陈雄会放火才上演了桑伦的“苦情戏”和后来小辈们的“搅局戏”。所以现场所有的中州人,其实都很怕那猛火油,最终会被人点燃…… 可是没想到,有人不怕。 突然出现的南蛮人为求剿叛百无禁忌,也让中州人包括桑家在内彻底失去了对局面的掌控权。 于是心狠手辣的狼都尔驰根本都懒得和桑家知会一声,直接上手一箭就引燃了大火! 因为在他看来,除了苍狼百人队,这场大火是他手中剿叛的另一件“大杀器”!它会令叛贼们面前的那道半人高的“米袋”防线彻底失去防御作用不说,还将反过来成为“油锅”的锅壁,煎烤得这帮该死的叛贼求生不能! 陈雄是沙场老将,当大家因为紧张而不知“狼都尔驰”摘弓向天意yù何为之时,他心头已立即暗道声不好,再见箭枝向坊区上空飞去时,他便知大难将临又朝着众人放声高叫:“跳出防线蹲下举盾!”同时用力一蹬拔地三尺率先跃出防线。 陈雄双脚落地刚刚将火麟枪在身前抡成了圆盾,轰!背后爆炸声响起! 威力巨大的油气爆炸携裹着烈火、地面染油的泥土、炙热的黑灰sè烟尘形成环形、黑红的火浪迅速自爆炸中心由内而外飞速奔涌,眨眼间已穿透大门朝防线冲来! 反应最快的十几名死士和张新伦听见陈雄的呼喝已跃出防线、又跨前一步举盾意yù形成一道新的挡箭防线,陈文同也拎起了陈雨跳将了出来蹲下盖住了她,但更多站位离防线更远或反应稍慢的死士根本来不及避开这电光火石间便已袭来的爆炸xìng火浪,刚刚迈步、或正跃起、或正翻越防线时,便已被火浪吞没。几个愣在了原地、身子瘦弱武道修为也低一些的死士,直接被气浪冲离了地面、飞砸在米袋防线之上,立即晕死了过去。身上又被溅上染油泥土,燃烧起来。 跳出防线的人很好地避过了火浪,但那道新的木盾还来不及成墙,五十名苍狼近卫的第一轮弩箭已经击发! 几乎在爆炸的同时,“杀无赦!!”狼都尔驰口中已然下令发起屠戮,顿时令死士们陷入后有火浪前有箭雨的大灾难当中! 火浪一直冲出坊区大门二十余步才形成为上卷的火舌飞速退回,留下了冲天的黑灰烟尘笼罩了一切,令人根本看不清烟尘中发生了什么。 “啊!”被爆炸气浪扫中的死士发出剧烈的惨叫,“叮叮叮……”被抡成了圆盾的火麟枪弹开了很多箭枝,“嘭嘭――”也有木盾挡住了部分箭枝,“呃!”也有被弩箭击中的人发出闷哼,然后“啊――啊――”,有人在地上翻来滚去想滚灭已开始燃烧的身体……从烟尘传出的声音,已能令旁观者想象死士们的绝境和惨烈! 猛火油气爆炸和第一轮箭雨同时来袭,给死士们造成了很大的损伤。未来得及跳过防线的大多数人中,有十多名直接被炸晕了过去,躺在地上等着被活活烧死。其余大部分都被炸成了不同程度的烧伤、忙不迭扑灭身上的火团。火势严重的几个,强忍着痛苦开始飞速脱去身上的皮甲。浓烈的烟尘弥漫令人无法呼吸,也几乎看不清任何东西。 火浪回卷后,嘭――嘭――嘭――,苍狼近卫现在唯一需要作的就是向烟尘里匀速shè击,保持压制和对敌持续杀伤了…… 这些奔牛城城主“狼都尔奔”的近卫们都是从苍狼族大军里千挑万选而出、均为炼体六重,又经过了千锤百炼堪称以一当五的悍兵。能进城主近卫队这个“军官培养营”又是无上的荣耀,资源丰厚福利好,一旦自己能跨入“罡气境”就能到“万狼营”中荣升伍长、什长甚至百夫长正式带兵,因此人人均立功心切又听指挥,团队战斗力也十分强悍。他们标配的随身携带的小型强弩为连发三击弩,此时这支百人队每轮五十人每人三箭匀速击发完毕,第二轮五十人又开始击发头一轮装箭,便对中州死士们保持了连续不断的压制和杀伤。 本就不多的木盾难以挡住箭枝,眼见火浪退回而对面不断shè来的弩箭却不停,身边的儿郎不断有新的损伤,陈雄一边挥舞长枪荡开箭枝一边沉声低喝:“且挡且退,退回防线后!” 在退回米袋防线后的过程中,又有几名死士惨叫着中箭倒地不起!当所有人退回防线后,能战的估摸着还有六、七十人,陈雄仍背靠防线将长枪抡得溜圆一次次尽量荡开箭枝,“弩箭和长弓回击!”他需要回击,否则一直被这样压制着攻不出去,敌方毫发无损,己方尽灭只是时间问题…… 嗖嗖嗖,烟尘中开始回shè出利箭,但大多因视线不清、情绪紧张而偏离了目标。即使飞向了苍狼人也被抬弩格挡开来,几轮箭袭后,只shè中了几名,未对百人队的阵型造成大的撼动。 上述一切,不过是发生在不到十个呼吸的时间里,却已令外围旁观的桑家族人们撕心裂肺,不知所措! “我家的榨油坊啊!怎么办?怎么办呐……” “死人!现在在死人!还顾得上什么榨油坊?我们该站出去和贼狼拼了!救自己的同胞!” 慑于狼都尔驰和苍狼百人队的yín威,很多桑家族人们眼中含泪、只敢压低声音小声议论,但桑伦都听在了耳朵里。 他的内心,纠结无比。但此时,为了桑家不被一起“围剿”也已经没有别的选择。躺在桑琨怀中的他痛苦而虚弱的道:“立即传我家主令,全体族人不得介入战事,可各自寻找灭火物事至坊区周围辟出防火线,以免大火殃及庄内其他部位……“ 八名长老立即起身四处低声向族人们颁布家主令,族人们又口口相传,转身离开时又不时回头盯向被烟尘笼罩的坊区大门――那里是一百多条活生生的人命、一百多位中州同胞啊!难得真的就眼睁睁地看着他们被火烧死、被烟熏死、被该死的苍狼人shè死??? 当肖毅听到这条家主令时,他盯向苍狼人的眼中有无尽的怒火,面sè却反而镇定下来。经过今天这一切,他觉得自己之前有些看错桑伦――这位之前的中州陵南郡大都督、今天的桑家落魄家主,原来他的人生信条只有两条:要么“忍”!要么“残忍”!形势比人强时他只能忍,他懦弱无骨却对自己无比残忍,这,是一个不简单的男人…… 可是你能忍,我肖毅却不能忍! 尼玛忍不下去了! 造成今天这一切,到底是谁的罪过? 是因为我杀了陈风? 屁! 全都是因为万恶的南蛮半兽人!没有他们硬要闯进别人的家里来抢人土地、辱人妻女、害人xìng命,陈风会潜入桑家?他现在不知道在哪里快活!悲催的命运,错误的相遇,全都是因为这该死的战争! 而且我肖毅并不是你桑家族人,你桑伦的“家主令”,对我来说也就是个屁! 肖毅瞄了一眼此时正对战的双方,立即明白了那位在烟尘中的陈雄老爷子现在最需要什么。四周一片混乱,双方打得火热,没有人顾得上注意他这个菜瓜。他身边围着桑坦、夏侯晨、牛六、雅芯儿、桑文馨,再右边是几十名外姓和旁系少爷小姐,左边是外庄战奴囚院的力士、厮徒们,他们全都焦急地盯着当下正发生在眼前那惨烈的燃烧、那血淋淋的战争。 他转向了二十步外的苍狼百人队,体内浑沌窍猛然旋动、眉心间白光暴闪…… 在逐渐淡去的烟尘中,陈雄为保护儿郎们而被持续shè来的弩箭彻底拖住,想攻攻不出来,他只能不停耗费体内元力枯等苍狼人的弩箭消耗完毕。但正不断shè来的弩箭突然停下了,他疑惑而如炬的目光穿透烟尘发现,在一片朦胧中,百人队的阵型似乎在陡然间崩溃了! 是我人老眼花了么? 哗! 一支巨大的冰笋从百人队的中心冒起,顶得一名苍狼人望着穿透自己腹部的笋尖发出凄厉无比的惨叫声。更多的冰笋围绕着中心自内向外冒出,仿佛时间在一场chūn雨过后的竹林中被陡然加快了十万倍,啊!啊!啊!苍狼人自内向外连续发出凄厉的惨叫,骇得他们更外围阵型里的同胞不明就里、魂飞天外! 开战以来一直没有遭遇来自于对手任何有效攻击的苍狼近卫们,突然遭遇来自于地底的古怪又致命的攻击,令他们一直放松的神经,在这一个瞬间被绷断! “散开!立即散开!”狼都尔驰疯狂地大叫,“逆贼中有玄术师!立即散开zì yóushè击!快速shè击!” 百战老将陈雄不会放过这样的机会,他跃身成马,右手握住“火麟枪”枪尾将枪身抖得笔直朝着狼都尔驰刺来。一头火红的麒麟随着枪势张牙舞爪地冲出,骇得一直面带冷笑的苍狼少城主的狼脸立即变了型…… 冰笋缩回了地下,肖毅捂住胸口轻微地呃了一声嘴角溢出鲜血,染红了翘起的弧度: “干你娘的……全力一施昨天刚会的四阶‘冰笋乱刺’,看来还是勉强了些,效果也不尽如人意,还没全部干死你们这帮贼狼……” ―――――――――― (拼命赶还是过了十二点才赶完,晚了些,抱歉……) 第106章 暴起! - 神窍 - 红烧老地瓜 坊区火光冲天、烟雾弥漫,刺鼻熏人的味道伴随着热浪一阵阵袭往不知所措的观战人群,也把他们的心一阵阵揪紧。 桑家的族人们内心说不出的复杂和矛盾,一方面他们知道桑伦发布的家主令是为了保全桑家的无奈之举,另一方面他们更是深知陈张两家无论与桑家有怎样的矛盾和误会,终归都是自己的中州同胞,也绝不忍心眼睁睁地看着他们被南蛮兽军屠戮。 被烟尘遮蔽的死士战团里不断传出的惨叫、闷哼声,人肉被炙烤的焦糊味、伤口汩汩涌出的血腥味,用听觉和触觉不断传递出死士们面临的绝境、也显示出每时每刻都有鲜活的生命在刹那间消逝,和通过视觉传递的那苍狼百人队的无比从容、镇定、几乎毫发无损、只是一次次地冰冷机械地击发、装填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更不断强烈地刺激着观战人们的神经! “陵南大战”已过去了八年,现场很多年轻的桑家族人并未亲历过当时的战争,只一次又一次的听说过那场战争的残酷和惨烈,又在成长的过程中感受过它给陵南中州人带来的后果和创伤。此时桑家几十名少爷小姐包括世子爷桑烈皓在内,看着眼前的一切,全都在瑟瑟发抖,终于明白自己每天都在进行的那些所谓的“团战”、“决斗”,简直幼稚得可笑! 原来,这才叫死斗!这才是战争!冰冷、残酷,没有任何怜悯,不死不休!从火光燃起到现在很短的时间里,仿佛千百年来中州陵南与南蛮间爆发过的无数次战争,全都浓缩为当前这个无比惨绝的场景! 遗憾的是,这明显是一场强弱太过分明的死斗。而且偏偏弱的那一方,是中州…… 狼都尔驰的yīn厉狠绝,从一开始就令中州死士们陷入了彻底的被动! 中州人后有火浪紧逼前有不停歇的箭雨冲击,根本毫无还手之力,也让这场战争看上去成为了一场没有任何悬念的、南蛮人对中州人的血腥屠戮。 陈雄老爷子,陈张两家的中州死士们,我们不敢攻击苍狼人,我们确实也害怕恐怖狰狞的他们,更害怕我们一妄动之后就将引来让家族背负“谋逆大罪”、招来南蛮人对整个家族同样毫不留情的“围剿”,但我们不想看着你们毫无价值地死去,虽然你们的死必将在我们的心头埋下对南蛮更加深重的仇恨。你们能用你们手中的武器,现在就消减一分那心中的无限恨意么?你们今天本就是抱着必死之心而来,现在,你们能在绝境中,发起哪怕一次的,回击么?在死前,把这些该死的贼狼,拼死一个算一个啊! “弩箭和长弓回击!”烟尘中传来陈雄苍老的声音,嗖嗖,烟尘中终于回shè出了箭枝,好!人们紧绷全身心中暗暗叫好,但很快又变回成揪心和失望……它们的数量太少准头也太差,和苍狼百人队每轮五十枝jīng准密集的箭雨比起来太过逊sè,也根本难以撼动他们训练有素的攻击阵型…… 冲出来!冲出来和他们拼了!也许还有一丝机会! 人们执拗地希望中州死士们能发起一次绝地反击,可在当前的局势下,又都知道除非出现能起死回生的重大奇迹…… 桑伦的家主令已通传至人群,身份卑微的族人们已开始无奈地转身,准备去拿工具开辟坊区周围的防火线避免大火殃及整个庄园……榨油坊区是桑家的经济命脉,庄园也是我们赖以生存的家园,可是它们和一百多条鲜活的同胞生命比起来,和眼前这场战争的结果比起来,又他玛算个啥啊?!人们转身却又不停回头、脚步反复踌躇也迟迟不肯真正迈出……突然间,所有的身子全部顿住、所有的眼球全部凸出、所有的嘴巴全部大张―― 奇迹,出现了! 冰笋? 玄术阵? 死士中有玄术师??!! 苍狼百人队阵型的中心,一支几近人高的冰锥,雪白,晶莹,闪着耀眼的寒光,若雨后chūn笋般突兀地从地底生出,直接将一名苍狼近卫顶得仰面四脚朝天、右手还握着弓弩、嘴里发出由低到高的惨叫声“啊――”这名突然被顶离地面的苍狼人,狰狞的苍狼罩盔掉落于地,临死前抬起头来望着穿透腹部、沾满鲜血的笋尖,大张的嘴里和眼睛里都透露出无限的惊恐! 这支几近人高的主笋尚未突至最高,已带起周围更多的冰笋生出,十几名苍狼近卫自阵型中心由内而外连续被顶起、穿透,发出此起彼伏的惨烈嚎叫! 哗哗!地面只传来了这两声,冰笋陡然生出又缩回了地下,噗噗噗噗,十多名苍狼近卫临空跌落于地,被扎中要害的惨叫两声就一命呜呼,身受重伤的躺在地上开始痛苦地扭动和哀嚎…… 苍狼近卫再彪悍,终归也是活生生的人!这突如其来的来自于地底的诡异攻击,让他们那个为了保证弩箭攻击力和自身防御力的密集阵型,突然由犀利的攻击阵型变成了巨大的死亡悲剧! 这一击,立即骇破了所有的狼胆,未被冰笋阵波及的人全都条件反shè般地向外弹开,手中的弓弩也几乎全都在这为保命的瞬间弃之于地。 中州死士们绝地反击的机会,来了! 陈雄手持“火麟枪”一马当先冲了出来,瞪圆的眼睛怒视着狼都尔驰递出了枪尖。 十多名手持弓弩和桑木弓的死士紧随其后冲出了烟尘,向仍在地上翻滚、或手脚并用爬着想躲开冰笋阵的苍狼近卫们,shè出了饱含愤怒的和jīng准无比的箭枝,噗噗噗,十几支利箭扎入了人体又带起朵朵血花和一片哀号…… “散开!立即散开!”狼都尔驰疯狂地大叫,“逆贼中有玄术师!立即散开zì yóushè击!快速shè击!”已经来不及了,苍狼近卫们已几乎彻底失去了远程攻击能力,他自己也必须提起狼牙枪迎挡来自于火麟枪的攻击。 中州死士们如人们所愿,尽数悍勇地扑出,但苍狼近卫们也不是省油的灯。 “抽刀!” 百人队长狼烨声嘶力竭地狂喊,瞬间慌乱后的近卫们立即在地上向前翻滚着躲避箭枝同时抽出了腰侧的狼牙刀,又趁着对面的击发空隙顺势站起向前急冲。他们全都知道,只有逼近才能避免成为对面弓弩的下一个目标。 “并肩死战,死而无憾!” 更多的中州死士高举兵刃一齐呼号着冲出了烟尘笼罩,间隔五十步的距离,不过是眨眼间双方就轰然撞在了一起! 这场规模小得不值一提、却同样残酷的战争,进入了zì yóu乱战肉搏阶段! 整个坊区大门外的空旷区域,立即被刀光剑影填满,呲牙咧嘴的怒喝和刀刃入体的惨叫冲击着人们的耳膜,一切以坊内的冲天大火为背景,更加骇裂旁观者心肺的血腥肉搏死斗开始了…… “找到逆贼中的玄术师,务必优先击杀!” 百人队长狼烨并未惊慌失措,又对着近卫们声嘶力竭地怒吼。他知道在己方没有玄术师压制的情况下,对方的玄术师能随时给自己的部队造成意想不到的重创。好在双方已绞杀在了一起,玄术师使用片杀手段也将投鼠忌器。但必须优先找出并击杀掉他,仍然是当下最重要的任务。狼烨甚至顾不上他的少城主,开始在战团后方用一双犀利的狼眼在混乱的战团中拼命搜寻起来。 中州死士队伍里并没有玄术师,只有一名圣疗师…… 经过了最开始的惊骇、慌乱,一名白皙瘦弱的年少士卒脸sè开始变得镇定,心中有着无限的恨意和怒火,眼中却只有自己的同袍。一名中年瘸子持刀在她身侧守护,她一次次地两掌摊开凝聚绿sè的光球又猛然送出,光球在同袍们的身上炸开,木系玄气或灌入了伤口开始发动愈合之功、或化成了一层薄薄的光罩挡住了狠狠劈来的狼牙刀的些许威力、或幻作了同袍心里更加激昂的决死之志…… 这位年轻的圣疗师,是陈风的妹妹,陈雨。 突然生出的冰笋阵,突然而来的中州死士们的绝地反击,令之前一边倒的屠戮立即变成了几乎势均力敌的血拼。仍有战力的六、七十名死士,对抗差不多同样数量的近卫,给旁观的桑家人带来巨大的震骇与惊喜的同时,也减轻了他们对彪悍的南蛮人的畏惧。人们的心态,在起着微妙的变化…… 桑伦把一切都看在了眼里,也明白族人们在想什么。他躺在地上捂着断臂对桑琨急道:“再传我家主令,族人绝不能妄动!”狼都尔驰和城主近卫队亲自护送,意味着都督府的人一定还在后面,也许正领兵将庄外的死士清剿完毕后赶来…… 桑家族人们紧张而焦急地盯着绞杀成一片的双方,又充满渴望地在身着中州甲胄的身影里找寻那名神秘的玄术师,“有了他,这下子有希望了!”同时心里已开始蠢蠢yù动,“大不了杀光这群贼狼,全家上山当土匪!” 此时只要有任何一名桑家人率先冲出去,比如说世子爷桑烈皓,战场外围的看客立即就会变成疯狂涌进战团的战士! 所有的看客中,只有桑坦知道“他”是谁…… 桑坦面sè复杂地盯了一眼身侧正抹去嘴角血迹的肖毅,低声问道:“毅弟,你要紧么?” “没事,就是气有点不够用,放不出第二个来了。”肖毅盯着战团目光冰冷。 身后又有长老在厉声提醒人们务必遵守桑伦的家主令,肖毅冷声道:“坦哥,我不是你桑家人,现在就要出去杀个痛快!” 桑坦牙齿紧咬:“去吧。你死了,我埋你。” 嚯!肖毅手中多出了一把闪着寒光的破柴刀,咧嘴笑了起来:“我争取多杀一个,你争取多救一个……”话音未落,已突然拔地而起,从人群中飞shè而出! “桑家有人冲进战团里了!” 几百名桑家族人又惊又喜又骇。 当他们看清那道身影的样貌时,脸上再复杂的表情也瞬间变成了一致的诧异,内心再复杂的情绪也瞬间变成了一致的羞愧―― 桑家这么多人,第一个冲出去的,竟是一个刚来十几天的小菜瓜?! 第107章 死战 - 神窍 - 红烧老地瓜 被火浪袭击过的死士防线后面,恍若人间炼狱。 焦黑的尸体四处散落,仍有几名尚未死透的汉子被覆盖全身的火焰灼烧得发出绝望的嘶吼,闻之令人肝胆俱裂。 被气浪冲离地面又猛然撞向了“米袋”防线的桑诚,脑子里嗡的一声就晕厥了过去…… 稍后他被全身剧烈的疼痛激醒,一身华贵的锦缎服裳此时只会带给他灾难和死亡,全身猛烈的灼烧骇得他魂飞魄散,“救命啊――”他拼命地拍打身上的火焰,手掌却也沾染上猛火油土而燃烧起来,“妈啊――”他绝望地哀嚎起来。 两条身影从浓烈的烟尘里冲了过来,前头一人顾不得扑灭自己身上的火苗,一刀扎向他头顶的一包“米袋”,两人又拎起袋角将里面的沙砾尽数倾倒在他身上,又不断捧起沙砾拼命地拍打着他,直至火焰彻底熄灭。 “诚少爷,躲在防线后保护好自己!” 其中一名中年死士满脸焦黑眼睛通红,拍着他的肩头急道。说完便提刀大声嘶吼着跃出了防线。 “我们出去和蛮夷拼了!诚少爷你寻机遁走,为咱陈家留根苗!” 另一名死士看上去年龄比他还小几岁,因长期营养不良瘦弱矮小,说完却也义无反顾地翻出了防线。 桑诚的眼眶,瞬间湿润了。 后面这名叫陈十一的陈家少年,他认识。 过去八年每年chūn节跟着娘回去给外公拜年,曾是他最厌恶的事情。回到这乡下本就令人厌烦,那又穷又破的陈家庄,又有什么回头?每次回去他都对着恭恭敬敬的族人们骂骂咧咧,或者因恶心的食物大发雷霆,来侍奉他的陈十一也曾被他一脚踹倒在地,半天都爬不起来。突然间,他觉得自己过去就是个畜生。 “娘――!” 他手脚并用的从沙砾中爬出,爬向那名全身燃烧着、却毫无动静的妇人。火焰太大,逼得他伸过去的手一次次无奈地缩回,“娘――呜呜……娘啊,你不要丢下诚儿啊!” 很快他停下了于事无补的哭泣,心里开始痛骂南蛮人、桑家还有自己那正在南蛮人军中奉事的爹――那也是个助纣为虐的畜生。 头顶嗖嗖飞过的弩箭已停歇,防线的另一边传来金铁交鸣、陈张两家的人们愤怒的嘶吼和苍狼人恐怖的狼嚎。 陈十一叫自己寻机遁走,我往哪里走?今rì已与桑家彻底决裂,陈家今天冲得出去的话自己起码还能作个陈家人!他犹豫了片刻,抹干眼泪抓起地上的一把砍刀咬着牙翻过了防线,高声嘶叫着“老子和你们拼了――!” 但翻过防线刚刚冲出烟尘,他就被吓傻了。手举砍刀呆在了那里。 战争!这是他这样从小衣食无忧、作威作福的少爷,从未见过的你死我亡的战争!刀刀见血,枪枪入肉,无视你的年龄和身份,可能在任何一个瞬间猛然夺走你的生命…… 在他怔愣而惊骇的目光中,一个头颅正在地上翻滚。失去了头颅的陈十一噗通一声跪倒在地,瘦弱的身子又缓缓向前扑去。 刚刚斩杀了陈十一的苍狼近卫,发现了他,又提刀大步向他走来。冷静,无情,每一步都带起了充满杀气和毫无怜悯之心的尘土,遮住了脸的罩盔恐怖狰狞。 桑诚举刀的手开始猛烈地战抖起来,“来吧,狗cāo的贼狼――”他两手使出浑身气力握住刀柄想尽量不让头顶的刀摇晃,声音里却有遮不住的无限怯意。 苍狼近卫大步而来,右手斜指地面的狼牙刀鲜红的血液滴落,离他五步之时突然蹬腿发力抬刀而起,又两手紧握刀柄朝他颈部猛然挥出―― 刷! “啊――” 浑身已僵硬如铁的桑诚手中砍刀下意识地猛然劈下想挡住这一刀,却劈空了。 因为那把狼牙刀,定在了空中。 嗤――苍狼近卫颈部鲜血喷涌而出,一息后被罩盔包住的狼头和颈部分离,咚的一声掉落于地。紧接着狼牙刀从他的手中松开来,也砰的一声砸在了地上,身体像陈十一那样跪地、朝前扑倒。 一道恍若林中灵猿一扫而过的身影立定,手中破柴刀黑sè的刀锋被鲜血沾满显得冰寒无比。那身影转过头来淡漠地瞥了桑诚一眼,额头刚才暴闪的白sè光芒也同时消褪,身型又前俯刀尖指地朝前激shè而去。 “肖毅?!” 桑诚怔愣在原地,嘴里只下意识地絮叨出这两个字,脑海里一片空白。 …… “第五个……” 肖毅朝前激shè时心里默默地数着自己的战果,同时犀利的目光在战场中快速搜寻着下一个目标。 上百人绞杀在一起的混乱战局里,他专挑落单的苍狼近卫下手。只有这样,才能让自己的手中柴刀在短时间内发挥最大的效用、为死士们提供最大的帮助。 尽了最大能力施放完一个四阶的“冰笋乱刺”,他体内浑沌气已几乎消耗一空,已不能支撑二阶以上的玄术,即使想高频率的施放一阶玄术都已不可能。如果同时面对一名以上的苍狼近卫的合击,即使凭着灵动无比的“缠木腿”和诡异难防的“雪神刀法”,也必将陷入一时之间难以分出胜负的缠斗,这是他必须尽量避免出现的状况。 在南蛮诸族中,苍狼人无疑是最擅团队近身缠斗的种族。十几只狼围着一头猛虎,每只狼轮番出击一下又缩回,最终的结果必然是猛虎被拖得jīng疲力竭而丢命。 中州死士在突如其来的“冰笋乱刺”协助下发起了绝地反击,也让这场战斗从一边倒的远程屠戮发展为近身血拼,双方轰然而撞的瞬间还堪称势均力敌,十几名死士也用自己的牺牲换走了几乎同样数量的苍狼人的命,但很快又陷入了明显的被动和劣势。 在爆炸发生前死士们一见苍狼人出现,就知今天已绝无退路只有死战。又看见苍狼人身上的血迹、大火燃起后庄外的“策应队”也一直无攻来的迹象,更是知道外面的百多名族人已被这群苍狼人屠戮干净而胸怀满腔的仇恨。但即使他们此刻人人体内热血翻滚、悍不畏死,可惜无论个人还是团队战力和敌人相比,都还是有明显的差距。 苍狼近卫全为狼族军中jīng英、装备jīng良,而死士们即使是八年前的老兵也久疏战阵、穿着陈旧老甲、手中也只有粗糙兵刃。所以像陈十一那样的后生面对苍狼人,连一刀也抵挡不了就丢掉了年轻而宝贵的生命。 陈雄率先冲出攻向了少城主“狼都尔驰”,火麟枪一枪刺出带出火麟看上去气势非凡,遗憾的是那火麟并没有“由影化实”,只是徒增了对敌震慑之功。 这位本早该安享天伦的老将军,再也不是壮年巅峰时的那位威震陵南的“窍灵境”黑丘大将了。自从被南蛮强者断了左臂身受重伤,他的修为就大跌了整整两个大境,落回了“罡气境”六重左右,也再也无法真正地发挥出“火麟枪”的威力。 罡气四重的“狼都尔驰”一见陈雄攻来,不敢轻敌,立即毫不犹豫激活了甲胄上加持的金属防御玄纹和手中狼牙枪上的火系攻击玄纹,挡下了陈雄“火麟夺命十枪”中的第八枪“麟爪穿心”。 “狼都尔驰”又以“苍狼火影击”回攻,一麟一狼两名火系武者便缠斗在了一起,火麟枪和狼牙枪同时散发火罡、火红枪影和枪芒四散纷飞笼罩住两人,一时之间却也难分胜负,也令陈雄无暇顾及其他的儿郎。 很快战场上的交换比就变成了二比一。 越来越多的中州死士含恨而去,往往以两条鲜活的生命才能杀死一个近卫,也让苍狼人能逐渐更加从容的以两人围攻一人,看上去中州人被尽灭又成了时间问题。 好在很快,便从观战人群中shè出的一道凛冽冰寒的身影,以漂浮灵动难以捉摸的身法,和诡异难防的刀法,用手中的一把破柴刀在迅速扭转中州人的劣势! 正拼命与敌死战的死士们,总是在即将力不可支或险象环生之时,发现这个身影陡然飘来一刀划破了对手的肚腹、脖子或斩断了手脚,在最关键的时刻救下了他们的命,令他们目瞪口呆又惊喜不已! 刚才就有一名神秘的玄术师悍然出手帮助了我们,现在这名彪悍如虎、迅疾如风、一身冰寒的少年,又是谁? “桑家人!” “真是桑家的人!” “桑家的强者出来帮我们了!” 原来桑家人的心也没有彻底坏透!一旦桑家的强者悉数出战,这支苍狼百人队将根本不足为惧!死士们盯着少年又飘走的身影,大声地激励着身边不远的同伴、同时双眼通红地扑向了下一名敌人! 有了玄术师,有了这名彪悍的少年刀客,我们自己的队伍里还有圣疗师,那么还怕什么呢? 死士们并不知道,不止是有一名伟大的圣疗师,在加强他们决死的斗气、延续他们彪悍的战力―― 桑家观战人群中的圣疗师桑坦,也早已开始凝气施术、青sè光球一次次隐蔽地飞向进入覆盖范围内的死士,尽量弥合他们身上的兵刃之伤和烧伤…… “并肩死战,死而无憾!” 扳回劣势的中州陈张两家的死士们又一次发出了猛烈的嘶吼,而苍狼人犀利狠绝的拼杀气势却为之一挫! 局势被扳回了势均力敌不说,还首次出现了敌弱我强! 在这样一场死战中,如果不能率先击杀对方的圣疗师,苍狼近卫将反过来逃不开被尽灭的命运! 苍狼百人队长“狼烨”墨绿的眼睛变红,终于在混乱的战团中发现了对方的圣疗师――陈雨! 他手提狼牙刀疾步飞shè,在扑向陈雨的路径当中,他突然又盯着右边一道正向他激shè而来的身影,朝着周围几名正缠斗的近卫焦急无比地大吼: “给我挡住那个手提破柴刀的小子!不计一切代价!不能让他妨碍我击杀逆贼的圣疗师!” 第108章 杀狼! - 神窍 - 红烧老地瓜 肖毅完全明白,一旦挺身而出将给他带来多么大的危险。 虽然对自己的身世还不甚了了,但他知道在这个世界、在中州中原、在越国,一定有很多人每时每刻都想他死。 因为这些人明白,如果他不死,未来他们就得死。 所以,爹娘才迫不得已用他们的命换了他的命。 所以,义父们才带着他流浪天涯。 所以,三年前义父们又不得不丢下他各奔一方,一定也是为了引开那些强大敌人对他的剿杀。 当体内的浑沌窍开启后,他也终于知道,这一定就是导致爹娘殒命、自己遭受厄运的最大缘由。 已离开义父们的庇护、独自在这个无序的乱世亡命奔逃了三年的他,看得太多也经历得太多,因此也从不敢因上天的突然垂怜就得意忘形,反而不断提醒着自己要低调低调再低调,一定要把体内的这个惊天秘密隐瞒得再久一点、为自己争取再多一点的时间和空间不断变得更加强大,直至强大得无惧任何强敌时,他才敢真正地松一口气、呲开嘴来咯咯地笑出声音,露出体内神窍笑傲天下。 所以面对今天这场突如其来的冲突,自己到底该不该站出来、冲出去,他内心里一度非常犹豫和挣扎…… 但从下定决心暗中施展四阶玄术“冰笋乱刺”协助死士们开始,他心里就再也没有任何一丝的犹豫。 已由不得他犹豫! 当苍狼人突然到来,立即展露出他们对中州“逆贼”的心狠手辣、毫不留情,当一场对同胞的血腥屠戮活生生地展现在他眼前时,他牙齿开始咬紧,内心开始滴血! 这些同胞,偏偏还是世子被自己错杀的陈风的族人,和他们的盟友! 眼睁睁地盯着一条又一条的忠烈汉子,刚刚冲出被烈火、浓烟、弩箭包围的死地,又陆续死在了苍狼人手中的狼牙刀之下时,他再也站不住了! 如果一百多名和陈风一样铁血丹心的中州同胞全都惨死在自己的眼前、自己却毫无作为,他相信自己将永远活在充满内疚和悔恨的噩梦之中。 所以,去你的低调,滚你娘的隐藏秘密! 我肖毅现在只想和这帮血xìng的中州汉子们并肩一起,杀蛮夷!屠贼狼!砍你娘个血流成河! 呼呼呼――刷! 呼呼呼――刷! …… 冲入战团后肖毅毫不遮掩,体内“浑沌窍”飞速旋动,眉心间青光暴闪片刻后、又总是陡然变作白光一闪――呼呼呼,刷! 激活“浑沌眼”在混乱的战场中飞速搜寻与中州死士一对一缠斗正酣、无暇他顾的苍狼近卫,确定为下刀目标。或者是已力不可支、险象环生的中州死士,为协助目标。 使用“缠木腿”身法时,混沌漩涡幻化为“木系武窍”,眉心间青光暴闪,运用“基本诀”将“浑沌气”灌于两腿疾步如飞,将整个人都化作了在战场里四散飘忽的一道紫sè魅影,又带起了阵阵的风声――“呼呼呼……”。 逼近目标后身子或飘或荡、体内神窍又瞬间幻化为“冰魄武窍”,眉心间白光暴闪,灌气于臂,又以下刀目标最无法防备的角度、方位,朝着他防护最薄弱的部位,手中破柴刀猛然挥出“雪神刀法十二式”中最恰当的一式里最准确的一招――“刷!” 靠着这样根本无法预料的突袭,“呼呼呼――刷”七次以后,已有七名苍狼近卫被直接断头、破腹、从后被破柴刀一刀捅入了心窝子,或断腿、断臂,然后被正与他缠斗的死士一刀劈中。 在七个狰狞恐怖的苍狼罩盔遮盖下,看不见那七张狼脸临死前的表情。 但在那七双死不瞑目的狼眼里,全都填满了死得不明不白的不甘和惊骇…… 而中州死士们,也目瞪口呆了―― “呃,这手提破柴刀的小子……” “木系武者?” “好诡异的步法……” “同时还还还……还是冰系武者?!” “难道他竟有冰魄武窍?!” “这刀法,冰寒凛冽一刀致命,更是骇死先人啊!” “天――他到底是谁???!!!” 被一刀砍死了对手,或在最危急的时刻被救了下来的死士们,在那一瞬间,盯着这名穿着一身暗紫sè紧身缎服的小子又急速荡开的身影,全都会怔愣一息。 但不管他是谁,一旦看清他的穿着必是桑家人无疑,相信桑家已暗中派出强者支援的死士们又全都会信心大增、浑身的血液瞬间沸腾,高声嘶吼着高举手中的兵刃,又朝着其他正合攻自己同袍的苍狼近卫疯狂扑去! 中州人对苍狼人贴身肉搏战的战力劣势,被肖毅的挺身而出导致的己方士气的提升、对方锐气的重挫,迅速扭转了。 呼呼呼――肖毅不停不歇,仍在战场中快速游弋。 但在击杀或重创了七名苍狼近卫之后,他的身型已逐渐沉重而缓滞。 他开始感到吃力,呼吸急促,全身上下的毛孔似乎都正在撕裂,奔跑时会不由自主捂着隐隐作痛的胸膛正中,喉头也一阵阵发甜。 此时的他,深深地体会到了自身的缺陷和不足,内心对“异元谱”中其他五行属xìng的异种元力,更是充满了无尽的渴望! 因为整个榨油坊区正在燃起冲天大火,阵阵热浪也正伴随着烟尘不断冲出坊区大门、又覆盖了整个战场。虽然五行中“水克火”,但显然他目前的实力和气场还不足以和外界强横的火场气势相匹、并克服环境对自身施术、运功的干扰和破坏。 在这样一个连观战的人们都人人汗流浃背、热得几乎难以忍受的环境里,“凝水成冰”的难度,也可想而知! “冰魄灵窍”和“极冻冰寒元力”固然无比强大,可惜当下并不是一个适合它们发挥最大效能的环境,反而会极大地对反噬它们的拥有者和使用者。 因此在勉强施放了刚刚学会的四阶“冰笋乱刺”后,他本就生了内伤、浑沌气也消耗了绝大部分,这一通的全力疾奔和出刀,令是令他的伤势和疲惫雪上加霜…… 他很想停下来歇口气,可刚刚被扭转了一些的战斗局势,却由不得他停下! 团战中的圣疗师,是同袍生命的守护者和团队战力的延续者、提升者,因此必会成为对手的首要击杀目标!战场中烟雾弥漫、残肢断臂和尸首四处散落,近百人绞杀成一团混乱不堪。不过再是混乱,也不断有苍狼近卫发现了在中州死士战线后方的圣疗师――陈雨! 已有两名近卫丢下对手冲向了正在施术的陈雨,好在都被陈文同阻挡击杀。 但当又有两名苍狼近卫同时攻向了陈文同时,这位已是瘸腿的老将提刀左格右挡,很快就左右支拙,陈雨的施术也好几次被干扰得中断。看上去,两人都险象环生了。 肖毅远远看见陈文同和陈雨的险境,立即朝着他们所处的方位疾奔――“这个白皙文弱的圣疗师一定就是陈风rì记里提到的幺妹,我绝不能让她死!” 刚刚将速度提起,肖毅便瞥见一名腿部腾起金sè气雾、速度不输与他的苍狼人,也正从另一个方向奔着陈雨激shè! “百夫长?!不好!” 肖毅心里陡然一紧!苍狼近卫全为炼体六重非常强悍,而他们的百夫长,就更已是高达罡气二重的修为! 陈雨,危险了! 他强忍内伤和疲惫煎熬,拼命将速度拔至最高! 那苍狼人同时也瞥见了肖毅,在疾奔的路径上朝着几名正缠斗的属下焦急无比地大吼: “给我挡住那个手提破柴刀的小子!不计一切代价!绝不能让他妨碍我击杀逆贼的圣疗师!” 苍狼人的个头身材和中州人相仿,他们更胜在敏捷灵动和下手的yīn鸷狠辣。这名明显比他的属下还高大强壮、一身甲胄也更加jīng良、手提更长三分的狼牙刀的苍狼人,正是苍狼近卫百人队队长,“狼烨”! 狼烨之前未亲自介入战斗,因为深谙战局关键的他,一直在己方后侧在整个战场中搜寻着对方的圣疗师。同时,他也把手提破柴刀的小子的所作所为瞧了个一清二楚。他明白这名看上去羸弱瘦小的中州小子,是一名真正的劲敌,丝毫不敢松懈。同时也更加明白,绝不能让他阻碍自己对逆贼圣疗师的击杀。 嘭!嘭!嘭! 三名苍狼近卫同时左手朝地上一甩,炸响了在最危急关头才会使用的“狼迷烟”。一阵呛人的烟雾腾起,趁着正缠斗的对手手捂口鼻脑子发懵,三人又大腿一蹬身子蹦起三尺,同时挥舞着狼牙刀朝着肖毅冲来。 肖毅眼见这三名近卫从左侧呈“品”字形朝自己围来,脸庞绷紧牙齿紧咬: “想围住我拖住我?门都没有!” 他朝前激shè的身型根本不停,浑沌窍瞬间化为“冰魄慧窍”,左手一甩,“凝冰成锥”,十二支冰锥自三人冲来路径上的虚空中陡然凝成又飞shè,同时已持弓在手! “小子!受死吧!” 冲在最前面的一名苍狼近卫刚刚怒喝出声,却发现自己身前两尺突然冒出四支冰锥朝着头、左右胸、腹部激shè,骇得大惊失sè的同时只能猛然灌力于两支小腿前冲不停稳住重心,身子后仰几乎与地面平行却又不倒,又借着苍狼族超乎寻常的柔韧xìng和前冲的惯xìng诡异地朝前画个半圆,借以躲过冰锥之袭。 嗤!四支冰锥中最下方的一支堪堪贴着胸部飞过,这名近卫心里还来不及暗自庆幸,双眼却突然看见,自己自后而前甩出的头颅,恰好正砸向一支迎面飞来的羽箭! 叮―― 正中眉心! 噗噗噗,三名苍狼近卫几乎在同一时间、以同样的姿态,躲开了冰锥却躲不开羽箭,还来不及发出一声闷哼就扑到在地,一命呜呼! “呃――” 肖毅收弓回戒又拔刀在手,嘴角溢出一大口鲜血,翻飞的两腿却根本不敢停下。 刚才电光火石间又勉力施展三阶玄术“凝冰成锥”,强行在一片热浪中感知水元素又凝结成冰的瞬间,他感到身子周围的火热空气都陡然一缩又通过全身上下的几万万毛孔刺入了身体,“冰魄慧窍”也陡然一震几乎炸裂,简直是生不如死! 但陈雨和她身边的瘸子中年人已经危在旦夕,顾不了这么多了! 他来不及擦去嘴角的血迹,眉心间白光化为青光,牵引木系武窍中那已残留不多的浑沌气灌于双腿,朝着也同时向两人冲去的“狼烨”疾步如风,目光shè出比狼还凶恶的冷光: 陈风已死,他妹子陈雨就绝不能死! 百夫长?! 老子今天就是拼着窍废人亡,也要干死你丫这贼狼! 第109章 决死 - 神窍 - 红烧老地瓜 朝着陈雨疾奔的苍狼百夫长“狼烨”,望见三名手下瞬间被肖毅击毙,怔愣了一息。 这小子就是那暗中出手的神秘玄术师?! 又是一木一冰双窍并存的双星武者?! 同时还是箭术超群的神shè手?! 噢!至高的万兽神!这是从哪儿冒出来的逆天怪胎…… 我不能未战先怯!趁他看上去已颇疲惫,我必须尽快干掉逆贼中的圣疗师! “嗷――!” “狼烨”一把扯下自己的罩盔狠狠扔在地上,嘴里发出了愤怒而疯狂的嘶叫! 嘶叫的同时,他全身灰白sè的体毛突然密密麻麻生出又同时炸开、肌肉陡然虬结鼓起,变得如狼一般的身形裹着一层金sè光芒,一张脸也顷刻变形、吻部突出,张开的血盆大口里陡然生出四颗尖利的獠牙,紧盯陈雨眼角又瞟向肖毅的一双眼睛里,凶光燃到最炙! 随着身体的变化,他前冲的身子也突然朝前俯下,变两腿疾奔为四足着地快速交替翻腾,仿若一头被放大了几倍的丛林苍狼在朝着猎物飞驰,带起一股尾烟…… “兽化一重?!” 南蛮半兽人在体内武窍开启后进入“兽化期”,兽化一重实力大致对应中州武者的“罡气境”,二重对应“凝元境”……狼烨此时正是全力激活了金属武窍和体内兽人先祖血脉,身体素质和战力已获得大幅提升,并将苍狼族“灵活善突、狠辣善扑”的种族特xìng又加持了一倍! 肖毅见狼烨拼命,也咬着牙拼命插过数个战团的缝隙疯狂前冲,想赶在他对陈雨下手前及时阻止。但他无奈地发现,自己的速度已赶不上兽化后的狼烨了…… 守护在陈雨身边的陈文同,正与两名苍狼近卫缠斗难以分身,瞥见兽化后的狼烨正朝陈雨疾奔而来,心下大急! 他奋力格挡开两把同时劈来的狼牙刀,突然眉头一冷、牙齿用力一咬,一口鲜血带着舌尖从嘴里喷薄而出―― 以血气换罡气,他这是要用自己的生命,换取短时实力跨阶的暴涨! 只见他整个人和手中的雁翎刀陡然间青光暴闪,面sè涨红青筋暴露,全身上下木系罡气奔腾,嘶吼一声手中雁翎刀刷刷刷刷连续劈出势若奔雷的四刀,砰砰两声砸飞了再次袭来的两把狼牙刀,又连续劈中了两名苍狼近卫。 之前被“狼迷烟”短暂震慑的三名死士回过神来,也已发现陈雨危险拔腿冲了过来。此时看见陈文同的举动,全都一愣,“二爷!” 陈文同击杀了两名苍狼近卫身子突然一颓,捂住胸口又呕出一大口鲜血。他以一个眼神制止了陈雨yù向他释放圣疗术的念头,强运起一口气高声啸叫: “决死破敌!保住四小姐!” “决死破敌!” 冲来的三名死士立即齐喝一声,又同时狠下心来咬舌喷血,朝着已袭近陈雨的狼烨合围而去。 狼烨嘶吼一声突然后腿发力猛蹬,身型蹦起在空中划过一道淡金sè的弧线,右手的狼牙刀同时狠戾挥出! 砰砰砰!三名已使用了以命换力的“决死破”的死士竟挡不住狼烨挥出的这一刀,手中兵刃与狼牙刀将交未交之际,就被鼓荡的金属罡气震得整个人都倒飞了出去! 一刀击退三名死士,狼烨两足刚一沾地立即又怪叫一声高高弹shè而起,又高举狼牙刀朝着一刻也未停止过为同袍jīng心施放圣疗术、不动不惊的陈雨! “勿伤我小雨!” 陈文同急喝一声窜至陈雨身前,体内木系罡气灌于两臂,左掌抵住刀背刀刃向上迎向了狼烨劈来的这一刀。 砰――噗! 狼牙刀竟将雁翎刀一劈为二,又径直劈入了陈文同的左肩,直至刀背没入! “呃!” 那刀上传来大力压得陈文同由站而跪,“啊――!”陈文同却完全不顾刀刃入体的剧痛,任由狼牙刀在左肩里身型朝前猛扑、直至狼牙刀的护手抵在了前胸,同时右手半截断刀急攻狼烨下盘,那决死的气势逼得狼烨抽刀急退了好几个大步。 逼退狼烨,陈文同断刀杵地吐血不止,一双血红的眼睛又望向了正不断高速奔近的肖毅,目光里充满了乞求和渴望…… 将一切看在了眼里的肖毅心中猛然一痛,明白三名死士和陈文同用生命为自己换取了一个呼吸的时间。 狼烨这名罡气境二重的百夫长,看上去实在太彪悍强横了。兽化后的他,一刀挥出怕是有五千劲之力,连三名使用了“决死破”的死士都难挡其一击,那手中狼牙刀亦是南蛮子爵身边近侍才配备得起的六阶“珍稀级”上好兵刃、南蛮军中“炼器师”为军官**。 人强兵利,咋整? 咋整?肖毅冰冷的目光shè向狼烨整个人都散发出冰寒之气,手中的破柴刀也浮起冰光流动――无论是我这个人还是手中的这把刀,都是“遇强愈强”的臭脾xìng! “我的心,才是我手中真正的宝刀……” 肖毅脑海里浮现起刀灵说过的这句话,借着前冲之势两脚陡然蹬地腾到空中,两手紧握柴刀刀柄高高举起,又朝着狼烨全力劈斩而下。 雪神刀法劈刀式――劈山断岳! “贼狼!要你死!” 狼烨见这小子飞速奔近又全力袭来不敢轻敌,连忙灌满窍之气入臂提刀以刚才陈文同之姿刀刃向上迎挡,心想我兽化一重二阶、手中又有宝刀,难道还挡不住你这小子一刀? 但他这念头刚刚生出,就变成了绝望。 砰――噗! 那破柴刀仿若有灵,在两刀碰撞前的瞬间,在整个刀身流动的冰光陡然汇聚于将要接触的刀刃处,砰,将狼牙刀一劈两断!刀势不停,又沿着本能偏过头去的狼烨左肩劈斩而下,噗――,径直从肩头劈至了腰部,将狼烨的身子左侧的大块血肉筋骨带着整条左臂劈离了身子…… “呃――” 狼烨呆立原地,低头看着左边身子鲜血淋漓、腹内之物从切口中缓缓流出,没有痛觉,没有哀嚎,脑子已瞬间空白了。 落地的肖毅喉头一甜,呕出一口鲜血,却不以为意地伸手用袖口抹去血迹,也不再理会这必死的贼狼。 他走到陈文同身边俯下身子抬起他的头枕入臂弯,脸上有了一丝悲伤: “大叔,您定是风哥的二伯吧……” 之前听肖毅说过“斩杀家贼”故事却一直不信的陈文同已是油尽灯枯,盯着肖毅的眼神有一些复杂,但脸上却露出了平静的笑意,断续道:“肖毅……以你这身手和手上这把刀……要杀我家风儿……现在已由不得我不信了……” 肖毅的头颅黯然低垂:“命运的捉弄,我为此而内疚一生。是我欠你们陈家的……” 陈文同却笑出了声音:“呵呵……无需解释……我知道你必不是故意为之……风儿已走……他唯一的妹妹雨儿……就交给你了……让她活下去……我们全都死了……她也该活下去……她还如此年少呵……” 肖毅抬头,望向了陈雨。 这名十六岁的少女,一身男人甲胄也遮不住她的白皙柔美。她纤细苗条的身体还不能完全撑起陈家的老式中州皮甲,羸弱地站在那里却不动不惊,两只如柔荑般的小手不断握拳、缓缓摊开、朝正死斗中的同袍掷出颜sè已越来越淡的青sè光球,就这样只顾着一直凝气、施术,此时那老旧的皮罩盔之下,柔美弯如月的鬓角已挂满大颗的汗珠,白如玉的腮部紧绷。她甚至无暇看自己那已濒死的二伯一眼,只是有两滴晶莹透亮的泪珠儿,从眼角默默滚出,又流进了肖毅的心头…… “二伯,风哥怎样对她,我肖毅就怎样对她。我肖毅没死,她就不会死……”肖毅转向了陈文同,轻轻道。 陈文同又对肖毅露出一个充满信任和感激的笑容,双眼轰然而闭。 “二爷!” 有在激战中瞥见这边状况的陈家儿郎悲声大喝,又突然高呼“二爷已去!陈家儿郎决死破敌!保住张家兄弟和四小姐!” 一番激烈的死斗,战场中此时尚余有三十多名中州死士在与差不多数量的苍狼近卫对决。死士中的十多名陈家汉子闻言,全都立即牙齿一咬,鲜血带着舌尖朝着对手脸上怒喷,骇得苍狼近卫们大惊失sè。又用这以命换命的决死之心,立即将几名苍狼近卫斩杀于面前,另外近十名近卫也难以招架他们突然变得犀利疯狂的进攻。 终于被撕心裂肺的疼痛激醒的狼烨,仰头如狼嚎一般高叫起来: “少城主!该放狼啦――” 嚎完整个人就噗通一声向后倒地不起。 已与陈雄激斗了上百招的“狼都尔驰”,闻声身子朝后激shè了两丈暂时脱离了陈雄,两人又同时气喘吁吁地怒目而视。狼都尔驰扫视了战场一圈,才恍然惊觉今天自己实在是太过轻敌,被陈雄缠住后竟也顾不得近卫们,导致此时己方已遭受如此大的损失! 突然间他觉得自己很愚蠢!一心只想着要在心仪已久的桑家三小姐面前耍帅逞威风,这下子是耍傻眼了!早知竟是这番情形,早该在大火燃起时就放狼配合弩箭对逆贼发起合攻,哪里还有此时的狼狈? 他自踏入桑家以来心里就一直从未有过放狼的念头。一是因为苍头座狼这样的一阶战斗兽的捕获和驯化都非常不易,价值甚至高过普通的苍狼族士卒,二是想着对付一帮子叫花子般的中州败兵乡勇,大火与强弩足以屠戮干净。后来双方一进入了贴身肉搏战阶段他就被率先攻出的陈雄缠住,也顾不上放狼了。 后悔已是无用,“狼都尔驰”立即右手拇指食指放到唇前,吹起了尖利的唿哨! 一直在战场外围蹲地而座的苍头狼王和一百只座狼听见唿哨声,耳朵陡然竖起并jǐng觉地起身,稍后又看见“狼都尔驰”手指的方向,立即全都浑身狼毛炸开呲牙咧嘴,朝着战场中的中州人猛扑而去! “嗷呜――” 群狼齐声怒嚎,声彻四野,震人心魄。 所有观战的桑家族人全都浑身发凉――这下子肖毅、陈雨,还有战场里所有陈张两家的死士,都该很快丧命在一百头凶悍的魔兽的尖牙利爪之下! ―――――― (还没放弃本书的朋友们,圣诞快乐!) 第110章 贼酋 - 神窍 - 红烧老地瓜 苍头狼王,二阶战斗型魔兽,最大撕扯力和咬合力近六千劲,战力已几乎相当于一名“罡气境”三重“气锻内腑”阶的武者! 苍头座狼,一阶战斗型魔兽,最大撕扯力和咬合力超过四千劲,也几乎就是一名体内武窍初开的“罡气境”一重武者! 这些畜生的灵智类同于人类七、八岁的孩童,天xìng凶狠残暴,围攻猎物时不达目的决不罢休。被驯化后作为坐骑和战斗兽,个体听命于自己的主人,全体又听命于苍头狼王和它的主人,因此“狼都尔驰”对狼王发出指令,一百零一头座狼也全都闻令而动。 论综合战力,魔兽因受限于不能修习功法和武技或许稍逊于同阶武者,但它们拥有某些动物才具备的天赋,比如更快的速度、不死不休的兽xìng、更强的团队配合,因此这群苍狼的团队战力,和百人队相比也弱不了几分。 “狼都尔驰”指令一发,群狼全都双眼变得血红、嘶吼着朝战场扑去,相当于又一个百人队投入了战团,已拼得jīng疲力竭的三十来名中州死士又怎堪抵挡? “完了完了!这下子要全被撕扯成碎片了!” 看见群狼如一股灰白sè的怒cháo涌动、听见响彻四野的疯狂狼嚎,观战的很多桑家族人全都忍不住两腿开始打颤了…… 身处战场内靠近坊区大门一侧的肖毅,听见狼烨临死前高声嘶吼,已从陈文同的遗体旁站起了身来。又见狼都尔驰yù对群狼发令,他立即仰头啸叫,声音拖得很长,带着几分凄厉: “疤——癞——!” 那声音里的凄厉,其实是因为想着菜瓜老爷我已拼了半天的命,累得死去活来,你这死狗却迟迟不现身见死不救,当真是毫无狗德狗品…… 肖毅口中啸叫未停,对面刚刚如旋风般冲出的那一团灰白sè的怒cháo却戛然而止,尖利恐怖的狼嚎也突然收声。 刚刚启动又急速奔跑却突然停下的几百支狼爪陡然蹬地,激起一团巨大的土雾…… 因为在群狼惊骇的目光里,不知道从哪里突然刮来一阵黑灰sè的罡风,刮到战场边缘面对狼王和狼群一个急刹,激起了一团小得多的土雾。 可是面对这团小土雾,狼王和狼群偏偏骇得动都不敢动一下,呆立原地还瑟瑟发抖起来。 那土雾里,包裹着苍狼天敌的巨大煞气! 土雾散去,一只丑肥狗露出真容。 它全身本不多的黑灰sè毛根根如针般直立,原本耷拉的耳朵早已竖起,松垮垮的臀部紧缩、原本朽木般的尾巴也立得笔直像杆战旗,刚一站定就对着群狼目露凶光、张开血盆大口: “哇嗷——” 这一声似虎似狮似龙,如帝兽登临啸叫四野,散发出令天下万兽莫敢不从的无敌气势! 狼王见状闻声目露无限怯意、身型向后一挫趴伏在地、全身的毛都变得服服帖帖,十余只胆小瘦弱一些的座狼嘴里吚呜一声,竟是骇得掉头就跑! 浑身酸痛犹自喘气不止的“狼都尔驰”看见眼前这一幕,彻底呆住了:一只又丑又肥的乡下土狗,竟能镇住我无往不利的“百狼队”?想不到眼前这帮逆贼彪悍棘手,连带来的一只土狗都尼玛强过凶悍的魔兽!今天这剿逆,真是剿得人想吐血了…… 观战的桑家族人们呆住了……见过疤癞的人们更是目瞪口呆:原来这丑肥狗,竟是兽中之王?刚烈威猛、气势无匹! 肖毅抿嘴笑了:这疤癞老爷,十几年的猛兽鞭没白啃、小魔兽没白吃,跟菜瓜老爷我一样,装啥像啥啊…… 战场中十几名已咬舌喷血使用了“决死破”的陈家死士们,却没有呆住! 反败为胜,在此一举! 他们正逐渐流逝而去的生命,由不得他们发呆!一见狼群被疤癞镇住,手中兵刃立即朝苍狼近卫身上疯狂招呼,很快便有几名犹自怔愣的近卫被斩杀于当场! “贼狼!受死吧!” 独臂老将陈雄也胆气大振,立即挥枪朝狼都尔驰攻来,逼得狼都尔驰抬枪迎挡急退,不得不又陷入了苦战。 反应过来的苍狼近卫们知道群狼被镇、对手发疯,形势已是大危,为了活命也不得不奋力回击,战场中厮杀声和金铁交鸣声又大振而起…… 在场边已盘腿而坐、煞白的脸sè稍缓的桑伦,一直默默地盯着场内形势,内心几起几落、眉宇几松几拧,此时对着身边陪护的桑琨喃喃道: “一人一狗,均为人间至宝呵……” 桑琨眼中此时却只有场中的肖毅,怔怔地回道: “没想到这小子,竟是天生‘隐窍’,又是双星武者,只可惜……不是我桑家血脉……” 场外另一边肖毅的伙伴和桑家少爷小姐们,之前眼见肖毅冲入场内就一直揪着一颗心,后来又被他的逆天表现震骇得全身发僵,反应过来心中却是又羞又愧:自己同样作为一名中州武者,无论胆识修为还是悍不畏死,却不及这位十六岁的中州铁血少年的万一! 此时见场中战斗又起,他们心中又对显然已身受极重内伤的肖毅充满了担忧。夏侯晨、牛六再也站不住一马当先朝肖毅冲去,世子爷桑烈皓、三小姐桑文馨也带着汪鸣、梁腾保、霍探玉等几名修为不低的少爷小姐紧随其后,都想着为避免桑家背上“谋逆”之名即使不介入战事,好歹也该保得肖毅的周全。 “肖毅!你怎样?” 众人冲入场内围着肖毅和陈雨两人纷纷关切地问询,肖毅咧嘴一笑:“不碍事,杀得痛快……” 但下一个瞬间肖毅面sè突然一寒,因为他感应到两团一刚一柔强大无比的元力波动正向庄内移来,对着陈雨以不容违逆的口气急道: “陈雨,立即跟他们离开战场!” 陈雨刚刚面露不忍丢下族人的悲sè,肖毅又对着桑烈皓、桑文馨等人厉声道:“贼酋瞬息便至!我不是桑家中人连累不到你们,你们围着她出去,立刻!马上!出去后脱下她一身中州甲胄披上桑家小姐外袍,务必保得她的周全!” 桑烈皓等人见肖毅声sè俱厉不容置疑已知大事不好,立即不由分说夹住陈雨就向场外快步疾走,“还有后面的桑诚!”肖毅又厉声补道,又有几名少爷立即快步奔向战场后早已瘫软成一团的桑诚,携裹着他撤至战场外围。 庄门口已传来奔牛城城主专用驾辕粼粼的车声、和四只苍头狼王奋力拉驾车辕的喝喝声,桑伦和桑琨及桑家长老感受到车中之人的元力波动,脸sè同时为之一变,心知场内所有中州死士已是必死无疑! 桑伦陡然站起高声发令,声音里带着几分颤抖和寒意: “桑家侍卫听令!立即出手协助少城主剿逆——” “哈哈哈哈!” 桑伦的命令尚未下达完毕就被这震天的嘎嘎笑声打断,那车内又飞出一名高大威武的黑熊人贵族,快步奔来的同时声如黄钟大吕: “桑爵爷勿要慌乱!桑家小兵也给我定住勿动!几个谋逆小贼,本该交由我南蛮雄军剿灭!” 来人正是都督府侍卫总长熊中震,他又岂会不知桑伦此时发令是在装腔作势,一张熊脸上却不怒不嗔,觉得自己能深刻体会桑伦此时的苦衷——又忍心对自己当年的属下痛下杀手? 奔向场边的熊中震扫视一圈颇有些惊异,没想到庄外的逆贼不堪一击、庄内的却是如此彪悍亡命。 此时场内尚余二十几名中州死士,特别是十几名陈家死士使用了“决死破”更是状如疯魔杀红了眼,竟不顾狼牙刀劈断了左臂、砍在了肩头、划破了肚腹,也要欺身而进递出兵刃与苍狼近卫同归于尽。在顷刻间竟将二十余名近卫斩杀得干干净净,又正朝着他们的尸首狠狠地啐着带血的唾沫。 老将陈雄亦是愈战愈勇,一支独臂将“火麟枪”舞得红sè枪芒乱溅,“火麟夺命十枪”招式不间断地使出朝着狼都尔驰一阵急攻,竟逼得狼都尔驰两手虎口出血、脚下踉跄不已身型不断后退。 熊中震面sè平静,却陡然出声厉喝: “少城主退下!此处交给我们!” 一名瘦小的白狐老人已不知什么时候从驾辕内shè出,又幽然飘落在高大的熊中震肩头独足而立,一双很小的眼睛里淡漠地盯着场内诸人,全身又幽幽浮起yīn柔的蓝sè火焰般的气舌,双手结印,声音很低,但其中饱含的威严和肃穆却震人神魄: “尔等逆贼死不悔改,愧对我圣教八年来对尔等的宽宏慈悲!唯有以蓝莲业火熔汝肉身,再收魂魄入万兽冥狱万世鞭挞,方可消去尔等对我南蛮圣族犯下的弥天大罪……” 狼都尔驰闻言身型急退撤出战团,熊中震右脚一跺地面开始晃动的同时白狐老人自他肩头腾空而起凝于虚空,夺命的咒语也同时响起: “汝一念起,业火炽然,非人燔汝,乃汝自燔……” 榨油坊区内已逐渐势弱的火光陡然一腾,一股巨大的吸力吸动火中红sè火气如火蛇般妖艳舞动,又摇头摆尾向坊区大门外飞速奔涌。奔涌的过程中,火蛇的红sè又不断被渲染为蓝sè。妖艳灵动的万条蓝光火蛇在虚空中翻腾奔涌而出,yīn柔,润眼,美丽。 近二十几名犹能站立的中州死士,对着熊中震和白狐老人瞠目而视,高举手中兵刃齐声嘶吼着“和贼酋拼了!”开始拔腿怒冲。蓝sè火蛇穿透他们的后背,yīn柔的蓝火腾的一下从他们的口鼻眼耳同时冒出,他们刚刚前冲而出的身型在空中很快熔化、消失,一个个活生生的人顿时化作了万千粉尘,纷纷扬扬飘落于地面。 “纳命来!” 陈雄两腿猛蹬提枪朝熊中震激shè刺出,熊中震不退不避面sè一冷,右脚再次跺地双肩微微向前一抖,口中同时铿锵发声: “震!地!大!熊!咆!” 大地剧烈震动,恍若一条沉睡万年的巨龙从熊中震的脚底苏醒又朝着陈雄方向飞速游动,两者之间的泥地表面渐次飞速龟裂、起伏,伴随着“轰隆隆”如同百熊奔腾的震耳响声,地面上也腾起一股土褐sè的气流朝着陈雄奔涌而去。 气流中,看上去也恍若有一百头巨熊拔腿怒冲的光影。 “陈老爷子!” 身处陈雄身后的肖毅朝着他激shè,腾在空中时向他伸出手焦急万分。 轰! 前冲的陈雄像陡遇罡风被吹离地面,全身甲胄瞬间碎成飞絮,口中狂喷的鲜血被急退的身型向前扯成了无数道直线。 啪! 迎着向后飞来的陈雄,肖毅双手托住了他的肩头,两人又同时被巨大的气流吹得在空中急退。 嘭! 两人被冲出三十步外才重重跌落于地,“咳咳……”陈雄立即手捂胸口咳血不止,在后扶着他的肖毅也猛然呕出一大口鲜血,染得陈雄肩头一片鲜红。 “我干你娘……” 肖毅倔强地抬起沉重的头颅,右手也握紧了破柴刀刀柄,盯向熊中震和白狐老人那血红的眼睛里,陡然发出饿狼一般的凶光! 第111章 今日之蛾,明日之火 - 神窍 - 红烧老地瓜 (感谢“大佬那”的慷慨恩赏!) ———————————— 两名南蛮强者尚未正式现身,闻到一丝气息的丑肥狗疤癞已骇得屁滚尿流,像一阵风一样的刮到了某个旮旯里、两爪捂住了一双狗眼就化作了一团破布,再也不敢出来。 连一声装模作样的嘶吼就镇住了百狼的“兽中之王”都不敢面对、直视的南蛮强者,那气场的强大和实力的强横,可想而知…… 这场冲突爆发以来,桑家族人一直处于不断的揪心、惊骇、震撼状态之中,一颗心也恍若大风浪中的一叶扁舟时起时伏。当两名南蛮强者陡然出现又霍然出手之时,恍若在大海中猛然掀起了一股冲天的大浪将人们的心带至高空,再看见他们出手后导致的结果又像浪头掉头飞砸,也砸碎了一地的凡人心脏…… 当下陵南都督府侍卫总长、黑熊人“熊中震”作为“凝元境”六重巅峰强者,这“震地大熊咆”一击只使出了五分修为,体内土属武窍便释放出威能无匹的土元之力,又引发泥地中的土元素谐振共鸣,击打效果和声势同样骇人,竟将百战老将陈雄震得急速倒飞了三十余步、浑身经脉尽断、五脏六腑皆碎,已是必死无疑! 这看上去轻轻松松的一击,也连带着将试图救助陈雄的肖毅被元力之波余威扫中,全身气血翻滚、胸口翻江倒海,内伤再次加重! 更恐怖的是那名干瘦枯老的白狐人。 这位神秘的圣教红衣神官,一出手便将二十几名活生生的人,顷刻间以妖艳诡异的蓝火焚烧为一地齑粉!令人再回想起他口中那威严肃穆的话语,使他看上去像极了已受神恩眷顾的神之使者,更是吓得胆子小一些的桑家族人们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不光是所有的桑家普通族人,自懂事起就开始修武的所有的桑家少爷小姐包括修为最高的桑烈皓在内,此时看着场内都呆若木鸡、魂飞魄散…… 就连见多识广的陵南“屠夫”、桑家督傅,桑琨,也怔愣地瞟着熊中震肩头那位白狐老人,不由自主浑身微微颤抖,向身边扶着的桑伦喃喃发问: “这位白狐族神师,是……是谁……为何我……我从没见过……” 桑琨曾多次跟随桑伦进入郡城都督府拜谒南蛮都督熊泰,与都督府侍卫总长熊中震也很是熟识。但对这位身着南蛮贵族服饰的神秘白狐老人,却很陌生。 八年来已把南蛮王朝上上下下里里外外研究得较为通透的桑伦,脸sè一片冰寒,以外人不可闻的声音低语,口气里也有着止不住的战抖和震惊: “这位神师,是南蛮圣教红衣神官、长老会首座旁奉事长老、九级玄术‘天耀大宗师’,狐讫焱……” “圣教的红衣神官?!天耀大宗师?!来……来我桑家作甚?”桑琨又盯向了自己的家兄桑伦,已快震慑得语无伦次了。 桑伦面sè陡然一沉:“来亲眼看看我桑家上下,是否还存有一丝的谋逆之心!” 轰!桑琨顿时如遮天巨石砸入心海,浪cháo翻滚,五味杂陈!此时的他才恍然明白自己的家兄桑伦,心头那个“忍”字头上的一把刀,该是多么的锋利!八年来的每一天,那心瓣尖儿又该是怎样的鲜血淋淋! “这位狐讫长老……大哥您之前……见过?好……好说话么?” “圣教红衣神官在南蛮尊贵如皇亲国戚,更莫说长老会首座旁的奉事长老。他们从不轻易现身于红尘俗世,我当然从未见过!但圣教长老会十八位长老中,体内生有‘yīn焱慧窍’、又拥有‘蓝莲业火’这异种火元之力的,独此一位,我才知必是他无疑……” “啊?!怎么办?这可怎么办……” 南蛮圣教向来视中州人为难以教化的异端、力主将中州降兵败将斩草除根杀得一个不留。桑琨一想到桑家上下今天极有可能受谋逆大罪牵连,进而被南蛮圣教强者灭得寸草不生,顿时又急得手足无措起来! 而此时白狐老人“狐讫焱”已落于熊中震肩头单足而立,面sè与之前同样的威严肃穆,看着自己与熊中震同时出手,已将逆贼全体轰杀成渣,徒留必死的一名老贼和一个弱不禁风也将必死的小贼,嘴角露出了一分不易觉察的淡漠笑意,然后就抱手在胸闭上了眼皮。 那淡漠的笑意里,根本没有一丝骄傲。 一群蝼蚁般的中州逆贼的死,根本没有一丁点儿资格,让一名圣教红衣神官、玄术界的“天耀大宗师”骄傲。 “少城主,一群乡下毛贼竟搞得苍狼百人队尽灭,你也如此狼狈,怎么回事?!” 熊中震站定,却扭头转身眉头一拧,朝狼都尔驰发起问来。 与陈雄大战了上百回合、刚才又被一番发疯似的急攻搞得犹自气喘不已、面红筋胀、握枪的手微微颤抖的少城主狼都尔驰,闻言立即内心惶恐不已地朝着两位南蛮强者抱拳俯身: “特使大人、中震大人,这伙逆贼将老弱病残埋伏于庄外,进庄的却全都是彪悍亡命之徒,个个武道修为境界和战场经验均不差,显见是八年前久经战阵的一帮中州老兵!其中又以那匪首——”狼都尔驰扭头望了一眼几十步外的陈雄,“那独臂老将虽是残疾,却有罡气六重的修为,尤其狠辣难缠!若不是二位大人及时赶到,小人我怕也是自身难保了……” 虽然苍狼百人队尽灭,但换取了超过两百名中州逆贼的剿灭,仍是一件天大的功劳。此时当然是将逆贼描述得越凶残、越厉害越对奔牛城府有利了。 “嗯……原来是这样。少城主,你辛苦了……”熊中震微微点了点头。 狼都尔驰察言观sè,立即再次俯身补道:“似乎逆贼中,还有玄术师和圣疗师助阵!还有一头凶狠彪悍能震慑我座下苍头狼王的奇兽,当真是匪夷所思!奈何我一直被匪首缠住,却未来得及亲自出手击杀或缉拿……” “哦?那奇兽呢?” “见两位大人现身,早跑了……” “玄术师和圣疗师人呢?有那边那小贼么?”熊中震根本没把这些低阶的所谓神师放在眼里,更是懒得转身细瞧那像萝卜头的小贼一番,只淡淡地问道。 狼都尔驰之前与陈雄死斗根本顾不得苍狼近卫的状况,对场内到底发生了什么也不甚了了。知道真相的死士和苍狼近卫又全部尽灭无人可问,他瞄了远处的肖毅几眼,虽然不知道这看上去就是个菜瓜的少年为何会出现在那里,却只能摇摇头: “不是他……应该……应该均被特使大人出手轰杀得灰飞烟灭了吧……” …… 肖毅盯着那名高大的黑熊人和肩上的矮小的白狐老人,眼睛里shè出了无尽怒火,但暂时也只能忍着。 因为怀中的陈雄,已是弥留之际了…… 他俯下头来,眼眶cháo红,难抑悲音: “陈老爷子……您的好孙儿、我大中州的好儿男陈风,确为我肖毅错杀!为弥补罪过,陈雨和桑诚是您陈家的血脉,若我肖毅今rì有命可活,就必会保得他们周全!而您和陈张两家汉子们的血仇,我肖毅也全都记在了南蛮兽族的头上,将来若有能力,也必将一一讨还!现在……老爷子……您还有什么话,留给晚辈么……” 陈雄面白如纸只有嘴角一片鲜红,两只浑浊的老眼直勾勾地望着当下陵南这chūn季的万里晴空,眼神非常空洞。 而他的心头,此时却是千般复杂、万般感慨! 他感慨自己有生近百年亲眼经历和目睹了陵南的风雨沧桑,又一次次白发人送黑发人; 他感慨光复陵南的壮志未酬,自己却也将紧随儿孙的身后同去; 他感慨留在家中的妇孺此时该已看见桑家方向冲天的烟尘,也许她们的灵魂也已飘入那烟尘中此时正暮然回望,微笑着等自己跟上; 他感慨陈家几百年满门忠烈之名,今rì未被自己和儿郎们玷污,自己该有脸,挺着胸膛去见先祖了…… 最让他感慨的是,弥留之际,身边竟只有杀害了亲孙儿陈风的“死仇”,为自己送终…… 他又咳出两口殷红的鲜血,目光收回看向了肖毅,缓缓道: “肖毅……你是个好孩子,想得也很周到……老夫虽然恨你,却也没有理由怪你……咳……咳……这把伴随老夫征战多年的‘火麟枪’为我陈家祖传,今后你若有机会,就交由我陈家后人……枪法在枪尾中,叫他务必继承老夫遗志,勤加修炼……告诉他,家仇一rì未报,国恨一rì未消……咳……老夫在天之灵……便一刻也……不——得——安——宁——!” “宁”刚一出口,老爷子就怒目圆瞪,在肖毅怀中的身子陡然一软! 啪嗒—— 两颗伤心yù绝的眼泪,滴落在老爷子死不瞑目、皱如橘皮的一张老脸之上,又化作了他一脸死后也难以消解的无限伤悲。 肖毅来不及抹去眼角真心滚出的热泪所留下的泪痕,趁着白狐人闭目养神、苍狼少将又忙着向黑熊族贵人禀报剿逆事宜,悄悄将老爷子抱在胸前的“火麟枪”收入黑铁戒中,又陡然握紧了身边的破柴刀刀柄,抬头盯向了对面几十步外的三名南蛮人,眼睛里怒意滔天! 但很快,那阵怒意便如cháo般退去…… 我肖毅生来就是菜瓜、烂命一条,从来也不怕以卵击石、飞蛾扑火! 对面那一熊一狐,此时毫无疑问就是“石”,就是“火”! 可不怕“死磕”,却不意味着会去“傻磕”。 为什么不给自己一点时间和空间,让“今rì之卵”,蜕变为“明rì之石”?让“今rì之蛾”,涅槃为“明rì之火”? 终有一天,我会让对面这两名南蛮强者,在面对我肖毅时,深刻地感受到什么叫以卵击石、飞蛾扑火! 那白狐人体内的异种火元,也终有一rì会被我收入神窍之中,作为今天所有牺牲在这里的中州汉子的祭礼! 至于苍狼少将,呵呵,对不起,你还真入不了我的眼…… 念头至此,肖毅又瞟了桑伦和桑琨一眼,立即敲定了稍后的应对策略,将破柴刀也收入了戒中。 又趁着眼角泪痕未干,悲悲戚戚地抚着陈雄的尸首,声音由低到高地嚎哭起来: “哎呀我的外公啊,你醒来啊醒来,哇哇……你这一走,娘亲也走了,还有谁来疼小毅我呐……哎呀老天不开眼呐……哇哇哇……这可叫我怎么活啊,我的好外公嗳……” 第112章 谁死,这小子也不能死! - 神窍 - 红烧老地瓜 桑伦盯着几十步外的肖毅,眼睛里又多了一丝诧异和欣赏,“这小子能屈能伸,且真是太聪明了……我想什么,他就开演什么……” “琨弟,我们务必保得这小子周全!”桑伦心意一定,立即对桑琨沉声道。 虽然南蛮强者的到来震骇得桑琨不清,但桑伦一提醒,桑琨的脑海里也立即浮现出这小子带给他诧异、震骇、惊喜的每一个瞬间和片段。这样一个拥有“双隐窍”的“双星武者”,对当下的桑家来说是多么的重要已不言而喻。即使他不是桑家子弟,好歹也已是桑伦的贴身文侍、桑坦的义弟,今后正该尽全力笼络和栽培。桑琨立即回道:“当然!可如何保?” 桑伦面sè一凛:“不计一切代价!今天这么多‘逆贼’已死,你该死,我该死,但我桑家此子却万万不能死!你我心头所想的实现,也许全存于此子一身!我八年来的苦苦隐忍和所有努力,也许也全都是为了等来我桑家出现这样的一个天才……” 桑琨闻言眉头一拧面露疑惑,立即又舒展开来。 他明白与桑伦两人间低声私谈,却也保不准会被二、三十步外的两名南蛮强者听去。桑伦故意使用了“逆贼”一词,言语中又说这小子是“桑家天才”,这一番话便有了前后转圜、左右回旋的极大余地,即使被南蛮人听了去也有多种解释该不会惹祸上身。已与桑伦同生共死多年的桑琨,此时该明白这话里真正的含义。 狼都尔驰已向熊中震禀报完毕,三人又向场内走去。 熊中震扫视着满场的尸首和残肢断臂,看向那些身着中州甲胄的逆贼时眼神淡漠,仿佛那只是一些落于地上的枯枝败叶,口气里却有遮不住的怒意:“袭我南蛮勋爵,损我王朝雄军,这陈张两家正该诛灭九族!” 狼都尔驰立即应道:“小人入庄前已遣人回城领重兵到这两家剿灭余孽!” 熊中震又指着遍地的苍狼近卫尸首,口气变得心疼:“这些儿郎的遗体务必好好收敛安葬、抚恤家人,我南蛮能成今rì陵南之主,是和他们一样忠心悍勇的无数生命换来的。死者已矣,莫再寒了生者的心……” “谨遵中震大人训示!稍后小人立即着手此事!” 言语间,三人已走近了正抚着陈雄尸首号哭的肖毅。 终于到了该处决这小逆贼的时刻了…… 场外肖毅的伙伴们和桑烈浩、桑文馨等人心头顿时一紧,脚步已不由自主朝场内挪动。 桑伦见状,也顾不得断臂重伤立即快步走了过去,桑琨和八位桑家督执法长老也跟在了他身后。 熊中震似乎并不在意桑家诸人跟了上来,他正好借此机会敲山震虎,jǐng示这在陵南曾经最大的中州人世家。他盯着陈雄的尸首放高了声音:“耄耋之年本该安享天伦,却偏要行谋逆之事作匪首!若你陈家早rì归顺我大南蛮,又怎会保不住一世富贵和一家平安?可惜啊可惜,古板固执、冥顽不化,终还是白白丢了自己的老命,又祸害了自家儿孙和所有族人!” 然后他又淡漠地盯着肖毅,似乎那已经是个死人,只是在考虑让他如何死法才能带来更大的jǐng示作用,“这小贼,特使大人看如何处决?” “唉哟熊大人喂……呜呜……小人一直对王朝忠心耿耿不惜肝脑涂地啊,冤枉啊可怜呐……我就是看见外公要死了便寻思着进来给他送个终,谁知被狼大爷们打得一身是伤不说您现在还要我的小命呐……哇哇哇……大南蛮王朝蛮皇陛下不也是一直教导我们这些子民,要百善孝为先呐,小人到底哪里做错了呀……呜呜呜……” 肖毅立即呼天抢地起来,那样貌正是一名十六岁刚死了亲外公的少年该有的悲戚又可怜的摸样。 但他已随时准备拔刀在手! 一旦南蛮人真要对自己下手、桑家也无法阻击,他立即便会挥刀冲出,“以卵击石”! 哪怕自己身死魂灭,也要先把这该死的“石头”,染得一身是血! 一听肖毅的这番号哭,熊中震就轻轻笑了起来,似乎很是享受这种蝼蚁对大象的哀求。 一直立于熊中震肩头的狐讫焱一直紧闭的眼睛却陡然睁开,低喝道: “我早已阐明圣教态度,‘若有真心,自当善待;若有异心,则必将寸草不留’!无论此子因何缘由出现在此地,终归是逆贼余草,则必该以业火净化之……” 伴随着口中话语,狐讫焱已不由分说同时抬手开始施术。 为显圣教之威、再次深入灵魂地震慑陵南中州人,他显然不想这小逆贼死得过于简单和轻松。 榨油坊区里的火焰又陡然一腾,摇曳的火舌又被吸收渲染为数十条蓝sè火蛇,妖艳诡异地朝坊区大门外快速游动而来…… 肖毅的脸sè陡然变冷、牙关紧咬,右手拇指抵在了黑铁戒上,准备一跃而起! “不好!” 夏侯晨提刀朝白狐人飞扑而去却被地上的尸首绊了个大扑爬唉哟一声,牛六一蹦三尺高落地后却发现只蹦出了五步的距离离肖毅还很远很远,雅芯儿立即骇哭出了声音,桑坦、桑烈皓、桑文馨、汪鸣、梁腾保等人也同时拔腿怒冲想冲至肖毅身后全力一挡,哪怕一起身死魂灭…… “务必保住此子!” 离三名南蛮人和肖毅最近的桑伦大惊失sè,对身边桑琨和长老急喝。 话音未落,桑琨和八名长老已朝肖毅飞身电shè! 他们肯定不敢对圣教红衣神官直接出手,电光火石间已面对肖毅围成圆阵每个人身上都立即迸发出耀眼夺目、各种颜sè的五行光罩。九个光罩飞速延展扩大直至形成为一个以肖毅为中心、又笼罩诸人的大光罩。金木水火土,金青蓝红褐,光罩五sè缤纷、流光溢彩,也不知是否能挡住“天耀大宗师”已然发动的夺命神术…… 数十条蓝sè火蛇瞬息便至,触及光罩蛇头一缩,又张开大嘴吐舌如焰陡然一攻,光罩剧烈颤动似乎立即便要四分五裂,桑伦此时已飞跑至熊中震面前一跪到地,脸sè煞白,声嘶力竭: “王朝罪臣桑伦罪该万死!恳请神官暂收神术听罪臣一言!” 熊中震肩头的狐讫焱见状,面露一丝疑惑,摊开的两手缓缓合拢,蓝sè火蛇飞速缩回了坊区。 八年来收受了桑家不少好处、本对桑家大有关照之心的熊中震立即对桑伦抬手虚扶: “桑爵爷?你被逆贼断臂身受重伤,先起来说话……” 桑伦却恭敬俯身低头不肯站起。他知道八年来的辛苦隐忍换来的几分信任,还不足以让他在圣教红衣神官面前妄自托大。白狐人不发话,他无论如何也不敢起身。 狐讫焱又盯向了桑伦,似乎对他的恭敬姿态很满意,缓缓开口道: “桑爵爷对我大南蛮一腔赤诚,你说的话,老夫愿意听一听……” 桑伦这才缓慢而艰难地站了起来,保持微微俯身低头的姿态,口气恭敬诚恳、又带着几分无奈和悲凉: “神官大人、中震大人,我对昔rì属下规劝不力、教化不能,才导致了今rì这场大乱事,又致上百名王朝铁军折损于桑家,实在万死难辞其咎!但求两位大人看在八年来,我本人和桑家上下对王朝忠心耿耿、尽心奉事的份上,赏我一个替人求情的机会!桑伦,愿以王朝授予的准男爵之位,换此子的一条命!” “哦?” 熊中震面露诧异,“爵爷言重了。今rì逆贼不攻城府,却来攻你这桑家老庄,又挟持人质占领榨油坊以作要挟,便可看出爵爷毫无二心,对王朝也确实忠心耿耿……不过这小子,究竟是你什么人?” “唉――” 桑伦重重地叹息了一声,“这小子名叫桑毅,却是我桑伦的亲侄儿。今rì这匪首陈雄之女,二十年前就嫁入了我桑家被我一名族弟娶为正妻,因此陈雄还真是他的亲外公……今天见此场景,此子急火攻心乱了心神,便冲入了场内。但此子生xìng淳良憨厚,平rì也从不惹是生非,若非今rì为血脉亲情所困,也断断不敢行此大逆不道要掉脑袋的蠢事……” 肖毅闻言,早已挂起了一副“生xìng淳良憨厚”、又抱着地上陈雄的尸首悲悲戚戚的摸样,以示桑伦所言非虚。心头,却又在南蛮人的罪过清单上添了重重的一笔! “哦……原来如此……” 熊中震眉头拧了两拧,心里对中州陵南传承了几百年的世家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纠缠不清,偏偏还经常斗得你死我活的恩怨纠葛状况再一次加深了认识,又口气温和地续道:“爵爷你就是心慈手软的脾xìng,多年未改,难怪今天被逆贼断了臂膀都还能强自忍住舍不得下令回击,敢情这帮逆贼不光是你当年的属下,还是你的亲戚?” “正是如此,桑伦此刻当真心若刀绞……” “神官大人,您看?”熊中震扭头对肩头的白狐人问道。 狐讫焱沉吟道:“罪过不大,情有可原。留下一命,严加管束。” “多谢两位大人的大恩大德!” 桑伦又立即一跪到地,桑琨和八名长老也一起俯身抱拳齐声恭敬谢恩,已奔了过来的后生们听了后揪紧的心顿时一松,一片长喘之声…… 这一次熊中震立即伸手扶起了桑伦,慈眉善目地笑道: “桑爵爷,你和桑家上下对王朝的一片赤胆忠心,相信都督大人知道了也会非常满意,之后都督府也会如实上达蛮都。你桑家榨油坊区被毁,‘大chūn狩’却没法改期,今rì这闹心事尽快揭过,还望你打起jīng神来,多想点办法,莫辜负了都督大人的一番信任啊……” 桑伦立即俯身斩钉截铁: “请中震大人上禀熊泰都督,桑伦并桑家定能上下一心、克服万难,务必将都督府交办的这件大差事,办得漂漂亮亮!” 第113章 希望之光 - 神窍 - 红烧老地瓜 一场“飞来横祸”,在很长时间里让整个桑家庄陷入了沉重而压抑的悲伤氛围里。 这场横祸导致的极大损失,乃至于后来接踵而至的令人无比悲愤的消息,令无论是整座庄园还是人们的心头,都盖上了一层厚厚的yīn霾。 桑家老庄传承了几百年的榨油坊被冲天大火彻底烧成了废墟瓦砾,使家族本就虚弱的经济再次遭受重大打击。封地里农人交来的油菜籽堆积成山却变不成油也换不来钱,也许只能放在那里**变质。 十几名族人工匠含冤横死,被烧得尸骨无存。他们悲痛yù绝的家人只能以死者生前衣冠入冢,抱着墓碑哭得肝胆俱裂。 外庄总执事大人桑海,好歹还留了一具尚算完整的尸首。他临死前一定非常冤屈和憋闷:自己没死于神师的“yīn冰符”,却没躲过苍狼近卫的第一轮弩箭箭雨。自己为求活命当狗作豸在所不惜,为何还是难逃一死?而且还死于如此莫名其妙的误伤,被扎成了一只刺猬…… 最浓重的悲伤,来自于二百多名死后连坟都不能挖、碑也不能立的陈张两家的同胞兄弟。他们的尸首当天下午就被桑家侍卫在狼都尔驰的命令下,拖到庄外堆成了一座尸山,浇了油烧成了黑灰。 令人悲痛yù绝的消息,稍后还一个个的陆续传回了庄里: 旌城原来最大的中州豪族孙氏联合当地两个小家族起兵三千攻打旌城城府,被赤虎人和苍狼人内外夹击大破。一千余俘虏在旌城角力场内被当众枭首,首领孙翊被五牛分尸,三家族人一万余被杀得一个不留。 本地张家除了几名族人有幸逃走,事发第二天全家上下两千余口就被苍狼军尽皆斩杀。整个孙家沟血流成河、成了人间炼狱。 陈家……最令人心痛的就是这几百年来被陵南人们称为“满门忠烈”的陈家。当苍狼军赶到陈家那破破烂烂的老庄时,发现庄里已没有任何一个活口。不能动弹的老人和婴儿被壮年妇人刺死,所有能动的妇孺又全体悬梁自尽,就连老牛和黄狗的命也没有留下…… “陵南大战”已过去了八年,原本以为生活已几乎回到了大战之前的正轨和平静当中的桑家族人们,此时才恍然惊觉在这片已换了主子的土地上,中州人真的是贱若草芥、随时可能失去一切、丢掉生命。 这一切都令人感到无比的悲伤和绝望。也总是让走在桑家庄里的人们行sè匆匆又四肢僵硬,作着手头的事情会突然愣神,发呆,脸上的神情或惊恐、或木讷、或悲不能抑,眼中又默默流出颇感无奈的眼泪。 不过显然,所有的人都在刻意压制内心里那巨大的悲痛,尽量不让它显露于外。 家主下达了有史以来最为严厉的“封口令”:任何人不能交谈和议论有关桑家这场“陈张谋逆之乱”的一切事宜,更不能将当rì之事向庄外之人吐露任何一个字。这无疑让人们失去了宣泄和消解悲愁的常用手段。 但人们还是宁愿靠自己慢慢消化浓重的悲伤,也不愿违反家主这次下达的命令! 一是因为现在家主桑伦的威望,达到了八年以来的一个高峰。 一场惨烈而揪心的横祸、一条断臂,以及强横霸道毫不留情的南蛮人的出现,让所有的族人都明白了这位家主,为了保得桑家上下平安、为了暗中积蓄力量重新崛起,在过去八年里是多么的憋屈顽忍,内心又是多么的强大,是一位多么了不起的真男人! 再也没有任何一个人在公共场合开口闭口的提“恢复桑家昔rì荣耀”、“光复当下陵南”等“谋逆”话题。“老腔唱青龙”也深深埋在了心里,再也不愿在口中哼起。 老祖宗的态度,也发生了极大的转变。她现在整rì里只在花园里陪着花伯侍弄花花草草,不再干涉桑伦的任何决定、过问桑家上下内外的任何事宜。 就连八年来从来不认爹的三小姐桑文馨,也主动坐进了饭桌中本就属于自己的那个位置,一rì三餐规规矩矩地等着断臂的爹来了后请了安,一家人才开始一起拿起筷箸食不知味地进餐。 二是因为,人们现在都知道家主的“封口令”,绝对是无比英明! 这条命令既是为了保护桑家,更是为了保护在这一片昏天黑地的悲痛yīn霾中,偶现的那一缕希望之光! 这光现在虽然只是微弱的一缕,但桑家的很多人一想起来就觉得他当时冲出去的那一瞬,已照亮了整个桑家庄。 “谋逆之乱”不能议论,可没说不能议论这缕希望之光啊。 在桑家庄的任何一个角落里,当rì里霍然冲出去的这缕希望之光都是人们最大的谈资。似乎只有谈起他,浓重的悲痛才能减轻,无边的绝望才不那么可怕。人们现在都已知道他是生有一木一冰两个“隐窍”的“双星武者”,这样的一个超级天才,在陵南之地已很长时间连听都没听说过,更莫说亲眼见过了。更为关键的是,这名天才为了中州还一身铁血、一颗丹心,当时桑家这么多人里,也只有他才敢站出来、冲上去,还亲手砍死了那么多强悍可怖的南蛮狼人……家主收的这个贴身侍从、桑坦收的这名义弟,了不得啊。 哦,不能再叫“侍从”了。家主在未征求他同意的情况下,已经向全庄宣布收他为“义子”了。现在人该叫他一声“毅少爷”。 现在,人们全都在默默地提醒自己:该像家主过去八年那样,面上作出对南蛮人绝对的恭敬、顺从,哪怕被人指着脊梁痛骂懦弱、无骨,也不能让这一缕希望之光落在南蛮人手里。今天对黑暗的忍耐,才能迎来明天的光明…… …… “希望之光”,已把自己关在了“杏园小筑”里三天三夜,不见任何外人。 在他自己哪间黑漆麻乌的屋子里关了那么长的时间,也不知熄灭了没? 就连几次三番前来探视的桑伦、桑琨,通通不见。 家主桑伦只能自我安慰道,“毅少爷”经此一战,身心皆受重创,确实需要安静无人的环境jīng心调养。桑琨却说这小子定是因为除了陈雨、桑诚未救下其他死士,痛苦得茶饭不思、内疚得无脸见人了…… 身遭受重创是真的,第一天肖毅全在为自己疗伤。 不断通过修炼“基本诀”补足损耗的气血,又自我圣疗,修补受损的脏器筋骨皮膜。最重的伤势是因为在大火场附近强行使用“极冻冰寒元力”,拼了命的在水元素几乎蒸发殆尽的环境里凝水成冰,“冰魄灵窍”受到了极大的损害。一旦将浑沌窍转化为冰魄灵窍时,胸口就会一阵阵火辣辣地刺痛,全身恍若被烈火灼烧。后来肖毅找到了修补的方法――进入极冻冰寒世界,砍魔族的同时以这个世界里的万年冰寒之气修补调养。 心遭受重创? 确实也为陈张两家的汉子,特别是为陈雄、陈文同的牺牲感到非常痛苦,所以第二天肖毅在极冻冰寒世界里砍了整整一天的魔族,心中的愤恨才终于消退。上一次进入浑沌世界,魔族十人一波攻来时,只能勉强对付一波就歇菜,这一次已能连续应付六波。被弹出来后练了会儿“基本诀”又进去,已能连续应付八波。把所有的魔族士兵都当作是南蛮人砍了一天,心头终于好受了,“冰魄灵窍”也修补得差不多了。 至于桑琨说的“茶饭不思”“无脸见人”,纯粹扯淡。他真没时间和功夫来矫情和多愁善感。自己当时已尽了最大的努力,面对那样的结果痛苦可以,内疚不必。 第三天,肖毅全都在研究“五行元力”。 大冲突那天,当两名南蛮强者尚未出现时,肖毅看着满地的同胞尸首满腔悲愤,心里想着将来必为你们报仇,浑沌窍拼命一旋就收了他们体内的五行元力,当然连带着把死去的苍狼近卫一起也给吸了。除了最后被狐讫焱烧得灰飞烟灭的十几名中州死士和陈雄,吸了近两百人。 这一下,虽然星宫中的五颗恒星还是暗淡一片,看不出有什么改变,但金木水火土五种普通元力都有了种子。 当rì一战,肖毅已深刻地体会到,只拥有单一的五行属xìng元力,受环境、地形的限制太大,这下五种普通元力齐备,当然就要研究下如何尽快让它们形成战力了。 很简单,之前因为有了从陈风那里得来的木元之种,因此才能修炼木属武技“缠木腿”,反过来说,只要有属xìng相对应的武技,就能让浑沌窍变化为该种属xìng的普通武窍。 至于各种属xìng各种品阶的武技么,呵呵,肖毅笑了…… 所有也可以说,第三天他全在研究、挑选、研习金水火土四种属xìng的武技,每一属xìngjīng选出一门武技练习直至初步领会掌握。 这三天下来,他的状态从“身心皆受重创”变成了“身心皆有大利”。 一场大战获得的经验和积累在这三天里又连续导致境界突破,武道修为竟直接从炼体三重中期突破到了炼体六重! 遗憾也有,一是玄术和圣疗这两个“文道”修为未能突破,还是停留在三级;而是脑海里没有其他属xìng的玄术术法可供研究修习,浑沌窍也还变不成其他属xìng的“慧窍”。不过这遗憾和收获相比,就显得无足轻重了。 第三天夜里,肖毅终于打开了房门。 一开门就骇一跳! “希望之光!你终于肯出来照亮我们啦?” 伙伴们全都围在门口同声齐呼。 肖毅抠着头皮: “啥……啥光?厨房里还有吃的没?现在给我一整只烤猪我都能啃光……” ―――――――――― (本来周一就收到了三江过了初审的短信通知,好不开心,好有动力,结果今天又接到了“很遗憾……”的短信,我喵了个咪的,真是遗憾得想死了。痛苦了片刻,修炼了下“基本诀”,还是坚持把今天的任务码完了……真的想说,没推荐,没书评,收藏天天要死不活或者更了后反而掉几个,我都还在坚持不知道为了啥,我真该给自己鼓励,哈哈,所以现在我去啃个地瓜……) 第114章 问策 - 神窍 - 红烧老地瓜 突如其来的弥天大难、接踵而至的悲惨消息,让族人的心再痛,也比不上昔rì的中州陵南郡大都督、桑家的家主心痛。 痛彻心扉。 一想到亲眼目睹陈雄和两家死士被南蛮人像牲口一样的一屠而尽、自己却不得不坐视不顾,他的胸口就一阵阵的剧烈绞痛。和这样的痛苦相比,断臂之痛真可略过不提。 不光痛,还乱。 今后又该怎么办?条条道路尽头似乎都是万丈深渊,百思不得定策,犹如乱麻一团。 又痛又乱,让桑伦三天来除了去杏园小筑探了三次肖毅、顺便探视陈雨以外,便将自己关在家主书房中茶饭不思、夜不成寐。以致于三天后整个人便形容憔悴,满头青丝又添几许花发。 这八年来,桑伦的心都太苦了,也忍到极致了。 一场发生在自家庄园里的“死谏事件”、最终死谏者竟真的全部失去了宝贵的生命,让这种苦变成了能绞心的毒药,也让那“忍”字头上的一把刀变得更加锋利。 当年无奈接受南蛮王朝招安,他一直深感耻辱,也一直倍受煎熬和折磨。因此八年来,他内心从没有真正宁静过。每一天都感觉嘴里的唾液似乎都是苦胆汁水,挂在脸上的笑容,也全都是装给家人看、扮给蛮夷瞧的。所以当肖毅的茶汤带给了他一丝宝贵的宁静感时,他视那茶汤若醍醐圣水,视肖毅为世间难觅的茶道奇才。 那苦,来自于从来没有一个人能真正理解他内心的苦楚、瞥屈。 昔rì的下属、其他同胞家族、陵南的中州平民百姓,大多把他看做是贪生怕死、背信弃义、叛宗弃祖的“北jiān”。 外人就不说了,自己的亲生闺女竟也不认他、娘亲心里看不起他、所有的族人也口服心不服!都督之威早已今不如昔可以理解,可就连一个小小的桑家家主威权也rì益动摇、朝夕不保,天天明里暗里的提示、撺掇、挖苦、演戏想逼他“谋反”,把他架在火上烤。 无论最亲近的兄弟桑琨也罢,还是时刻想着维护自己家主脸面的爱妻梁舒倩也好,都不能真正理解他心里的苦。唱“老腔唱青龙时”,台下的桑琨声音最高,梁舒倩的笑容最甜。 这种感觉,真的是令人生不如死,也不止一次的令桑伦真想提刀和南蛮人大干一场、然后一死了之…… 其实他,从不是个贪生怕死之人。 愿为化解误会、平息冲突毅然拔刀,毫不犹豫断去自己一条臂膀的人,绝不是懦弱之辈、畏死之徒! 当在陵南郡城“望南”向南而望、得知“锁南三闸”全部失守的那一天,他当时便想从城头一跃而下、以身殉国。 当跪在南蛮兽军前军大将熊泰面前双手奉上都督府印章的那一天,之前他也几度想一头撞死。 当又用自己的双手从蛮皇手里接过招安令和南蛮勋爵的那一天,他也想过咬舌自尽在当场。 可是他想死,却不能死。 在他的肩头,不光是背负着守护陵南万里之地的大都督之责,还背负着桑家几百年来代代传承下来的家族使命、家主职责,那便是必须不惜一切代价守护好桑氏一族的“镇族之宝”、直到等来能顺利取走这件宝物的真命之人。 一旦这件宝物落入蛮夷之手,或许几十年后不光是当下的陵南,整个中州几万万里大好江山,都将被纳入蛮皇的“霸风王朝”的版图!整个天下的中州人,都将沦为半兽人之奴! 所以八年前桑伦不得不选择忍辱偷生,之后也不得不选择作个胆小谨慎、软弱好欺的“顺官荣将”,只求小心翼翼地能守护住这个秘密、并悄悄等待真命之人的出现、或者将这个秘密继续传给自己的儿子。 这桑家秘辛历代均为上一代家主单独口传继任者,外人不得而知。因此桑伦心头再苦也无人能言,想死也死不成。 既然死不成,就要想好今后怎么活。 “陈张谋逆之乱”事件后,桑伦立即对全体族人下达了严厉的“封口令”,又把自己关在书房里时反复思量桑家今后该何去何从。 经此一变,若对家族上下内外没个交待,定好策略和章程,人心必然不稳。人心不稳则必然思变,思变则生乱,一乱,守护镇族之宝的使命就必难完成,甚至造成宝贝落入蛮夷之手的恶果,一切就全完了…… 思来想去,桑家未来无非有三条路可走。 条条崎岖、两头为难,一旦选错便会导致整个家族走向万劫不复的死地。 第一条路,维持现状,安心作那南蛮的爵爷和“顺官荣将”。 继续走这条路,短期看来家族暂无覆灭之危,但忠良之心备受煎熬、全家背负叛宗弃祖的罪名生不如死,从长期来看,覆灭也是迟早的事。 这一条路将桑家直接置于了陵南万民和百家当中大多数家族的“死敌”之位,今天是陈张两家来“死谏”,明天就有可能是至今不肯归降的“陵南十六家”一齐杀来,再搞一次“攘外必先安内”。 原本是“陵南十八家”,如今陈家和旌城孙家因“谋逆”已九族尽灭。剩下的十六家,家家都是传承百年以上,多年经营积累丰厚、势力盘根错节,即使在南蛮治下均今不如昔,但同样不可小觑。 何况桑家,从来不愿与这些同胞家族为敌。 桑家坐视陈张两家在自家庄园里被南蛮人屠戮而尽,已把自己进一步推向了心向中州的这些同胞家族的对立面。 同时可以想见,“旌城孙氏之乱”和发生在桑家的“陈张之乱”,将令八年来一直推行“同荣共济策”的蛮皇面对圣教的质疑非常被动。 过去万年,蛮域各族乱战、只有“万兽神教”是超越世俗的最大势力。千年一现的天才人物蛮皇横锤的出现,使得南蛮有史以来第一次王权和神权达成了微妙的平衡,也让南蛮获得了飞速发展和迅速崛起的宝贵机会。在当下,南蛮圣教与蛮皇共生共荣、相互利用,同时又相互制约。 蛮皇很了不起的一点在于,他提出了一条与过去所有蛮域王者都截然不同的观点――“长久的占领,比一时的攻破重要百倍,也困难百倍”!他认为将北人斩尽杀绝只会带来中州的同仇敌忾,带来北人无尽的仇恨、无限的报复,攻城的难度会大大增加,攻破后也会失去“以北治北”的重要力量,所以八年前“陵南大战”战端一开的同时,“同荣共济策”就成为了他手里的另一支“雄军”,也对瓦解中州人决死之志起到了非常大的作用。现在,这条政策也正不断让更加熟悉陵南的中州人、不断为蛮域的强大、为将陵南打造为进攻中原的军事战略重地,作着巨大的贡献。 但显然,看待事物角度完全不同、一贯仇视中州人的南蛮圣教,并不赞同这条政策。 因此桑伦认为,一旦狐讫焱将此次来南蛮对中州人的所闻所见回禀给圣教首座后,圣教将给蛮皇施加巨大的压力,甚至迫使蛮皇将“十年柔化之期”提前结束,强令余下的十六家必须即刻表示臣服,否则立即灭得寸草不留。 这场高压风暴一旦真的来临,陵南必将掀起一场新的大灾难。 自古以来,强烈的异族高压政策必然导致更加强烈的反抗。如果蛮皇被迫变策,也必会逼得十六家立即揭竿而起、其余像张家那样“明降暗逆”的家族和万民应者云集,陵南万里之地又该是四处狼烟、血流成河了。 真出现这种情况时,桑家将无比为难。到那时,是该眼睁睁地看着,还是被动响应? 站着旁观,直接就会成为义军的头号大敌; 被动响应,为何不现在就高举义旗? 若要起事,桑家作为陵南第一世家、群雄之首,又怎堪帅旗旁落? 所以无论之后怎样选择,一旦踏上了这第一条路,桑家就已陷入“一辈子煎熬至死”或“之后步步被动至死”的死地…… 第二条路,举义旗、聚群雄、反南蛮! 一条不归之途,一旦踏上去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这条路是之前包括桑家上下族人在内的陵南百家、万民对桑家的无限期盼、暗中期许,桑伦又何尝不想早rì踏将上去? 之所以一直作缩头乌龟,还不是因为敌强我弱! 八年前的陵南大都督麾下猛将如云、雄兵五十万,尚在蛮皇手里败得一塌糊涂。现在仓皇起事,岂不是害了百家和自家的xìng命?甚至更会给南蛮圣教一个“净化陵南、屠尽北人”的最大理由,将千万中州百姓全都拖入地狱! 这条路,也不是牙齿一咬,就敢踏上去的呵…… 第三条路,弃陵南、返中原、蓄力量、回马枪。 亡国奴一天都不想当,又不能在当下轻率起事,这条路似乎就是最好的选择。 但这条路的xìng质在南蛮看来几乎等同于第二条。此去中原无论是燕国还是魏国均是千里迢迢,也定将举步维艰、步步泣血! 一两个人想从南蛮人的眼皮子底下混过“无双河”容易,可整个桑家呢?光这桑家老庄便有近族千多人,加上散落陵南各地的旁族十几万人,如何混得过去? 而且桑家走了,留下其他同胞家族继续在这里受苦受难受煎熬? 总之三条道路条条艰难,如何选择令桑伦万般纠结。 无论今后的路如何走,桑伦都觉得自己已越来越疲惫、越来越力不从心,未来的大势也迟早要靠后辈把握、桑家秘辛和家主职责也迟早会交给世子桑烈皓,于是他便又有了发起“文火小烤”的念头,想召集家里文德武功品xìng俱佳的小辈们来一次“问策”。 迟迟未发起,一是自己没想透,二是肖毅那小子一直在“闭门静养”或“关门痛哭”呢。 这一身蹊跷、匪夷所思的小子,虽不是桑家子弟,就凭他在那天的表现,就真该带到“祖灵福地”去验一验,是否是“真命之人”…… 这次“问策”,他可不能缺席! ―――――――――――― (元旦过节了,老瓜也需要陪陪家人。码够一章就更新,若是不稳定请多谅解。还是那句话,无视成绩也会坚持完本。祝大家节rì愉快哦,好好放松放松,新一年里新气象!) 第115章 秘道 - 神窍 - 红烧老地瓜 肖毅突然从一名菜瓜变成了生有两个“隐窍”的“双星武者”,震惊了整个桑家庄里的人们,也令肖毅的伙伴们又惊又喜又怒又恨。 “隐窍“,是指大陆上极少数的“菜瓜”,其实体内原本生有灵窍但与窍眼相连的脉络是“隐脉”,平常外人看不出来,宿主本人激活灵窍时窍眼才会发光得以彰显。隐窍一般又到了特定的年龄或因缘际会才能开启,这样的异种灵窍在世间异常罕见。 “双星武者”,是指体内有两个武窍、两团星云的天才。 冲突当rì肖毅冲出去后,在人们惊骇的目光中,一直都在“呼呼呼――刷!” 呼呼呼的时候,他眉心闪耀青光,显示出体内生有木属武窍,身法也是木属武技;刷的时候,眉心又闪耀白光,又彰显出他体内还生有百年难现的“冰魄武窍”,刀法也凛冽犀利寒气逼人,这更是令人震惊得无以复加! “肖毅,你说你到底还有多少事瞒着我?我现在真的怀疑你是否真的把我当兄弟……” 把自己关了三天的肖毅推开门,夏侯晨第一时间就把他恨恨地拖到了房后的一株杏树下,横眉冷对。 “我……晨哥……它们突然就从体内冒出来了,这不是一直没机会向你坦白么……” 肖毅抠着头皮,面sè很愧疚。 “哈哈!”夏侯晨收了佯装的怒意,笑了起来。“我没有怪你!其实你帮我疗伤那天,我就知道了!当时你就是用你的木属慧窍帮我施展的圣疗术,你以为我傻看不明白?” “嘿嘿,是呀……” “可是,那天杀贼狼,你‘呼呼呼’的、施展那飘来荡去的诡异身法的时候,应该是木属武窍啊?你体内这木属灵窍,竟能文武两用?!” “似乎……好像……确实……” “得得得!你小子也总算是苦尽甘来,居然直接从一个菜瓜变成了双星武者……噢!不对,双星武者这个叫法对你来说不准确,你体内这木元之星,竟然还是文武双曲星,因此你该是五百年难现的‘文武双星天眷者’!那‘中州少年才俊榜”上的男榜第一、越国的陆震宇和你比起来,就是根毛!兄弟,总之今后你有足够的能力保护自己,再不需晨哥我罩着你,我真的,很开心……” 夏侯晨的眼眶,红了。口气里没有一丝的嫉妒,只有由衷的高兴。 “晨哥……无论我肖毅今rì怎样,都永不会忘是你救了我一命,我也才有等来这隐窍开启的机会。你是我肖毅一辈子的哥,你更该一辈子罩着我!这是我肖毅由衷的渴望,无关武道修为高低,只关乎你我两兄弟的义气和感情……” “哈哈,好!我夏侯晨,今后一辈子罩着你!就算你今后成为了武圣、医神,也一辈子是晨哥的小弟!” “嗯!” 两兄弟的手紧紧地握在了一起,两双眼睛都是一片cháo红。 “菜瓜大哥!原来你不光是个会读书识字的士子,还是个呱呱叫的顶尖武者!你把俺牛六骗惨了啊!” 牛六这吃货又窜过来了。 “牛六,无论我今天怎样,都忘不了我们刚相遇的那天,因为有你给予的温暖和雅芯儿给的干饼,我和晨哥才没有被饿死冻死……” “嗨!俺牛六皮糙肉厚,可不只有这么点用处么。兄弟不嫌弃俺脑子笨、修为低,俺就开心得很了……” 身材高大手又长的牛六一把将两人揽入怀中,一双大大的牛眼睛里也有了润意。 “嘻嘻,原来你们三个躲在这里说悄悄话呢!毅哥关了三天也饿了三天,走,吃饭去!”雅芯儿又恍若一支异域花蝴蝶翩翩而至,拉起肖毅和夏侯晨的手就往院子里走,“先说好哦,毅哥想吃的烤猪没有,来不及作,只有山药炖猪蹄噢……” “哈哈,只要是雅芯儿作的东西,我们就爱吃!” 四个患难伙伴一齐朝院子里走去,走到石桌旁看见整整一桌子令人垂涎yù滴的美食,肖毅来不及坐下便迫不及待地撕扯下一根鸡腿开始撕咬起来,“好吃……吭嗤吭嗤……雅芯儿作的菜就是好吃!” 边啃边坐下又啃了几口,肖毅的动作却突然慢了下来。 桑坦陪着陈雨来了。 一看见陈雨,肖毅就莫名的心疼。 这位少女入住杏园小筑三天来,还没有开口说过一句话。 原本就白皙的俏脸,一直煞白一片没有一丝血sè。 面上的表情也一直不怒不嗔不悲不痛,从未嚎哭一声,更无一滴眼泪。就连家主桑伦和督傅桑琨亲来探望她时,也是这番姿态。整个人看上去,恍若一株清婉柔丽、气质脱俗,但没有心、也没有感情的杏树,正在慢慢枯萎,渐渐失去生命的气息。 这实在令肖毅和几名伙伴担忧不已。 特别是肖毅,简直不知该以怎样的姿态、表情、心境面对于她。 最担忧的是桑坦。自幼便认识陈雨的他,又因同为体内生有木属慧窍的医道中人,近年来也经常会在桑林镇上的草药店中相遇,他早将陈雨当作了自己必须关爱的妹妹。圣疗师能医俗世凡医难以医治的顽疾,对待“心病”却同样的无能为力,因此三天来他同样的愁眉不展,几乎一直同雅芯儿、桑文馨一起守在陈雨的身旁,却又不知该怎样出言安慰。 没人敢在陈雨面前提及当天的惨事,更不敢提及陈家老庄稍后发生的一切。但显然陈雨全都知道、明白,却不动不惊。 “小……小雨……我知道你不喜荤菜,来……吃山药啊,雅芯儿的手艺你知道的,炖的山药好甜……” 肖毅努力挤出了一丝笑颜,夹起一块山药递到了陈雨的碗里。 陈雨没有拒绝,一双毫无波澜的凤眼盯了肖毅一眼,似乎嘴角露出了一分复杂的笑意,又拿起桌上的筷箸低下头默默地吃起山药来。 也许她恨着身边这位杀死了自己亲哥的“仇人”,但似乎又张不开嘴来痛骂一番这位救了自己的“恩人”。 不管怎样,还知道吃饭,那就是天大的好事…… “来来来,莫辜负了雅芯儿的大好手艺,我先下手为强了!哈哈!”夏侯晨抢在牛六下手之前抢走了最大的一根猪肘子,得意洋洋。 “夏侯晨,我干!早知道我先舔一口口水,看你抢!”牛六非常愤愤。 如此一闹,桌间沉闷的气氛陡然一缓,大家纷纷嘻嘻哈哈地动起了筷箸。 “咦?今天小姑nǎinǎi没来蹭饭呢?”关了三天才出来的肖毅第一时间没看见三小姐桑文馨,感觉有些纳闷。 “我那三妹现在一rì三餐都陪着她爹,不来蹭饭了,呵呵……”桑坦也露出了难得的笑容。 正说着,篱笆院门口就传来铃铛般的声音,“哇!好香!给我留点呀!” 正是三小姐桑文馨。 “三小姐?正说你呢,你就来了!我去给你拿碗筷!”雅芯儿立即起身去了厨房。 桑文馨径直走到陈雨身后亲热地抚着她的肩头,“小雨,我爹专门叫我过来瞧瞧你是否还习惯我桑家的伙食,看见你正乖乖吃饭,我就放心啦……” 陈雨微微侧身点头,仍是一言不发。 桑文馨与陈雨同为十六岁的少女,又怎会不明陈雨此时的心境,见她愿意吃饭心中一块巨石就落了地,毫不介意陈雨的沉默,娇笑两声又道: “坦哥,毅哥,快吃吧!吃完跟我走,我爹急着召见呢。” “哦?大伯召见所为何事?”桑坦问道。 “不知,只说有要事相商,又特别提醒毅哥必须到。” “哦,‘文火小烤’吧……” 桑坦立即对桑伦所想明白了几分,低头大口地扒拉起饭来。 …… 桑文馨领着桑坦和肖毅进了家主内府,又直接朝家主书房走去。 “毅弟,家主为保护你,已对全庄宣布收你为义子。当rì你叫陈雄外公,他顺势说你是自己的亲侄儿,现在你外公和娘亲双亡亲爹又不在身旁,收你为自己的义子正是对外最好的掩人耳目的手段。稍后你还是看在他全力保你的份上,务必给他几分薄面,莫让他在小辈前失了脸面……” 八年前能成为桑伦的义子,绝对是莫大的荣耀,也意味着有了陵南最大世家和大都督作为后台,无数的世家后辈趋之若鹜却求之不得。 即使到了今天,桑伦也不是个乱收义子的人。家中几十名义子义女,全都是衷心跟在他身侧左右几十年的烈士遗孤。 但桑坦太知道自己这位义弟的倔强脾xìng了。桑伦未经本人同意就收他为“义子”,现在这惊世天才很可能会不买账,所以才出言提醒道。 “我,尽量吧……” 即使肖毅对现在的桑伦看法已有很大的改变,但并意味着他就会认桑伦这个“便宜义父”。 谁都不知道“义父”这两个字,在他心目中是怎样沉重的分量…… 一进书房,桑伦和桑琨端坐太师椅中,而桑烈皓、汪鸣、梁腾保、霍探玉已规规矩矩地侧立于一旁了。 一见桑坦和肖毅到来,桑伦立即对福伯道:“福伯,守好这里,不准任何人前来生扰!” “是!” 福伯立即恭敬答道又走出书房带上了房门。 家主书房是内府重地,除了桑琨能随时前来“生扰”,核心子弟和家眷都不敢轻易擅闯。原本肖毅以为桑伦将在此处和一众小辈“相商要事”,没想到不是。 书房门一关,桑伦又立即起身朝书架旁的一个烛台走去。在一众小辈诧异的目光中,桑伦旋动烛台,书架移开,就露出了一条黑漆漆又幽深的地道。 显然这机关及其隐秘、通道也是家族中极少数人才知道的秘道,桑伦这番做派就表示对在场的小辈极端信任,立即令包括桑烈皓在内的几名子弟都既是惶恐又是倍感荣幸。 秘道一露,桑伦不作任何解释,立即对众人厉声道: “全都跟我来!” 第116章 地宫 - 神窍 - 红烧老地瓜 待几名后辈全部进入秘道后,最后进来的桑琨手拍门侧的一个玄纹机关,书房内的书架合拢,又将秘道入口遮挡得密密实实。 一条几十余级的台阶,向下通往地底深处。 到得地底,是一条两人高、丈余宽的平坦通道。朝前望去,幽深漆黑、深不见底,只隐约看见这条主道又分出了很多岔道,不知通往何处。 整条通道圆弧形的顶、平整的侧墙和地面,均为质地坚硬的白sè长条岩石铸就。条石与条石间严丝合缝,浑然一体。虽然空气中传来此处存在明显已有超过百年的悠远气息,但并不令人憋闷,条石表面也依然如新、不显cháo湿或长有青苔,还处处一尘不染,显示出这里非常高超的建筑工艺、并大量使用了通风、干燥、清洁等玄纹设施。 一旦有人走过,原本漆黑的通道两侧墙上的玄纹皓晶灯就会自动亮起,待人过后又自动熄灭。 别的不说,就是这样的一盏“玄纹皓晶灯”如今市价也在十金左右。如果这整个地宫全是如此十步一灯,花费之巨实在难以想象。 原本三天来形容憔悴的桑伦,也显然已jīng心进行了一番梳洗,换了一身庄重肃穆的服饰,左臂袖管空空如也更显几分慑人之气,面sè凝重不言不语,脚步沉稳,径直走在了众人头前。 走出十余步桑伦到得通道旁的一个石台前,伸手在石台之上的一颗鹅蛋大、流光溢彩的皓晶石表面化掌一旋,一阵华光便自皓晶石生出、又沿着通道侧墙飞速向下流动,伴随着飞速远去的轻微隆隆声,眨眼间这阵华光似乎便流遍了整个地宫,隆隆声彻底消失。 “玄纹防御阵?!” 自幼所学甚繁的桑烈皓和桑坦,同时低声惊呼。其他人暗自咋舌,肖毅也颇觉玄妙。 这桑家老庄地底下,竟还有这样一个神秘的地宫? 可以想见,当年在地底修筑这样一个浩大而jīng密的工程,将花费多大的财力和物力,又该用多大的代价请来玄纹大宗师布阵。 “正是如此。只有家主才能关停防御阵。其他人即便闯入这里,也难以通过密布的机关进入深处。所以我每次下来,也必然和家主在一起……” 督傅桑琨向众人解释道。 桑伦闷头朝前走去,众人咋舌的同时赶紧跟上。边走,桑琨边继续为大家解惑: “我桑家从三世祖晚年开始秘密修建这座地宫,三世祖仙去后四世祖又接着修,前后花费了二十多年、不计其数的财物才终于修建完毕。这玄纹防御阵和所有的玄纹设施、机关,也是当时从上京请来的玄纹大宗师带着十数名弟子花费了两年才得以完成,最终将这里建成为了外人不得而知、又固若金汤的家族秘地。这底下非常大、通道多,收起你们的好奇之心,岔道不能乱进,小心迷路……” 众人紧跟桑伦,心中虽然好奇却根本不敢四散乱窜乱闯。今rì里一贯和蔼可亲的家主如此慎重其事,再是年少,谁又敢有顽闹之心?就连世子爷桑烈皓都是第一次来到这里,众人就已隐约明白家主今天召集大家来,所为必然是极其重大的事宜。 延着主通道走了小半个时辰,桑伦终于拐入了一条岔道。 进入岔道没走多远,走过一个圆弧门洞,二十余盏玄纹皓晶灯次第亮起,一个圆形的大厅霍然出现在众人面前。 一进入大厅,就看见对面墙上挂着两副大大的牛皮地图。 一幅“中州山河地理形势图”,中州六国边界、都城、所辖州郡、主要大山大江等地形标识清晰; 一幅“陵南军事地理图”,陵南三十六城星罗棋布,当下每一城占领者的南蛮种族、城主、兵力布防等墨迹新鲜。 大厅当中一张巨大的长桌上又布置有大型的陵南地形沙盘,沙盘四围摆放有座椅。大厅一侧有武器架、甲胄架,一张案牍之上又摆满了堆叠的、翻开的各类书籍,还有一张看上去经常有人使用的卧榻,让这里看起来很像……像……一众小辈都抠着头皮。 “像中州陵南大都督的中军帅帐!”桑烈皓见状低声道。现在大家才知道,家主经常闭关练功,一定就是在这里,既练武功,又从未停止过对光复陵南的准备! 桑伦径直走向沙盘对面的主帅位坐下,又沉声道: “都坐吧!” 待众人在两旁落座,桑伦面sè变得温和:“连烈皓和文馨我都是第一次带进来,其他人就不用说了。”又转向了桑文馨微笑了起来:“馨儿,如果爹早点带你进来,八年来你是不是就不会不认我这个爹了?” 桑文馨的俏脸瞬间一片绯红:“馨儿知错了,八年来让爹心里苦上加苦,都是馨儿的不是……” 这xìng格执拗、桑家上下都惹不起的“小姑nǎinǎi”,竟当着众人的面向自己的爹道歉,显见内心里确实对桑伦充满了愧疚和歉意。 “呵呵……”女儿的诚挚道歉让桑伦笑出了声音,“也不怪你。若爹我没把势看清,把事想透,又怎敢带你们下来?这里的一切要是泄露出去半个字,桑家上下立即便会被蛮夷屠戮干净!爹之前,一直不敢冒这个险啦……” 一众小辈闻言都露出了微笑。 这已说明众人都已是家主非常信任的人,也更加明白今天接下来所商议的每一个字,泄露出去都会给桑家带来灭顶之灾,那笑容便又化为了凝重。 “今天叫来的,自然都是我桑伦最为信任的儿子女儿侄儿。此时,想必你们已经能猜出几分今天为父召集你们到此处的目的……”桑伦续道,又突然出声厉喝: “烈皓――” 敢情考校这便已开始了。世子桑烈皓听见父亲叫唤,立即面向桑伦恭敬俯身抱拳大声应答: “父亲!” 似乎就像从将对主帅那幅该有的姿态。 “文馨――” “父亲!” “桑坦――” “大伯!” “腾保――” “义父!” “汪鸣――” “义父!” “探玉――” “义父!” “肖毅――” …… “肖毅?” 整个大厅里的空气都瞬间凝固了…… “啊?哦――爵爷!” 轰! 原本父子点兵非常顺溜的节奏和庄重的气氛,被肖毅收的这个“烂尾”刹那间破坏得干干净净! 一众小辈惊得身子猛然朝后一仰,目瞪口呆。桑琨一拍椅背就要站起发飙,被桑伦的一个眼神制止住。 怎么的?昔rì的大都督、陵南第一中州人世家的家主,愿收你这十几天前还是菜瓜小奴的小子为义子,你小子还不情愿? 只有桑坦无奈地微微摇头苦笑,“这小子,果然倔得很呐,我这个义兄提前打了招呼,看来还是没用……” 桑伦却意味深长地笑了笑,似乎不以为意。他想着本就是自己未经肖毅同意就对外宣布了这条消息,也还未带肖毅进宗祠祭拜桑家先祖,多半是这小子一时还不适应,待稍后将一切补上便是。和他对桑家、对陵南的重要xìng相比,这都是鸡毛蒜皮的小事,先撇过不提。 “呵呵,没事啊。既然叫这小子来,就没把他当外人。当rì里他的表现你们都看见了,可是不差啊,没给咱中州人丢脸!若说他要去向南蛮人告密,我可不信……” “哈哈,我也不信……” 见桑伦并不生气,气氛陡然松缓,大家都笑了起来。 当rì拔地而起愤然冲出,与苍狼人一战一人独斩十名近卫、一刀劈断百夫长手中利刃又将人一劈两半,试问在座几位后辈谁有这样的胆量和实力? 最后面对气场和手段都堪称逆天的两名南蛮强者亦不惧不惊、能屈能伸、反应敏捷,更是令肖毅早已成为了一众后辈心目中的少年英雄,此时谁又敢看轻于他? “你们也都不差啊,也和我桑伦一样能忍!若是你们都跳将了出去,桑家谋逆的罪名一旦坐实,后面我却不知该如何收场了……”桑伦并不想因为肖毅一人而折了其他后辈的信心,又补道。 一直为一件事担忧着的桑烈皓立即插话道: “父亲,事后您虽然向族人下达了严厉的‘封口令’,可如果一旦有家中小人将那rì之事有意泄露给蛮夷,令蛮夷引起对毅弟的关注、调查当rì真相却又如何是好?这件事,不知父亲有何后手……” 世子爷的焦虑并不是小题大做。这桑家里也并不是人人都真心反蛮、又看肖毅顺眼的。比如“沁园”里的那家人。 “这一点为父早已思虑过,认为问题不大。肖毅体内一木一冰两个灵窍都是罕见的‘隐窍’,只要他不主动激活看上去就是个真正的菜瓜,真有人要把他当rì所为向蛮夷告密,想来蛮夷也不会信。就算蛮夷生疑,为父也相信自己八年来苦苦隐忍已获得蛮夷不小的信任、也在王朝上下积累了一定的人脉,又曾对南蛮立下‘天大之功’连那蛮皇也给为父几分薄面,到时候真有事,为父不计代价保他也该保得住……” 这话说得一众小辈和桑琨纷纷点头,肖毅心里也生出了一分感动:没想到当rì里桑伦事先安排桑琨和八大长老同时出手为他挡下必死之咒、又放下尊严向南蛮人为他苦求,事后还一心为他考虑。 桑伦又转向了肖毅,语气充满关切:“小毅,记住今后一旦出庄,不到万不得已莫激**内隐窍,以免惹祸上身……”连称呼,都自然而然地变得亲切了。 肖毅闻言,对着桑伦重重地点了点头。 桑伦见状也点点头,又收了微笑,变作厉sè,肃然道: “好了,进入正题!如今摆在我桑家面前有三条路,今rì叫你们来此处,便是要让你们为我这家主谋上一谋,到底该选哪一条!” 第117章 释疑 - 神窍 - 红烧老地瓜 桑伦“点将”时,肖毅确实有些走神。 因为他在思索。 从桑文馨到杏园小筑叫他和桑坦开始,他就一直在思索。 思索桑伦的目的,和自己未来的路又该如何走。 “陈张氏死谏”大冲突那天,从桑伦出现开始,就不断改变着肖毅对这位一直以来“懦弱无骨”、“人尽可欺”的家主的印象。 当桑伦为平息陈雄心中怒火,毫不犹豫拔刀断臂那一刻,肖毅惊觉自己和大家一样,过去对他有太深的误解,也从未看见过真实的他。 在那一刻,已该明白他心里对中州同胞和蛮夷的真正态度、他的左右为难。 这位家主,咬牙背负着良心、忠心的煎熬,默默承担着百家万民的责骂,还一直强忍着对蛮夷的刻骨仇恨表现得百依百顺、任其搜刮凌辱,用“忍辱负重”来形容他,似乎不为过。 这位昔rì里统辖千军万马、脚踏陵南万里的大都督,还真不是个简单的人! 后来狼都尔驰和百人队突然出现,他又一直严令桑家族人不能介入战团,目的也很明显:桑家还必须忍下去,现在还不是站出去的时候。 所以肖毅站出去了,反正自己不是桑家的人,也忍不下去了。 再后来两名南蛮强者出现的时候,肖毅却也知道桑伦绝不会丢下自己这样一个“双星武者”不管,才上演了一出“李代桃僵”之戏,把桑诚的身份套在了自己的身上,也给了桑伦顺势解危的机会。 否则,肖毅该被两名南蛮强者轰得灰飞烟灭了。现在,桑伦确实对他有恩。 浑沌窍一开,其实肖毅就随时有能力离开桑家。之所以还留在桑家,就是为了陈风的遗愿――找到异种木元。 之前也确定了三处重点的搜寻地点,家主内府、石堡和宗祠。 当走下家主书房内的秘道、看见地下的神秘地宫时,肖毅觉得也许离异种木元已经很近了。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也不知道它将以哪种方式出现在自己面前。 之前他一直想的都是靠“偷”,不行就靠“抢”,为了它陈风已失去了宝贵的生命,因此他也不会有一丝的愧疚和犹豫。 可现在,如果是桑家人自己把这“镇族之宝”送到面前来呢? 恐怕反而会有“受之有愧”的感觉。 按肖毅的分析,桑伦很可能会这么作。因为自己所展现出来的“双星武者”、“罕见天才”的一面,会让已百年未出现过“武圣”的桑家、再也等不起的桑伦,最差也会给自己一个尝试的机会。桑伦如此迫不及待地对外宣布收自己为“义子”,连商都不给自己商量,也许就是为了先给自己一个能接近它的“名份”。 但尽管对桑伦的印象已大为改观、他本人也并不算差,肖毅却并不愿意叫他一声“义父”。 义父这两个字,在肖毅的心中太重太亲太沉,桑伦还不够格! “疤癞都已出现了十多天,为何义父们到现在还没有一名出现在我的面前?唉……随便他们来哪一个,那天那黑熊人和白狐人也不至于如此嚣张,差点要了我的小命了……” 桑伦“点将”点到肖毅时,他心里正想到这里。 所以又叫了他一声后,他对桑伦的称呼脱口而出的还是“爵爷”…… 桑伦这般识人无数的上位者,心中只道世间天才往往xìng子孤傲,倒也不会在这等小事上纠缠和计较,很快进入了今rì的正题。 “陈张氏来我桑家死谏全体被蛮夷屠戮,我却只能坐视不顾,当时目睹一切便已肝肠寸断!三天来,我没有一刻不在痛恨自己、鄙视自己、怒骂自己,牙根也咬碎了几回……后来又知两家九族被屠,特别是陈家女眷追随自家的汉子全体自尽,我更是觉得自己真是禽兽不如,根本不配做我大中州的子嗣,也早已无颜去见我桑家的历代英雄先祖了呵……” 进入正题的开场白,桑伦说得很沉痛。 “父亲,这也怪不得您……敌强我弱,南蛮人的强横霸道和实力超然,那天我们全都看在了眼里,您不碎牙吞血又能怎么办?望父亲为今后计,勿太过自责伤了自己的身体,我桑家不能没有您这位家主,陵南百家和万民也不能没有您这位大都督……” 桑烈皓立即出言安慰自己的父亲,一众后辈也都心生凄苦和愧疚。 桑伦对桑烈皓抬手示意自己身体没问题,又端坐于椅成大马金刀之姿,抬高了声音: “经此一变,加上‘旌城孙氏之乱’,我估摸着蛮皇‘同荣共济策’的继续推行必将受到南蛮圣教更加强烈的抵制,陵南局势也定将有一变!三rì来我思来想去,我桑家今后该如何走,也无非三条路。今rì正是召你们来一起谋一谋、议一议,看看到底该选哪条,又如何定下今后细致的章程,也好对上下内外有个交待,稳心定神。今rì特意来此处商议,一是保密所需,二是先向你们彰显我本人之志,三也是对你们几个的一次考校。事关重大,望你们拿出一身所学、为我这中州陵南大都督,作好一回参谋!” “愿为大都督竭心献策!” 一rì未接到当下名义上还占有陵南的中州魏国王室的贬谪诏书,桑伦便一直还是名义上的中州陵南郡都督。一众小辈立即抱拳俯身同喝,已转眼将自己身心都融入了“都督参谋”的角sè。 只有肖毅没动也没喝,坐在那里似乎浑身都有些不自在。 桑伦就装没看见,续道: “那么好,我桑家今后之路也无非三条――第一条,作蛮狗、弃忠良、且偷生;第二条,举义旗、聚群雄、反南蛮;第三条,弃陵南、返中原、蓄力量、回马枪……” “愿闻其详!” 一众小辈又同声齐喝。 桑伦又将三条路的具体意思和自己所考虑的大致利弊一一陈述,然后道: “现在,我和你们的琨叔到一旁饮盏茶。一盏茶后,你们思虑清楚再交出各自的答卷,需有理有据,不得儿戏!” “是!” 众人恭敬领命。 说完桑伦就示意桑琨起身到一旁喝茶,一众小辈又开始皱眉苦思起来。 “小毅,还不过来侍茶?”走出几步桑伦又回头笑道。 这题目有啥好想的,正不愿在这里枯坐呢! 肖毅闻言呵呵一笑,赶紧跟了过去。他之前的身份本就是家主的“贴身文侍”,既然不肯叫家主一声义父,这泡茶就也还算是份内事啊。 地宫中的这大厅布置成了中军帅帐的摸样,隔壁一间小厅却是一应生活设施俱全。毕竟桑伦和桑琨呆在这里的时间多、还经常过夜。 点火烧壶,投茶入盏,有了浑沌窍想泡出世间无二的好茶汤对肖毅来说本就易如反掌,程序也再简单不过。 趁着炉子上水未烧开,桑伦朝肖毅招招手,慈眉善目: “小毅,过来坐,我问你几句话……” 肖毅也不客气,过去一屁股坐进了桑伦和桑琨对面的太师椅里。他知道他们的心里,有太多的疑问。 “小毅……也许你身世曲折凄苦在这乱世历经磨难,早已习惯了隐藏自己的秘密以保护自己,所以你隐瞒你体内的‘隐窍”我们并不怪你。可有几件事,我和你琨叔无论如何也想不通――从你当rì表现来看,只怕我桑家所有小辈,没有一人是你的对手!就连烈皓‘罡气四重’,也不见得就能胜过你的身法和刀法!可你却被‘炼体四重’的捕奴队长豹强抓住,卖来的第一天又被区区炼体五重的虎彪和熊蛮几乎打死,你这是故意潜入我桑家,又上演了一出‘苦肉戏’么?” “还有,后来你又出手杀了陈家世子陈风,你是陈家的世仇?可为何又对蛮夷恨之入骨,冒着生命危险也要为陈张两家挺身而出?” “当rì与贼狼一战你悍勇无匹、无畏无惧,虽然我判定你是个铁血丹心的中州好儿男,可你到底是谁?你来我桑家,到底抱着什么目的?!” 桑伦慈眉善目,可问出的这些问题却由不得他脸sè温和,口气也逐渐加强。 肖毅早知会有这一出,心里也早已下定了决心。 自己身上的秘密从不想轻易示人。但此时不展露出来,一切都无法解释。编任何谎言,也瞒不过桑伦和桑琨这样识人无数、历经风雨的强人。如果他们要拷问、折磨甚至弄死自己,也不用等到今天,态度也无须如此客气。 既然他们爱才,那就让他们见识一个真正惊世的天才! 肖毅站起身来,次第从星宫中牵引出“金木水火土”五种元力之星镇守混沌漩涡,同时开口诚恳地道: “因为我体内这个古怪的‘隐窍’,是我十六岁生rì的那一天、被虎彪差点踢死的那个夜晚,才开启的……” 他的眉心间,陆续浮现出金、青、蓝、红、褐五种五行颜sè的光芒,一闪一闪,映照得这个不大、且光线稍暗的侧厅五彩缤纷又五sè变幻,很快就令桑伦和桑琨手扶椅背、嘴巴都大张了开来,偏偏又连惊叹的力气都没有。 “误杀陈风,是我肖毅这一辈子最后悔的事。后来我发现了他的rì记,也转交给了桑坦,因为桑坦和我同时都偷习了原本属于陈家的‘如沐chūn风诀’……” “我来桑家,本是命运无情的作弄。过去三年我四处亡命虽然艰难,时时有夺命之危,但是我zì yóu,后来有了夏侯晨的陪伴也很开心,所以我从来没有想过,要来这桑家作一个朝不保夕的卑贱小奴……” “但是现在,看来这同时也是命运刻意的安排!” 一直缓缓直言的肖毅,陡然加重了语气: “如果说我来桑家抱有什么目的的话,原来没有,看了陈风的rì记后有了,那就是――为了得到桑家的镇族之宝,异种木元!” ―――――― (今天没空,但还是尽量赶出了一章,保持不断更……) 第118章 激辩 - 神窍 - 红烧老地瓜 “如果说我来桑家抱有什么目的的话,原来没有,看了陈风的日记后有了,那就是——为了得到桑家的镇族之宝,异种木元!” 霍! 督傅桑琨闻言盯着肖毅怒目圆瞪、震惊得拍椅而起,但慢慢脸色又变得无比的复杂、缓缓坐回了椅中。 桑伦却一动未动,犹自怔愣,但比桑琨镇定许多,也不言语。 侧厅陷入了片刻的寂静,直至茶炉上的小水吊子传来咕咕的水开声。 原本肖毅以为两名话事人会情绪激动地怒斥自己,见桑琨惊起也以为他甚至会一掌向自己削来,起码该震惊不已地对自己体内的神奇发起一连串的疑问,但都没有。这反而让他呆坐椅中,不知接下来该说什么。 桑伦缓缓站起身来走到一旁,自己提起水吊子将开水汩汩冲入了茶盏,又手端茶盏返回了自己的座位。 桑琨也有样学样缓缓起身自己动手,都未叫肖毅侍茶。 该是已担不起这样一名惊世天才的侍茶了吧?或许也都在借此松缓自己震骇到极致的神经。 茶盏中的茶叶尚未泡透,桑伦已等不及端起来吹了两下,又饮了两口,面色彻底恢复平静,又手端茶盏示意肖毅继续说下去。 肖毅便继续平静地拣重点说。 说了他觉得该说的,比如体内神窍的种种神奇,自己的一身本事大致从何而来,如何收拾了“疯魔四狼”并被“沁园”追杀,冲突当日的“冰笋乱刺”是他施放的等等;觉得不该说的便略过,比如自己也不甚了了的真正身世、为桑坦作了开窍手术等等。 提到“沁园”,是不想继续与这家人纠缠,提醒两位话事人关注。不提的是因为没必要提。总之肖毅说的一切,他认为已足够消解两位话事人心中关于自己的大部分疑惑,也不事无巨细长篇累牍。 “你的义父们之前是越国的朝臣或军中大将,莫非和‘黑玄锐士’有关?”桑琨听后还是忍不住追问。 “我不清楚,他们从来不提他们的过去,也从不提及我的父母及我的身世……” “哦……是这样……” 说完问完,一盏茶也刚好饮完。 桑伦全程一言不发,眉头时松时紧显见内心起伏不定,但面上却沉稳若山。最后他才颇有感慨地叹道: “我想考校你,你却也在考校我。要作你肖毅的‘义父’,看来不是那么容易。此事到此为止,一盏茶已过,都先过去听他们的答卷吧……” 三人又返回了“中军帅帐”落座。 “如何,各位‘中兵参军事’,都思虑好了么?” 桑伦又恢复了大都督的神彩和威风,厉声发问。 霍! 第一个站起身来的,不是少爷们,而是一位眉清目明、英姿飒爽的小姐,十七岁的霍探玉。 “义父,在女儿看来只得第二条路才是正路!南蛮圣教重压在即,我陵南百家和万民又将倍受摧残,再是隐忍不发岂不是坐以待毙?我们该立即暗中联络不甘心作亡国奴的百家,定好日子在三十六城同时高举义旗、大起义兵,打蛮夷一个措手不及!若定此策,女儿愿立即返回墨城暗中联络我爹生前旧部和族人,以作准备。八年来探玉日夜苦修武艺和兵法,无非就是等着这一天!我与蛮夷兽军血仇滔天,誓为我爹娘家人还有墨城二十万百姓冤魂报仇雪恨,粉身碎骨,在所不惜!” 啪,霍探玉重重抱拳对着桑伦一施,清脆的声音充满坚定,少女的娇媚不再、豪气不输儿郎,“望义父和各位兄姊考量探玉所言!若用此策,探玉愿再详呈细略!不敢说能一举光复陵南,但敢说我大义之师不至于与兽军一触即溃,必能与之周旋一番……”显然八年来她功课也没少作,此时也胸有几分成竹。 八年前霍探玉才九岁,家族所在地墨城为南蛮大军攻破“黑丘关”进入陵南腹地后又打下的第一座城池。当时被死守黑丘的陈家军激得怒火攻心的南蛮兽军,根本顾不得蛮皇的反复训诫,打下墨城立即展开了疯狂的报复,进行了三天惨无人道的屠城,霍家族人和城中百姓几乎被屠戮而尽,只有霍探玉被家族长老拼死护送出城活了下来,也因此成为了孤儿。她要选这第二条路,那是再正常不过,一番说辞却也不是简单的愤懑填心,很有准备,令几位少爷和桑文馨都禁不住微微点头。 桑伦却不置可否也不问细略,犹自沉默。 眼见被妹妹抢了头彩,十八岁的汪鸣又霍然站起,言语铿锵: “义父!孩儿自然也赞同选第二条路,但方略却与探玉不同!” 身着白锻紫边少爷服的汪鸣浓眉大眼、英武挺拔,径直走到墙侧的“陵南军事地理图”之下,右手指图一圈,同时大声而快速地道: “八年前我陵南兵败无奈接受蛮夷招安本就元气大伤,八年来百家均被蛮夷严防死守不得触兵接武,实力与八年前早不可同日而语。蛮夷各族如今在三十六城布有重兵,各城间均能协防,又一直致力于将陵南打造为进攻中州魏燕两国的桥头堡和战备地,还背靠日益强大的蛮域,兵源、物质源源不断进入陵南,特别在‘无双河’南岸一线驻扎的主力军已达四十万!一旦我们起事,主力兽军定会分兵驰援各城。反观我方,此时轻率起事,最多一次能动员各家私卫、族兵、能动唤的族人二十万不到,还缺甲少盔缺乏训练战力低下,各城各家实力也参差不齐,即使攻下一城半池也动摇不了蛮夷的根基,也必将很快逃不过全体覆灭的命运,白白牺牲了自己的有生力量和苦苦隐忍八年换来的喘息之机……” 这话一出,其他各人又频频点头。汪鸣稍作停顿,又面朝众人慎重地道: “我中州儿郎谁都不怕与禽兽拼命,但若是要以万千生命为代价,就该换取最大的胜利和今后最大的主动。所以我的方略是‘伤其十指不如断其一臂’,三十六城同时起事但其余各城皆为虚兵,牵制各城兽军和主力兽军,而我方主力军聚集最强战力寻机火速攻下郡城‘望南’,生擒熊泰以作人质,再在望南城高树义父的大都督之旗号令百家和陵南万民,同时力请魏燕两国开关出兵,里应外合,今后便有了极大的主动和胜机!” 说到这里汪鸣脸色涨红右手握拳,显见对自己的方略很有信心。 但很快他的脸上又浮起一丝思虑未定之色,“只是,此去望南六百里,以我桑家为主的义军主力该如何迂回挺进至望南、又瞒过沿路两城兽军,我却也没想好细略……” 即便如此,汪鸣的方略显然已比霍探玉的想得更深远了一层,桑伦微微点头道:“方略未定,细略倒也不急。小鸣,先坐下罢……” 三小姐桑文馨微微点头的同时,娥眉紧蹙续道: “鸣哥此略的关键,却是魏燕两国是否会借机出兵镇南。如果还是和八年前一样闭关不出,我军大不如昔,蛮夷却更强于当年,最终还是难逃一败啊……唉……也不知三叔和二哥在无双河那边怎样了……” 桑文馨口中的“三叔”,是“伦理纲常”中的老三、桑伦的三弟桑纲,早在四年前就带着她的亲二哥桑仁谦以行商、游历之名混过了无双河。虽然桑伦从不说他们过去的真实目的,但此时大家已可明白个几分。 “父亲,三叔和我二弟近期可有什么好消息传回?” 桑伦缓缓摇了摇头:“除了大家都能看见的‘追风堂’发布的消息,魏燕两国大战打了两年似乎双方均有停战求和之意,他们二人传回的消息一直只有八个字,‘所获甚浅,仍在努力’……” 一听这话,大家都重重地叹了口气。 这意味着无双河那头各国还是只顾着在中原争土谋霸,将已丢失了八年的陵南依然视作鸡肋飞土、无暇顾及。 无双河那头便是魏燕两国,或者说这两国均与陵南接壤。这两国过去百年为了争土谋霸或恩怨纠葛打个不停,也导致陵南归属几度易主,谁强的时候就属于谁。目前陵南名义上属于魏国,两国这一次已打了两年的大战有停歇的迹象,算是好消息,但如果因自身也元气大伤或仍然摄于蛮皇之威不敢出兵,单凭陵南的一帮已歇了八年的残兵败将起事,终是无法和蛮夷抗衡、难成大事…… “坦哥儿,你怎么看?” 见家主问到了自己,桑坦凝色沉吟: “第一条绝不可选,第三条千难万难,这第二条却也需从长计议。我意暗中联络百家彰我桑家之志,凝聚人心的同时又嘱咐大家该一起咬牙吞血隐忍,静待时机再作打算。起码短期一两年之内,绝不该轻率举事,导致之后再无任何成事的机会和力量……” “南蛮圣教强压在即,让百家和万民却又如何忍得下去?” “不如趁熊泰将‘大春狩’安排在我桑家承办,趁机将一众蛮夷贵胄子弟全都押下作为人质,同时起兵攻往望南!” “你这法子不行,熊泰之女熊黛郡主都会亲临,又怎会不派强者护卫?” “……” 一时之间,大厅之中纷纷嚷嚷,激辩之声轰然而起! 只有一个小子傻了吧唧听不懂似的,在那里望着众人激辩像看戏似的傻乐不已。 “小毅?为何你不开腔呢?你作何看法?” 听见桑伦的大声问询,大厅中顿时安静了下来。 对啊,这“希望之光”、“少年英雄”还一直没说话呢! 他这么勇敢又聪明的,万一有什么好法子呢? 众人无限期盼的目光,立即刷刷刷地投向了肖毅。 肖毅抠着头皮很不好意思,然后嘿嘿一笑: “我……我怎么觉得爵爷说的第一条路,那什么‘作蛮狗且偷生’啥的,挺好啊,为啥你们都不愿选呢……” 轰! 众人前仰后合,嘴巴大张,似乎被惊得立即便要喷血三尺! 第119章 作不叫的恶狗 - 神窍 - 红烧老地瓜 “当‘北奸’?!” 肖毅的选择一出,汪鸣、梁腾保张口结舌,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霍探玉怔怔地盯着他,也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 这这这……这还是那个一片丹心向着中州一身血气怒对蛮夷的少年英雄么? “肖毅?你!” 三小姐桑文馨手捂胸口面色涨红,懊恼不已,心中已开始责怪自己怎会对这样一个无骨无品之人暗生情愫,当真是瞎了一双傲目…… “毅弟?这玩笑可开不得……” 世子桑烈皓稍显镇定,但显然也认为他不知所谓。 “毅弟……这大伯所说的第一条路,‘作蛮狗、弃忠良、且偷生’,无非是对过去八年桑家无奈选择的鞭挞,字字愧疚、满含羞愧。现在我们是在商议今后方略啊!难道说还要继续匍匐在蛮夷脚下,靠出卖良心和忠义乞求禽兽主子赏赐的一两根骨头,眼睁睁地看着同胞和百姓受苦受难而无动于衷,作那叛宗弃祖之狗?!” 桑坦疑惑地盯着他,不知道这向来铁血悍勇的小子,突然又发什么神经。 但向来脾气暴烈的督傅桑琨却没有暴起。他手扶椅背不动不惊,意味深长地盯着他。 刚才在侧室中见识了这小子的神奇,听了他的释疑,桑琨知道这小子,绝不该这么简单。 桑伦也没有惊诧,反而露出了一丝难得的微笑。他微微抬手,示意肖毅说下去。 肖毅站起了身来,抿嘴一笑: “作狗,那也得看作什么样的狗……” 见肖毅的摸样丝毫不像是在开玩笑,几位少爷小姐才收声仍带愤懑地看着他,且听他如何解释。 肖毅毫不为意,面对众人云淡风轻: “我养的狗,你们都已见过。要说摸样,它比最难看的土狗还丑,一身的疤痕癞印、肥硕腿短、毛发稀疏、口水滴答,说不出的丑陋猥琐,当真是人见人嫌!可是它呢,从不在乎人们鄙夷的目光、嫌弃的口气、怒骂的唾沫,一贯我走我路、我行我素……” 这话一出,厅中众人顿时就想起了肖毅身边那条丑肥狗“疤癞”来。 在大冲突那天,“狼都尔驰”发起麾下的一百只苍头座狼扑向已如强弩之末的中州死士们时,是被谁镇住的? 不就是这条丑肥狗么? 看来肖毅是话中有话,众人开始变得若有所思,面上的愤懑疑惑之色稍退。 “当我还是个孩子时,疤癞还是条奶狗。那时的它可不丑,毛嫩肤平、憨态可掬。和我一起在山林里谋食求生时,我很快就发现它比谁都狡猾,比谁都猥琐,一旦发现比它弱的动物,它悄无声息一扑而出;凡是遇见比它强的野兽,它却偃旗息鼓远远躲开。就这样一天一天,它开始变得强大,不断能偷袭更强大的野兽,而且专拣它们的致命之处下口,虽然落下了一身的伤痕和癞印,却一直没有丢命。到了今天,我相信你们当中没有一人会看不起它了。它平日里从来不叫,但当日里怒然一吼,一百只苍狼也视它为林中之王、万兽帝尊!所以我说,作狗,作一条平日里不叫、人见人嫌却懂得进退,只在关键时刻突袭强大猎物致命之处的恶狗,其实没什么不可以的……” 肖毅的口气很平静,也没有什么情绪的起伏,却渐渐让少爷小姐们脸上的愤懑和疑惑消褪,内心开始起伏。 他转向了霍探玉:“探玉,你觉得我们现在在三十六城同时起事,能一口咬死蛮夷么?” 霍探玉皓牙咬着嘴唇,摇了摇头。 “呵呵……陵南之蛮夷仍只是小兽,还莫说整个蛮域之蛮夷这庞然巨兽。”他又转向了汪鸣:“鸣哥,就算我们能绕开沿路两城兽军、迂回至望南城下,你能确保我们能攻下守备森严的郡城,又一举生擒熊泰么?” 虽然汪鸣很不情愿,但也只能无奈地摇摇头。 “即使攻下望南生擒熊泰,蛮皇也能立即再任命一名新的都督,稍后再剿灭我们这帮手无利刃、身无良甲的疲沓之兵,该不费吹灰之力……”肖毅又笑吟吟地转向了桑文馨:“小姑奶奶,你能确保中州燕国和魏国在我们起事时出兵镇南么?” 桑文馨也只能摇摇头。 “魏燕两国若要镇南,八年前就早该联手出兵了。在他们的眼里,陵南不过是一块可有可无的鸡肋,哪里又比得上中州上京帝王之位的重要……”他又转向了桑烈皓和桑坦:“烈皓哥,坦哥,我说这些,都是事实么?” 桑烈皓和桑坦,都只能神色黯然地点了点头。 肖毅边走边说,已缓缓走至了大厅中央的沙盘旁,一直平缓的口气突然变得有些激昂起来: “疤癞怕死,所以它在处处危机的丛林里活到了今天不说,还不断变得强大,所以‘且偷生’,有什么错?”他用手指了沙盘一圈:“如今陵南万里之地山河尽墨,三十六城皆布有蛮夷重兵,蛮域也因从陵南的掠夺不断变得更加强大,物资和兵源又源源不断投入陵南准备踏马中原。而我们无外力可依,无强援可凭,光复陵南也只有靠陵南百家和万民,若要成事,首要条件便是我们自己要活下去,活到我们足够强大的那一天!如果我们没有桑爵爷那样一颗泣血苦苦隐忍的大忠心,没有甘当‘北奸’背负滔天骂名的大胸襟,没有作狗几十年、准备长期打持久战的大恒心,那就不过是空有一腔热血,空求‘忠义’虚名而已!” 这十六岁小子的一席话,说得少爷小姐们全都有些面红筋胀了。 肖毅见状又抿嘴一笑,口气里有了一些调侃之意: “我自幼便是菜瓜苦命卑贱下作,为求活命也从来不要什么脸面什么自尊。所以真要让我肖毅选,我就选爵爷给出的第一条路作为长期方略……” 他的脸色又一变:“不过这细略嘛,却该好好地说道说道——既然要当狗,就要当这蛮夷治下的最大恶狗,平日里不叫,一叫震天价响!” “哦?!” 话到此处,一众少爷小姐都觉惊异。桑琨却抿嘴一笑,桑伦也手捋颌下长须,目光中露出了无限期待和欣赏。 “小毅,说说,这恶狗该如何当?” 桑伦忍不住问道。 肖毅却对桑伦抱拳一揖,反问道: “敢问爵爷,这蛮夷置爵几等?” “基本效仿我中州,公、侯、伯、子、男五等,公爵以下每等又添了个‘准’爵。” “爵爷现在不过蛮夷‘准男爵’,说起话来无论在蛮夷和中州都分量有限得紧呐,未来晋升的空间也很大……” 肖毅脸上的笑,甚至有了几分蔫吧坏的味道了呢。 “你的意思是,我该尽心向南蛮王朝奉事,即使作这蛮夷之狗,也要不断把脖子上的项圈换得更大更亮?” 即使桑伦一直抱有苦苦隐忍、静待时机之心,肖毅所想,却也实在超出了他过去思考的范畴。 肖毅却很坚定:“正该如此!我再敢问爵爷并各位少爷小姐,八年前我陵南沦陷,最关键的原因是什么?” 众人怔愣片刻,纷纷喃喃出声—— 汪鸣:“蛮皇横空出世,蛮域变强……” 梁腾保:“兽军倾巢而出,我军疏于防范……” 霍探玉:“在蛮皇统领之下,半兽人各族突然变得团结,将领变得智慧,熟知陵南地理,军队战力也变得异乎寻常的强大……” 桑坦:“所以导致我军处处失去先机,又在敌强我弱的情况下,‘锁南三闸’被破……” 桑烈皓:“三闸一破,沦陷已成必然……” 桑文馨:“哎呀你这小黑子真是急人!你就说你的答案呗!” 肖毅收了笑容,脸色肃穆凝重,那份成熟看上去完全与他的年少不符: “说得都对,但我却不这么看!过去百年陵南都固若金汤,八年前却突然沦陷,固然有蛮域出了蛮皇这样的强者因此变得强大的因素在,但最关键的因素却在于,我们背靠着一个四分五裂的中州!” 哦?!众人内心惊叹不已。 这一点,却是都没有想得他这么深远,也不知他心中到底在想着什么。 “想我中州圣帝在位、大夏鼎盛之时,四海莫不臣服,五夷年年进贡。即使蛮皇再强,也绝不敢和一个统一的中州相抗!可恨我中州人最擅内耗内斗,给了蛮皇一个千载难逢之机!所以在我看来,中州不能六合归一,即使我们在陵南能够起事又能有所成就,也终归是小成难以大成,最终也绝难撼动蛮域之基而得保陵南不得而复失!所以爵爷和诸位,是否想听我肖毅的‘细略’?” “当然想听,你快快说来!” 桑伦迫不及待,抢在其他人之前急道。 “我选爵爷的第一条路为长期方略,而这细略的第一步,就是作这蛮夷治下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最大恶狗!还要努力作蛮夷攻我中原的急先锋!” 肖毅又手扶沙盘抿嘴一笑: “大家想想,我大夏帝国时期的‘五胡乱上京’、‘四夷祸中原’时的情景。只有在那样的时刻,我中州人才会搁置内部纷争、团结一致对外!蛮皇今日用我北人治北,毫无疑问是在利用我们,在我看来,他一样的能反过来为我们所用!当我们默默为他当狗,平日里根本不叫,有朝一日身背南蛮高功、手握重兵、强大得足够反过头来向他和整个蛮域发出咆哮之时,大家想想,会怎样?” 轰! 众人全都怔愣在当场! 敢情这小子口中所说的这“恶狗”,不光是想光复陵南,还想着一统中州,再重新反过头来作蛮皇的主子?! 第120章 定策 - 神窍 - 红烧老地瓜 一众少爷小姐不想当亡国奴,一天都不想。 他们想的,无非是桑伦能突然转性——丢开懦弱无骨、拣起昔日雄风,尽快高举光复陵南的义旗和南蛮人真刀真枪地干起来。所以他们全都毫不犹豫地选了桑伦给出的第二条路,视选择第一条路为莫大的耻辱。 少年人终归是热血心性,顾不得去考虑桑伦既然给出了第一条路,就有可能并不是其他两条路的陪衬。 如今的南蛮,再不是昔日中州圣帝脚下匍匐着的一条狗了。它已成长为一头牙尖嘴利、很快就将具备反噬中原能力的强大魔兽。没有足够强大的力量,在它的利爪控制之下试图贸然反击,只会在顷刻间被撕成碎片,再被吞得尸骨无存。 因此桑伦瞒着众人苦苦隐忍八年,之前选择走的正是第一条路。敌强我弱,他一心想着韬光养晦、默默积累、静待时机。 时机中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必须等到中州魏燕两国哪怕有一国能承诺出兵镇南的那一天。八年前兵强马壮的陵南力量尚且不堪蛮皇悍然一击,何况今天?如果这个时机不出现,这条路也许就只能继续走下去,十年,五十年,甚至走到自己死了,还得交待后辈们继续走下去。 在之前的陈词和激辩中,其实桑伦很希望有人能谈一谈关于这第一条路。哪怕谈不清楚,只要表现得不那么鄙视它或以之为耻,给他一个顺势疏导众人并谈出自己心中细略的机会,他就很满足了。可惜,一直没有听见。 直到肖毅开口。 这小子看似玩笑的一句话,却比所有的少爷小姐们都深合桑伦心意。但当听完他的一番话,少爷小姐们呆住了不说,却连桑伦自己都呆住了! 因为这小子所想,是连桑伦自己都从未想过、或者说不敢想的东西! 按这小子所想所述,要光复陵南并保它长治久安的前提,是一统中州,重新作那蛮皇的主子? 而一统中州的前提,是借蛮域之力挥师北向。 挥师北向的前提,又是既然要作蛮狗,就要作最大的恶狗? 这番话要是被别家中州家主听去,只会被当作是痴心妄想般的疯人疯话而已!而此时的桑伦听起来,就不是那么回事了。 如果没有之前在侧室里的一番问答,桑伦已经看见了这小子体内神窍的神奇,他无论如何也不敢相信这番方略之谈是出自于一名十六岁少年的口中。 这番话听起来离经叛道、匪夷所思、荒诞不经,但沉下心来细想细究,就能听出这不是疯子的呓语,而是盖天的豪情!这不是顽童的痴话,而是天才的谋略!和这小子比起来,桑伦突然觉得,自己八年来的忍辱负重、碎牙吞血,又算个什么? 这小子给出的方略,才是真正的忍大辱、谋大事,顺大势而为、成不世之功! 此子体内有神窍、脑中有奇谋,无论文武两道修为和成就都拥有无限可能,假以时日必将震惊天下!那么这番话从他的嘴里说出来,就不是痴人痴话,而是—— 石破天惊! 这小子,他才区区十六岁啊……他,他,他到底是什么人? 桑伦眉头紧蹙,突然浑身都感到了一阵冰寒…… 有一条十六年前在中州越国济水长滩之上流传开来、并在整个中州贵族圈子里散布的死咒预言,突袭他的心头——“龙门再开时,兽潮至,君王薨,大帝出!” “难道这小子,真的是越国那对夫妇的独子,又被命运之手推至我桑家的真命之人?” 大厅之中,沉默一片。 人们回味着肖毅所说,要么反应不过来,要么不敢相信,要么陷入了沉思。 “既然作狗,就要作最大的恶狗……小毅,你细略中的这一条,却是连我都从来未曾想过的呵……过去八年,我想的无非都是苟且偷生,默默地积蓄力量、等待时机而已……” 良久,桑伦才开口喃喃道。 肖毅早知自己这番话一出,必将令众人和桑伦大吃一惊,但更知起码桑伦不会认为自己是在胡言乱语。这些天来,他加深了对桑伦的了解,也一直都在思索一个问题,那就是为什么义父们三年前与自己分手时,会毫不犹豫嘱咐自己来陵南。 阴差阳错被卖来桑家、体内神窍一开、误杀陈风又知道了桑家的秘密,他大约有些明白了:当下陵南万里,这块中州眼中的鸡肋飞地、南蛮眼中的资源宝地和征北基地,也许正是这乱世之中未来将掀起席卷天下的惊天风暴的风暴之眼!自己将来要想杀回越国报仇,需要借势蓄力。而来到陵南这块是非之土,正好借乱谋势,借桑家的势、陵南百家的势,甚至是南蛮人的势。 想通了这一点,他也大致明白了自己今后的路该如何走。所以这一番方略,既为桑家谋、陵南谋,也为自己将来必将坚定不移走下去的那条路而谋! 见桑伦果真并无反对之意,肖毅站得笔直、趁势对着他两手抱拳一拱,一本正经地道: “爵爷,如今您已苦苦隐忍了八年,桑家上下也付出了巨大代价,陈张两家和旌城孙家甚至付出了全部族人的宝贵生命……所有的这一切,虽然令人肝肠寸断,却也为您在南蛮王朝未来作‘最大恶狗’打下了最好的基础!一旦我们今日轻言起事,之前所有的隐忍和付出便会立即灰飞烟灭,却给陵南和桑家换不来任何利益!所以,我始终认为您该坚持之前方略、并不断拾阶而上,作那南蛮的官,就要当大官,受那南蛮的爵,就该受高爵!只有您越来越受蛮皇的信任,在南蛮王朝的地位越来越高、权势越来越大,才能一方面为陵南百家和人民争取更大的空间和更好的生活,一方面暗中蓄势储力也有更大的腾转挪移的余地。只要有实力,未来无论南攻北伐,才能随心而为!只要作人的真心不改,一时作狗又有什么关系?而且我说的这一切,也并不是没有实现的可能。蛮皇的‘同荣共济策’虽是他为长期占领我中州之土而谋,却也反过来能为你我所用,您说,是不是这个理?” 这话说完,众人又陷入了震骇和沉思当中。特别是“只有有实力,未来无论南攻北伐才能随心所欲”更是直指事物本质,直击人心。 谁都不知道这小子自懂事以来就跟着义父们耳濡目染、又有一名义父亲自天天教习谋略,全都为他此时的目光长远和匪夷所思的方略深深震撼了。 “你说的,确实很有道理……按你所说,我该一改之前被动隐忍之姿,今后主动尽心竭力为南蛮奉事?” “面上为南蛮尽心竭力,背地里为陵南泣血隐忍……” 世子桑烈皓插话道:“为谋取南蛮高爵重位,难道要以中州同胞的累累白骨为垫脚石?” “不到万不得已,当下当然不该以屠戮陵南同胞和中州家族为手段,而是借南蛮自身的‘军功爵制’不断累功进爵。至于将来北伐,无论魏燕还是其他四国的王室,本是他们弃民族大义于不顾而只顾着争土谋霸自相残杀,那又有什么不该杀的?” 桑坦又接着问道:“你说借南蛮的‘军功爵制’不断累功进爵,是指南蛮北伐之时我们作那急先锋,和平时期又靠角力制胜和以财换功?” “呵呵,正是如此!当年中州越国崛起,崤君的‘军功爵制’功不可没,蛮皇也不过是顺手拈来稍加修改而已。此时南蛮尚处蓄势待发期,境内境外并无战端,和平时期却也可靠角力制胜、上缴财物、促进民生、剿叛维稳等方式换取军功,这便为我们今后一个时期该作什么事指明了方向……” 哦,原来是这样……桑琨和一众少爷小姐,纷纷不由自主地点头。想得更远一些的世子桑烈皓却又问道: “可无论如何,选了这条路,又该如何阻止我桑家对百家的号令之威日渐衰落,直至同胞彻底走向我们的对立面?毕竟我们暗中之志,在这南蛮治下可上不得台面呐……” 这个问题确实很关键,肖毅还没来得及作答,桑伦就开口了: “只要我桑家能再出一个青龙先祖那样的武圣种子,这便不是问题!平日里,注意对百家的私下观察、走动和维护,毕竟他们中的绝大部分都和我桑家一样心向中州、光复陵南矢志不渝,要说服他们和我桑家一起在今后表面上顺从南蛮,想来应该不难。只要我桑家能再出武圣,他们也绝无不唯我马首是瞻的道理!” 话到此处,桑伦霍然起身,走到陵南沙盘旁负手沉吟道: “实力,实力才是一切的关键,小毅没有说错!只有我们自己有了绝对的实力,才不用寄希望于本就无心顾我的魏燕两国!为了具备这样的实力,我们现在只能为自己争取更大的空间和更多的时间,哪怕给南蛮人作狗,也要作出个摸样来!南蛮王朝当下六位公爵均为武圣境界,那圣教内强者也不知几何,蛮皇本人的实力更是深不可测,我们现在不给他作狗,又能怎么办?我看桑家今后就按此方略行事,你们这群后生,可还有任何异议?” 这番话,可就是陵南大都督和桑家家主的最终定策了。 沉默片刻,少爷小姐们终于陆续摇头,表示没有任何异议。 桑伦见状,微微的点了点头,又沉声道: “那么好,方略和细略既定,我们便开始商议稍后立即要作的几件事!” 起源大陆的时间流速很慢,空间也很稳定。罗峰追杀血云神君之时,燃烧神力施展刀法撕裂空间,那还只是空间最浅层。 混沌层,位于空间极深的一层。 想要靠自己遁入混沌层,大多混沌主宰都做不到。 最简单的方式,就是通过'混沌之墟'逆流而上,便可直达混沌层。 轰隆隆~~~ 无穷无尽混沌之力,一眼看不到尽头。 罗峰从虚空窟窿逆流而上时,初时,周围还很狭窄,可越是逆流飞行,越是宽 敞,直至彻底无边无际!罗峰也明白:这应该就是混沌层了。 如此浓郁的混沌之力,蔓延处处。罗峰环顾左右,只觉得混沌层仿佛是无边海洋,混沌之力则是海水!自己就是初入大海探索的打渔人。 虚衍母树树叶的确神奇。罗峰看了眼怀里携带的那一片树叶,对叶时刻散发着无形能力虚空波动,波动自然覆盖了罗峰。 这范围之内,混沌层丝毫不排斥罗峰。 这树叶随身携带,一纪左右时间便会彻底枯萎,时间够长了。罗峰还是很满足的,他仿佛好奇宝宝般,仔细观察着混沌层。 只见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荡漾,混沌层各处更有一段段混沌法则实质化显现,令混沌层越加绚烂。 这些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都不尽相同。罗峰看着,耀眼璀璨散发金光的混沌法则,犹如冰霜般的青白色混沌法则,甚至如银白色的混沌法则......混沌法则显现稍有变化,外在模样便有区别。 混沌,具有无限可能。 稍有转化可能呈现'混沌之金'、'混沌之火'、'混沌之雷霆'等各种表象。 一旦掌握混沌法则,是可以向任何一条本源大道前进的。 本质唯一,表象各异。罗峰想道,无数修行者,不管是修炼什么体系,悟出什么招数,最终都是通往混沌法则。 罗峰在周围缓慢飞行,观看周边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实质化,细细参悟领会。 不同的显化,带给罗峰不一样的领悟。 就在罗峰细心领悟之时,忽然-- 一道火红流光从混沌气流中突然浮现,瞬间直奔罗峰。 嗯?罗峰一惊,瞬间燃烧神力,伸手一抓,已然抓住了那一道火红流光。 这火红流光在罗峰掌心扭曲挣扎着。 然而罗峰燃烧神力下,完美神体爆发的力道足以超越那些新晋的血脉修行体系的混沌境。当然那些混沌境若是修炼漫长岁月,各方面提升后,威势便不是罗峰所能比了。 此刻,仅仅抓个小家伙,罗峰还是很轻松的。 这是?罗峰观看着掌心,手中抓住的是一只火红虫子,表面甲壳如火红琉璃,看似非常小可挣扎力道却很强,足以媲美血蟒会的来魔副会长。 是混沌层生物?罗峰了解的情报中早就知道这一点,混沌层药盒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自然也孕育出一些特殊生物。 这些生物智慧极低,纯粹凭本能行动,都无法进行交流。 师父在情报中记载,混沌层的生物,以混沌之力为食,纯粹依靠本能行动。它 们的身体,便蕴含或多或少的混沌法则。因为智慧太低,它们的的实力普遍在永恒境层次。能达到'混沌境'的无比罕见,都是身体结构非常特殊的,早就被起源大陆一些大势力给活捉了。罗峰看着掌心的这个火红色虫子,听说它一旦没法吞噬混沌之力,便会饿死,乃至身体彻底溃散回归天地。 饿死? 起源大陆即便是再弱小的修行者,都可以吞吸天地能量,都不可可能饿死。 但这些实力在'永恒境到混沌境'的混沌层生物,却必须以混沌之力为食,没吃 的,就会饿死,身体溃散回归天地。 整个混沌层根本找不到'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因为太珍贵,早被活捉 了。罗峰看着周围。 对他而言,混沌层很神奇。 可对于起源大陆最顶尖的一些存在们,扫一遍混沌层怕是轻轻松松的事,所以他们才会放任后辈弟子们来此修行,不担心遇到危险。 能够来混沌层的永恒真神,都是大势力培养的精英,各方面积累都很深厚,悟出几招混沌境招数都是最基本情况,实力普遍要达到雍将军、血云层次。 对他们而言,'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被抓走后,剩下的即便比他们强些,可光凭本能行动的混沌层生物,也威胁不到他们安危。 啪。这個一直在掌心挣扎的虫子,罗峰略微一用力,便捏碎了它的身体。 身体碎裂成数十份,每一份依旧在挣扎要融合为一体。 生命力真顽强。罗峰观察着,神力渗透着破碎的部分,也能察觉到混沌法则的痕迹。 在混沌层内,混沌法则随时随地都可能实质化显现,每次显现名有不同。或许某一刻,便形成了一个小生物。这些混沌层生物,算是固态的混沌法则显化。罗峰想道。 扈阳城,城主府。 五大家族诸多永恒真神们汇聚,一同恭送王女'虞水天裕'。 殿下,罗河沿着混沌之墟,去了混沌层,还没回来。扈阳城主低声说道。 之前虞水天裕说第二天白天就出发离开,其实就是给罗峰机会!在她出发前,罗峰都可以找王女殿下。 可一旦她回到王都,禀报了父王!罗峰想要再吃回头草,想要再拜师就晚了!毕 竟虞国国主何等身份?给一次机会被拒绝了,岂会再给第二次机会? 虞水天裕轻轻摇头:看来,他是真的无心拜师了。他有如此实力,想必早有厉 害传承,可能就是某方大势力培养的弟子。 扈阳城主点头赞同。 在起源大陆上,拜多个师父是很正常的。弱小时可能拜永恒真神为师,强大后,拜混沌境乃至神王为师!这都是非常正常的。 罗峰不拜虞国国主为师,自然令他们有诸多猜测。 走了,你们不必再送。虞水天裕一挥手,一艘庞大舟船出现在高空,她当即率领着一众手下飞向那舟船。这些手下当中也包括黑屠夫以及弟子们。 黑屠夫这次一共带了九名弟子以及一些家眷仆从,毕竟将来跟随王女殿下,不可能每一餐都自己亲自做。一些普通客人,让弟子们做菜即可。 九名弟子,都是黑屠夫信任喜欢的,其中就包括索眦。 没想到,我要去王都了。索眦直到此刻都心潮起伏难以平静,之前夜里师父突然归来,立即召集了最看重的九大弟子问他们是否愿意一同去王都,还说是跟随王女殿下。 九大弟子都有些发蒙,但毫不犹豫,都选择愿意。 去王都!跟随王女殿下?他们岂会愿意错过? 索眦兄弟。 在远处来送行的,也有索云。 自从黑屠夫成为永恒真神,索云对待索眦便热情许多,此刻更是满含热泪送别兄弟。 索眦飞向飞舟,也看到下方送行的索云,微微点头。 不管彼此有什么隔阂,终究是部落中一起长大的兄弟,今后要彻底分别,怕是今生都很难相见。 索眦,我们要去王都了。 真没想到,我一个扈阳城底层的真神,跟随师父学厨艺后,先成成虚空真神,如今更是去王都。黑屠夫的其他弟子们也都激动无比。 这些弟子们有两位带了家眷,王女殿下已赐予黑屠夫一座洞府,住一些家眷仆从是很轻松的。 呼。 伴随着庞大飞舟穿梭时空,彻底消失在扈阳城上空,送别的群体才开始散去。 送行的索云默默看着这幕。 我想尽办法,甚至不惜性命抓住一切机会,依旧只是扈阳城一方黑暗势力'千山楼'的中层。而索眦只是一直跟着黑屠夫学厨艺一道,他就这么去王都了,还能跟随王女殿下。索云怎么都想不通彼此命运,差距为何会如此大? 真的,就是命吗? 混沌层内。 一天天过去,罗峰一心参悟着种种混沌法则显化,也碰到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的袭击,这些混沌层生物虽仅存本能,可个个攻击性十足。 罗峰也抓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甚至分裂它们的身体仔细查看看,只是放手后,这些生物身体融合后便会吓得逃之夭夭。显然它们的本能,也知道惧怕。 这一天,罗峰一如既往细心观看混沌法则显化,参悟琢磨。 忽然- 一道银光从混沌气流中浮现,一闪犹如银色刀光掠过罗峰。 罗峰一如既往燃烧神力,伸手一抓!他看似简单一伸手,却也蕴含玄妙意境,那 蠢笨的一道银光根本躲避不了,被罗峰直接抓住。 嗯?罗峰只感觉右手掌心一疼,这一道银光已然窜出掌心到了远处停下。 罗峰惊讶看着掌心,自己的掌心竟然出现了一道血淋淋伤口,皮肤层肌肉层都被切开部分,鲜血淋漓。 竟然能伤我?这实力不亚于血云了吧。罗峰有些咋舌。(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