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幕前幕后悲与欢 - 妖精和金子一样 - 蒲帅超
大秦的报复行动由于种种原因始终处于萌芽状态,他费尽呐喊也不见长出新叶,这样甚好,芽是朦胧不清的,却没有多大杀伤力,可见和谐社会就是要把某些坏芽压死在朦胧状态方可炼成。
期末,雪下一地。来不及打雪仗看雪景,整日和知识鬼混,我们不嫌烦,它们都嫌烦了。看了记,记了忘,忘了再记,在考场上再忘。结果不像吃了旺旺饼干一样旺,而像摇尾巴狗一样四处汪汪;万一感觉要挂了,不去老师面前“汪”几下,能行么?
胖表哥要在腊月结婚,万事都俱备了,而外婆在腊月初安详地辞世。外婆年近八十,身体还算硬朗,可老人家说走就走,连个电话都没有打给我。
还剩最后两门考试,打电话回家叫老妈弄点车费给我,却在电话里听得老人永别的噩耗。当回到家,只有一张放大的黑白照以及围满花圈的新坟留给我。
这边的世界太冷,外婆在那边应该很温暖,说不定还能和爷爷奶奶他们围桌搓麻将。
又过年了,我的失眠又一次跨年。
儿时的鞭炮不知去向,雪地上慌忙的身影没了,给老人拜年的心情也没了,却随处可见麻将桌、酒吧和KTV等。醉了醒,醒了醉,机器一样无端重复。Www。。com老爸拉着我去给领导拜年,我去了,可头脑晕得要命。老爸示意这是叔那是爷,我却搞混了,这是爷那是叔;老爸叫我呈上他的心意,我敞开扣子,打算把心**裸地掏出来,那才叫一番真心。老爸把我当小孩,让我去拜年,和工作、政治什么的就没有了任何瓜葛,不过这是他的一厢情愿。
老妈最喜欢过年,因为老爸一年的下厨时间就这么几天,还因为有大把时间和她的那些姐妹搓麻将。我想,那些姐妹没一个不喜欢她,因为老妈向来慷慨,不仅把工资送人,还将老爸的辛苦费送人,偶尔送送我的零用钱。老妈还有另一个嗜好,学年轻人看韩剧,甚至非韩不看,但我宁愿送她出门散财,也不愿陪她看韩剧,因为看见她源源不断的无谓的眼泪,我的头脑就紊乱不堪,然后不知所云,不知所措。
不知她在外婆的葬礼上滴了多少泪。
春暖花开,再度回校。
悲伤不是让人铭记的,是要告诉我们生活就是这个样子。
当生活没有多大起色,面对也需莫大的勇气。
我们之所以勇敢,是因为时代选择我们年轻。
年轻没有错,时代没有错。
错在我们在正确的时间选择错误的地方。Www。。com
每个地方都有正确可言,却非人人都在一个地方正确。
之所以再三到来,是为更好地离开,或就这样离开。
大秦成为真正离开的第一人,诸如杜海秋之流并未离开,只是花更多的钱和精力闯进一个更大或更小的怪圈。他家的生意出了问题,家庭闹了矛盾,煤矿被实力派吞并,小后妈自行“分赃”后摇摇而去,叱咤风云的秦爷一夜间变成糟老头。剩下唯一的五金店需要可靠的人打理,合股的会所得有人去和其他合资人周旋,无疑重任落在这位不知可否堪大任的秦大少身上。他回学校,是为了和哥几个聚聚,顺便收拾东西。若这里还有眷恋,以他的话说,就是一起吃喝玩乐的兄弟以及那些不痛不痒的时光。
趁黑摸向夜来,怀着伤感去看看收入红了没有。柿子都有得红,收入也该红了,即便不能获得本息大奖,起码也要弄个安慰奖以告慰人民币的在天之灵。
夜来的灯光依旧,却换了招牌。左右上下观察,确定是夜来,却有走错路的感觉。我们决定派人打探,选中的人却果断地说肯定走错了路不然就是夜来跑了。为难之际,二炮冒了出来。他如释重负:“终于等到你们了,你们可来了,你们若再不来,我都快挂了。第一时间更新 www..com”我们叫他说重点,他说重点是夜来没了。这什么话,夜来完,意味着我们的十万块也完,这回玩大了。
“到底怎么回事?”
“大哥和三枪在家乡犯的事被揭发,被抓进去了。”
“都几年了,还抓?”
“反正被抓了。大哥想一个人扛,可他们不让。”
“究竟犯了多大的事?一个人还扛不了。”
“听警察说,他们是强奸犯。”
“真厉害,几年前的强奸案现在来破。”
“那么夜来的收入呢?收入和强奸无关。”
“强奸有罪,收入无罪。”
“唉,夜来充公,一个酒瓶都不让拿。”
“现钱总有吧?汤哥肯定留有一手。”
“不清楚大哥是否留有别的,但他给我一万,叫我转交给你们。”
“才一万?把我们当乞丐?”
“他的钱没有被没收?”
“警察来抓,大哥不逃不反抗,所以争取到一点善后的时间。更多更快章节请到www..com。”
“一万太少了,应该还有。是不是被你小子独吞了?”
“我要吞的话,还会每晚从八点到十二点在这等你们吗?”
“你傻啊,不知道打电话。”
“为避免节外生枝,警察在大哥善后期间收走了我们的手机,后来警察把手机还了我们,但好像没还大哥和三枪。除了大哥,我们都没有你们的号码。”
“其他人去哪了?”
“各自奔生活去了。”
“那你怎么办?”
“把钱给你们再说。”
“天无绝人之路,二炮,祖国会用得着你的。”
“总觉不对劲,以前那账本肯定是有问题的。”
“那你不早说!数字天才。”
“我也是才想起来。”
“二炮,你说到底怎么回事!不然我剥你的皮。”
“嘿嘿,你们都看不懂,我更看不懂。”
“你还是说实话吧,我们不会为难你。”
“其实有两个账本,真的在大哥手上,你们看到的是假账本。第一时间更新 www..com”
“他娘的,陈汤太不仗义了!”
“大哥他有苦衷……”
“我还有苦衷呢,除了养自己还要养女友,血汗钱哪,兄弟!”
“大哥很省的,一个人的时候从不抽烟,只是偶尔喝闷酒,穿衣服更是几个月如一天。你们每次来是不是都看见他穿同样的衣服?反正我刚和他们一起的时候就见大哥不怎么换衣服,我以为是同样的衣服有好几套,可后来才知道是一套。”
“你大哥真牛啊,你们没被臭死?”
“大哥经常洗衣服,不过是在晚上,洗完用吹风吹干,第二天接着穿。”
“这么寒酸,那还挣钱干嘛?”
“这个我不清楚,只知道大哥每个月都要去一趟银行。”
“去那干嘛?”
“存钱呗,狗日的陈汤,坐穿牢底肯定有他的份。”
“这个我真不知道。大哥仅有的秘密就是这个。”
“哼,你们大哥厉害着呢,你小子不懂。”
“壮士去兮不复返!他陈汤玩完了。”
“大哥人挺好的,咋就这样了呢?”二炮的悲伤突然汹涌起来。
“二炮,夜来不再是以前的夜来,可你大哥永远是你大哥。”
“没了大哥,我都不知道该做什么。”
“你现在自由了,没陈汤那种家伙在你面前指手划脚,多好。”
“我不要自由,我要大哥。”他愈加不能自已。
一万块确实太少,难以弥补十万块的创伤,但我们必须要面对一个现实,汤哥在一个铁笼子里,我们在另一个无形的笼子里,而这两个笼子往往被一堵叫自由的高墙分开。获利不成,本钱缩水,我们上哪去诉苦!找公安部门,告诉他们夜来有我们的份,拜托还给我们,但可行性为零,除非从老虎肚子里掏出活泼可爱的小白兔。二炮好不容易从悲伤中挣脱出来,说那个黑大汉欠夜来两万块,问我们敢不敢去收账。没什么不敢,我们恨不能将黑汉的钱全数搜刮到手,然后把他丢进粪池,让人类制造的东西收拾这个东西。说走就走,大秦问要不要带凶器,又不是去犯罪,凶器就免了,可去哪里呢?黑汉的行踪鬼才晓得,我们顿时傻眼。二炮笑了,我们跟着笑了。第一时间更新 www..com他有个熟脸在黑汉身边混事,两个电话就搞定了黑汉的行踪,在地下城打台球。
“那地方很随便,不,不随便。”二炮低头说。
“到底是随便,还是不随便?老兄,你不要太随便了。”
“我们不能随便去,因为那地方很随便。”
“怕什么!我打过的架比他们看过的暴力片还多。”
“二炮,你说说那个黑李逵是个什么人物。”
“人称黑哥,真名不详,道上混的,混哪一道也不详。”
“我看还是别去了,两万块就当是我们送给他的卫生清理费。”
“一个很随便的地方,慎入,万一出了事,电话都不好使。”
“不行,一定要把钱追回来,否则这口气没法咽下去!”
“这样吧,我们假装去打球,见机行事,若黑鬼身边人多,我们就闪。”
大家在沉默中寻思更好的办法,许久无果,只好依我之言,走一步看一步。
打车直奔地下城。入口很隐蔽,连个招牌都没有,过道狭窄,臭气熏天,果然是传说中的随便之地。不到半支烟的工夫,眼前豁然开朗,游戏区,麻将区,台球区,三区鼎立,眼界大开。更多更快章节请到www..com。我们沿扶梯而下,步步为难,退是不可能的,就当是刚吃下豹子胆准备和下面的人打成一片然后和睦共处。
大秦在游戏区驻足不前,诸事后议,先大开杀戒。我们没那份闲情逸致,继续往前。不为在麻将区停下,在人家身后评头论足,他自吹是个麻将高手,我们半信半疑,可这位数字天才对数字游戏应该很拿手。他留下,准备上桌参战,我们继续。
黑哥块头庞大,有点鹤立鸡群,即便躲到海角天涯也是块醒目的标识。远远观看,只觉那里有块难啃的骨头。可都来了,总得有所表示,我和文豪首推二炮打头阵先去刺探虚实。二炮问,我行吗?我和文豪异口同声:“不二人选。”
他有点哆嗦:“我怕是不行,还是你们去吧。”
“两万分你三千。”
“我们三个只有你才能与之匹敌,他不比你重,放开手脚,大胆上阵,我们是你的坚强后盾,古代行军打仗都是这样的,前方有力,后方坚强。”
二炮仍在发抖:“真的?”
我安慰说:“不用怕,两军交战不斩来使,他们不会把你怎样。第一时间更新 www..com”
“这可是一个很随便的地方,他们都很随便,万一用球杆戳我,咋办?”
“你用球杆戳他们,这叫以戳还戳,用球砸也可以。”
二炮摇头:“我不打架的,还是你们去吧,我腿脚发软了。”
“两万分你六千。”
他仍摇头。文豪说:“分你八千,八千还不行么?”
二炮终究心动了,叮嘱我们不能扔下他不管。我们说,放心吧,好兄弟,讲义气。二炮怯生生迈过去,我和文豪赖在一张球桌边,假意当观众。
那边有了动静,二炮被球杆戳了一下,他的大肚好可怜,耳朵被揪了两下,粉嘟嘟的大脸被大手掌玩弄,然后嘴巴被迫张开,一颗球塞了进去,是黑八,二炮拼命挣扎,可双手被反剪,他挣脱不得。我在心里大骂,操你妈,准备冲过去和那帮孙子大战一场,却被文豪拉住:“不急不急,男人都要经历这样的磨练,说不定二炮从此摇身变成真正的男人。”我听不进这屁话,一股劲朝那边冲,不知文豪哪来那么大力气,硬是把我摁在了原地。
“让我去吧,二炮好歹和我们称兄道弟。第一时间更新 www..com”
“不行,就算是大秦或不为,也不可贸然出手,看看再说。”
“有什么好看的,那么大的球,那么小的嘴,如何受得了?”
“还好不是从下而上,还好,还好。”
“那群鸟人太不人道了。”
“这是一个随便的地方,一切随便,静观其变。”
那边有了新情况,只见二炮奋力挣脱累赘,脸都抽筋了,疯狂地扑向黑哥,黑哥始料未及,像厚墙一样倒地,二炮骑在肥厚的大肚上,挥起铁拳,左勾拳,右勾拳,然后把黑八塞进黑哥嘴里。我和文豪感到无比自豪。可情况不太妙,黑哥的兄弟终于从惊讶中觉醒,三五几个拳脚伺候,但我们的二炮不是吃素的,一手挥拳抵挡,一手抱头,胯下死死夹住黑哥。我和文豪二话不说,风一样奔过去。我们的出现有点意外,黑哥的五个弟兄被一股猛力推翻在地,其中一个在地上滚了两圈。此时不可恋战,我和文豪架起忘形的二炮,跑为上,不料二炮的脚被黑哥牢牢掐住。不容迟缓,我飞起一脚朝大手猛踢,手毕竟是手,没法跟脚比,只闻一声惨叫,二炮重获自由。
我们朝出口狂奔,他们紧追不舍,并大喊,拦住几个狗日的。二炮突然变得生猛,跑得比我和文豪还快,他在前面开路,见鬼撞鬼,见佛倒佛,我们在后面跑,顺便抓球朝后方狂轰乱炸,谁中弹谁倒霉,而前方的阻碍在二炮的威慑下变得一马平川。先到麻将区,只见不为抓起两把麻将,奋力朝我们身后扔,旁观的人必定看见一阵麻将雨,扔完又抓起两把,边跑边扔。为显壮观,我和文豪扔起了麻将雨,追兵必定很享受。大秦见来势汹汹,顺手抓起烟灰缸,凶狠地砸向后方,只见烟灰洒洒,追兵更享受。叫骂声一直在升级,尤其在其中一位被烟灰缸砸中后,更能感觉到他们在暴跳如雷。我们蹿至过道口,他们最快的还在扶梯口,落后的正在为黑哥拍打烟灰。黑哥见我们停了,大喊追,我们当然不会在赛跑过程中停留在终点线附近而眼睁睁看别人冲过终点,于是撒腿再跑。一口气,从忙乱的世界跑到忙碌的世界,在二炮的带领下,我们很快被人群淹没。待呼吸均匀,打车走人,因为这里不安全,但不知何处才安全,所以司机问去哪,我们说下一条街,到了下一条街,我们又说下一条街,直到第四条街,才下车。司机说五个人要多收五块钱,二炮亮出铁拳,司机说原价,二炮凶神恶煞,司机说免费,然后飞速离去。
惊魂甫定,找地方压惊。大秦说喝酒,文豪说喝茶,不为说喝咖啡,二炮说喝奶,我说喝水,众味难调。无奈之余,逛逛再说。夜市热闹非凡,街道两旁全是摊和店。烤的,煮的,炒的,应有尽有;猪肉,羊肉,狗肉,众肉俱全。摊主店主热情万丈,远远就喊,小弟弟,来嘛,来嘛,这里好,一流好货。每家都在扬言一流,而真正的一流已人满为患。他们实在热情,动嘴还动手,路人心未动却在外力作用下行动了。我们不知不觉钻进一家烤鱼店,钻到红色篷布下,不知是谁最先被“俘虏”,好没品位,起码也要吃一家带星的,不差钱。
既来之则安之,表情折射出各自的心理活动。
烤鱼一只三斤半,啤酒先上十五瓶,营养快线两大瓶,二炮说一瓶全是他的,无人反对,尽管一分钱没讨着,他还是劳苦功高,要特殊犒劳。
对我们四个而言,这样的机会少之又少,尽量把喝酒的速度降到不能再降,人生何处不相逢太具欺骗性,人生何处再相逢才是对离别的最大无奈。我们祝福大秦,他也祝福我们,叫我们有空去找他,哥几个再把酒言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