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一个中心三个基本点 - 妖精和金子一样 - 蒲帅超
韩启茗又将谎话王的大帽扣到我头上。
她说,你是我的,就该来接我,李菲菲都有人接。
我差点抱头鼠窜。
众所周知,迷死你换男友的速度都快赶上换衣服了。
世上总有那么些男人情愿被女人换衣服一样换来换去。
也总有那么些女人喜欢把男人换衣服一样换去换来。
还有那么些人,躲在暗处偷偷把心思放在别人身上。
文豪就是这么一个人,死心眼,仍把迷死你当女神。
我非常纳闷,迷死你那么快的更替速度,都轮不上文豪。
作为好友,韩启茗为迷死你担心;
作为哥们,我和不为替文豪鸣冤。
没有趣味的日子,文豪在文字里寻找趣味。花一年多时间,完成一部巨著,三十万字,对我而言,绝对是鸿篇。他托我纠错并建议,读得我晕头转向,大半个白天加一个通宵下来,我成了半废人。平心而论,一部好作,起码在文豪心里乃佳作。他都改了好几遍,无错可纠,但不少地方很矫情,我建议他重新考虑,他说这个时代不仅需要批判还需要大量的矫情,我说万一出版了是在毒害读者把太多浪漫刻在字里行间而现实往往不够乐观,他说就是因为现实太残酷才需要坐在垃圾山上看日落月升。能自圆其说就是道理,我不反对他的说法,但保留自己的观点。Www。。com
他将稿件同时寄给几家出版社,对未来充满期待。
我建议他找出版商,却发现这是一句空话。
我对未来没多大期待,只要健康平安就好。
可小小的愿望在一个忽冷忽热的日子破灭。
春捂秋冻乃古训,而年轻人很少把古训放在心上。少穿衣服是我的一个原则,因为怕洗衣服。以前有老妈操劳,她时常提醒我多穿衣服,可我还是养成了这个坏习惯。医院那地方能少去尽量,能不去最好,所以我对轻微感冒的警惕性停留在宋王朝对蒙古族的警惕程度。几天来,咳嗽不已,五脏六腑都快倾巢出动了,还一把鼻涕一把泪,韩启茗急得火烧眉毛,我却假装无事,安慰说明天就好。
又一天过去,不见好转,我满怀信心地以毒攻毒,冲冷水澡。是夜,发觉白天的行为只能用愚蠢来形容。躺在床上,没有多想,感觉健康就是人生最大的理想。人就是这样,当失去了,才悔不当初。被窝冰凉,脑门发烫,我蜷缩在黑夜里,万般无奈。不知为何,开始疯狂地回忆欢乐的时光……
醒来的第一感觉是头重脚轻,然后才是口渴。刚睁眼,韩启茗就一身扑来,然后泣不成声。我有些失措,疑惑中看见文豪和不为,他俩如释重负地笑出了声。左手自觉放到韩启茗背上,加以安慰。她哭得愈加汹涌。Www。。com我说想喝水,她才不舍放开。不为在韩启茗之前倒了杯开水,热气腾腾,我没法喝。韩启茗接过杯子,耐心地吹气,眼里含着泪花。
我已昏迷十二个小时,就像短暂的死亡,把他们担心坏了。大概凌晨一点,难以入睡的不为发现上铺没了动静,心想江小鱼这个闹心鬼总算睡着了,但又不放心,爬起来看看怎么回事,却在黑暗中摸到一个忽冷忽热的身体,他慌了,连忙开灯,一股劲摇我,我没醒,把文豪摇醒了。两人合力也没弄醒我,于是驾着我冲出房门。幸好,有医生护士值班。一阵忙活后,医生护士休息去了,他俩守在病房,直到天亮打电话叫来韩启茗才回宿舍睡觉,刚睡醒又跑来医院。真要感谢,没有他们,我小命难保。
一杯热水,喝了好几分钟,有点老年痴呆的感觉。但就算瘫痪,我也惦记出院的日子。医生的说法是三五天不能下床,而这个说法是护士妹妹前来传达的,所以可信度要打折。韩启茗倒是把医生的话当圣旨,我说下床解决个人问题都不让,我说在床上解决的时代早就过去了,她却红着脸叫我忍着。十几个小时已去,谁忍得了,尤其刚喝下热水,那突来的感觉更是强烈。但我高估了自己的实力,刚触底,脚就发软,绳索一样矮了下去,害得韩启茗跟着矮了。在文豪和不为的帮助下,好不容易钻进厕所,门一关,一泻千里,感觉真好。
我第一次住院,韩启茗第一次逃课,人生就是这样充满意外。Www。。com
文豪和不为回去后,韩启茗背个大书包跟炸药包似的回到病房,书本只是装样子,全部心思给我,不过这是她说的。向来不敢奢望某个恋爱中的女子把全部心思交给我,因为我无法做到以全部还全部,既然这样,就不要做无谓的强人所难。但作为病人,我是幸运的,并没有躲在黑暗的角落里孤零零地在病痛中呻吟而无人理会。起码,韩启茗会东一句西一句陪我说话。
第二天,病房异常热闹。
迷死你陪同韩启茗来看我,不料和文豪碰个正面。她没什么,可文豪什么都有了。文豪在我们面前,属于豪放型,在女神面前,属于婉约型,即闷骚型。我感觉浑身有了劲,他却一点点萎下去,仿佛好花时节已逝只剩下毫无生机的傀儡。文豪招呼一声就没了下文,迷死你点头一应也没了下文,不知她是否在热情澎湃地期待文豪的下文。作为旁观者,想给他们敲重锤,可又怕用力过猛,把什么给敲坏。所以,气氛有点尴尬,文豪在十分钟内跑三趟厕所足以证明。
我对迷死你说:“文豪是个鬼才,全校就这一个,错过就没了,你还是考虑一下,尽管相貌不够拔萃,但也是堂堂七尺男儿。你瞧瞧,眉宇间透出超凡气质,含蓄间流露万般柔情,多好的一个人,一个好男人,最重要的是,他对你的痴迷,不是药物作用能够比的……”
意犹未尽,却被文豪搅局,他居然从塑料凳上摔了下去,真是不经夸。大伙不知该不该笑,但每个人的想法大概一致。文豪艰难爬起来,回到凳子上,嬉皮笑脸地叫我继续。我欲继续,迷死你叫我住口,我糊涂了。她对文豪说:“谢谢你的美意,会有一个更好的女孩等着你。”然后,摔门而去。我们怂恿文豪去追,他却摇头。不久,文豪就复活了,发誓一定要把迷死你弄到手,不过此等豪言早已泛滥,就像新闻上常说建设美好家园,可一些家园美了,另一些家园更糟。
护士妹妹从门缝探出圆脸,表情有些古怪,脑袋被门缝夹了似的。我很诧异,天使何至于在天使的地盘鬼鬼祟祟。诧异间,门全开了,她身后跟进一大活人,柳若雪。这是个意外,无人不惊。
“你们好,我过来看看。”她笑得很别扭,就快扭曲。
护士妹妹贴墙站在门一旁,静观后变。
“谢谢。进来坐。”客套话还得我来说,却发现没地可坐。唯一的椅子由韩启茗占着,两个塑料凳由文苏坐着,坐床更是不可能,那样会显得韩启茗很多余。我想鲤鱼打挺弹起来,把病床无私奉上,可这种行为无疑是在“骂”人家“你有病,来,病床是你的”,不厚道。还好,文豪用行动证明客套话不能老是一句空话,他让出塑料凳,叫不为腾出半只屁股,然后请柳若雪进来坐。更多更快章节请到www..com。
门框好像是一种不错的装饰,她站着不动,假如表情好看点,完全可以媲美粗糙的壁画。我深知她为难,因为此刻离我最近的人韩启茗没有表态,而韩启茗是病房的女主。不等女主人发话,就想见男主人,确实很为难,除非一心想取而代之。韩启茗和几乎所有女人一样有点小家子气,但和少部分女人一样尚不至于抹杀男友与女性朋友交往的自由。她发话,柳若雪才走进病房,贼儿似的每一步都很小心。意外再次发生。护士妹妹抢在柳若雪之前占了凳子,笑呵呵以为自己一时间成为某个山头的女王。柳若雪见凳子被占,剩下的两步就没了必要,触电般站着不动,数秒后才“苏醒”,强颜欢笑:“没关系,真没关系,我站一会儿就走。”挤牙膏容易,挤出笑容可不是人人都能轻车熟路的,演员就很厉害,说笑就笑,官员也很厉害,可柳若雪既非演员也非官员,足见这个笑容是多么的难能可贵。我对护士妹妹表示不满,她更加不满,目光犀利,还咬牙切齿,我只有摇头。
韩启茗不是女王,是女主,她站起来,叫柳若雪坐。柳若雪连连推辞,韩启茗过去拉都不好使。人家是有道理的,万一护士妹妹厚着脸皮再次上演霸占把戏,就不好收场了。女人不必天天做面膜,可这面子还是要的。有句话叫,死要面子活受罪,颇有道理。Www。。com我想撕破脸皮,叫护士妹妹滚蛋,可没有一个正当理由,难道我大声疾呼这个女人和我同过床闲杂人等一律滚蛋,人家就信以为真,然后连滚带爬躲得远远的,事情就圆满解决?解决是不可能的,热闹必然要飙升。而沉默是上佳的选择,所谓言多必失。
柳若雪正如她所言,过来看看,站一会儿就走了,连最起码的看望病人的简单问候语都没有留下。护士妹妹似乎很欢乐,目送比自己漂亮的女人离开这间病房,待漂亮女人走远,她才笑哈哈地离开。说实话,我为康复前景担忧,指望这样的护士带路去天堂可以,但重返人间只是个传说。
文豪和不为也走了,似乎故意腾出空间让韩启茗对我进行审判。
韩启茗的“审判”停留在“你和她到底什么关系”的表层,因为只凭我的回答永远只有一个结论,没什么关系。当然,关系是有的,不过韩启茗未能从我口中掏出预期的那种。她似乎很失望,但这个结论又是令她满意的。
本以为这天不会再起波澜,可意外在一天赶巧,我认栽。
护士妹妹把冬冬领进病房,故技重施,赖着不走。冬冬提高嗓门叫她滚,她好不生气,可又没什么好招,只得灰溜溜离开。主要是冬冬那架势足以让护士妹妹无计可施,吃柿子捡软的,就是这么个道理。韩启茗吃惊不小,站起来问,她是什么人?我说,地球人。更多更快章节请到www..com。她说,你一直都在骗我,你江小鱼混蛋!我说,没骗你,她真是地球人,有鼻子有眼还有和你差不多的体型……
“你就是什么茗茗。”冬冬大大咧咧坐上病床。我连忙收脚,似乎这样可以和她拉开距离。韩启茗一脸惊愕。
“我叫冬冬,江小鱼的相好。”她口不遮拦,彻底忽视我。
“你为什么没有说过?”韩启茗很生气,不知后果如何。她盯着我。我看着她俩,无话可说,说什么都是多余的,灯笼已破,多说无益。
“现在知道还不迟,麻烦你,什么茗,先出去,我要和小鱼说事。”
“什么?!我出去?你谁啊你!凭什么?!”韩启茗气急败坏。
“就凭我肚子里的孩子!识相点,不然你会更难受。”冬冬这戏唱得有点过火。我提醒,这是医院重地,不要跑来污染空气。她气壮山河地说:“真的!”
此刻,轮到韩启茗无话可说,该是气疯了,她坐下,瞪着我,想把我一口独吞。冬冬点燃香烟,作壁上观。我想解释,但在这种情况下,语言是苍白的。
韩启茗突然站起来,两行眼泪终于冲破最后的防线,缓缓而下:“我恨你!”转身而去,跑出两步,又转身回来,我以为是回来“赦免”的,她却将那只可爱且无辜的玻璃杯凶狠地摔到地上,哐当,杯毁玻璃碎。Www。。com然后愤然离去,砰一声,快地震了。我想冲出去把她追回来,想想而已。冬冬微带喜色,而我恨不能将她当第二个玻璃杯。
“你嫌世界不够乱?跑到这里来冒充炸弹。”我尽量心平气和。
“我有了孩子,过来找孩子他爹,有什么错?”
“你有了孩子,是你的事,与我何干?”
“孩子是你的。”冬冬低下头,毫无底气。
“小姐,说点靠谱的可以吗?我不信造孩子是那么容易的事,再说,我根本就没碰过你的……”
“那晚你喝醉了,一不小心就有了。”
“你这人怎么这样了?以前有那么一点可爱,而现在……算啦!”
“看在孩子的份上,你就承认了吧,算我求你。”
“你这算什么?拿孩子来威胁?”
“我也没办法……”
她想以双手捂灭抽泣,可那微弱的声音还是撩动了空气的起伏。
“你怎么知道我住院?”
“我来学校找你,打不通你的电话,只好问大秦,是他告诉我的。”
“你知不知道,刚才摔杯子那个是我女友?你知不知道,你这一闹将对我产生怎样的后果?你到底是用脚趾想问题,还是用脑……”
“我不是故意的,开个玩笑而已,谁知她那么小气。第一时间更新 www..com”
“你也是女人,这种玩笑能开么?”
她两手一摊,肩一耸,叫我别生气,还递给我一支烟。烟不能解决问题,但缓解某种气氛还是有一点作用的。
“你打算怎么办?”
“说什么也要生下来,孩子是无辜的。”
“年纪轻轻要孩子很累的。”
“我不怕。”
“以后机会很多,等生活安稳后再考虑吧。”
“医生说不能再做人流,否则永远也怀不上。”
“你做过人流?”
“嗯。做过两次。”
“你真厉害,全国人民都在强调安全问题,你却迎难而上。”
“现在想起来有点后悔。”
“是懒得上保险,还是不走运买到了伪劣产品?”
“不知道。”
“我懂了。瞎猫都能撞上死耗子,还有什么不可能的。”
“我都一个月没上班了,也没上学。”
“孩子都上出来了,还上什么班上什么学,哪舒服哪待着吧。”
“可我挣的钱不多了。”
“省着点,咬咬牙,勒紧裤腰带照样过日子。第一时间更新 www..com”
“我自己租了两间房,一个月六百块。”
“你一个人就那么大点,租两间,何必呢?”
“环境好,人家不租单间。”
“你倒是想得周全。”
“所以……所以,我想借点钱,不知……”
“你该去找孩子他爹,那个毫无安全意识的男人应当对孩子和你负责。”
“都不知是谁的种,上哪去找?”
“这个问题该问你自己。”
“借我五千,我保证还你。”
“你觉得我会借钱给一个我还不知道真名的人吗?”
“不知道。”
“你又拿什么来保证会如数奉还?”
“我没什么值钱的。”她犹豫片刻:“我拿孩子的命担保。”
“得了吧,又不是唱戏。”
“要不,我陪你过夜……”她自己都觉得不好意思。
我想说的话卡在喉咙,不久又回到体内。有些话不能说。
病房突然就安静了许多,而抽烟的声音格外突兀。病房不再是病房,烟雾缭绕,但病人毫不介意。可医生护士很介意,护士妹妹作为那个群体的代表破门而入,大喊,着火啦,随即身后蹿出一位高举灭火器的男人。他准备拧开灭火器,却在眼镜的帮助下发现,病房并未着火,于是用力将灭火器降到地面,很不甘心地跺几下脚。护士妹妹冲到我面前,准备拉起我往外狂奔。我挣开手说:“把窗户打开就行了。”她如梦初醒,左顾右看,走向窗户。窗开了,烟雾渐渐散去。
护士妹妹把冬冬拉到一边,苦口婆心地做起了思想工作,其内容自然是吸烟有害健康、玩火自焚等。冬冬并没有如之前那般气势如虹,而是像病人一样恭听护士妹妹的苦心嘱咐。烟雾刚散尽,韩启茗出现在门口。又是一个意外。她走到冬冬面前,义正言辞:“江小鱼是我的,请你马上走。”不气愤,不指责,干净利落。我想冲她叫好,却发觉她的余光像荆条一样横扫过来。
冬冬走的时候,回头看我,我却望着别处。
韩启茗没有对我进行犀利的“审判”,而是问我想吃什么,我一时傻眼,竟想不起平时最爱吃什么,她问是不是想吃小笼包,我点了点头,她说,乖乖躺着,这就去给你买小笼包。她一直在笑,我一直不敢笑,担心笑里藏刀,不过韩启茗藏的刀充其量是只能划出印迹而不能割破喉咙的玩具刀。
病房彻底安静了,我在手机上斗地主。运气很臭,两王四二都搞不过人家。寡味。索性蒙头大睡,刚睡下,护士妹妹敲门进来,清理玻璃渣。她一边扫,一边哼小曲,不知什么调调,乱七八糟的。我有些难受,劝她做嗓音修复手术,她骄傲说:“自然才是美。”我说,美不是这样的,害人的东西就不是美。她说:“谁是害人的东西,是不是刚才那个三八?”我无奈地说,完事赶紧走,我要休息。她摆开架势欲高谈阔论,我扯过被子完全罩住头,只闻外边一连串“喂”。
醒来时,韩启茗近在眼前。她问我怎么了,我拍脑袋说白日梦,她问什么梦,我说大火,她说满头是汗肯定做了噩梦。她用纸巾在我脸上擦拭,而我丝毫未察觉汗如泉涌,只见纸巾一张一张飞进垃圾篓。
“小笼包没了,柳氏餐馆没开门。”
“没关系,现在不饿。”
“她是来借钱的吧?”
“嗯。你怎么知道?”
“我追出去问她。她都给我说了。我卡上有两千,你先借给她吧。”
“哦。”我有点恍惚。
“你怎么了?不要吓我。”
“没事。我想喝水。”
“等着,我去找杯子。”
韩启茗出去后,我拨打冬冬的电话,关机。于是,发去一条短信:只有四千,随时来取,或给我地址,我给你送去。
一直没有收到冬冬的信息,我很担心,彻夜难眠。
期间,拨打电话十数次,都是关机,十几条短信,不见回应。
第二天,未经医生许可,我强行出院。
本想请文豪和不为喝酒,然后摸黑进市,可柳氏餐馆关门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