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一部戏引发的燃烧 - 妖精和金子一样 - 蒲帅超
每年新生到来都会激起一股学生活动热潮,新生像干柴被学长学姐一把火就点燃。他们是新鲜的汽油,最易燃烧,即便没有强大的外力,也会自燃的。各大部门紧锣密鼓,各显神通,拉壮丁似的拉拢一个是一个。老生喜欢忽悠,新生经不起忽悠,所以大火越燃越旺。
韩启茗所想并非扩充扩编,她只想为江小鱼写个剧本。
苦战数日,熬出一个剧本,叫《孤城》。星期六晚上,她叫我在线陪她写剧本。她认真写,应该很辛苦。我闲着无事,唯有斗地主,偶尔问进展如何。回答,快了。我问十数次,她回答十数次。三点左右,她迫不及待把剧本发给我,请我不吝赐教。第一时间更新 www..com赐教不敢当,我只是略懂。《孤城》讲述一位诗人的故事:
诗人出生在一个发达不足肮脏有余的小城,就像米兰・昆德拉笔下的诗人一样,在一个丁香花开的季节降落在人世间脏兮兮的被单上。父亲在水泥厂做苦工,母亲无业。那晚,风雨交加电闪雷鸣,母亲一个人在家,诗人在毫无征兆的情况下迫使母亲分娩。一出生,他便是个城里的乡下孩子,身边多是城里孩子,不论上学还是玩耍,几乎独来独往。但他勤于思考和学习,成绩在班上名列前茅。可是老天在他上初二时夺走了父亲宝贵的生命,整个家庭顷刻间崩溃,身体欠佳的母亲不得不揽些零工以补家用。诗人不得不在课余时间照看年幼的妹妹,两兄妹不得不拎只尼龙口袋满大街奔跑捡垃圾。当他们在蚊蝇狂舞的垃圾山发现一双破旧但还可以穿的运动鞋时,当他们在农贸市场门口拾得别人丢弃的不好看的菜叶时,晚霞不禁飞上两张灿烂的笑脸。
故事到这里,我不得不暂停阅读,到阳台吹风。回到电脑前,我问韩启茗,为什么要刻意把种种悲剧加在一个小孩身上?她说:“我见过这样的人。第一时间更新 www..com”我没再问,继续在电流声中阅读。
日子苦了点,但还有盼头,这是全家人活下去的理由。随着孩子长大,母亲的负担有增无减,她把大部分黑夜当白天用,以致积劳成疾。高二下学期,母亲病重,钱在别人手里药在医院,他们什么也没有。两兄妹守在母亲床前,泪水流了干,干了又流,最终,母亲握着儿女的小手含笑而去。临走前,母亲对两兄妹说:“我这辈子最大的幸福是十八年前和你们的爸爸从家乡来到这里,最大的遗憾是在你们最需要我们的时候……从今往后,你们两兄妹就要相依……”
再次暂停。再次继续是因为韩启茗打来电话叫我读下去。
诗人无心恋学,只想独闯天下。邻居吴大妈膝下无儿无女,有心收留七岁的妹妹。诗人狠心丢下小妹直奔省城,然后挤上火车奔赴沿海。他想挣足钱再回去读完高中,可挣钱不容易,再说随着时间的推移,当初的愿望变了。索性死心塌地打工。打工期间,他始终保持阅读的好习惯,即便很晚下班,即便光线很暗,也不间断。阅读是快乐的,在文字的世界里可以悲情可以无助可以卑微,但也可以豪情可以勇敢可以高贵。更多更快章节请到www..com。古今中外的诗著,读了大堆,有的读了又读,读完便琢磨,边琢磨边吸收。打工第三个月,诗人开始写诗。隔三差五,把写下的文字誊抄一遍寄给远方的小妹。一年后,认识一位打工妹,相处不久,就坠入了爱河。在爱情的世界,只有情感上的高贵少有物质上的卑微。两年后,有了孩子,可条件不允,狠心把孩子打掉了。他能给她的只有无限的关爱和温厚的胸怀,给不了丰富的物质。她说:“只要我们在一起,无论生活是什么颜色,都是快乐的。”他说:“我只能给你不成器的诗句,但它们是我的全部心血甚至生命,我把它们送给你,只因我爱你。更多更快章节请到www..com。”她的家乡在西北偏远地区,常年饱受风沙吞噬,那里的人们过着风大沙狂的日子。她打小就有一个梦想,在荒漠上植一片绿洲。诗人很支持“爱妻”的美好愿望,对“爱妻”说:“等我们挣足钱就冲向荒漠去实现梦想。”可诗人的“爱妻”在一个狂躁的夜晚离他而去。他守着骨灰三天三夜,不吃不喝,木头一样。数天后,诗人捧着骨灰盒踏上开往西北的火车。回到她老家,长跪一天才博得“爱妻”父母的同意成为上门女婿。从此,诗人在那里定居,做得最多的事是为爱妻写诗,其次是经营绿洲。
结尾是一幅悲怆的画面:诗人坐在要死不活的作物边上看日升月落。我问韩启茗为什么会是这个结局。她说,本来就是这个结局。我问,莫非年轻的诗人要在那里孤独终老?她说不知道,我没再问。
剧本很长,场景较多,舞台表演是个挑战。可韩启茗收到我修改后的剧本就马不停蹄着手排练了。李当然扮演诗人,迷死你承担“爱妻”重任。其他演员在戏剧社成员中产生。Www。。com
上演那天,恰好星期二,各大活动如火如荼开展,尤其是新生杯篮球赛,吸引了不少观众。辩论赛毫无悬念揽走所剩无几的观众,轮到戏剧社,能到场的人屈指可数。礼堂空空,加上戏剧的凄凉基调,更显冷清。我独坐在前排,感觉身后刮起一阵阴风。可是所有工作都做了,万不能因为观众稀少就将之前的努力当废纸蹂躏。韩启茗决定准时开锣。观众只有三个,社长、副社长和我。
第一幕比较成功,尽管孤掌难鸣。第二幕平平淡淡,第三幕终于出了问题。先是台下,三个观众溜了两,剩我一个,更是孤掌难鸣。后是台上,“母亲”忘了临死前的台词,竟在毫无遗言的情况下彻底“死”了,以致“小妹”出了乱子,提醒“母亲”说,你现在还不能死。用意是善良的,但无疑是拆台。候在台边的演员喷笑不止,迷死你更是指手画脚,口中念念有词。她在发难。关于剧本内容,她和韩启茗争过好几次,关于演员,她怨韩启茗硬生生拼凑出两个从未上过舞台的菜鸟。经这两人一闹,所有问题都浮出了水面。迷死你在一旁看笑话,韩启茗被笑话抽打。“母亲”似乎察觉到出了岔子,死而复活,肃然站起来,好似革命烈士又跑出来闹革命。更多更快章节请到www..com。她问,完了吗?韩启茗无语,雕塑一样。我站起来替她回答,完了,彻底完了!演员们从台边懒散登台,不是为了谢幕。迷死你扯下破旧的服装,用力扔地上,说有事,撒手不管,走了人。其他演员纷纷表示对不起,相继离场。几分钟后,整个礼堂剩下三个人。我和韩启茗,还有李当然。他站在韩启茗身旁,不知说什么好,只木木的看着。我不是演员,但该我上场了。我只是观众,没有“取悦”观众的义务,但韩启茗还在台上,我不能扔下不管。当我走近时,可爱的哲学家推了推眼镜,苦笑道:“凡事都有两面性……”
“请你离开。”
“事情的好坏不能只看表面,凡事……”
“请你马上走!”
他想说点什么,而我吼道:“滚!”
他很受伤,但没有留下任何怨言就走了。
是时候哭了,委屈遇上肩膀。我抱着韩启茗,她哭得很投入。
“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
“因为啊,他们想为我们制造燃烧的机会。”
“讨厌,这个时候还说风凉话,你好讨厌。”
“当小鱼遇上韩氏泪水,就不会游去别的水域了。”
她破涕为笑,仰头盯着我:“江小鱼最乖。”
“既然这么乖,那你还爱不爱了?”
“爱,当然要爱,一直都爱!”
“不做哥们了?”
“不做了,不做了。”她拼命摇头:“就算天塌下来,我也要躲在江小鱼怀里,不准你开溜。”
“你像条麻绳似的抱得这么紧,我半步也跑不了。”
“……”
管理员何时出现的,全然不知。她干咳一声,我们才发觉附近有这么大个活物。我们松开手。
“韩同学,演出成功吗?”听得出,是善意的过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