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五回 龚德巧布疑兵计,新任县令命归西 - 萍踪血迹 - 相城居士
想到这里,曾国藩继续对娄云庆说:“娄将军说的不错,霆军中的复杂,我哪能不知道呢?可是事到如今,你我就像逆水行舟,不进反退。既然航船已经开动,就是冒着颠覆的危险,也只有勇往直前了。是的,霆军未按形制办事,鲍超擅自吸收容留社会闲杂人等,只为扩充自己的实力。其中不乏游兵散勇和投诚人员,这些人一听说要将他们裁撤,势必借机索要军饷,若不给军饷,可能就要横生枝节,借机发难,为稳重起见,咱们不妨分步进行。第一步,首先议分,不可议撤,待局面稍为平静之后,再分而治之,则大事可成矣。”
经过曾国藩的再三劝说,娄云庆去任霆军新统帅的信心也渐渐的充足起来。最后,在操作细节上,曾国藩又根据自己多年所积累的经验,如此这般,这般如此的对娄云庆毫无保留的传授了一番。总的原则就是,要做好两手准备,一方面是尽量不引发哗变,两一方面是要做好用武力弹压暴乱的准备。有了曾国藩这位老谋深算的老臣的支持,娄云庆的底气就充足得多了。
娄云庆辞别了曾国藩,离开南京,骑马急行,他也没有心情去领略无尽的山川湖色,初夏时节大地的美景,不几日便到达了樊城的霆军老营。
在众多迎接娄云庆的军官中,最热情的就算宋国永了。在娄云庆未到达军营之前,就是由宋国永临时统领着群丑无首的霆军的,因为宋国永过于懦弱与仁慈,对军营的管理不是太严,所以就不时有事端发生,再加上同级军官们对他的不信任、不支持、不敬重,早已把宋国永搞得六神无主,焦头烂额,手足无措了。所以对于娄云庆的到来,宋国永就像久旱的禾苗遇到甘霖一般,他的的心中就别提有多高兴了!
娄云庆到达军营后的首要任务,就是整顿军纪,统一号令,收容军心。娄云庆对众军官说道:“值此国难当头,捻匪猖獗之时,霆军中受人热爱尊敬的鲍将军,却不得不因伤病而离开军营,到奉节老家去调治休养去了。本提督自知才疏学浅,本不愿意承当此重任,无奈两广总督曾国藩大人和总理大臣李鸿章大人极力推荐本人,又有当今皇上的谕旨在此,也是皇命难违,不得不硬着头皮来上任了。望诸位将军顾全大局,悉识大体,协助本将军统领好这支朝廷劲旅。如有人胆敢抗命不尊,带头闹事者,本将军必然要大开杀戒,杀一儆百,以儆效尤,勿谓言之不预也!”
宋国永是一位只能被领导,不能领导别人的军官,叫他领兵打仗,还无话可说,要轮到叫他出谋划策,运筹帷幄,那就不是他的强项了。现在,有了娄云庆在背后为他撑腰,他的腰杆子可就硬实的多了。待娄云庆训话完毕,他也虚张声势、趾高气扬起来。
宋国永面对众军官训话说:“我宋国永别的本事没有,就知道宁可掉头,也绝不向邪恶之势低头屈服的人,就是粉身碎骨,也要效忠当今皇上。现在鲍将军伤病缠身,已经无法统领我等去与捻匪拼杀了,因此,朝廷才委派楼云庆将军来作为我等的新统帅。新统帅刚一到任,必然会有个别将领心怀不满,煽动闹事。不过我可要把丑话说在前头,倘若发现煽惑闹事、蛊惑煽乱者,本将军必然惟娄将军的命令是从,刀剑无情,杀一儆百,绝不留情!”
就这样,娄云庆与宋国永一唱一和,又是警告,又是威胁,虽然仍有军官心中不满,但是为了保住自己的乌纱帽和吃饭的家伙,都只好忍气吞声,把一腔怒火憋在了心里,暂时总算没有人敢公开出来闹事。
于是在李鸿章的幕后筹划下,在娄云庆的主持与操纵下,鲍超经营了几十年的霆军,从即刻起,便更换军帜,重新安排与裁撤各营军官,将那些在历次战斗中微有战功者,年老体弱者,叛捻投诚者,平时故意散布煽惑语言者,以及身体受伤者,统统予以裁撤,发给路费与口粮,顷刻之间,便都被逐出了军营。如是者,由鲍超亲手创立的湘军霆字营,便被改成了霆峻营。
这正是:一朝天子一朝臣,一个将军定乾坤;
鲍超忠勇勋功高,管你功劳与苦劳!
经过大量裁撤的霆峻营,最后直接并入到淮军行列,他的统帅不是别人,而是精明过人,善于用小计谋换取大胜利的合肥人刘铭传!
鉴于僧格林沁铁甲骑兵逼近,张洛行与龚德未敢有丝毫轻敌与疏忽。二人马上召集诸军将领,外加萍踪侠客营的战士们,紧急商讨对策。会议就在阌乡县城城北的席家庄一个打谷场上进行。众军将军容整洁,披挂整齐,各持兵刃,围站在偌大的打谷场四周,聆听站在打谷场中央的张洛行、龚德与少旗主张宗禹分析形势,讲明情况,最后再针对目前形势布置任务。
张洛行首先对众军将训话,他说:“此次僧格林沁接受皇命,带领一万五千名铁甲骑兵,暂时放弃了对山东境内宋景诗黑旗军的围剿,兵分两路,气势汹汹的向我黄旗捻军杀奔而来。在清廷八旗军中,僧格林沁号称无敌将军,他此次舍弃山东宋景诗的黑旗军,而直接向我疾驰而来,可谓来之迅猛,来者不善。为了迎击僧格林沁,战与不战,如何来战,都关乎我黄旗捻军的生死存亡,因此说此战至关重要。诸位都是跟随我张洛行多年的老部下、老捻子了,诸位有什么高招妙计,一战取胜的法宝,不妨敞开心胸直言,我与军师愿意洗耳恭听!”
安娇似乎有些挑战的味道,她高声说道:“龚军师,都说你是咱捻军中的智多星,是诸葛孔明和刘伯温再世,你的计谋和点子最多,在这生死决战的关键时刻,就请你奉献几招出来好了!”
龚德眯缝着小眼睛,冲着安娇说道:“我说安娇哇,你离开我比较远,我虽然无法看清阁下你的真容,但是我能丝毫不差的分辨出你的声音。你方才把我吹嘘成诸葛亮和刘伯温,我想你是讲错了。要说到点子多,我龚德只不过是乱点鸳鸯谱,瞎猫碰到了死耗子而已。要是与你这位未来少旗主的夫人相比,我那可就小巫见大巫,自愧不如也!”
龚德的话风趣幽默,而且虐而不虐,在黄旗捻军中,安娇与少旗主张宗禹的关系早已是尽人皆知的秘密了,因此龚德此时用他们的公开秘密来取笑逗乐,丝毫也伤及不到两人之间的任何一方,龚德不经意的一句玩笑,或许能成就他们二人的百年好合,鸳鸯同眠呢。这是题外之话,此处不宜多加猜测。
众旗主听过龚德的话之后,全都忍俊不住,广场上立刻响起一阵阵爽朗欢快的欢笑声,这笑声浮上天空,冲破苍穹,飘荡着,回响着,直向无尽的天边飞翔而去。笑声过后,广场马上又恢复了平静。众多大小旗主,争相发言,各抒己见。
首先发言的是张五孩,他总是那种火暴子脾气,和他那敢于藐视一切的性格,说出话来也总是带着不服气、不服输的劲头,好像在他张五孩的词典里,根本就没有怕字这个字是的。
张五孩高声说道:“总旗主,龚军师!我来发表一下我的意见!”
张洛行用慈父般的眼神望了望这位族侄,心中暗暗想道:“五孩这孩子,从小就失去了父母,是我的母亲一把屎、一把尿的将他抚养成人,他从小就养成天不怕、地不怕的叛逆性格。跟随我在雉河集举义之后,南征北战,历尽艰险,完成了许多疑难险重的任务,现在到底锤炼成了一名勇猛无比的虎将,堪称我黄旗捻军中少有的栋梁之才也!”
张洛行对张五孩说道:“咱们今天是集思广益,众军将可遵循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原则,无论谁有什么话,都尽管痛痛快快的说出来好了。五孩,你有什么话,就尽管都说出来吧!”
张五孩听张洛行如此说,底气也就更加充足了。他大声说道:“他僧格林沁怎么了,他又没有比咱爷们多长几个鸡巴,还不是两个肩膀扛着一个脑袋,也是两个鼻子眼出气,我就不信他有哪里可怕!他所依仗的,不就是他的铁甲骑兵吗?要是一对一的较量,我张五孩多了不敢说,就我这杆竹竿枪,打他个十个八个的,还是不在话下的!我的意见就五个字:打他狗日的!”
张五孩的话既粗鲁又幽默,这丝毫不加掩饰的语言,是张五孩性格使然,大家听了没有任何责怪他的意思,倒是觉得他豪迈大气,有股子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劲头,捻军中像张五孩这样的虎将,何止千人万人!
广场上又是一阵哄然大笑,这是对胜利充满信心的笑,这是表达坚强意志的笑,也是对敌人极端藐视的笑!
接下来发言的,是张洛行的义子王宛儿。这位年龄充其量还未满三十岁的年轻将领,他与张五孩一样,从小失去父母,可谓苦大仇深,在淮河沿岸乞讨流浪时,无意间被匆匆而过的黄旗捻军总旗主张洛行发现,先给以饮食,后施以仁手,不但使他起死回生,还将他留在捻军中,收为义子,委以重任,这才使得王宛儿获得了重生。因此,王宛儿也知恩图报,唯张洛行的命令是从,张洛行指向哪里,王宛儿就义无返顾的打向哪里,将近十年下来,王宛儿已经从一个乳臭未干的懵懂少年,成长为黄旗捻军中的一名小旗主,且身经百战,威猛无比,是张洛行帐前少有的一名得力年轻将官。
王宛儿正值满腔热血,性刚胆裂的年龄,说话做事都有一股子天不怕、地不怕的英雄气概,好像在他王宛儿的面前,根本就不存在危险二字,从来就不去考虑危险与死亡究竟是什么样子。
王宛儿大义凛然,铿锵有声的说道:“僧格林沁乃一腐朽老头而已,他又不是三头六臂的妖怪,我看他没有什么可怕的。如果这个匹夫胆敢来冒犯,我王宛儿愿意第一个出面与他拼搏,管叫他有来无回!”
这时,就听刘三姑突然说道:“宛儿兄弟,刘姐姐知道你性如烈火,把生死早已抛之脑后,但是在姐姐看来,这打仗,不光是生死的较量,还有智慧高低的比试。想当年,诸葛亮以空城之计,便兵不血刃的骗过了魏将司马懿,用的不是死拼硬杀,而是计谋。僧格林沁既然被朝廷封为常胜将军,可见此人并非浪得虚名,而是有一定的本事,在敌我力量对比还尚悬殊的今天,依我的意见,不妨先避其锋芒,退让一步,与他巧于周旋,待瞅准了机会,再狠狠的出其不意,乘其不备,再狠狠的将他一口咬死!”
安娇也说道:“刘三姑大姐曾经在胜保府中做暗窥好几年时间,对于清廷官员们的生活习性,可谓了如指掌,她方才说,面对来势汹汹的强敌,只能智胜,不可强拼,我认为这是一步高棋,我本人表示全力支持!”
听完刘三姑与安娇的意见之后,早已成竹在胸的张宗禹,他实在是按捺不住了,就挺身站出,朗声说道:“在我看来,张五孩和王宛儿兄弟的话并没有错,在两军对垒的战场上,拼的不光是实力,还有勇气。试想,一位打起仗来前怕狼后怕虎,畏首畏尾的将军,如何还能带领他的部下去战胜强敌呢?但是,话又说回来,勇敢并不等于是贸然去送死,无畏也不等于是白白往敌人的枪尖上去碰。勇敢要用在刀刃上,要让勇敢在适当的机会释放出来,这样才能有效地消灭敌人,生存自我。因此,从这个意义上来说,刘三姑提出以智取胜的方案,就显得尤为重要了。到底如何以智取胜法,还望刘三姑能拿出一个具体方案来!”
这时,还有不少旗主要发表意见,只见军师龚德缓步走到广场中央,双手摊开来,做出一个让众人暂且安静的姿势,等众人都平静下来之后,龚德这才说道:“时间紧迫,刻不容缓,我们每耽误一刻钟,僧格林沁的铁骑马军就会向我们逼近一步。方才几位旗主的发言,我已从中听出了一些端倪。张五孩、王宛儿的要勇敢赴敌,我会给二位机会的。刘三姑所说的智胜一节,我听后便油然生出一个戏耍僧格林沁的好办法。具体说来就是,让我们先摆出一个声东击西的架势,引导僧格林沁走上一条错误的路线,劳其筋骨,疲其身心,待他明白过来的时候,我已悄然远走高飞矣。然后我们再在游动之中,寻找机会,一举歼灭僧格林沁!不知众旗主同意龚德的意见否?”
张洛行说道:“我就算准了,你龚瞎子的肚子里早已装满了计策。你到底有什么高深计谋,不妨详细说出来给我们听听好了!”
龚德不慌不忙,微笑着对众旗主说道:“我这个计策,对绝大多数人来说,是个妙招;但是对于萍踪侠客营的战士们来说,那就是个苦差事了。廖志高营官,婉闹副营官,我这个计策辛苦的可是你们,第一呢,你们都要做好吃苦的准备;第二呢,是你们不要对我龚瞎子有意见。不知二位能做到否?”
未等廖志高表态,婉闹便突然挺身而出,她用铿锵有力的语调说道:“我的个好军师唻,我们萍踪侠客营的军兵们,在执行你和总旗主的命令时,啥时候打个折扣?说过二话?装过孬种?我们早已把生死置之度外,此时还谈什么辛苦不辛苦?你有什么吩咐,那就请快说好了,我等就是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
廖志高也说道:“人生自古谁无死?要是怕死,我们就不会竖旗造反了,既然走上了造反这条路,俺廖志高生是咱捻军的人,死是咱捻军的鬼,龚军师,你有什么安排,就请你痛痛快快的说好了!”
龚德故作神秘的说道:“要说我这个办法,说起来也没有什么新鲜之处。我只不过是以古人之道,还治僧格林沁之身罢咧。”
安娇试探的问道:“龚军师,你先不要说,让我来猜猜看。你一提到萍踪侠客营,我就对你的计策琢磨的差不多了。由此使我想起来三国时的猛张飞。此人性情暴烈,粗鲁好斗,遇事不善于拐弯抹角,而是直来直去。唯独有一次在长坂坡救阿斗的时候,使用了让战马拖树枝的计谋,他命数十人骑着战马,在离曹营不远的树林后不停奔跑,树枝扫动地面,搅得尘土飞扬,造成千军万马奔腾于树林背后的假象,因而迷惑了曹军,使曹军将领望而却步,未敢贸然进军。后来曹操知道此乃是张飞耍弄的一个计策后,颇感意外与后悔,但是为时已晚。龚军师,如果俺安娇猜得不错,你是不是也要用这样的计策?”
龚德听完安娇的话后,止不住诧异的说道:“好家伙,你安娇到底是人还是神仙?连我龚德在想些什么,你都知道的如此清楚,这还了得!我看你马上就成为能七十二变的孙悟空了!”
安娇说道:“龚军师,你说我是神仙也罢,者是孙悟空也好,那只不过都是些不切实际的谬夸而已。我安娇最大的特点,就是会察言观色,在你说话的时候,我仔细观察你的表情,分析你的口吻,由此才断定你将采取什么计策,这就是你的计谋能被我一语道破的原因!”
龚德还未说出口的计谋,一下子便被安娇识破,他不无感慨的说道:“这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一代更比一代强啊。在张宗禹的身边,今后能有你安娇这么一位聪明透顶、鬼灵精似的人物在辅佐,如果有那么一天,我离开人世了,就是在九泉之下,我也会含笑面对的。”
张洛行说道:“事情紧急,时不我待。龚军师,我看你还是把你的鬼花招公开说出来吧,也免得让大家费尽心思的去揣摩。”
龚德一摆手,说道:“不可!不可!现在能够揣摩出我龚德心思的,毕竟才有安娇一个人,我如果面对全体将士和盘托出,哪还有机密可言?这件事,我只能对廖志高、婉闹和他们萍踪侠客营的全体战士单独交代,方有安全可言。”
龚德说到此处,又面对黄旗捻军各位旗主说道:“从即刻起,廖志高和他的全体营员留下,其他各位旗主可尽行解散,各自回自己的军营,做好撤离准备,待螺号声响起,咱们就策马而去。大家都回去准备去吧!”
军师一声令下,还有哪个敢不遵从?霎那之间,偌大的一个打谷场,就变得只剩下萍踪侠客营的二十来位战士们了。
婉闹问龚德:“现在广场上就剩萍踪侠客营的十几个人了,你有什么妙计,就不妨对我们说好了。”
龚德下意识的朝四周望了望,然后才神秘兮兮的说道:“不是我胆小怕事,也不是我生性多疑。而是客观形势不允许我们有任何的疏忽。再说啦,现在是敌我双方殊死决斗的关键时刻,我们的敌人无不想尽各种办法来渗入我军内部,谁又能保证,我军内部就没有清妖的代理人呢?所以,此事必须慎之又慎,才能瞒过僧格林沁这条狡猾的老狐狸。请大家围拢过来,我现在就把具体做法,一一向你们交代清楚!”
于是,由廖志高、婉闹带头,其余十七名各怀绝技的营员,依次围拢在龚德周边,人们各自都屏住呼吸,悉心听取龚德的详细部署。这些营员是:夜来欢张蝙蝠,杀人不眨眼的李七阎王,吃肉不吐骨头的王四老虎,满脸长满麻点的王四麻子,口眼歪斜的李歪嘴子,善于在夜间走路的李二胆大,与王四麻子同样难看的傅小麻子,脾气古怪的张骡子,专用铁锤杀人的杨铁锤,连做梦都想当官的李八千岁,能将十步并作四步走的步第四,少年老成的徐老五,善于荷重走路的陈骡子,名字听起来使人感到恶心、但人却貌美如花的程帼秃子,年轻貌美的定远姑娘柳荷花,以及勇敢背叛清廷的怀远姑娘刘三姑。总计十九人。
萍踪侠客营原先共有二十个人,因为在阌乡城内遭受李成宪杀害的徐老七已经不在人世,所以现在就只剩十九人了。队员们触景生情,特别是徐老五,一想起自己的亲弟弟徐老七,心中就有说不出的思念与悲哀。但是斯人已去难复生,尽管龚德计谋再高深,他也没有起死回生的本领。徐老七留给大家的,就只有悲愤与怀念了。
龚德几乎是将嘴巴贴在队员们的耳朵上,又是比划,又是摇晃,直说得他唾液飞溅,口干舌燥。站在龚德身边的张洛行,一会颔首,一会点头,口中还不住的发出:“好计!好计!就如此办!就如此办!”
到底龚德对众队员说了些什么,他到底叫队员们如何去办,因为这一时还是机密,作者也无从知道,在此也就不好妄加猜测了。我想,只要看君们能够耐心看下去,很快便会水落石出的!
待龚德将萍踪侠客营的使命述说完毕,已是当日黄昏时分,此时据探马禀报,僧格林情的铁甲骑兵,兵分两路,北路约3500人,一路沿黄河南岸搜索前进,其前锋已经到达函谷关;另一路约有3000人,由南而北,直扑灵宝而来,其前锋已到达卢氏县的杜关镇。北路离阌乡县最近,大约不到四十里,而南路离阌乡县也只有一百五十里左右。探马还说,南路兵马到达杜关镇后,因为发现该村多数农户都饲养有牛羊猪鸭等家畜,这些一路由山东远道奔驰而来的官兵们,可能是因为肚子饿的缘故吧,全都下马进入农家,捉鸡的捉鸡,牵羊的牵羊,抢牛屠猪,只闹得鸡飞狗叫,不亦乐乎,早把那行军打仗的事情,忘到脑后去了。
张洛行听完探马的禀报后,问龚德说:“军师,僧格林沁的两路兵马离开我们都已不远,而且是两路包抄,对我形成夹击之势,依我之见,咱们是不是趁僧格林沁立足未稳之际,打他一个措手不及?”
龚德摇了摇头,说道:“不可!虽说僧格林沁是远道而来,可是他的气焰正盛,几年以来,也从未受到过重创,他那些骑兵们,人人都骄横的不得了,虽说他们路途劳顿,也不足以消耗他们的锐气。如果现在与他决战,势必是事倍功半,得不偿失。如此与僧格林沁拼消耗,倒不如先避其锋芒,牵着他的牛鼻子走,与他捉迷藏、绕圈子,待将他拖累得精疲力尽了,然后再择机而击之,这样,既可保全自己,又可极大地消耗敌人的有生力量。两全其美,我们何乐而不为呢?”
张洛行说道:“以军师的意见,我军又该当何去何从?”
龚德说道:“中国之大,莫如中原,从昔日的秦皇汉武,至后来的唐宗宋祖,哪个不是在中原起事立业?偌大的一个中国,土地和人口几乎占了半个亚洲,就拿中原来说,也不是他僧格林沁一手遮天的地方,只要我们巧于和他周旋,他的铁骑就算再彪悍,又能奈我之何?我的意见就只有一个字:走!”
就在当天夜里,张洛行、龚德即带领他们的黄旗捻军,趁着月黑人静的时候,从席燕庄和周围几十村庄出发,悄悄地绕过阌乡县城,由北向南,不声不响的又进入了河南省的腹地。
等到第二天的午后时分,僧格林沁的铁甲骑兵杜关镇一路,才蹒跚的到达了阌乡县城附近。僧格林沁坐在马背上,远远地凝目朝阌乡县城方向观看,但见城头上彩旗随风飘扬,他举目远眺,影影绰绰的看见,在随风飘摆的旗帜下面,好像还有许多军兵在城头上站立。
僧格林沁问旁边的的一个军官:“塔哈布参将,你看那城头上旗帜飘扬,在旗帜下面,好像还有许多军兵在城头站立,但是城门又大开着,有一杆旗面上还书写着一个大字,因为距离较远,所以看不太清楚。依阁下之见,你说这不是捻匪们在搞什么花招?”
塔哈布回答说:“因为天色昏暗,我也看不太清楚。王爷,你在此稍等,待我走近几十步,看清楚旗帜上写的什么字后,再来向你老人家禀报!”
塔哈布说到此处,即扬鞭催马,向前走了一段距离,待他看清楚了旗上的大字后,马上又催马回到僧格林沁身边,回禀道:“王爷,我看清楚了,旗面上写的是一个斗大的张字。”
僧格林沁说道:“这就对了,前据探子禀报,说张洛行和他的黄旗捻军最近在这阌乡县城可是出尽了风头哇。他们杀官焚署,杀人放火,他们不但杀死了城内护卫官,还将县令王其昌诛杀,其手段何其毒也!”
塔哈布气愤的回答说:“我们此次舍宋景诗而不顾,直接由山东兵发河南,为的不就是剿灭此股妖孽,为死去的官员们报仇吗?待我带领铁骑军一举杀进城去,看他张洛行这些捻贼还能猖獗到几时!”
塔哈布正要打马进城,却被僧格林沁给制止住了。僧格林沁对塔哈布说道:“塔哈布将军,你千万不可盲动。张洛行既然敢于如此大胆,我看他定是早就做好了准备。你不妨静下心来仔细想一想,他若是没有准备,能敢如此大胆,城头上不设重兵,而且还城门洞开,这明明就是摆的空城计么。兵法上说,虚则实之,实则虚之。在没有摸清城内的情况之前,还是不要盲目行动为好。
塔哈布不敢违命,只好喏喏说道:“王爷言之有理!言之有理!”
僧格林沁又对塔哈布说:“不知塔哈布将军听说过没有,在张洛行的帐下,豢养着一个瞎子,此人姓龚,单名一个德字,他虽然双目失明,头脑却是绝顶的聪明。众捻贼把龚瞎子奉若神明,一日三餐好酒好菜的招待,为的只是从他那里得到绝妙的计策,然后再用龚瞎子的计谋来与官军周旋。官军之所以十余年来未能将张洛行歼灭者,就是因为有此人的指挥和存在。现在正值昏幕来临时刻,我看这进攻之事,就暂且留待明日天光时再说吧。”
正在僧格林沁为进城的事情拿不定主意的时候,忽听得身后响起一阵马挂銮铃的声音。僧格林沁与塔哈布赶忙回转身去观看,只见有十余人骑马来到面前。领头的骑马人一见到僧格林沁,便慌忙从马背上滚鞍下马,其他随行人等也照葫芦画瓢,依次下马匍匐在地上,就象鸡叨米似的给僧格林沁叩起头来。
僧格林沁为眼前的情形搞得晕头转向,不知来的是些什么人,他们又为什么给自己叩头呢?
就在僧格林沁正要发问时,其中一个四十岁左右的人开口说道:“卑职是新上任的阌乡县令王其胜,我是前任知县王其昌的亲兄弟。我哥哥前些时不幸被捻匪杀害,阌乡县的县令一职就一直空缺,接到皇上的任命后,卑职即由北京起程赶来履职,路经卢氏县时,听卢氏县张县令说,张洛行的捻匪们一直驻扎在阌乡县县城,假如本职前来履任,等于是自己自投罗网,因此我就在卢氏县暂且等待。今日听说僧王爷大军前来阌乡县剿匪,这才尾随而至。”
僧格林沁听过王其胜的自述后,这才知道了事情的全部经过。他对王其胜说:“王县令,你为了躲避捻匪的戕害,因而耽搁了赴任的时间,看起来你也是情有可原,本王爷就不再说什么了。不过看样子张洛行和他的匪兵们还在占据着阌乡县城,还很可能给本王爷布下了陷阱,现在即将天黑,我怕贸然进城会中了他们的埋伏,所以本王爷决定,暂且后撤二十里安营扎寨,待明日天光时再一举攻进城去,将这些残害朝廷命官的丑类一举荡灭。因此,今天夜里也就只好委屈王县令了。这,还请王县令海涵。”
既然僧王爷如此说,他王其胜一个小小的县太爷,又怎敢不从呢?于是,王其胜又翻身上马,随在僧格林沁的马队后边,又一路返回卢氏县方向。大约行走了半个时辰,此时天色已经大黑,众人来到了一个村庄。此时早有军需官带领军兵进入民宅,号房子,找住处,又折腾了半个时辰,待简单吃过晚饭之后,这才渐渐的安息下来。
僧格林沁毕竟也是五十多岁的人了,经过了一天的行军与折腾,早已把他累得筋骨酸痛,全身疲软,躺倒床铺上后,不到十余分钟,就很快进入了梦乡。
也不知过了多久,正在僧格林沁做着美梦的时候,忽然被一阵激烈的枪炮声所惊醒。紧接着就听全村一阵大乱,还有人大声呼喊:“捻匪来偷袭军营啦!”
村内立刻乱作一团,呼叫声、枪炮声接连不断,战马嘶鸣,人声鼎沸,接着又有人高呼:“失火啦,快来救火呀!”也有人大叫:“捻匪杀人啦,快跑哇!”
僧格林沁到底是久经战阵的老将了,对于捻军的夜间偷袭,他并不感到奇怪,因为他知道,打伏击和偷袭,这都是捻匪惯用的手段,只要想办法稳住军心,特别是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夜晚,为避免互相残杀,只好等待天明,就会转败为胜,转危为安了。
想到此处,僧格林沁立即传出军令:“各营将官,都要看护好自己的军队,只要捻匪不杀到自己的头上,就不要轻易出击,以免造成误会,误伤了自己人。各路人马谨遵僧格林沁的命令,做好了护卫自己的的准备,互相自守,不主动出击,马上就使形势得到了扭转。”
这一夜休息不成,所有的美梦也都被打乱了,待第二天天光以后,发现昨天夜里被烧得并不是村民的房屋,而是村头上的几个柴草垛。
塔哈布对僧格林沁说:“王爷,看来,昨天夜里捻匪并没有进村,他们采取的是声东击西,调虎离山的办法,意在打乱我军的部署,扰乱我军心也。如果我们主动出击的话,可能就要上他们的当了。僧王爷不准出击的命令,发布的及时,您真乃是英明果断!”
这时,一个村民手拿一张字条,向僧格林沁身边走来,嘴里问道:“那一位是僧王爷?”
塔哈布怀疑此人是捻匪的奸细,因此手握钢刀,对那位村民虎目而视,气势汹汹地反问一句:“你找僧王爷有什么事?莫非你是捻匪的奸细不成?”
那村民微笑着回答:“军爷,你冤枉小民了,我是这村里的里长,是顶好顶好的良民,不是什么奸细。”
僧格林沁制止了塔哈布的无礼行动,主动走到那位里长面前,说道:“本人就是僧王爷,你找我有什么事情?”
里长回答说:“僧王爷,事情是这样的,昨天深夜,有三位女侠突然闯进我的院落,我还以为是碰见了土匪呢,被吓得瑟瑟发抖,认为这一下是活不成了。她们走进我的卧室,让我点亮了蜡烛,这时我才看清楚,她们个个长得貌若天仙,面目清秀而且俊美无比,她们其中一人微笑着对我说:‘我们知道你是村里的里长,今日夜间来到贵宅,不为别事,有一封书信,想拜托你为我们传送给一个叫僧格林沁的人’。”
塔哈布听里长直接呼叫僧格林沁的名字,他狠狠掏了里长一拳,骂道:“你一个小小的里长,我看你是吃了雄心豹子胆了,你是不是活腻歪了?僧王爷的名讳也是你叫的吗?”
里长被吓的头上直冒冷汗,连连说道:“是小的无知,小的该死!望王爷原谅!望王爷原谅!”
僧格林沁再一次制止了塔哈布,听里长继续说道:“她们说,看在他僧格林沁在抗击英法联军的时候,英勇顽强,宁死不屈,表现出中国人的英雄气概,杀外寇有功的份上,我们才不忍将他杀害,因此,才委托贵里长为他传送这封书信,也算是对他的一次警告吧。倘若他再执迷不悟,那等待他的可就不是警告了!她们说到此处,也不等我回话,就起身走出屋门,只见她们一纵身,就翻过墙头,不见了人影。这时我才发现,我的大门还紧闭着,原来她们进入我的院落,也没有走大门啊。她们走出院落后不久,就见打谷场上的几个柴草垛着起了大火,不用问,这把大伙肯定也是她们给放的了!”
僧格林沁问塔哈布:“除去柴草垛被烧以外,我们的军兵有没有受到伤害呀?”
塔哈布回答:“住在村子里的军兵都安然无恙,就是在村外站岗巡逻的十几位军兵,都被利刃割喉而死!”
僧格林沁气愤地说道:“几位女匪,手段也如此狠毒,竟敢杀到我僧格林沁的头上来了!这太不可思议了!此仇不报,我僧格林沁枉活此生!”
这时,僧格林沁才忽然想起拿在手中的那张字条,他的手不停地颤抖着,只见信封外面写道:僧格林沁王爷亲收。僧格林沁将信封撕开,呈现在他眼前的不是书信,而是几行用俊秀的宋体书写的打油诗。诗是这样写的:
咸丰庚申起狼烟,英法贼寇侵边关;
天津大沽烽烟起,华夏从此无平安。
王爷雄兵有三万,长矛弓箭敌火箭;
三万健儿不畏死,王爷挺身立桥边。
外寇入侵杀无赦,英法该杀不留患;
捻子奋勇举义旗,为杀贪官方造反。
王爷本是英雄汉,何以杀民护贪官?
一生英名付东流,你觉遗憾不遗憾?
奉劝王爷弃屠戮,改弦更张迷途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