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好的开始 - 妖精和金子一样 - 蒲帅超
韩启茗的相貌并不出众,理由很简单,那些相貌出众的女生在大学第一个学期结束前就有了主。速度甚是猖狂。
有的是明主,有的是暗主。文豪就是一暗主,背地里不止一次扬言,班上那朵耀眼的花是他的女友。暗主毕竟暗,从未得到花的认可。我们说人家早上了别人的船。他却说:“那是贼船,走着瞧,迷死你早晚会投入我的怀抱。”说话间,肢体表达颇为丰富。“迷死你”叫李菲菲,英文称Miss Li,不知被谁叫成了迷死你。一人迷死你,大家迷死你。素以清闲著称的不为非省油的灯,活动没参加几个,却把下半身或下半生的问题给解决了。听说不为不费吹灰之力就搞定一个女友,大秦分外眼红。他扬言要在学期结束前解决个人问题,于是加大活动的参与力度,倒也认识不少女性,包括年轻老师,却没有一个靠谱。据他说,没一个女生靠谱,我们的猜测是他没法靠人家的谱。
爱情是个怪物,美的未必美,丑的未必丑,只用眼睛和下身去谈恐怕不妥。
大一下,活动较少,选择也少。韩启茗在戏剧社混得不错,部长有心栽培,她也有心上进,上下共勉。写剧本,挑演员,排练等,事事费心。别看她弱不禁风,工作起来,龙卷风也动摇不得。然而,努力未必能得到认可,少有甚至没有观众的好戏是很凄凉的。
校园已无新生,老生更老,新生装腔作势也要一副老练十足的模样,所以仅凭一堆天花乱坠的言辞很难博得观众到场。第一时间更新 www..com再说,结识异性的潮流已告一段落,没几个愿意把时间耗在不该耗的地方。所以,在大一下搞活动,都要面临一个难题,抢观众。
某日,收到一条飞信,韩启茗所发,跪求观众。起初,我没在意,险些删除。文豪热血澎湃,拍桌捶椅:“就算是冰山冷海也要捧场,就算闷死在台下也值得,石榴裙下死,做鬼尚风流。”
大秦摇头:“完了,文豪完了,地球要爆了。”
不为摘下耳机:“老兄,你至于吗,不就一出戏?”
我说:“就文兄的品味而言,必定是冲着迷死你。”
文豪略有收敛:“还是江大诗人了解。”
不为笑说:“至于吗,不就一女的?”
文豪叹道:“不为啊,你是不了解啊,没女人的日子根本就不叫日子,没法过啊。”
不为几摇头,懒得再掺和,戴上耳机,继续和女友视频聊天。但文豪的热血是不会止沸的,左一口江兄,右一口秦兄,意思是哥几个齐上阵,参考参考。
大秦苦脸说:“文胸啊文胸,这阵子我很忙,游戏升级很重要,这可是大业。”
我说:“看一出戏,伤几天神,不去,除非?”
文豪问:“除非什么?”
大秦抢先说:“请客。Www。。com”
“请客”二字比飞信上的“时装剧”更具魅力,只见不为迅雷般扯开耳机,笑呵呵说:“同去,同去。”文豪叹道:“你们一个个闹饥荒似的,请客就请客,为了我的女神,流血何所惧?”
刻意收拾一番,共赴礼堂看戏。我顺便戴上了久违的眼镜。
观众稀拉,场面冷清。我们捡前排坐,文豪不忘卖弄,说近水楼台先得月。我对戏剧没多大兴趣,所谓时装剧,不外乎穿得少一点薄一点身体的轮廓明显一点,就其内涵,与鸡肋无异。这出戏的主角是李菲菲,一出场就展现“迷死你”的风韵。呼声顿起。尤其文豪,口水在嘴角旋转。文质朴实的外貌被他自己糟蹋得体无完肤。我连摇头都省了,索性看戏。
这出戏并无好坏,只有成功。在韩启茗领衔感谢观众时,我看见了她脸上的喜悦,清晰动人。
突然觉得,这个韩启茗也是个美人。有些人属于一瞟动人再瞟即过,有些人属于一瞟未必动容却百看不厌。
那一刻,不知是谁推了我一把,或许无人推我。可我冲上了舞台,伸出手,说祝贺。全场静若止水。韩启茗迟疑片刻,伸出手,说谢谢。两只手握在一起。全场沸腾,还有人吹响了口哨。我看着她,她看着我。她脸上泛起红晕,我脸上是什么,不清楚。Www。。com时光如此美妙。可好景不长,一个西装领导掐断了美妙和沸腾。等他倒完一通废话,场都散了,我想重新来过,已然没戏。
欢乐回到宿舍,写下大堆恭维话飞过去,不知飞了好久。次日醒来,才看见有短信,两个字,多谢。时间,凌晨一点。太阳都晒屁股了,回复“不用谢”或别的内容是很扯淡的。
爱情是怎样产生的,搞不清楚,来了就爱,没了再说。
我问韩启茗有没有男友,她回答暂时没有。我说:“打算做你的男友,你支持不支持?”久不见回应,想必她在犹豫。我辗转难眠,左翻身,右翻身。窗外满天月光,室内有一地。我追问,不断追问,因为这个问题太重要了,好比开商店须得有关部门的行政许可,否则就是名不正言不顺。这个许可来得很迟,该叫未许可才对,凌晨一点左右,我快睡死了。大秦的鼾声像打雷。我半坐于床,盯看屏幕上的文字,“我不想过早谈恋爱”,没有标点,没有表情,说明这个回答很慎重。我掂量着它们的分量,思忖着对方想表达的中心思想。最终的理解是,她想谈恋爱,但暂时不能。真可怜,欲谈不能。回复,有戏。发送成功,并不急于收到回复,而是耐心地开始研究鼾声。
次日,收到两字,“讨厌”。当然,我不会把“讨厌”后面理解成冰冷的感叹号,也不会误认为是钢铁般的句号,我觉得那应该是一串柔情似水的省略号。Www。。com
晚饭后,韩启茗打来电话,叫我陪她排练话剧。
“我是外行,一窍不通。”
“你可是院里的大诗人,不许推辞。”
“真有戏?”
“对,有戏。”
推辞是不行的,那语气,都用钉子把我钉上了木板,就等别人来观看,留下一句“这不是耶稣吗”,然后欢乐而去。可我这一去,算怎么回事?未获行政许可就开展经营活动,并非明智的行为,群众允许,政府不许。即便为爱情大业添砖加瓦,也不可盲目行事。
正愁此事难以定夺,不为笑:“过了这村可就没这店了,你的个人问题不能老拖着,该解决了。”
大秦像一个活跃的破坏分子:“你不去,就让我去,那个韩启茗长得蛮匀称的,我吃亏点,凑合凑合,就算是做善事。”
我说:“你似乎说过院里的女生全是没有铁扇的铁扇公主。”
回说:“那是以前,现在不同了,挑来挑去,至今仍是光棍一个,唉,这眼光嘛,不能总一个标准,要与时俱变。”
文豪催道:“赶快把那女的搞定,然后请客。我永远无法忘记你们几个豺狼虎豹,把别人的钱当草纸,那可是钱哪。真心伤不起。”
大秦继续活跃:“抓住机会,最好明天再回来。”
我大笑:“有去不回,岂不更好?”
韩启茗在讲台上隆重介绍:“特邀指导嘉宾江小鱼,大家欢迎。”十几只手掌噼里啪啦,乱鼓一通。我受宠若惊,有些不知所措,拍着掌走向讲台,拿起话筒,清几下嗓子。韩启茗问:“你要干嘛?”我反问:“嘉宾不都要先吼几句么?”她为我指点迷津:“不急,一旁候着。”全场哄笑,我在笑声中迈向指定的位置。没关系,笑总比哭好。
话剧名叫《私奔》,讲述一对青年男女在家庭的阻扰和社会的考验下进行一段爱情长恨歌,他们恨家庭偏见恨社会大浪淘沙,但始终坚守着内心的火热。眼泪和挣扎贯穿始终,太低落,太悲情,太催泪。我问韩启茗是谁的大作,她指向一个厚眼镜:“李当然,哲学系大才子,怎么样,厉害吧?”我说:“叫他大财主得了,搞这么多泪景,泪人啊,真雷人。”李当然不服:“江小鱼同学,这是艺术,艺术,艺术就得从残酷的现实生活中挖掘出具有舞台表达可能的题材来,通过演员们精湛的表演将某种生活态度传达给观众,从而引起良好的回应。”我说:“干脆搞一颗催泪弹往台下一仍,不就完了?”他不屑一顾:“矛盾是必然的。”我说:“都像你这样搞,艺术早晚要灭门。更多更快章节请到www..com。”
争论持续不休,韩启茗欢乐地旁听。
也许,某些好东西须经争论才能修得正果。
我突然明白是怎么回事,韩启茗这个幕后“黑手”果真厉害。
争论后,剧本被修改不少。据我的建议,在保留大部分原创的基础上,增加面对和谈判,改挣扎的基调为争取,更重要的是增添一些幽默和阳光。重建的效果立竿见影,李当然嘴硬,却接受了修改,因为韩启茗认为改得不错。
排练结束,十点左右。我送韩启茗回宿舍。
“你很厉害,叫我来挡子弹,其实你想修改剧本。”
“谢谢夸奖。”她笑了笑:“你不愿意?”
“烧香拜佛求之不得。以后有这种机会,记得叫我。”
一路上,只谈工作,不谈风月。很想问一问关于感情的事,话到嘴边又咽下。但和她就这样一直走下去,即便不谈风月也很享受。
两个月后,《私奔》在礼堂上演。
观众爆满。我和文豪老早摸到前排位置,再次近水楼台。不为忙约会,说什么也不愿凑热闹,大秦忙于游戏升级,什么也不用说,坚持宅男的本色。
把眼镜擦得发亮,贼眉鼠眼的。迷死你粉墨登场,文豪就露出了狼尾巴。第一时间更新 www..com他没有流口水,但眼泪鼻涕稀里哗啦地流。
“太感人啦,太感人啦!”
“突然发觉我根本不认识你。”
“这叫艺术,她的表演太精彩太感人啦,流泪算什么,恨不能把五脏六腑全掏出来。”
我唯有叹息。文豪把伸手过来,我问有何贵干,他仰起头,叫我看。我看见一个邋遢的文豪,笑了两下,摸出半包纸巾扔出去,叫他躲远点,就当我们不认识。
韩启茗依然是最忙的那一个,台上台下都要操心。
落幕前,收到短信,她叫我留下,结束后聚餐,江小鱼仍是特邀嘉宾。回复:“既然是特邀,带个家属如何?”回说,没问题。文豪凑过来,我遮住屏幕。他问,藏什么?我说,没什么。他说,告诉你一个秘密,其实我今天重感冒。我“噢”一声:“我也告诉你一个秘密,其实今晚还有个聚会。”他好奇问道:“什么聚会?”我卖个关子:“跟我混,绝对没错。”他笑出了声,我也笑了。
不久,台上结束。观众呈上热烈的掌声。演员和工作人员齐聚舞台,答谢观众后竟抱作一团。耳边突然响起狂吼:我操!
“怎么了?”我大吃一惊。
“那男的,居然抱着我的迷死你不放,我操他妈!”
“注意形象,说不定是她男朋友。”
“狗屁,她的事我一清二楚,现在是单身,还在等我呢。”
“搞不好是那个帅哥部长情急之中忘形才……”
“什么狗屁部长,乘机占便宜,别的便宜,我肯定挽起袖子看热闹,可他居然占迷死你的便宜,老子非剐了他!”
文豪欲冲向舞台,我一把抱住。
“干嘛去?”
“剐了那鸟人!”
“算了,亏你自称文豪,别人被你骂成狗屁,莫非你也想被别人骂作狗屁不成?省省吧,消消气。再说,你和迷死你什么关系?”
“没什么关系。”
“就是嘛,你这一冲动,没有任何名分,是站不住脚的。”
“也是啊。”文豪瘫了似的坐回靠椅:“可我心疼啊,好似有人拿刀子挖我的心脏,真的好痛啊,比弄丢几千大钞还要难过。”
“我看你是丢了魂。但你应该感到高兴?”
“高兴?能高兴吗我?”
“不要激动嘛。迷死你抢手,说明你的眼光不错。只凭这一点,你就可以秒杀好大一群男同胞,说不定还能激发女同志对你的敬仰之情。你就像一座高山,人家只能在山脚抬头看一看。”
“可换了是你,该如何?”
“当然是高兴。”
“吹吧你。”愤怒暂时告一段落。
观众渐渐散去。
我问去不去,文豪问去哪,我说聚餐,他的眼睛为之大亮,大声说必须要去,然后欢乐离场。
柳氏餐馆是一家多功能餐厅。老板叫柳泉安,其女叫柳若雪。早上经营早餐,主要是肉包。柳若雪长得好看,人称包子西施。当听到别人这样称呼,她就笑得像一朵含苞未放的花。早餐后,直至深夜,经营各种炒菜。价格公道,生意火爆,服务态度一流。隔三差五,推出学生优惠餐,口碑很好。
和一群不太熟的人聚会,安静是首选。活跃是别人的,我心只为韩启茗。我敬她一杯酒,她回敬一杯。大伙敬我一杯,我还三杯。几杯下肚,不得不跑厕所,这是我不爱喝啤酒的一个重要原因。文豪管他熟不熟,挨个敬酒,轮到帅哥部长时,似醉非醉赖着不走,说什么也要和帅哥连吹三瓶。帅哥推辞,坐一旁的李菲菲替他推辞。
“碍你什么事?我和帅哥喝酒。”文豪带着醉意说:“来,帅哥,给我这个长得比较原始的小弟弟一个面子,咱吹瓶,杯子太小,吹瓶才叫豪爽。”
帅哥不愿理睬,但不知说什么好。Www。。com
“帅哥啊,我们家乡穷山恶水,美女没有帅哥也没有,今儿个有缘,好不容易在此碰上一个,我高兴啊,所以,所以得喝个痛快,以表达我对帅哥你的敬仰之情……”
看不下去了,听不下去了,更憋不住了,上厕所要紧。
等我畅快回来,二人痛快上了。对着瓶嘴咬个不停,谁也不输谁。
韩启茗拦住我问:“这个文天豪怎么回事?”
我说:“失恋了,不,吃醋了。”
“吃醋?吃什么醋?”韩启茗一脸惊讶。
我如实相告。她忍不住扑哧笑出声来。我说:“低调,他这点破事,全院上下没几个晓得。”
“原来,大文豪暗恋大美人。”
“小点声,这个秘密我给你说了,可不能四处去扬言。”
“放心吧,不会的,最多在小范围内传播一下。”
文豪和帅哥吹完一瓶,没人劝阻,叫好声一波接一波。
“来,帅哥,第二瓶。”
“你也是帅哥,来,第二瓶。”帅哥遇帅哥,不知要发生什么。
完了,我有种不好的预感。迷死你猛地站起来,举起酒杯大声说:“我陪你们喝”。全场叫好。一饮而尽,似乎有些不爽,或已爽至高峰,所以再来一杯。全场又叫好。好到不能再好,惊起邻座数只男眼,于是再来一杯……好……她该不至于看不出拼酒是为她。但有时,女人的智商还真不敢恭维。
“没醉,真没醉。没醉,真没……”
“了解,想喝就喝,想吐就吐。”我说。
“想唱就唱,想操就……”
厕所里有人。“里边的谁,给老子快点!”文豪大吼。门板险些被实拳捶出窟窿。几秒钟后,不见门开。“他娘的!”文豪已非文豪,成了流氓,一脚把门踢开。门的质量不好,经不起拳打脚踢。厕所里的人被吓傻了,满脸惊恐,慌忙朝裤裆塞藏小和尚。估计好些液体随之被塞了进去。他上好保险,挤出厕所,嘴上念:“神经病!”
“你他妈的,说什么?”文豪睁大牛眼,瞪着那张惊恐的脸。
那人欲怒不能,好生委屈。“你小子别犯横啊,赶紧解决,以畅快换痛快。”我抱紧文豪,解释道:“不好意思,他喝多了,喝醉了。”
惊恐之脸愤然而去。
“我真没醉,就是肚子撑得要命,回去接着喝。”
“那小子是块难啃的骨头,你万万不要勉强。”
“我文天豪是谁?这点酒,小意思。大肚能容千杯酒。”
“你这肚子像只水桶,是个用啤酒生产人尿的搅拌机。”
哗哗声响。文豪爽了。我也爽了。
文豪又要了一箱酒。韩启茗很担心,小声问我,文天豪是不是疯了?我说,该是醉了,已临近疯狂的边缘,让他去疯,不然今晚要失眠的。她问,谁失眠?我反问,谁?她说,干嘛这样看我?我问,我怎样看你?她的脸泛起红晕,好似略带温热的云霞,支支吾吾说:“就是那样,那样,唉,不和你说了。”
柳老板亲自搬来一箱青岛,笑说:“各位,吃好,喝好。”柳若雪开两瓶,文豪和帅哥一人一瓶。文豪高喊:“全开!”
“喝了再开,好吗?”柳若雪轻声问。
文豪欲发火,却在看清对方时小声说好。醉意很浓,眼睛眯成缝。他早把迷死你挤冷一旁,看样子又要大醉才归。
疯狂的人继续疯狂。迷死你挪到韩启茗身边,满脸委屈。韩启茗指向两个“疯子”开玩笑问,相中谁了?迷死你不屑一顾:“都是臭男人!只顾喝酒,我才不稀罕!”
“不会吧?可都是冲着你的。”
“唉,还是你的小鱼哥哥……”
“怎么说话呢?”韩启茗扬起手。
“不说,不说就不说。”她端起酒杯,抿了一口。
我在一旁偷乐。
那箱酒,喝掉一半,两人就不行了。硬骨头变成软骨头。醉酒的人无需善后,因为还有清醒的人。这个世界的人不可能全都醉了,就像地球总有一些被阳光照着。本想单独送韩启茗回宿舍,而文豪拖我的后腿,不是他非要缠着我,是我不得不搀着他;李菲菲阻我的前路,因为她和韩启茗住一个宿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