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回 鲍春霆比武为嬉,齐彩凤苦思脱困 - 萍踪血迹 - 相城居士
罗天贵直到这时,才真正明白了鲍超的意图。他说:“鲍将军的想法倒是不错,就是不知人家齐彩凤答应不答应?再说了,不管怎么说,齐彩凤等人也是山匪,官匪本来就不是一路人,你却对她们施以善心,这要是让朝廷知道了,咱们可犯的是杀头之罪呀!”
鲍超一听罗天贵此话,心中的气就不打一处来,他带气说道:“从古至今,官逼民反的事情屡见不鲜,齐彩凤的丈夫无端被害,甚至连她为丈夫报仇也算造反的话,那世间的天理何在?正义何在?老子今天就不信这个邪,我就不把齐彩凤看做是土匪,就要和她友好相处,气死那帮道貌岸然的龟孙子!”
鲍超与罗天贵的这番对话,被不远处的齐彩凤听了个一清二楚。齐彩凤心中暗想:“鲍超表面看来鲁莽愚笨,其实却有他正直善良的一面,这可能与他出身贫寒、遭遇坎坷不无关系。这么看来,鲍超暂时对我们并无恶意,这就给了我们一个与他周旋,并设法择机脱身的机会。”
鲍超一边与他的爱将罗天贵交谈,一边骑马慢步向前行进,不多时便来到一个村庄的村头,村外有一片树林,在绿树掩映中,是一个很大的广场,在广场的东南角上,是一座不大的草房,房门紧闭,看来平时并没有人在此居住,不言自知,这可能是农家农忙时节才启用的临时房舍。
众军兵走进广场之后,忽听鲍超一声呼喊:“众将官,就是这里了,大家快快下马,不必再向前进了!”
鲍超任何话都是命令,他的话一出,有哪个还敢不听?于是众军兵包括齐彩凤等人,便统统将自己的战马勒住,都在广场边停住了脚步。
鲍超一翻身从马背上翻滚到地面上,随手将马缰绳递给了身边的一个护卫兵,还伸了一下懒腰,然后吩咐罗天贵道:“罗将军,你带上你的护卫兵,进村去给我弄两个人来,但切记要家庭富足,在村中有钱有势的那种,里长乡绅最好,本帅有要事要让他们去做。”
罗天贵答应了一声“嗻”,便带上十余名护卫,扬鞭催马,一路风尘,进村去了。这边,鲍超令自己的护卫卸下马鞍,其他军兵也以此效仿,都将马鞍卸下,有的站立,有的则蹲在树干下,开始休息起来。齐彩凤因为搞不清楚鲍超究竟要干什么,为预防不测,所以就没有卸马鞍,这也是为了有备无患,一旦有什么风吹草动,也好省去因为备马鞍而耽搁了时间。鲍超是个粗心的人,他当然没去多想这些细节。
约莫二十分钟过后,进村去“弄”人的罗天贵与他的护卫们骑马而归,但见罗天贵骑马在先,他一手持长矛,一手在腋下夹着一个人,待到达鲍超身边后,突然将夹人的臂膀一松,被夹的人便一下被甩落到地上。那人被摔得““哼哧”一声,半天才从地上爬起来。
众人被罗天贵的鲁莽之举弄得哭笑不得,鲍超的军兵们可能都习以为常了,并未感到惊诧,见那位乡绅摸样的人被摔了个嘴啃泥,还都当成了笑柄,众军兵还发出一阵会心的大笑之声。鲍超也被罗天贵的行为给逗乐了,但是他很快便收住了笑容,开始批评起罗天贵来。
鲍超对罗天贵说道:“我叫你进村去弄个人来,可没教你这么个弄法嘛。在我的语言中,弄就是请,请就是弄,你如此缺乏礼貌,太有失我鲍某人的脸面与风度了!”
那位乡绅模样的人,走到鲍超身边,双手抱拳,一躬到底,问鲍超道:“这位军爷,看来你老人家就是这里的头领了,不知您把本乡绅弄到这里来,有何贵干和吩咐?”
鲍超这才仔细打量了一番站在他面前的这个人,只见此人留一条长辫,头上戴一顶瓜皮帽,身着一件绸缎马褂,脚穿一双千层底的黑布单鞋,年龄也就在五六十岁之间,他的这身装束,是那个时候的普遍穿着打扮。从人们普遍的穿着打扮不难窥见,由于清王朝实行闭关锁国政策,不与外国的先进文化交流沟通,人们的思想僵化腐朽,已经到了何等的地步!
鲍超看罢此人之后,问他道:“请问先生尊姓大名?面前这个村庄叫啥子名字?你家中有几口人?家中共有多少土地?”
鲍超一连发出四个问号,有的问题那位乡绅明白,有的问题却使他感到莫名其妙,慑于面前这位军爷的威力,又不得不一一回答。
那人回答说:“回军爷的问话。小的贱姓魏,父母起名曰耀祖,军爷您看到的这个村庄,村名曰魏洼村,本人是村中的名门大户,家中有土地一千二百五十亩零七厘。至于你问到我家的人口,不瞒军爷您说,因为本人有五房妻室,前四房妻子每人给小的生了四个不孝儿女,第五房妻子正怀胎在身,至于她这次一次能为小的生几个贱子,小的还无从得知。”
魏耀祖说得十分认真,他的话虽然不多,但却带有几分幽默,把在场的全体军兵都给逗乐了。齐彩凤及牡丹、芙蓉与赵秀敏,也都被魏耀祖的话给逗得捂着嘴巴笑个不停。
鲍超笑过之后,对魏耀祖说道:“我说魏老爷子,本帅把你请来不为别事,为的是要叫你出点血,不知你愿不愿意?”
魏耀祖一听鲍超此话,吓得他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一边不停地作揖,一边不住声的求告道:“军爷!你老人家大恩大德,我可是村中安分守己的一个大好人,从未以势欺人,也未做过任何坏事,你无端给小的放血,却不知是为的哪般?”
看着魏耀祖被吓成这幅摸样,罗天贵慌忙解释道:“魏老头,你不必害怕,刚才鲍将军说的‘放血’,并不是真的要在你的身上‘放血’,而是说要叫你拿出点钱财什么的,叫你破财免灾,这在我们四川就叫做‘放血’!”
魏耀祖慌忙在地上磕了几个头,站起身来说道:“原来是这么个放血法呀,不知军爷想要银子还是要粮食?只要你们肯开尊口,要啥俺就给啥,只要是不要俺的小命,你们要啥都中!”
鲍超说道:“看你说的,我们是官军,一不是响马,二不是强盗,银子粮食我们暂时都不缺,我要你为我的军兵和几位侠客准备一顿丰盛的午餐,再搬几坛上等好酒来,一切也就万事大吉了。不过我可要把丑话说在前头,我说过的话,就如同圣旨,军令一出,雷打不动,你要是在一个半时辰之内不能把饭菜做好,不把酒给我搬来,到时候我可要军法从事了,轻则杀你的人头,重则屠戮你的全家,到时候可别怪我鲍某人没有对你说清楚!”
魏耀祖一听鲍超此话,慌得他连声说道:“小的这就遵命去办!”
说完,夹起尾巴,撒脚如飞,便跑回村中去了。
待魏耀祖走远了以后,齐彩凤问鲍超道:“假如魏耀祖真的未按着你的吩咐去做,或者延误了时辰,难道你真的就取下他的人头,还要杀他们全家不成?”
鲍超狡狯的嘿嘿一笑,说道:“憨娃子,你还当真我会这样做吗?我那只不过是一种激将法,这些个乡绅,十个就有五对都是守财奴,你要是不给他点压力,他是不会老老实实去为你办事的!”
之后,鲍超又对齐彩凤等人说道:“你们肯定都在猜想:我鲍某人的葫芦里到底是卖的什么药?现在我就来告诉你们吧。在襄阳那阵子,我就听人传说,你齐彩凤的武功如何了得,武艺如何高强。但只是听说而已,并没有亲自目睹和领教过。今天也是上天的安排,让我在茫茫人海中偶然与你们相遇,这是一个你我切磋武艺的好机会。这样吧:你不要把我当成是什么官兵,我也不追究你们是什么来历,咱们今天就在魏洼村头临时摆下一个擂台,一方是我的官兵,另一方当然就是你们五位,咱们就各自使出浑身的解数,比试一番,不知几位侠女意下如何呀?”
直到此时,齐彩凤方才真正明白鲍超的真实意图。既然人家没把自己当成“山匪”,还如此礼遇相待,自己如果再推诿不从,那不是驳了鲍超的面子,不识抬举吗?
想到这里,齐彩凤免不了还有顾虑,便问鲍超道:“难得你鲍将军如此看重我齐彩凤。只是我还有一个顾虑,不知当讲不当讲?”
鲍超爽朗的大笑一阵,说道:“俺鲍超是个什么样的人,你我虽然相识短暂,我想你也对本帅有所了解了吧?你我现在既然不是敌人,而是朋友,既然是朋友吗,那就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好了,你有什么话就只管说,用不着遮遮掩掩的吗!”
齐彩凤说道:“说起这比武,虽然比不得战场上的厮杀,但是刀来剑往,你扎我刺,免不了就有失手的时候,如果官军伤了我齐彩凤那不算什么,可是一旦我齐彩凤伤了官军,那就要背负杀害官军的罪名了,这是一个天大的罪名,我齐彩凤就是有十张嘴,恐怕到时候也无说清楚了!”
听过齐彩凤的话后,鲍超哈哈一笑,说道:“你说的也不无道理,官兵的命是命,难道你齐彩凤的命就不是命吗?从朋友这个角度上讲,谁的命都是不可轻易伤害的。本帅早就想好了,咱们此次比武,要摈弃以往的做法,用不着马上步下,刀光剑影。咱们就用不会伤害到任何人的方法,赢者不受任何惩罚,输了吗,说不好,那就以酒代罚好了,不知齐女侠意下如何?”
齐彩凤说道::“鲍将军此言极善,也合乎情理,那就以鲍将军您的办法来做好了。请鲍将军再将具体规则说清楚些。”
“好!好1”鲍超兴奋地说道。“咱中华民族自古就有胜者为王,败者为寇的说法。今日比武,不同往常,以三局两胜定输赢,赢者不受任何惩罚,输者必须罚酒三碗,当事者受罚,在官军一方,谁手下的兵丁,也同其主子一同饮酒!”
说话之间,魏耀祖已经将午餐做好并命家丁用马车拉到了现场,饭菜分别装在两只大木桶中,一只桶盛饭,另一只桶盛菜,另外还有家丁用水桶挑来的两桶菜汤,整整一上午没有吃任何东西的军兵们,早已是人人饥肠辘辘,肚腹饕餮,饥饿难忍了,所以待魏家的家丁们刚刚把饭菜从马车上卸下来,还未等鲍超发话,他们就一拥而上,疯抢海吃起来。
齐彩凤等人由于是女性,与那帮毫不懂规矩的军兵们比较起来,可就文雅文明多了。她们等军兵们一阵风枪过后,这才从马车上取过碗筷,去盛饭菜来吃。
吃过午餐之后,在鲍超的吩咐之下,比武开始。魏洼村的村民们听说村头有官军要与侠女比武,也都纷纷从家中跑到了村头,围在广场周边等待着看热闹。
鲍超对众人说道:“官军队与侠女队比武现在开始!比武之前,我宣布几条纪律:一,每队各出一人,武器自选,取胜者不受任何惩罚,比输的一方,无论是比武者本人,还是其部众,每人罚酒两碗。第一局的比武项目,是在三丈开外摆设三只黑碗,谁能将三只碗全部击碎者,即为赢家,倘若有一只碗未被击中或者击碎,也不算赢;二,在比武过程中,无论哪一方输赢,都不准因喜极或气恼耍蛮耍横,违者一律罚酒三碗!”
待鲍超宣布完毕,官军队伍中即有人挺身而出,他大声呼叫一声道:“鲍将军,你所布置的这套把戏,在本将军看来,实乃小菜一碟,这种小儿把戏,俺有何惧哉?我手中这把弓箭,在百步之内有百发百中之神效,你就把这头一阵交与本将来比试好了,我是绝不会令你失望的!”
众人打眼望去,说话的人不是别人,正是被鲍超派进村去“请”魏耀祖出村的参将罗天贵。只见他全身戎装,腰间斜跨一把鬼头大刀,身背一张弯弓,箭囊中装满了箭矢,真可谓浑身充满了英武之气,看起来真有万夫不当之勇啊。
齐彩凤见状,心中还真有些惊慌起来,在她们四个侠女中间,人人最擅长的皆是刀剑,要说比试刀剑轻功,那都是她们的拿手好戏,要说这弓矢之术,她们一无弓箭,而且也没有这种专长,还真叫她一时为难起来,不知如何应战才是。
站在齐彩凤近前的秦三柱,早已窥出齐彩凤的为难心情,他突然对齐彩凤说道:“彩凤姐姐,你是不是被眼前的阵势给吓懵了?有小弟我在,你不用发愁,你就把这第一阵交给小弟我好了,你看我如何来赢这个当官的吧!”
齐彩凤无奈的望着秦三柱,说句心里话,她还真无法相信这个乳臭未干的毛小伙子,要知道,这第一阵可是关键所在,一旦比输了,我们不胜酒力的四姐妹,几碗酒下肚,那还不都醉成了烂泥呀?人一旦喝醉了,那下面的几阵也就用不着再比了,那就等于全盘皆输了哇。
齐彩凤用怀疑的目光望着秦三柱,问道::“三柱子,你能行?你又没带任何兵器,你凭什么来战胜面前这个军官?”
秦三柱对着齐彩凤神秘的一笑,说道:“彩凤姐,你就相信小弟我一次吧。我的兵器都在我这个挎包里,不信,你就等着瞧好了,我保证不会输给这个丘八!”
此时鲍超大声催促道:“齐女侠,你们准备好了没有哇?要是不敢应战,那这第一阵本帅就只有判你们输了!”
鲍超的话音未落,就听一个声音大叫一声道:“鲍军爷,你可要一碗水端平啊,比赛还没有开始,你怎么就说我们输了呢?本人不才,愿来比这第一阵!”
秦三柱说完,一晃身子,一个箭步跳到广场中央,众人这才看清楚,原来出阵的是一个不满二十岁的毛蛋孩子,只见他身挎一只粗布挎包,两手空空,并未带任何兵器,众人不免大失所望,人们心中埋怨道:“你不带金刚钻,却偏要揽这瓷器活,要是没有两把真刷子,何必要出来现这个丑呢?”
鲍超也用怀疑的目光望着秦三柱,用不屑一顾的语调问他道:“毛蛋小子,你叫什么名字?家住何方?你可知道今天你是在与谁比赛吗?你要知道,我鲍超可是清朝军官,常言道,军中无戏言,要是你比输了,你和齐彩凤她们可是要喝酒的吆。”
秦三柱理直气壮地回答道:“回鲍军爷的话:小子因父母早亡,穷困潦倒,苦度时光,因此取名叫命薄,前几天偶然与齐彩凤姐姐她们相遇,俺便认她为亲姐姐。因俺从小经常在万泉河边玩耍,闲暇之时,便经常用石子击打河水中的青蛙,经年累月练下来,就练就了一手百发百中的好功夫。俺的兵器都装在俺这只挎包中,你如不信,俺就取出来给大家看看!”
说完,便将手伸进挎包中,从里面取出两颗鹅卵石子,在众人面前一晃。
鲍超说道:“你用石子当做武器,说起来倒也新鲜,难道你是水浒中的神弹子张青转世不成?本帅今天倒要亲眼见识见识你的本事了!”
罗天贵听完秦三柱的话后,不屑的嗤之以鼻,心中暗想:“你一个乳臭未干的毛蛋孩子,你就是从你娘的肚子里生出来就练功夫,也还不到二十年的时间,老子我从军的时间都已经大大的超过了你的年龄,老子这把弓箭,有百步穿杨,百发百中之效,你今天与老子比试,看来你是输定了!”
想到此处,罗天贵对鲍超说道:“鲍将军,我的弓箭有一个特点,就是射远不射近,今天咱就将靶标放的再远一点,这样才显出谁的本事差,谁的本事高,不知鲍将军意下如何?”
鲍超是个性格粗旷之人,他哪里想到罗天贵此话另有目的,他的本意是,靶标放的一远,任你秦命薄的膂力再强,还怎么与我的弓箭相比呢?
鲍超问罗天贵道:“罗参将,本帅就依你的意见来办理,你以为靶标放在何处为好呢?”
罗天贵毫不迟疑地回答道:“以照末将军的意见,靶标最少也要放在百步开外的地方!”
鲍超说道:“好!今天本帅就以你的意见来办理!”于是,他马上喊来一个护卫兵,用他自己的步子走了一百步,终点便是放置黑碗的地方。护卫将三只黑碗并排安放完毕,罗天贵与秦命薄并排站在这一端,一个取下弓箭,取出箭矢,弯弓搭箭,单等鲍超一声令下,便会放箭射碗。
鲍超问道:“二位准备好了没有?若是准备好了,现在就开始吧!”
罗天贵问秦命薄:“小子,是你先来,还是我先来?”
秦三柱说道:“你是军爷,又是长辈,当然是你先射了!”
罗天贵说道:“算你小子还算懂得礼貌!”
说完,取过弓矢,搭弓上弦,未经瞄准,就听“嗖—”的一声,箭矢就脱弦而出,忽听得“当啷”一声响处,摆在百步外的一致黑碗就应声而碎。
在广场上,无论是官兵,还是围观的百姓,都大声叫起好来。甚至连鲍超也竖起拇指说道:“罗将军真不愧是我鲍某人的部将,箭法精准,真是名不虚传也!”
罗天贵这第一箭的射出,就如此惊动四方,无形中就给齐彩凤等人增添了一种无形的压力,她们的心在怦怦直跳,都在心中暗暗为秦三柱祈祷!
转眼之间,罗天贵的第二支箭又嗖的一声射出了,只可惜这次箭头紧贴碗沿穿过,碗被掀翻,但是并没有破碎,弓矢直插地中,箭柄还在不停地抖动。齐彩凤等人都看到了这一切,也不知是喜是忧。
说话之间,罗天贵的第三支箭又搭箭在弦,就要准备发射,在罗天贵就要射出的那一刹那,忽听秦命薄大呼一声道:“中!”
正在集中精力的罗天贵,没想到秦命薄会如此呼喊,因为他没有丝毫准备,所以就被吓的浑身一颤,手一抖动,手中的箭头可就没有准头了,只听“噌”的一声,箭头完全脱靶而过,在离开黑碗两尺远的地方穿过,连黑碗的边也未碰着!
此时,广场四周又爆发出一阵喝彩之声,不过这次人们喝的却是倒彩。齐彩凤等人也发出了会心的微笑,但是还是有几分担心,接下来也不知秦三柱这孩子能不能为她们争气?
罗天贵气得直摇头,连连说道;“丧气!丧气!真他妈丧气!”
鲍超也无奈的说道:“比赛的规矩本是本帅制定,输就是输,赢就是赢,这是无法改变的事实。罗将军,这头一局你是输定了,你和你的护卫兵就喝酒吧!”
罗天贵只好认输,跑到酒坛边,端起一黑碗酒,仰起脖子,一饮而尽。他的十余名护卫,也都将满满一大碗酒饮下。真是有人欢喜有人忧愁,欢喜的人以为得到了喝酒的机会,发愁的人呢,是因为输掉的不光是技艺,而且还有面子,他罗天贵就是如此。
鲍超望着秦命薄,用不屑一顾的怀疑语气问他说:“娃娃,你可知道刚才与你比赛的这个人他是谁吗?”
秦三柱冷冷的回答说:“俺只知道他是你们官军里的人,他是什么来历,又姓甚名谁,这些俺就一概不知晓了。”
鲍超说道:“个龟儿子!那就让本帅来告诉你好了。此人大名叫罗天贵,论年龄,他比老夫小两岁,与本帅是同乡,他在道光九年出生于四川奉节县,后与本帅一同从军,至今已有十三年矣。他正值风貌年华,且武艺高强,跟随本帅南征北讨,历尽风险艰辛,杀贼无数,可谓功勋卓著,劳苦功高。今日与你比试,也只是偶然失手,即是如此,也是尔等晚辈难以超越的。我看不如这样,你就低头认输,不必再作比试了,这样与你自己有利,与齐彩凤等人也无坏处。娃娃,不知你的意下如何?”
秦三柱执拗的说道:“鲍军爷,俺命薄认为你的提议并不公平,你不要从门缝里看人,把人给看扁了。我还没有出手,你如何就断定我一定就会输呢?你应该知道,自古英雄出少年,殊不知想当年秦国有个少年名甘罗,他以十二岁的年龄出使赵国,以雄辩之词说服赵王出兵攻打燕国,使秦国不费一兵一卒,就连得无数座城池,因此受到秦王的褒奖与夸赞,也为后人所传颂。俺秦命薄今已十八岁矣,在说辩的才干方面,俺虽不能与甘罗相比,但在以石击蛙这项独门绝技上,俺敢说甘罗是无法与俺相比的!”
鲍超听完秦命薄的话之后,好奇地问齐彩凤:“齐女侠,这小娃娃刚才吹嘘什么以石击蛙,你给本帅解释解释,什么叫以石击蛙?”
齐彩凤也突然想起昨日在万泉河边秦三柱用石块击打青蛙的事情,因此:对鲍超说道:“鲍将军,秦命薄连活蹦乱跳的青蛙都能用石击中,我想他说的都是实话,你就让他试一试好了。一旦他输了,我们喝酒就是了。”
听完齐彩凤的解释之后,鲍超仍然没有消除怀疑,他无可奈何的说道:“好吧,你个龟儿子,那你就露一手给本帅瞧瞧,不过你要是输了,别人喝一碗酒,你可要给老子喝两碗吆。”
秦三柱从此再也不去理鲍超,他用双眼目测了一下距离,然后伸手从挎包中取出三颗鹅卵石子,这都是他平时在万泉河边玩耍时,经过精心挑选捡来的。在众目睽睽之下,只见秦三柱扬起右手,突然间一道寒光闪过,就听“当啷”一声,百步开外的一只黑碗就被飞过去的石子击打成了碎片!还未等众人回过神来,又听得当啷当啷两声响动,另外两只黑碗也先后被秦三柱给击碎了!
这一下可惊动了在场的所有看客,大家不约而同的欢呼跳跃,都为秦三柱的出色技艺所惊诧,甚至连鲍超与他的官兵们也情不自禁的欢呼起来,鼓起掌来!直到此时,齐彩凤等四姐妹提吊的心才慢慢落了下来。齐彩凤一把抱住秦三柱,止不住的泪水已经扑萨扑萨的掉落下来!
齐彩凤用手拍打着秦三柱的后背,动情地说道:“这可真就应了那句老话:‘人不能貌相,海水不可用斗量。’三柱子,大姐今天可真的要好好谢谢你了,你可知道,你为姐姐赢回了关键的一局,这可是关乎成败的一局哇!”
赵秀敏说道:“不知这鲍超下面又会使出什么鬼花招?目前还没有分出胜败,彩凤姐,咱们还不能掉以轻心才是。”
齐彩凤拭去喜极而泣的泪水,转回头问鲍超道:“鲍将军,这头一局大局已定,下面又要比什么呢?”
鲍超懊恼的说道:“第一局从碗字开始,接下来当然还是离不开一个碗字了,下面咱们还是以碗为题,不过这次本帅决定,不再使用弓箭射,也不再使用以石击蛙法,而是改为抢碗!”
齐彩凤问道:“请鲍将军讲清楚一些,何谓抢碗法呢?”
鲍超说道:“说起来也十分简单,就是仍然将三只黑碗摆放在原来的地方,你我双方各选出一人,谁先抢到碗,而且抢得最多,谁就是赢家,否则免不了就要喝酒了!”
齐彩凤听后表示:“如此也算公道。谁来比这第二阵?”
她的话音未落,就见赵秀敏挺身而出,说道:“这第二阵的比试,我赵秀敏义不容辞,就让我来与官兵一比高低好了!”
鲍超望着自己军阵中的诸位将领,但是无人出来应战,鲍超不知是因为何故,一向在两军阵上英勇无畏的军将们,今日面对几位侠女,为何反倒踌躇畏缩起来了呢?
鲍超问自己的同乡宋国永道:“宋千总,如果我记得不错,你曾经不止一次跟随本帅战长毛,克捻匪,多次赴汤蹈火,英勇拼杀,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为何今日面对几位女侠,反倒畏惧起来了呢?”
听完鲍超的一番训斥,宋国永这才傲慢的说道:“鲍将军,你真的以为,我宋国永是因为惧怕几个黄毛丫头,而畏缩不前吗?非也!实话告诉你吧,我们,包括我和谭胜达、娄云庆、孙月华、曹志忠、高占魁等人,是认为你如此炒作,不但有失国威军威,而且有失我等的尊严与人格!齐彩凤等人的所作所为,早已与大清王朝背道而驰,她们是山匪,是反贼,是朝廷的叛逆,早就应该对她们捕而诛之,你却反倒与这些贼人如此亲近,我等因为看不惯你的这些做法,所以才不屑与她们玩耍对阵!”
鲍超听完宋国永的这番表白,直气得他火冒三丈,怒火中烧。他没有想到,他的部下对他这样的安排和处理,竟然抱有如此大的怨恨与抵触情绪,怪不得他们都迟迟不肯出面响应哩。
待情绪稍微缓和下来之后,鲍超仍然固执地解释道:“以本帅自己的经历来说,平民造反,有多种多样的原因,不能一概而论。有为一己之私利起而谋反者;有因为不满朝廷的倒行逆施而拥兵自重者;也有因连年饥荒,生存无望而铤而走险者;还有的是官逼民反者。本帅始终认为,齐彩凤是一位典型的逼上梁山者。你不妨为她想一想,她的丈夫无端被人陷害,作为一位性情刚烈,视夫命如己命的贞洁女子,她能够挺身而出,杀死仇人,为夫雪恨,这是一件多么难能可贵的壮举!在自己的生命无法得到保证的情况下,她这才上山为‘匪’,难道朝廷对齐彩凤的落草为寇就没有责任吗?齐彩凤已经受到了一次伤害,如果我等再加逼迫,难免会把她逼上绝路。以本帅之见,如此做必然会后患无穷,而且对我朝会更加不利,这绝对不是朝廷所希望看到的结果!”
鲍超对宋国永说的这些话,早已被不远处的齐彩凤听了个一清二楚。齐彩凤禁不住一阵胆寒,她预感到在她的周边有人已经对她虎视眈眈,张着血盆一样的大口,随时随地都可能一口将她们吞下。此处绝不是一个可以久留的地方,一定要谨慎小心,随机应变,一有机会就随时离开这个犹如魔窟的地方!
在鲍超的逼迫之下,宋国永最后不得不做出妥协。他问鲍超:“鲍将军,你是全军统帅,你的每一句话都是军令,你说咋办就咋办好了!”
鲍超这才转怒为喜,说道:“我就知道,你宋国永绝不是一个不识大体,固执己见的人。本帅这是做的一场游戏,绝非是杀人现场,既然游戏已经开始,那总不能叫它有始无终吧?你就是有天大的不乐意,也要把这场游戏给我做完。我看,这第二场游戏,就由你来打头阵好了!”
于是,鲍超命令士兵将三只黑碗摆放于终点,在起点这边,一位是侠女赵秀敏,一位是身穿铠甲的清朝军官宋国永,二人都摆好了架势,只要鲍超发出起跑的命令,二人就会像离弦的快箭,去抢夺那三只百步开外的黑碗。
只听鲍超一声呼喊:“开始!”
随着开始命令的传出,赵秀敏、宋国永双双飞奔而出。但见二人:一个身轻如燕,矫健敏捷,奔跑如兔,快步如飞;一个笨拙犹如乌龟,步履艰难,再加上铠甲在身,举步维艰。还在宋国永跑出去不到一半路程的时候,人家赵秀敏早已将三只黑碗都抢到手中,眼看取胜无望的宋国永,心中一着急,一个没留神,被脚下的一块小石子绊了一脚,只听扑通一声,他的整个身子就像一座铁塔,轰然倒塌,将地上的尘土撞得满场飞扬,好不恶心。宋国永的突然摔倒,在全场引发起一阵哄然大笑!
这笑声犹如把把利剑,把把都刺痛宋国永的心脏,他感到自己的心脏已经被刺穿,止不住的鲜血只向外喷涌!他一句话也不说,只是慢慢悠悠,摇摇晃晃,就像被霜打的茄秧,无精打采的走到酒坛边,伸手端起一大碗酒水,一饮而尽!按着惯例,战败的将军部下,当然也要喝酒陪输。
鲍超一连说了好几声“泄气!泄气!”但这是他自己酿的苦酒,他不喝谁喝呢?
宋国永一直闷闷不乐,毫无声息的走到自己的军阵中,扑通一声瘫坐在地上,还在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他面带怒容,目露杀机,看来已经到了难以容忍的地步,说不定在什么时候,他杀人的欲望,就会突然爆发了!
此时,只听鲍超又宣布:“第一阵、第二阵,皆为官军出师不利,本帅深感意外与遗憾。这第三阵么,我要改变一下比赛方式,再加大比赛难度!”
齐彩凤慌忙问鲍超:“鲍将军,不知这第三阵你要如何来改变难度呢?”
鲍超回答道:“本帅早有耳闻,听说李兆受的两位千金轻功十分了得,她们不但能够蹿房越脊,还能在几丈高的树梢上轻松摘取鸟巢,但这都是本帅的耳闻而已,并未亲眼目睹。今日本帅就设下一局,让二位女侠当场献技,一展她们的轻功绝技,就不知齐女侠的意下如何?”
齐彩凤生怕鲍超又使出什么诡计来难为二位妹妹,一旦她们输掉了这一场,再想脱险恐怕就困难了。因此便装作十分谦逊的样子问道:“鲍将军,您怎么能够相信那些扑风捉影的谣传呢?要说我这二位妹妹的轻功,那也是盛名之下,其实难副罢咧,你千万莫要当真。”
鲍超固执的说道:“齐女侠,你今天还真是说对了,本帅今天还真的就要当一次真了。我这第三阵,与前两阵大有不同。其一,我不再以抢碗这样的雕虫小技来逗人开心,因为那是任何人都能做得到的小儿把戏;其二,是因为那种游戏不带任何高技术含量,虽然取胜,也不足以显示其本领,虽然失败,失败者不一定就比优胜者相差到那里去。所以我才要摆出这第三阵,要是谁能通过了这第三阵,那么是真武功还是假把式,那自然就会泾渭分明,一目了然了。本帅今日是主意已定,无论你谦逊也罢,反对也好,都阻止不了我的决定!”
齐彩凤对鲍超笑嘻嘻地说道:“我真没有想到,你鲍将军表面看起来粗犷威猛,原来也竟然是一位意志坚定的人啊。那好吧,既然你的主意已定,看起来我齐彩凤也就只好遵命顺从了。”
鲍超哈哈大笑道:“齐彩凤,我鲍某人佩服你,你虽然身为女流之辈,但说话做事都干净利索,我鲍某人就喜欢与你这样的人打交道!”
齐彩凤直截了当问道:“这第三阵到底如何比法,那就请鲍将军明示好了!”
鲍超将戴在自己头上的头盔取了下来,对齐彩凤说道:“齐女侠,你可要看清楚了,我这个头盔,可是朝廷封赐之物,它就等于是我鲍某人的脑袋,他重要的程度,可就是不言而喻了。当然,这一阵若是你们赌赢了,官军赌输了,我鲍某人输掉的不是脑袋,而是当今皇上的脸面!”
说到这里,鲍超喊过来两位护卫,吩咐他们道:“现在我命令你们:无论想什么办法,你们都要把我的这颗头盔,挂在树上两丈高的地方去!”
两位士兵领命之后,手捧鲍超的头盔,看了又看,想了又想,不知怎样才能将这个东西挂在两丈高的树枝上去?
直到后来,一个士兵突发奇想,他对他的同伴说道:“伙计,有了。记得小时候在屋檐下掏麻雀蛋,一个人的身高够不着,就采用搭人梯的办法,就是一个人踩在另一个人的肩膀上,于是就把麻雀蛋给掏出来了!”
办法有了,二人说干就干。于是一个人先蹲下身来,另一个人扶着他的头顶,待登上他的肩膀之后,下面的人就慢慢站起身来,他们终于将老鲍的那个头盔挂在了树枝上。
二人终于没负鲍大人的重托,喜滋滋的跑到鲍超面前,打算去交差领赏。
鲍超问士兵甲:“你的身高是多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