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四章 背影 - 相思赋:受与天齐 - 恬恬
流景到最后也沒能弄死傅天。当然傅天也沒想要现在就弄死流景。只是流景手中的匕首被傅天像个玩意儿一样的夺了过來。捏在手里啧啧称奇。
流景被封了穴道。动不了。连哑穴也一并被封了。只瞪着一双血红的眼珠子和傅天那一脸的得意笑容相得映彰。倒也算是和谐。
“流景。如今。你总算恨我了吧。”傅天把那做工精致的匕首随意的丢到地上。细看却是入土三分。如此。傅天的内力倒也算是见识的明白。流景说不出话。只能在心里磨牙。恨不得直接冲破穴道。好扑过去咬死傅天。或者是让傅天痛快的给自己一个了断。
傅天走近流景。看进后者的眼睛里。果然是看到了恨。Www。。com可傅天觉得不够。和自己的恨意相比。总是少了些什么。但一时半晌的也分析不出來究竟少的是什么。
“你要查我的过去。无非是不相信我还活着。可惜了。事实上。我就是活着。而且活的极好。并且我回來了。即将代替我父皇诛杀叛逆余孽。用你司徒家的血。祭我父皇母后的在天之灵。”傅天这话里的恨意很明显。但语气却是异常的轻松淡然。就好像是在讲述一个别人的故事。可流景还是听得出傅天内里隐隐的犹豫。
为什么会有犹豫呢。流景觉得这情绪并不适合傅天。傅天这种人。是能做大事的。狠辣。犀利。不择手段。
傅天看得出流景此时正在思考着什么。因为他的眼睛里有那么一刻的失神。第一时间更新 www..com所以傅天更欺进对方。鼻尖对着鼻尖。想看见流景眼中会有惶恐。可惜。并沒有。什么都沒有。
“当年的太子叫做启凌。很受他父皇的喜爱。因为很乖巧并且聪明。只可惜身子骨极弱。请了很多的师傅。都说并不适合习武。”傅天突然退开身子。低了头。淡淡的开始叙述。那真的就只是叙述。沒有平仄起伏的语调。听不出任何的悲喜。平静的让人不寒而栗。
流景的神经完全被吸引了过去。但心中的疑问也随即就出现了。“身子骨极弱。”“不适合习武。”你看着面前这叫做傅天的男人。身材高挑。内力深厚。骨骼精壮。就连那种时候都生龙活虎的不像个正常人。第一时间更新 www..com怎么看都和这两个词搭不上边界。
难道傅天并不是前朝太子启凌。
这样一个想法突兀而又理所应当的出现在流景的脑海里。所以流景的眼神变得有些期待。可是。心中却又实在不知道自己能有什么好期待的。
就算傅天不是启凌又能如何呢。那只能说明。他对自己不存在国恨家仇。
可如今已经不是要去纠结他恨不恨自己了。傅天当着自己的面杀了母后。现在又设计要倾覆这天下。怎么看都该是自己对着他。充着满腔的家仇国恨。总之两个人无论怎么样都只有一个词來总结--- ---不共戴天。
可流景就是有所希翼。第一时间更新 www..com毫无理由的。盲目而又毫不自知的希翼着。就像密道尽头那莹莹的一点光亮。晦暗却又异常真实的存在着。
傅天沒去看流景的表情。头埋愈发低了。沉默中。间或的蹦出两声冷笑。然后才继续说下去:“延启十六年。启凌四岁。可命运也早就注定好了一切。对于启凌來说。他这一生的幸运只有四年。之后便是地狱。便是深渊。沒人來救他。而他那时。也还不懂的自救。”
流景这时候完全沒了情绪。连恨也沒了。因为傅天说这话的腔调太过于淡然。就像在讲一个很老很老的故事。那故事似乎并不是发生在十几年前。而好像是在更加久远的过去。远的让人看不见边际。第一时间更新 www..com和风化过的叶子。一碰就碎了。看不得真实。
“那天。下很大的雪。宫里到处都亮着灯笼和火烛。映着漫天满眼的白雪。很漂亮。只是几个时辰。地上便也是红的。从东面的嘉兴门一直到后宫的延庆门。到处都是血。红的。黑的。把地上的白雪覆盖住。所以就更漂亮了。启凌是被一个极受信任的太监从密道救出去的。那条密道。启凌一辈子都记得真切。就像那一晚遍地的鲜血一样真切。密道很黑。很长。黑的让人睁不开眼睛。长的好像一个人空虚的胃。进去。便再也出不來了。”傅天说到这里突然停住了话头。靠住身后的墙壁。抬头看那密道的顶。黑色的岩石被光打的影影倬倬。带了点阴森的味道。更多更快章节请到www..com。流景只觉得冷。比刚才更加冷。傅天的话像是带了魔力一样。让他不由自主的陷了进去。好像此时他就是那只有四岁的。已经被惊慌和恐惧完全纠缠住的小男孩。耳朵里是女人的哭声和男人的笑声。眼睛里只有遍地的红。耀眼又美丽。味道却腥臭的让人作呕。
“不知道跑了多久。终于是从那密道里逃出來了。可沒有任何人的接应。那太监也收了伤。根本再无能力将启凌带到更远的地方。沒有吃的。沒有水。不知道究竟睡了多久。等启凌有一天醒來的时候。身边就只剩下一具冰凉的尸体。那时候。死亡离得那么近。近到触手可及。”傅天再次停顿。流景下意识的问然后呢。可发不出声音。只看着傅天。说不出來究竟是真的想听之后的事情还是再不想听进去任何一个字。Www。。com
“你也许以为启凌会就这么死了。很可惜。沒有。虽然在那之后的十年。每天每天。启凌都希望自己曾经在那时就死去了。可只能是希望。因为就连死。都变成了一种奢求。他活着。以一种比死亡更痛苦的方式整整活了十年。可每一天都生不如死。”
“救他的人。在这世上并无特别的名号。连个像样的名字都沒有。所有的人都叫他‘主人’。所有的生命却都受他支配。启凌的身子异于常人。本是极其羸弱。根本不可能存活。但就是活了。所以那个人很惊喜。他惊喜并不因为他有好生之德。而是因为这样的体质是他用來实验的好材料。你看。一朝的太子又如何。到了别人的手上。只不过就是个材料。脏了烂了也沒人会多看一眼。五年。那个人用五年的时间。把所有可行不可行的方法都加诸在启凌的身上。很多次。药效太猛太烈。启凌都断了气息。沒了脉搏。大家以为他死了。可沒几天。却又活了。如是三番。那个人便更是高兴。教启凌武功。教他用毒。最后。教他杀人。”傅天说完便换了一个姿势。拿一只脚踢着地面。一下一下。并不急躁。只想让流景心急。他好可以看一出笑话。
流景的确是急的。眉毛揪在一起。心里是冷和寒。不知道什么叫做死了。却又活了。更不敢去往深里想象。在那生死的中间。第一时间更新 www..com究竟是一种怎样的过程。
傅天挺起身子。走到流景的面前。抬手解了他的穴道。流景却还是沒办法动弹。整个人僵硬的和冰雕的一样。甚至连手指都沒办法伸展开來。
傅天就伸手摸上流景的脸。从脸颊开始。到额头。眉毛。眼睛。鼻子。嘴唇。然后才是下巴。一遍一遍的摩挲。两个人同样冰冰凉的体温。混在一起。便是更加的冰凉。谁也沒有能力去温暖谁。
傅天的嘴唇贴过去。印在流景的脖子上。流景才稍稍找回点直觉。可仍是沒有动作。只有嘴巴张张合合。到末了才说出几个字。声音低的让人听不真切:“然后呢。”
“沒有然后了。”
“你杀了他。”
“是。我杀了他。”
……
傅天的吻不知什么时候就侵了过來。流景沒有防备。也沒有力气拒绝。只是被动而又僵硬的承受着。傅天的嘴唇不再是炙热。而是和流景一样的寒凉。很久很久。才离开。
流景被傅天拉住手的时候。瞳孔睁大了一下。却还是沒有力气去挣开。其实流景心里也是明白的。挣又挣不开。在这个人面前。自己的一切努力看起來都和笑话一样。也就任由傅天拉着自己往密道的尽头走。
流景不知道傅天为什么想要告诉自己这些事情。难道只是因为自己派了安尧去调查。似乎不是。傅天并不像这样乖巧的人。会顺着别人的意思做。那为什么。
流景想不出來理由。再想头就会疼。所以干脆不想。也不问傅天要带自己去哪里。
密道尽头被石门掩着。光亮只是门口处的两个火把。插在墙上。已经燃到了寂灭。
傅天单手开动机关。石门开启。流景毫不意外的看见树下的齐扬。就在两人要步出那道石门的时候。流景终于停了脚步:“傅天。我只是想知道。你为什么会恨我恨到杀了我娘。”
傅天回头。只是笑。笑得得意:“所以呢。”
“所以我不能跟你走。”
流景的心中其实有那么一点明白。傅天好像是要带自己走。去哪里不知道。但肯定不是回皇宫。也不是回江南。
刚刚那一吻。流景沒有慌乱。心中清明的不得了。回不去了。再也回不去了。终究是。回不去了的。
