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回 张曜宋庆战无功,主动请缨刘大英 - 萍踪血迹 - 相城居士
诗曰:陆离变幻事难料,无所适从眼花乱;
一朝盼来春和暖,顿将惬意化云烟。
话说张曜、宋庆追赶王怀义众捻军于其后,追着追着,却突然不见了踪影。这天,二人会合于密县、荥阳交界处的袁庄村,并互相述说了一路的艰辛状况,各自皆有道不完、说不尽的难言之隐。
宋庆对张曜说道:“我由东路一路马不停蹄,紧追不舍,只是在中牟县境的永固寨听一位孙典老人说,王怀义一伙捻贼经过该村一直向西逃亡而去,但我并未与其遭遇,可真是白白辛苦一场,劳而无功啊。”
张曜说道:“我倒是与王怀义遭遇了,而且还经过激烈交战。王怀义此贼刀法娴熟,狡狯异常,要不是我躲闪及时,差一点让他一刀要了我的命。你看,我的左肩处还叫他给劈了一刀呢。”
宋庆调侃地说道:“你亮臣老弟可真是福大、命大、造化大呀,你此次大难不死,来日是必有后福了。”
张曜疑惑地说道:“你说怪也不怪,王怀义也有几千人马,怎么几天之间就突然蒸发了呢?难道他们会土行孙的遁地之术不成吗?”
宋庆摇了摇头,说道:“什么孙悟空的隐身法,还有什么土行孙的遁地术,这些都是无稽之谈罢了,哪有这些神灵活现的东西?这还不都是那些吃饱了饭没事做的文人们胡乱编造出来的骗人把戏?我才不相信这些胡说八道呢!眼下你我所要做的就是,赶紧多派些探子出去,四处去打探王怀义一伙捻贼的下落,一旦得到他们的消息,我们就赶紧发大兵去围剿他们!”
于是,张曜与宋庆各自选派出十几名精壮骑兵,一路向西,一路向北,去打探王怀义一伙捻军的下落去了。
到了这一天的傍晚时分,派出去的骑兵都陆续返回了军营。其中一路骑兵回禀说道:“我们认真打探寻访,并未得到确切的消息,只是在密县、荥阳的交界处,有一处山势陡峻的山崖,叫做皇古寨的地方,形势基址都甚为险要,但是人家寨门紧闭,我等又不敢擅自闯入,我怀疑王怀义一伙捻贼肯定就躲藏隐匿其中,二位将军不妨统大军攻进寨堡中去,到时候不就一切都明白了吗?”
宋庆听后,他紧锁眉头,思考了半天,这才说道:“我看此话甚有道理,要不怎么来解释王怀义一伙人的突然失踪之谜呢?咱们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明日即可发兵去皇古寨,一探究竟!”
为防止有什么闪失,宋庆还在村中聘请了一位向导,来为他们向导引路。张曜、宋庆领军来到皇古寨前一看,果然是名不虚传。远远望过去,只见寨门高耸,黑漆的两扇大门,门两旁还有两只呲牙咧嘴的石狮在把守,可谓气度非凡,令人望之而心生惶悚。寨堡门楼上有四五名家丁在持枪站岗护守,但寨门紧闭,给人一种望而生畏之感。黑漆大门上,有两幅春联还没有退去,上联是:翰林府中卧虎藏龙;下联是:贡院深处风云莫测。横批是:龙潭虎穴。
张曜看完这两副对联之后,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他对宋庆说道:“看起来这院中的主人可是来头不小哇,要不然他怎么会有如此大的口气呢?”
宋庆也说道:“你我皆为武夫,对这民间的事情少有问津,既然这院内的主人敢于出此狂言,我想他肯定也是有些来历的人,咱们先不慌去打扰他。为稳妥起见,待打探清楚情况之后,再来登门打搅则更为稳妥。亮臣兄以为如何?”
张曜回答说:“为避免招来不必要的麻烦,就按宋将军的主张来办好了!”
于是,二人立即挥兵退避三舍,在离皇古寨二里路远的一个村庄临时驻下,他们遥望着皇古寨,盘算着下一步该如何行动。
稍事休息后,宋庆即命令军兵在村中找来一位年逾古稀的老人,向他打听起这皇古寨的事情。老人姓张名利人,亦是村中的一名贡生,还是村中家境比较宽裕的一名绅士。
一见面,宋庆就和老人攀谈起来。宋庆问道:“老人家,今年高寿哇?”
老人听觉尚十分灵敏,他马上回答道:“谢谢官爷的吉言,小老儿生于乾隆五十一年,今年枉活七十又五岁矣。”
张曜不会阿谀奉承的话语,他突然冒出一句话,说道:“老头,我看你身板硬实,话语铿锵,再看你的牙口,满嘴洁白如玉,看来活他个百八十年的也没有问题呀。”
张利人一听张曜话中有“牙口”二字,不禁勃然生怒道:“你这是说的什么话?什么牙口不牙口的,你要把我当成牲口去买咋的?你还不如说我能活个千儿八百年的,那我张利人不就成了千年王八万年龟了吗!晦气!晦气!”
说完,一拍屁股走了。宋庆埋怨道:“我说亮臣啊亮臣,你是怎么回事,说话也不掂量掂量再说,我好不容易才请来这位村民,却没想到叫你给气走了!”
张曜说道:“在我们老家,人们经常用牙口二字来夸赞老年人的身板硬朗与健康,牙齿好就是身体好的表现么,谁知这个老东西会如此忌讳这两个字,这谁能想得到哇。”
几经周折,宋庆又设法请来一个中年男子,此人姓钟名凤翔,字魁梧,是密县的一名诸生。此人善于言辨,目光炯炯有神,就像十五日黑夜的月光一般,精明中还透露出干练,还隐藏着三分狡黠的神色,给人一种琢磨不透的感觉。
待钟凤翔坐定之后,宋庆上下打量了他半天,这才启口说道:“为追赶逃跑的捻匪,大军不远千里奔波至此,但是却突然不见了捻匪的踪影。我怀疑这伙捻匪是不是躲进了这皇古寨中去了呢?不知钟乡绅可否听到过什么?”
钟凤翔两只眼睛咕噜噜在眼眶中转了几圈,突然说道:“这太好办了,这皇古寨中是不是藏有捻匪,您进去一看不就一目了然了么!”
宋庆心中暗暗骂了一声,暗自思忖道:“老匹夫!要是我敢轻易进寨,还请你来做什么?”但是表面却不动声色,说道:“身为官军,在毫无证据的情况下,怎么能轻易进入人家民宅去打探消息呢?这无论于理于法都是说不过去的呀。倘若我们因此得罪了寨中的绅耆官绅,那我们的麻烦可就惹大了。”
钟凤翔突然又说道:“官爷,您手中有枪有炮,又有这许多兵将,难道还怕他一个乡绅不成吗?实在不行,就与他刀兵相见么!”其实,这些都是钟凤翔有意调侃他们的话。
宋庆一听钟凤翔此话,几乎没气得他开口大骂起来,他强压怒火,这才不使自己发作。待他稍微冷静下来之后,这才又说道:“你刚才所说,也不失为是一种办法,但是无故兴师动众,和人家一个乡绅刀兵相见,那还叫什么官军?倘若如此,这和那些打家劫舍的土匪又有何异哉!”
坐在一旁的张曜心想,看来这钟凤翔是有意在和我们捣乱啊,如此下去,不但在他身上打听不出一点皇古寨内的情况,还在这里白白耗费了时间。平时不善于动脑筋的他,这时却突然婉转的说道:“不用进到寨内去观看,单从这皇古寨的外观气势上来看,就可以断定这寨主可不是一般人物,如果他无权无势,没有雄厚巨额的银子,如何能建造起这么一个大寨子来呢?”
钟凤翔一时脑子没有转过弯来,没有想到张曜的话中有诈,因此便顺着他话说道:“要说这皇古寨的寨主范培钦,他可是这密县、荥阳两县的知名人士,他早年在官府做过官,也是个一呼百应的人物;还有一个副寨主名字叫做孙钦昂,他可是有名的翰林院翰林,也是一个有权有势的主儿,他们二人从官场上退下来之后,见这皇古崖气势雄伟,地处密县、荥阳两县交界之处,坐落于嵩山余脉之上,蜿蜒曲折,跌宕起伏,由坤入艮,勃然生气,于是便建寨于这陡崖之上,坤艮其门,顺生气也。”
张曜见钟凤翔终于打开了话匣子,便有意引导他继续讲述下去。他说道:“我就说么,能有如此大的气派,能在这悬崖峭壁之上建起偌大一个寨堡的人,肯定是大有来头么!”
钟凤翔继续说道:“二位官爷知道吗?在建寨之前,人家范培钦老爷可是经过了缜密勘探呢,他从洛阳请来了风水先生,又是测量,又是观瞧,又按风水八卦分出坤艮,这才建寨堡于其上。在八卦里边,这坤代表的是地,取人丁兴旺,风调雨顺之意;而这艮字,则代表的是山,是说这皇古崖山势陡峻,万木丛生,虽然荒凉无际,但却孕育着勃勃生机之意。你说,要是没有财力物力,没有科学的头脑,谁敢在这茫茫山崖上大兴土石呢?”
这时,宋庆方才领悟出张曜的真实意图,他也借机插话道:“对于这八卦什么的,我可是擀面杖吹火——一窍不通!听过钟绅士的一番话之后,我这才恍然大悟,茅塞顿开也。这真是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哇。”
钟凤翔听到宋庆的夸赞之词以后,就更加兴高采烈起来,他的嘴巴就像被打开的闸门,肚子里的话就喷涌而出:“更有甚者,人家范培钦老爷又选出一块地方,在八卦里称作‘坎方’地势,此处隆起于高崖之上,于是建祠于其上,用以祭奉神灵,用以聚会议事,于是,在这发脉于中州之岳的皇古崖上,全局之枢之上又精华荟萃矣。在神祠之东,又建一纛(dao)台,树一面大旗于其上,站在大旗之下,全寨风貌可尽收眼底矣,有一览无余之势。榛榛花叶,丛杂草木,皆洼棱毕现于眼前。此乃中军号令寄居之所,气势如高屋建瓴之势也。在东面岗台之上,建有观敌之台,有潺潺甘泉之水,流经台下,每逢盛夏,青枝绿叶,鸟语花香,更有千万只蝴蝶翩翩戏飞于其间。并设有专台,供兵丁站立其上,此为保护饮泉耳,说明范培钦熟读兵法,身居高处,注重汲水之道也。”
张曜、宋庆都听得入了神,眼巴巴的望着钟凤翔,不忍打断他的话语,希望他能继续说下去。
这时的钟凤翔,也已经说得口干舌燥了,他端起茶杯,咕咚咕咚喝了几口浓茶,然后才继续说下去:“在这艮门外面,山势将尽,但有一峰兀立突起,恰如一扇大门,屏峰其间,坚如磐石;巨石天成,庞大无比,无论谁人也难得撼动,好像动则必受天谴矣。此处乃悬崖峭壁,山势陡峻,天然形成,不可逾越,高韧千丈的一道城垣,蜿蜒曲折,如蚯蚓之弯曲盘折。更加可怕的是,在峰间设有多门火器,可居高临下,前后左右均可射及,如此即可减少敌台的设立,省工省钱。不几年间,寨内共居三姓,有范姓,是一寨之主;有孙姓,翰林出身,范培钦之副;有郭姓,是范姓之亲属也。人数虽然不多,却也被范培钦治理的井井有条,有卖者,有买者,有施者,有借者,众人亲善和睦,不分彼此,一遇外寇,即群起而攻之。所以外人莫敢轻易入内也。”
讲到此处,钟凤翔便戛然而止,不再言语。宋庆急不可耐,还想从钟凤翔的口中知道更多关于皇古寨内的情况。他急切的问道:“难道你的话就到此结束了吗?不可能没有下文了吧?”
钟凤翔用狡黠的眼神望了一眼宋庆和张曜,然后抿嘴微微一笑,继续说道:“我讲得正起劲,怎么就会没有了呢?请二位官爷竖起耳朵,听我慢慢讲下去就是了。在这皇古寨内,范培钦的管理也很有独到之处。凡遇军政大事,除公项摊派之外,并不收取其他课费。唯在寨之西面无险可恃,嗣后户口繁增,于是又新建一寨,与老寨形成连环犄角之势,亦风雨不透也。范培钦是个极端聪明之人,他在寨西建筑碉楼,又添筑敌楼,与老寨互相呼应,彻底杜绝了外寇阑入的隐患矣。真可谓一夫把关,万夫莫开也。也曾有人顾虑,居住在山上之人,一日不可无水,可是水源在寨外,往返汲取不易,但范培钦自有主张,他早已凿池数处,广加蓄水,寨内人数无多,所蓄之水,足可供全寨人饮用半年矣。”
宋庆听钟凤翔讲到此处,不无担心的说道:“由于皇古崖生就奇险,崖顶空地有限,可供耕种者寡矣。人要生存,每日必须有五谷供给,眼下人数尚少,其困厄之状也不会显现,随着时间的推移,寨中之人也会不断繁衍生息。山崖之上可供耕种的土地本来就少,人口剧增,谷物无多,祝三所担心者,百年之后他们可又如何生存呢?”
张曜不以为然的微微一笑,说道:“我说宋大将军,你是不是管得有点太宽了?你我眼下的使命是,如何搞清楚王怀义一伙捻匪的去向,至于百年以后这皇古寨的居民如何活法,那是后人的事情,你我有这个义务去管吗?咱们还是少操这份闲心的好!”
钟凤翔又说道:“苍茫大地,悠悠九派,咱们华夏子孙生息繁衍几千载,你知道咱们的前人付出了多少辛劳和血汗?他们不都活下来了吗?所以我说,你我不必看三国流眼泪,替古人担忧!俗话说,山有多高,水就有多高,皇古寨中终会有不竭之源。古人还说,泉之所伏,自然有水草生于其上。只要人们付出辛勤的劳作,难道还愁会没有饭吃不成?”
张曜又突然说道:“咱们谈了这许多,都是为了佐证我与宋将军的猜想,即王怀义一伙捻匪到底去了哪里?他们到底是不是隐藏在这皇古寨中呢?”
宋庆也说道:“一言一蔽之,钟绅士,你到底知道不知道,这皇古寨寨主范培钦,是不是将王怀义一伙捻匪窝藏起来了呢?”
钟凤翔淡然一笑,答道:“二位故意引导我说话,原来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哇!一开始我便明确地说道,这王怀义是何等人物,我连他是男是女都还不知道,也从来未见过此人,叫我如何回答你们的责问呢?还是那句老话,你们要想知道寨中的情况,请你们自己去访查好了!”说完,即拂袖而去。
张曜和宋庆望着钟凤翔远去的背影,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半天没有缓过神来。二人沉默了半天,还是老谋深算的宋庆先开口说话。
宋庆说道:“亮臣老弟,你发现没有,无论是张利人还是钟凤祥,谈起这皇古寨来,可谓口若悬河,滔滔不绝;但是一旦触及到捻匪二字,他们就都讳莫如深,不肯多言,我辗转反侧,终于也未想出来这到底是为什么?”
张曜说道:“我说祝三兄啊,你这么一个天资聪明的人,怎么会连这点奥妙都看不出来呢?以我的看法,不难作出解释,这就是人心向背的问题啦!”
宋庆说道:“怎么,连您这清朝老将,也认为这大清朝也到了气数将近的地步了吗?”
张曜回答道:“我的话说得已经再清楚不过了,难道你还要我再加上注解才成吗?你我所尽力维护的这个大清帝国,恐怕已经到了寿终正寝的边缘了!”
宋庆说道:“无论如何,我始终觉得,这皇古寨就是窝藏王怀义一伙捻匪的渊薮,可是我们也只好眼睁睁的望着它长吁短叹而已,明知寨内有问题,却又无法冒然进寨去一探究竟。真乃憋煞我也!”
张曜说道:“你没听钟凤翔讲过吗,在这皇古寨内,有两个至关紧要的人物,一个是贡生寨主范培钦,另一个是翰林副寨主孙钦昂,他们可都是这密县、荥阳界内有头有脸的人物,未有府署省衙的批准,你我是否能得罪起他们,还要打上一个大大的问号,所以依小弟之见,我们还是不要去招惹他们为好。”
宋庆说道:“古人早有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说法,事情进展到这一步,你我也算是尽力了。我看为了你我头上的这顶乌纱,也就只好到此为止了。我们回许州向陈国瑞禀报这一切,由他来定夺下一步的行止好了。”
宋庆、张曜商议已定,立即便挥军起程返回许州。此处又有诗为证。诗曰:
天作之合皇古崖,山峰为垣树座峡;
悬崕峭壁蔽云日,榛榛草木满山垭。
此乃苍天赏与赐,唯见荒草滕攀匝;
亘延四万八千岁,繁衍传承无边涯。
官军追踪嘴咬尾,巧妙掩护靠范侠;
都云富豪仁慈少,独见范君善心发。
张曜开拔先去,宋庆亦夹起尾巴走了,但是捻军与清军的斗争并没有停止。就在张曜、宋庆挥军离去的第三天,张洛行、龚德又统领大批捻军由郑州进入荥阳境内,一件突然发生的惊天大事,又使密县官府震惊不小。
捻军所到之处,无论是在墙壁上,在路边的大树干上,或者是在村中的大街小巷中,处处都刷上或者贴满了大幅标语。标语的内容,当然是说捻军是一支仁义文明之师,望城乡村民人等不必惊慌害怕,等等。而且过路的捻军士兵人等,也很少有人搅扰当地居民。
在密县城南不远处,有一个叫做超化村的村庄,张洛行和龚德的捻军总部就暂时安设在该村庄中。在张洛行捻军寄居的那家农户家中,有一对年近五旬的夫妇,夫妇二人都是老实忠厚的农民,龚德为了了解当地的民风民俗,没话找话的便和他们搭讪起来。
龚德问道:“兄弟,你干嘛老是躲着我们啊,咱捻军又不是洪水猛兽,既不咬人,更不吃人,你就把一颗心放进你的肚子里去吧,我们不会对你们有任何伤害的。请问大兄弟姓甚名谁,贵庚几何呀?”
房主人胆战心惊的回答说:“俺是贫穷的庄户人家,也不讲究什么,名字本来就是一个符号,什么贵啦贱啦的,有个名字只要叫不错就行了。俺姓王,单名一个块字。”
张洛行说道:“是哪个快呀,是不是快慢的快呀?”
王块说道:“不是快慢的快字,是成疙瘩成块的块字,是说我是一块没有用的土疙瘩而已。”
龚德说道:“你的父母可也真有创意,怎么会给你起这么一个名字呢?”
王块的媳妇在一旁插话说道:“这还有什么可奇怪的呢?都是被穷字逼出来的呗。我被娶进王家以后,听俺故去的婆婆说过,王块的父母一连生了王块弟兄五人,王块最小。前面四位哥哥都是因为家中贫穷,先后都被饿死了。王块父亲说,这些个穷命疙瘩,早也不来,晚也不来,偏偏挤成疙瘩一块儿来,你们都大嘴小嘴的张着,我可如何来养活你们啊?所以说,对王块的出生并没有什么好感,也没有正式给他取名字,久而久之,王块就留下了这么一个怪名字。”
张洛行问王块夫妇道:“我看你们也是近五旬的人了,难道就没有生个一儿半女吗?”
王块媳妇说道:“俺两口子接受俺公公婆婆的教训,那还敢敞开怀的生啊?这不膝下无儿,就有一个无法传送香火的憨闺女,前几天独自一人进城去看望他做生意的舅父舅妈去了,我估摸着这死丫头也该回来了。”
谁知,王块媳妇的话音刚落,就突然从大门外传来一声呼唤:“爹!妈!俺回来了!”
随着话音落下,就见一个花季少女突然闯进门来。只见她:面似桃花红又艳,声如铜铃响悦耳。上身穿一件碎花对襟绿单褂,下身穿一条青布黑裤子,脚下蹬一双千层底的绣花鞋,一条长辫在背后飘来摆去,全身充满无尽的朝气和活力。使人一照面,就会生出好几分的爱意。
姑娘进门以后,突然见着有生人在场,她便一下子收住笑容,显得十分尴尬,扭捏的转动着身体,不敢再开口说话了。现场中突然陷入短时的沉默之中。
还是张洛行首先开口,打破了这暂时的沉默。他说道:“王块兄弟,如果我猜得不错的话,这肯定就是你家的千金了?”
王块媳妇说道:“军爷你可真是会说话,咱这穷家穷户的,哪还敢称什么千金。这就是俺不懂事的憨闺女,她名叫王花。”
龚德说道:“不错不错,这名字取得可太好了,听其名如见其人,姑娘年少,貌似鲜花,名曰花字,并不过分!”
经龚德这么一夸,本就腼腆的王花姑娘,倒显得更加拘束起来。王花羞得背过身子,满脸绯红,心被吓得怦怦直跳,更加没有了主见。
王花她娘对王花说道:“傻妮子!见了两位军爷,也不知道招呼人!”
王花不好意思的对张洛行和龚德深深各施一个万福,口中说道:“两位军大爷好!”说完就要转身离去。
不想张洛行突然将她喊住:“慢!花儿,你先莫走,我还有话要问你呢!”
王花不知张洛行要问她什么,直吓得她心儿怦怦直跳,连脸上的汗珠也吓出来了。她默默地站在二位军爷面前,等待他们的问话。
张洛行说道:“王花,你不必害怕。你既然是从密县城里来,我来问你,你可听说过什么吗?比如官府和军队方面的事情?”
王花一听张洛行是问她这些事情,慌乱的心情这才逐渐平复下来。她略加思考后说道:“前一段时间,城内到处在风传,说有一个名字叫做王怀义的捻匪,带领几千兵马,来到了密县境内,吓得城内的官绅们天天紧闭城门,不敢出城外一步。可是人家王怀义根本就没有攻城的打算,官绅们白白忙活了一阵子,后来也不知王怀义去了哪里,也就逐渐风平浪静了。”
龚德也插话问道:“如此说来,张曜和宋庆的官军也没进密县城了?他们未与王怀义交战,而王怀义的几千人马却不翼而飞,这知其中必然有奥妙哇。”
张洛行说道:“两军交战,惊天动地,撼动山岳,鬼神不安。可是这王怀义却突然不见了踪影,是叫人感到有些莫名其妙。不过以我对王怀义的了解,他的突然消失,并不是真正的消失,其中必然大有文章。”
龚德对王花说道:“孩子,你再好好回想回想,你这次进城,还听到了些什么?”
王花想了半天,尽量搜索着脑子中的记忆。她突然说道:“对了,我还听说,在这个月的六月初四日,官军从新疆购买了一批火药,要经密县运往南阳,不知这个消息对你们有没有用?”
龚德高兴的一拍大腿,说道:“孩子,这个消息可太重要了!这可是我们百年不遇的稀罕事,也是我们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呀!”
龚德的话把王花一家搞得莫名其妙,他们看不出这个消息的重要之处究竟在哪里,还认为龚德的话是在大题小做呢。
张洛行对龚德说道:“老伙计,这真是天赐良机,如果能将这批火药据为我有,那可就解决了我军中火药不足的大问题了。事不宜迟,兵贵神速,我们立即召开会议,集思广益,研究如何去夺取这批火药的事情吧。”
龚德说道:“既然这批火药是从新疆而来,还要过境送到南阳去,那它停留的时间就不会太长,兵贵神速,我们也必须抓紧时间,绝对不能丧失这个得来不易的大好机会!”
张洛行、龚德立即走出王块他们的家,在村中的一个打谷场上,集合来黄旗捻军的主要将领,向他们通告了这一偶然获取的重要消息。为了防止走漏风声,还在广场的四周安排了三层岗哨,这个重要的护卫任务自然非巾帼护卫营的战士们莫属了。
张洛行压低声音说道:“机会难得,时不我待,我们可不能错过这个机会呀!大家说说,我们如何去夺取这批火药?”
萍踪侠客营营官廖志高说道:“这个消息也未经我们核对,其中是否有诈?”
龚德说道:“起初我也是这样想来着,后来再经过仔细一掂量,正因为获取消息的途径出于偶然,才更加增加了这个消息的可信性。最近,张曜、宋庆双双出动追击王怀义和他的军兵,自然要消耗大批火药,淮河沿岸的火药厂大都被我捻军摧毁了,所以官军这才不远万里,到新疆去购买火药。因此,我对此消息必信无疑!”
张宗禹说道:“既然想夺取这批火药为我所用,那就不能兴师动众的去抢夺,因为那样极易发生不测,一旦双方在互相打斗中使火药发生爆燃,那我们不就前功尽弃了吗?”
安娇说道:“我想出一法,不知可行不可行?现在说出来与众位将领互相切磋,总旗主、军师以为如何?”
张洛行说道:“安旗主,您请讲!”最近,安娇已经由巾帼护卫营营官升任为分旗主了。
龚德也说道:“龚某也愿闻其详!”
安娇说道:“为保证在夺取这批火药的过程中万无一失,我们可派出两支队伍,一支队伍可化装潜入城内,其任务是先暗暗侦查火药的具体所在,只要确定了具体位置,即可传信于城外的大军,一拥入城,将火药据为我有;而另一支军队,可趁黑夜悄悄潜入城外附近,一接到城内传出的信息后,即可以猛虎下山之势,抵住城内的官兵和团丁,掩护夺取火药的人员顺利走出出城。”
龚德说道:“安娇的设计不可谓不周到,但是我还必须补充一条,两军格斗,都是为了这批火药。实际过程恐怕要比我们想象的还要复杂百倍千倍。我的意思是说,一旦夺取火药失手,那就宁可将这批火药付之一炬,就地引爆,也绝不再使它落到清妖的手中!”
廖志高说道:“要说进城潜伏摸底,这可是我们萍踪侠客营的专长,总旗主,军师,就请你们把这个使命交给我们萍踪侠客营好了!”
张洛行说道:“我看可以,就这么定下来了。”
龚德说道:“我同意总旗主的决定。至于在城外接应一军,我看就张宗禹和安娇二人莫属了。张宗禹机智细心,处事不惊,又善于随机应变;安娇么,她可是巾帼不让须眉,她不但聪明过人,还有一身十分了得的好功夫,多年来她与宗禹搭配默契,把如此重要的使命交给他们,我与总旗主都十分放心。”
正在此时,一个女兵高声叫道:“总旗主,军师!我要求参加这次任务!”
众人转脸望去,说话的人不是别人,竟然是由谭四姑护送到军营来的武当姑娘刘大英。
张洛行说道:“孩子,这次进城任务非同小可,说不定还会有生命危险。你刚到军营还不到一年,又没有扎实的武功底子,我劝你还是不要去了!”
谁知刘大英一听总旗主如此说,竟然伸拳撸胳膊的说道:“总旗主,你小看人!谁说俺不懂武功?俺这就练给你看!”
说完,先是练了一趟刀法,接着又翻了几个跟头。最后站立在张洛行和龚德面前,用两只水汪汪的大眼睛紧盯着他们,等待二位首领的表态。
张洛行说道:“你这也叫武功?用它来哄哄不懂事的孩子还可以,要是用在真刀真枪的战场上,那你就只有做人家刀靶子的份儿了。你还是给我老老实实地呆在军营里好了!”
谁知,刘大英一听张洛行此话,竟然哇啦一声大哭起来。一边哭,还一边说道:“这算什么,俺刘大英自从来到军营以后,还寸功未立,净白白的耗费军饷了。与其如此活着,还不如在战场上与清妖们拼个你死我活,俺死也死个痛快!”
安娇出面为刘大英说请道:“常言说得好,不经风雨,难见世面。想我捻军中的每一个人,哪个不是在风风雨雨的摔打中成长起来的?既然小英这孩子有这份决心,那就让她出去锻炼锻炼吧!”
张洛行无奈的摇了摇头,然后说道:“我可是第一次碰到象你如此倔强的孩子,既然你自己执意要去,那就跟萍踪侠客营的姑娘们一起去好了。”
龚德说道:“婉闹,巾帼秃子,还有柳河花,我可把刘大英交给你们了,你们可都是大姐姐的辈分,刘大英如何进城,你们还要完完整整地将她给我带回来,要是少了一根汗毛,我也要拿你们是问!”
这时的刘大英,到底心满意足地笑了,她笑得是那样妩媚,那样灿烂,使在场的人无不为她的天真无邪而感到高兴。
为了不打草惊蛇,廖志高又将萍踪侠客营的男女队员分做了三组。第一组,由廖志高亲自带领,辖员有夜来欢张蝙蝠,杀人不眨眼的李七阎王,吃肉不吐骨头的王四老虎,全身都长满麻点的王四麻子,口眼歪斜的李歪嘴子。
第二组由积善走夜路的李二胆大带领,下辖有比王四麻子好看不了多少的傅小麻子,脾气异常古怪的张骡子,专用铁锤击杀对方的杨铁锤,连在睡梦中都想当官的李八千岁,行走如飞、能将十步并作四步走的飞人步第四,长相少年老成的徐老五,善于荷重走路的陈骡子,外加徐老五的弟弟徐老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