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 记忆回溯 - 被加冕的神明[龙族] - 楼兰兰兰
神庭到底是怎样一种存在？
有人猜测它是这个世界的掌管者, 是神庭定义了神，也有另一种说法, 是早期的神创建了神庭，这才有了以后的神。但更多人从未听说过神庭，大部分人一生只知晓并追随一位神，来自人民的崇拜决定了神力的强弱，但也不总是如此。
卡米洛的脑海中被飞快地灌输着有关神和神庭的信息，但总结起来就是，全是模糊不清的概念，根本没说明白神庭是个什么。
他睁开眼, 发现自己正站在一个昏暗的五边形房间里, 房间并没有屋顶，唯一的光亮来自上方像极光一样漂浮着的光线，在他刚刚同意加冕的瞬间, 他就被传送到了这里。
房间的中间有个台阶延伸下去的水池, 在水池正中，有一方小小的白色台子, 上面漂浮着一团黑色的气体。
卡米洛往水里走了两步，台阶只有五层，水位浅得只达他的腰部。神奇的时，他衣裤上沾着的一些未干血迹, 但在触碰到这种水后，血迹片刻就被溶解得消散不见。
他有些好奇，于是把自己受了伤的右手探入了水中, 诡异的事情立即发生了……
一只漆黑的手自水底出现，握住了他的右手，竟与他十指交错，卡米洛浑身一愣，等他反应过来准备抽手时，被触碰过的伤口已经完全愈合了。
紧接着，一个完全的人影从水中站立了起来，他和凡妮莎一样完全由暗元素构成的，浑身漆黑，而且没有五官，但能从四肢的轮廓看出这是个男人。
正常情况下，此刻应该感到极度的恐惧才对，但卡米洛的心情非常平静，可能是和凡妮莎接触过的缘故，他竟觉得有种莫名的亲近感。
“你是谁？”
对方并没有急于回答，反而探身凑了过来，细细打量着卡米洛。
卡米洛本能地后退了一小步，这到底是什么东西，灵魂还是恶灵？卡米洛怀疑他根本不会说话，于是绕开他走向中心的小台，去看看那东西有什么玄机。
黑影歪头瞧着他，就在卡米洛刚走了两步时，黑影突然鬼魅般飘忽了过来，自后方环住了他的肩膀，并发出了一声低哑的声音：
“……你。”
和凡妮莎说的话一模一样？
卡米洛错愕得忘记了反抗，紧接着，他发现自己左肩上的暗毒在消散，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起来，连疼痛都渐渐消失了。
“这到底是什么力量。”他蹙着眉自言自语道，尽管伤口被治好了，他还是推开了那团黑影，这种触碰的感觉实在太过诡异了。
黑影顺从地松开了他，在水中飘忽了一阵，然后停留在了小台旁边，并将手伸向了台子上那团漂浮的黑团。
“喂。”卡米洛怀疑他要干什么。
黑团在他触碰的时候化成了几缕气体，环绕着围住了那人的手，渐渐地，黑色的气体凝聚成实体，然后竟化成了一顶漆黑的王冠，它就像人类国王加冕时佩戴的王冠一样，只不过它通体漆黑，没有宝石镶嵌，但并不失它森然的高贵感。
“诶，这是魔法什么的吗？”
黑影转头向他看来，嘴角微微上勾，那笑容很像是对一个什么都不懂的新手的揶揄，卡米洛脸一红，旋即才意识到，这黑影子根本没有脸啊，他到底是怎么看到对方在笑的。
这时，对方已经淌着水走到了他面前，他上下打量着这个年轻的少年，似乎是极满意，然后他高高抬起手，将那漆黑的王冠向卡米洛的头上放去。
卡米洛一愣，本能地退后一小步，这次却被对方一把给拉了回去。
“你害怕了？”那个黑影问他。
“没有。”他轻声道。
那人又笑了起来：“很好。”
他只觉一个很轻的物件落在了头上，然后黑影的手指已攀上了他的脸，以极为虔诚的姿势捧着他的脸慢慢凑了过来。
“生日快乐，暗神。”
卡米洛瞪大了眼，但他发现自己的身体僵住了完全不能动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对方贴了上来，他以为自己要被强吻了，但那团黑影一直靠过来，最终直直穿进了他的身体，化作一股莫名的力量融入了他的灵场。
——这是神力？
随后，有一个和他一模一样的声音在他的意识领域响起：“
月神的代价是，克制；
海神的代价是，包容；
魔神的代价是，服从；
……
牢记你的代价，承担。”
等那一长串说完，卡米洛本想松一口气，接下来眼前的场景却飞快地变化起来，按照以往的尿性来说，他知道自己又被拉进了传送阵。
他实在是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被选为暗神，如果一定要说自己和体内这股力量有什么共同点的话，那就是他讨厌神庭，那个力量说：我也是。
神力非常不安分地在他体内游走，主动愈合了他身上的伤口，包括胸口折断的肋骨和肺部的淤血，这让卡米洛在某种意义上非常羡慕早就有了这种力量的阿梅代奥。
最后，神力汇合进了他的意识领域，在卡米洛想阻止那力量侵入的时候，他脑海内只听“咔哒”一声，某个闭合的开关被似乎强行挤开了。
瞬间，一大批的记忆涌向了出来，多到让他有种溺水的窒息感。
再睁眼，卡米洛神情忽然变了，不可置信地皱起了眉。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原本残缺的记忆一帧一帧地浮现出来，他终于记起，自己破壳而出的时候，第一眼看到的就是那个金发碧眼的男人。
幼童咬着手指头，迟疑地盯着这个人，龙族会把第一眼看到的人本能地视作父母，但是……这个男人身上的气息不对，并不像同类。
他使劲眨了眨眼，气息依旧很陌生，但面对他可能会没有父母可怕的下场，他还是向气息不同这个逻辑问题妥协了。
“……爸比？”
阿梅代奥俯下身抱起了他，甚至不在意他满身的粘液，将他搂在了怀里，冰蓝的眸子柔和地弯起，完全没有平日的冰冷和淡漠，他笑得极其温柔，用魔族语教他说道：“叫父亲。”
记忆飞速略过去，接着最让卡米洛想不到的是，他居然是和威犽一起长大的，由于上任魔王逝世，威犽在两岁时被带到了阿梅代奥身边。
两个小男孩初见面时互相非常好奇，但很快，就发展成了……死对手。
阿梅代奥教导他要视威犽为兄长，不可冒犯，但卡米洛最讨厌王族的礼法了，所以他尽量都躲着那个银发的男孩，经常都是一个人玩。
但威犽俨然把卡米洛视作了威胁，就像他将看待自己曾经的兄弟姐妹们一样，更何况，这男孩明明和低贱的半魔生得一样黑发黑眼，为什么能称呼那个高贵的神明大人为父亲？！
他觉得自己也该有和魔神大人一起睡觉和洗澡的权利，结果，得到了一通严厉的教育，说这不符合礼法。
记忆的片段中，威犽在卡米洛的面前，被阿梅代奥训斥得眼泪鼻涕直流，而卡米洛一脸事不关己地团在了阿梅代奥怀里，一下一下舔着对方的指尖。
阿梅代奥一直包容着他原始的兽性，包括爱蹭人，爱舔人，睡觉喜欢蜷成一团而不躺平，以及一系列威犽认为不合礼数的行为，阿梅代奥都轻描淡写地给他一笔带过了。
但等他们两个孩子一起上魔法课的时候，那个致命的问题就暴/露出来了，卡米洛他不会魔法，即便是阿梅代奥亲自教他，他自己也非常认真地记背口诀，但他根本感应不到任何魔气，就像所有的纯血兽人一样，他无法学会魔法。
阿梅代奥自此开始对他有些冷漠了，应该是怀疑了血统，但卡米洛全然不知，还在为前几日和威犽的拌嘴斤斤计较，算计着什么时候报复回去，挠上他一爪子。
威犽，他作为下一任魔王，相比卡米洛则非常早熟，他早在五岁时就已经接触王族势力，有着一群忠诚的老臣辅佐左右。他暗地里派人找来了一个能够验证血脉的巫师，虽然阿梅代奥知道后勃然大怒，但验证结果已经递呈了上来，事实已经是板上钉钉，他和卡米洛并非亲子。
威犽顿时大喜，跑去禀告阿梅代奥：“魔神，那小子根本没有你的血缘！”
……
卡米洛当时在院子里玩泥巴，兽人的听觉异常灵敏，室内的对话全被他听去了，当天晚上，他放学后欢快地扑进了阿梅代奥怀里，习惯地蹭了上去。
阿梅代奥微微有些僵硬，抬起的手还是放下了，并没有把他推开。
卡米洛坐在他膝上开心地晃着腿说：“威犽说我不是你儿子。”
阿梅代奥脸色一沉：“他和你说了？”
“不，是我听到的。”卡米洛转了个身，睁大眼睛盯着阿梅代奥说，“威犽还说你以后一定会和他在一起，一直一直都在一起，唔……可我不要你和他一起，老师说结婚的两个人才能永远在一起，但是宝宝不能和父亲结婚。”
接着他嘻嘻地笑了出来：“现在我不是你宝宝了，我可以和父亲结婚咯！”
阿梅代奥眉峰微皱，这都什么逻辑。
“不对不对，我不该叫你父亲，威犽都是直接叫你名字的，我也要叫你名字，我叫你梅好不好！”
看着这孩子天真的模样，阿梅代奥无奈地摇了摇头，哑然失笑。
“那我叫咯，梅——”
一只白皙的手指抵住了他的嘴，“不准。”
而卡米洛却动物般示威地一口咬了下去，阿梅代奥一皱眉，略带责备地沉了沉脸，“给我叫父亲，不然打你屁股。”
卡米洛只好乖乖松了口，在阿梅代爱的指尖上留下了两个浅浅的牙印，但他仍是鼓起了腮帮子，愣是不服输的样子。
“叫父亲。”阿梅代奥淡淡地道。
他悻悻地扭过头：“……父亲。”
威犽真想不明白，为什么那种事揭发以后，这两人关系不但没有恶化，反倒更亲密了，卡米洛一天醒着的时间几乎全都黏着魔神大人，龙族明明是那样臭名昭著的恶劣种族，阿梅代奥到底喜欢他哪一点！
“无礼的家伙，简直和动物一样，魔神怎么可能喜欢你，大人最多把你当宠物养罢了！”
卡米洛生气极了，他四肢伏地，喉咙深处发出怒吼：“你就是嫉妒我了，你这个……你这个……”
家教良好的他根本想不到任何骂人的词语，他憋红了脸，才道：“你这个丑八怪！”
“我丑？”威犽简直听到了世界上最可笑的笑话，“我丑还是你丑，回去给我照照镜子，你这个愚蠢的动物！”
“吼！我讨厌你，我咬你！”他四肢刨地，就要向威犽扑过去，却脚下凌空，已被人拎了起来。
这个气味……回头一看，果然是阿梅代奥冰冷严肃的脸。
“让你将威犽视作兄长，这个样子成何体统！”
卡米洛撅起了嘴，“明明是他先……”
“卡米洛！还敢顶嘴！”
印象中，这还是阿梅代奥第一次对他发这么大脾气，他眼眶顿时就红了，然后哇地一声就哭了。
“威犽欺负我，你从来都不帮我！”他挣开了阿梅代奥的手，一路哭一路跑，头也不回地冲进了树林。
阿梅代奥担忧地蹙起了眉，但他不得不先安排侍从带威犽回去，安置妥当后，再去找卡米洛，这是王族财产下的园林，本不会有什么问题，偏偏那一天，树林中氤氲着古怪。
卡米洛没跑多远就迷路了，他使劲嗅了嗅，却嗅到了奇怪的味道，他沿着这股气息一路走去，拨开草丛，入眼的是令他极度恐惧的一幕。
面前的深坑里，盘踞着一股黑色的气体，如果活物一般在空气中扭动。
他吓白了脸，急忙转身跑回去，脚下却被一缕黑色缠住，使劲地将他拖入坑中。
“啊啊啊啊！！！”
阿梅代奥心头一惊，连忙循声赶过去，但赶到那里时，却见卡米洛已经失去理智，他两眼通红，指甲像刀刃一样尖锐，正嘶吼着抓扯那些缠住他的暗元素，甚至本能地释放出灵压保护自己，那些看起来强大可怖的黑暗，竟然被他逼得四下躲闪。
“卡米洛。”阿梅代奥一边唤着他的名字走过去要抱他，他也是第一次见到这孩子完全狂化的样子，并没意识到可能潜伏的危险。
伏在地上的卡米洛闻声回头，撕牙咧嘴地高吼了一声，见对方并不后退，这激怒了兽人的领域意识，他立即向对方猛扑了过去。
阿梅代奥毫无防备，顿时血肉飞溅，手臂被爪牙扯去了一块皮肉，卡米洛眼中红光更盛，接着死死一口咬住了他的小臂，尖牙锐利地扎进血肉中。
阿梅代奥不得不先将他击晕，才拔出了自己血淋淋的胳膊，他诧异地发现，这种狂化时造成的伤口居然无法用神力愈合，也难怪那些暗元素会惧怕他的攻击。
暗元素见这小子晕了过去，再次扑了上来，阿梅代奥将卡米洛护在怀中，一道神力挥回去，金色的光芒将暗元素锁在结界中，并一点点缩小范围，把内部的暗元素清除干净。
那些暗元素尖叫地扭成一团，旋即凝聚成了一张张嘴的形状，在消失的过程中不断尖叫道：
“她来了。”
“凡妮莎来了！”
“凡妮莎为了他而来！”
原来他在很久以前就被锁定为暗神的继承人了，阿梅代奥也隐约意识到了这一点，相继不久，魔界暗毒爆发，夺走了数以万计的魔人生命，甚至威犽都感染了暗毒。
暗毒不可能是无缘无故出现在魔界，这其中大概与卡米洛相连，阿梅代奥决定将卡米洛送走，为了魔界，也为了卡米洛。
幼年的卡米洛只知道父亲不要他了，因为他咬伤了父亲，他不乖不听话，他魔法课不及格，他总是和威犽吵架，他总是像只动物一样……
“我改！我全都改，我再也不咬人了……呜呜呜，不要送我走好不好，好不好……”孩子哭得撕心裂肺的声音在他的记忆里回荡，如同瞬间失去了最宝贵的东西。
体内那片黑暗的力量再次活动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